一个个实例告诉沈落,如果换做自己活在前世,恐怕早就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结果。
所以他要学会改变,学会从一种新的角度的去活自己的人生,不管是沈白还是沈落,他的命运就应该是他自己来掌握。
长长的书生带,背着个普通的木箱子,这样的考生原本在考场是要受到轻视的,可他却穿着黑色的狐裘。腰上系着象征皇朝最高权力中心的金色凤凰令牌,所以看到他的考生都不自觉的像他点头致敬,其中不乏达官显贵的子弟。
“大人,请放下东西,接受检查。”把守的兵丁恭敬的说到,态度谦和。
沈落看着他们一样样的检查,他的东西少得可怜,实在是很好检。
走进考场,不少学子三三两两的在寻找自己的位置,云墨看到了他,朝他招招手。
“我们的位置相邻的,就在这里,沈兄随我来。”云墨说到。
沈落跟着过去,三面墙壁的小间不大,却已经被打扫干净,不像很多周边的很多人一样,来的第一件事情是打扫小间的蜘蛛网什么的。
“我们早就安排好了,提前让人给我们打扫了,怎么样!”百里松然叉着手看着他,得意洋洋的说到。
“多谢百里兄了,可带有热水?”沈落没让轻尘准备,就是知道了他的座位,这二位爷自然不会委屈自己办法,他也就乐得分享一二。
“当然!”百里松然拿出个暖壶来。
沈落从木箱里拿出茶盏,泡了杯山茶,他就是喜欢喝家乡的山茶,还专门让人带过一次。
“这是什么茶叶,看着普通,闻起来这么香?”云墨好奇的问。
“我家乡的山茶,清香味浓,适合熬夜提神。”沈落看看他们,示意要吗。
百里松然和云墨一人也泡了一杯,闻闻香。
“不错,我还担心自己熬不住呢!”百里松然说到:“我得明后天才能回去啊!”
“那待会这小罐茶叶都给你吧,我今天晚上就出去!”沈落把茶叶罐递给他。
“啊?”百里松然接过看着他:“你晚上怎么出去,半夜才发卷子啊?”
“一个时辰答卷足矣。”沈落说到。
这下不是百里和云墨惊讶的看着他,连附近的学子都诧异的看着他,像是看怪物一般。
虽然有兵丁巡护,但是也不会对这些贡生们太过严苛,毕竟时间还早,沈落傍晚时分找巡护的兵丁要了一个烧水的小碳炉子,兵丁看到是他,连钱不都肯要。
拿出一个小砂锅,从另一个暖盅里倒出熬煮好了的牛腩,鲜辣的味道传开,再从另一个暖盅里拿出煮好的白萝卜,豆腐。
在闭目养神的百里松然哇的一下跳出来:“是谁,在勾引小爷?”
然后一转头看是沈落,笑着眼巴巴的赶紧回去拿出自己的小银碗和筷子,和他一样的还有云墨。
两人拿出家里准备的吃食,和他一起蹲在考间外喝着热乎乎的萝卜牛腩汤。
“你呀,就是聪明,这都想出来了。”云墨看看他装材料的暖盅不无佩服的说到。
“你们带了什么?”
