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却又心虚,我能守得住谁啊。
苏锦溪状态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唐闻秋出现前的这十几分钟里,他根本已经坐不住,头垂到膝盖上,身体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要往地上砸。
我看不过,走上在他旁边坐下,默默将他的脑袋扶过来,靠在我肩膀上。他意识有些模糊,嘟嘟哝哝不知道说什么,但“对不起”三个字我还是听到了。
难为他这时候还想着这些,论客套,他果然天下第一。
不过论贱,我才是天下无敌。
那么长时间不联系我还没觉得有什么,可一旦要见面了,我才知道所谓的平静,都他妈是自欺欺人。哪来什么狗屁心如止水,分明藏着的是潜潮暗涌,此时早恨不得翻起惊涛骇浪来。
好在心里再怎么乱,也只是我一个人的事,苏锦溪看不到,唐闻秋来了也看不到。
唐闻秋那辆黑色路虎终于出现了,一个利落摆尾急刹,车子发出巨大的摩擦声后,紧贴着路边停下。车门被粗暴推开,一个身影急切地扑下来。
我远远看着,心里忍不住一番冷笑。这世上能让唐大少这样惊