“两个大食盒,还好是让人给送进来。”百里松然说到。
“辣乎乎的吃点东西,晚上才有精神,你们晚上答卷吗?”沈落问他们。
“不答,我想一晚上再说。”百里松然说到。
“我也不答,白天精神好点。”云墨说到。
晚上二更的鼓点打过,主考官就要从主道上拿着密封的盒子走过来,届时大批的随处副考和兵丁跟着,这就是发卷的开始。
沈落看看,国维神色冷然的走着队伍中间,手里的黄色密封盒异常的显眼。
三更的鼓点敲响,发卷的人才来。
每个答卷上已经写了名字,依次发就是,这就避免了写完的考生忘写名的尴尬,同样也注定了答卷就这一张。
很多人晚上不写,是害怕答卷受到了火烛的影响,一旦有碍,那就鸡飞蛋打。
沈落收到答卷的同时,有兵丁给他换了一个有灯罩的油灯:“主考大人吩咐的。”兵丁小声说,显然国维猜到了沈落可能写完就走的性格。
接过卷子一看,四个字“民为天。”
这样的题目沈落有点诧异,省试是‘天地人’,以天尊地卑为隐喻,又以天地孕物来比喻。
可这个题目却推翻了所有的立论,以民为天,这样的命题皇帝当然有资格如此去做,可是对学子而言却是万分的难答。
这个题目沈落之前并不知道,乾元帝是个谨慎的人,想让你知道的,你就会知道,不想你知道,你不会知道。
沈落有一种矛盾感,如果不是和至文书店有了合作,他今天的论述会是,‘天养万民于怀,民为天之繁衍,人间帝王为天之子,代天受命于民。民有不顺,天降惩罚,王有不德,民之取之。是为天道生生不息。’
可眼下他要把自己的文章公布于天下,如果这样写,那么他将被百官和迂腐的学子视为公敌,难容于世。
这些天他和乾元帝的接触,已经了解这个帝王的非凡之处,就是他不相信什么‘富贵由天,贫贱由命’的说辞。
甚至说,这个皇帝心里的万民,高于士商的阶层。
这是万民之福,也是乾元帝不惜推动税制和纳粮改革的缘故。
“天以造化育万民,万民生息化风云。”以此论调来写的文章,洋洋洒洒一万余字,就如国维说的一样,沈落只要是落笔清思,胸有成足,连带那蝇头小楷都是洒然从容,风骨卓越。
一篇写完,刚好一个时辰。
他对监考的兵丁招了下手,兵丁跑过来:“大人?”
“交卷。”沈落说到。
“交卷?”兵丁一愣:“我这就去叫人。”
副考官过来,看看他,再看看桌上的卷子,脸上掩饰不住惊讶。
沈落收拾好东西,在兵丁的带领下出去。
一旁的百里松然露出脑袋冲他笑了下,沈落回之一笑。
福叔的车停在外面,已经有几批兵丁过来问了,以为他是监考官的车驾。
沈落第一个出来,还是半夜,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回到家里,轻尘熬好了粥,加入了海鲜同煮。
连聂行风和小石头都没有睡,坐在这里等他。
“这要是不作弊,你实打实就能考上状元,就说明了你真是个文星的命。”聂行风说到。
这里没有文曲星之说,却有文星一说。
而且这里的人到了十八没有‘字’的叫法,只有少数前朝的望族还会给自己的子弟起‘字’。
在家里吃饱的沈落,心满意足的睡觉。
身旁躺在的轻尘却有点紧张。
“怎么了,还不睡?”沈落看着他,想到了‘那个自己’和子寰的私情,心里对这些事情竟然早已经没有了抵触的想法。
而眼前的龙轻尘也是品性贤良,温柔和善,和他待在一起就如常沐春风一样,舒心而惬意。
这样想着,抱着他的臂弯不由有点紧。
“阿白?”轻尘好奇的问。
“发榜了我们就圆房吧!”沈落说到。
轻尘一愣:“不是要成亲吗?”
“嗯!”沈落闻着他的味道:“无妨,你愿意就行。”
“还不知道我爹他们怎么想的。”轻尘说到。
“不会有问题的。”沈落想了想说到。
他们在房里窃窃私语的夜话,贡院的监考官员茶叙的地方已经在讨论第一天就有人交卷了,可交卷的人却让他们大吃一惊,御前伴读郎沈落。
国维看完他的卷子,就收了起来。
“大人,沈大人的卷子是不是给我们大家看看呢?”奇恒问。
“等皇上看完再说。”国维一句话把他们拒之千里之外。
次日一早,沈落没有因为考试而耽误了去梧桐殿的小书房。
国维在监考,沈落坐在一旁先把昨天的卷子默出来,再帮忙看着奏折。
‘南海郡太守奏启,因台风侵袭,暴雨不断,全郡受灾农田过半,有百姓见白日之中云腾万里,是为青龙摆尾天象,此为大凶天兆,臣请朝廷特许,供奉水神,以息天威。’
沈落看完促促眉头:“昏官。”
走到小门的乾元帝听到他的声音一愣。
“天相万千,偶有异象,不足为道,春日台风侵蚀,本为正常。然尔不安民心,不救民难,不请旨赈灾安民,而妄谈天象,妄议天威。是否有示,天子不仁,天威以戒之意。身为一方大员,无体恤民情之心,不查民间疾苦,不懂四季之变,不知天地之威,而敢妄议天道,其心之愚,何以为官?”沈落写完,才发现乾元帝站在一旁,一字不差的看他写着。
“嗯,骂得好!甚合朕心,骂得痛快!”乾元帝笑着说。
“皇上恕罪!”沈落起身。
乾元帝按着他坐下:“你怎么今天就来了,不在贡院考试?”
“昨夜已经答卷。”沈落回答。
乾元帝一惊,没有说话,他心里的第一想法是沈落难道知道了自己的名气,所以才完全不在意?
正想着,看到沈落默写的卷子。
“这是什么?”乾元帝问。
“昨夜答卷,臣默写了出来。”沈落回到。
乾元帝拿过,坐在金凤椅上看了一遍,心里对他的文章很是欣赏。
“你把奏折按着国大人的要求,全部都批阅了,待会呈给朕。”乾元帝说到。
“是!”沈落回到,继续批阅,不吭不卑的态度,让乾元帝都有点欣赏。
沈落批阅完奏折,递给乾元帝,乾元帝花了一个时辰,对着奏折看批阅,然后签字。
“你小小年纪,说话老辣,字里行间,有着上位者之风,这是为什么?”乾元帝问到。
沈落一边誊抄,一边说道:“臣出身贫寒,深知民间疾苦,却疼恨官僚的迂腐无为,更为欣赏实干历练,以万民为福祉的官员。”
“你对朕的出题如何看?”乾元帝问。
沈落搁下笔:“我本想写‘天养万民于怀,民为天之繁衍,人间帝王为天之子,代天受命于民。民有不顺,天降惩罚,王有不德,民之取之。是为天道生生不息。’”
“喔?这个内容有趣,颇有提神醒脑之功啊。”乾元帝赞道:“你为什么不写呢?”
“臣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也不想断了生计。”
“怎么说?”乾元帝快人快于:“后面的那句解释就行。”
沈落笑了下,果然是厉害,只言片语就知道他话里的话,于是他把至文书店的事情说了出来。
“哈哈哈!”乾元帝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一个月的俸禄有八十两,是四品官员的标准,可是嫌少?”
“不嫌,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总比贪墨的官员要强上百倍。”沈落回答。
乾元帝眼露精芒看着他:“你不当状元可惜了。”
“皇上切莫再说,否则臣就撩袍跪下,谢主隆恩了。”沈落打趣的回答。
“哼哼!”乾元帝点点头:“是个好孩子,等考完了,朕也还你一个人情。”
他话说到这里,就没有下半句,沈落也不问,静待佳音就是。
“以后你协助国大人,一人批阅一半的奏折。”沈落离开时,乾元帝悠悠的说到,言语里满是期许。
第23章 会试第一
第二场开始前,中间有五天的休息。
国维忙完第一时间进宫,呈上了沈落的卷子。
“朕已经看了,他已经默了出来。”乾元帝把沈落这几日批的奏折递给他看。
国维诧异之余,仔细的看了看,一边看一边不住的赞道。
“朕等你来,就是要议一议对此人的任用,看来朕和你之前的谨小慎微,可能对他是一种抹杀,甚至会让其他人对他更为窥视。”乾元帝想到奂东来的事情说到。
国维听了没有说话:“人比人,命不相同。先帝时,皇上已经是内定的储君,这是高宗皇帝就定了的,先帝爷不敢违背,更何况,即便是天引阁对皇上也是万分满意的。”
“所以先帝对你的作用是藏拙,而在朕初登大宝之前,布局长远,借助允浩之手来破灭了土那王朝的铁蹄南下。”乾元帝反问到。
国维起身跪下:“陛下恕罪。”
乾元帝挥挥手让他起来,国维这才起身。
“朕没怪你,只是觉得对不起允浩罢了。”乾元帝有点内疚的说。
“诸皇子中,唯有洛王有统帅之才,而且是非凡的才华。”国维说到:“皇上以为庆阳当初崛起如此之快没有原因吗?”国维说到。
乾元帝冷笑下:“朕也很想知道。”
“先帝最精锐的黑甲卫三万人,都悄然的给了他。”国维说到。
“是你给的,还是先帝?”
“是先帝,先帝致圣,早就看到了土那王朝的野心。”国维有点哽咽的说到。
“那五弟知道吗?”乾元帝问。
“他不知道臣在暗中帮他,只以为是先帝顾恋。”
“委屈了你。”乾元帝看着自己的股肱之臣叹口气说到:“为朕背了这么多年的骂名。”
“这都没什么,是先帝爷高瞻远瞩,早就做了安排,为皇上扫除了一切的障碍啊。”国维说到。
“所以五弟在近阳才这么快的拉起大军,打得土那人跪地求饶。”乾元帝想到上位初期的不易:“而诱发土那人来攻的原因是朕权力不稳,大权在你这个之前默默无闻却野心十足,敢于篡改先帝遗命的太傅手里。”
国维点点头:“先帝都预料到了,这一切都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
乾元帝天命之年,想到这个也忍不住仰头止泪:“父皇为了大凤皇朝,是呕心沥血,朕有今天,都是父皇的庇护啊!”
“刚刚皇上说的事情臣也想了想,的确与当年的形势不一样了。”国维冷静的说到:“当年是外患,现在是内乱。如果皇上想要沈落成为太傅,成为新帝的支持,那恐怕没有威信不足以震慑天下,至少御林军要在他的掌控之下。”
乾元帝看他一眼:“你不担心他靠向祁王?”
国维摇摇头:“他心里有江山,胸怀大凤的安危。”
乾元帝点点头:“朕也是这么看的,所以要逐步的培养,他不能太顺了,没有手腕和斗争,他是没有资格当你说的位高权重的‘太傅’。”
“两相三王,他必须要斗垮两个,才有资格,而且天引阁对他的接纳会比我们看的还紧,毕竟新帝的身份,如天外飞星一般。”
乾元帝点点头。
第二场考试是策论,论述的就是“戍边不战而胜之法”。
这对很多埋着头读书的学子贡生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一样的题目。
沈落半夜时分看到这个题目,外面正刮着寒风,用油纸遮上了门帘,这几天要变天气,倒春寒混合着春雷开始酝酿,夜空之中不时划破长空的白色闪电,宣告着春雨即将到来,低沉轰鸣的雷声没来之前,大地一片低气压,被压得喘不过气的还有会试的学子们。
今天百里松然和云墨都会抓紧时间答卷,争取早上之前回家,下午考场里不少学子埋头就睡,养精蓄锐,以应变天气无常。
如果没有“前世梦境”,沈落很难在军事决策的策论上作出什么大的文章。
但是他在‘沈白’前出攻击契丹,拔掉契丹军营,威胁中都,又建设港口和云州等城市时,他就已经明白了对外的防御“以攻为守”和“攻守兼备”比“画地为牢”要重要的多。
再结合当年‘姐夫’宇文拓建设三大都护府的苦心,他对这些防御有了一个综合性的想法,属于自己总结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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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界防守,应广设边城要塞,敌军来犯,可阻敌突进,借防守拖延敌势。边城之后,应有大城州郡,以为后援,重兵屯守,即可分兵阻延,又可屯兵多城。即可分而守之,亦可聚而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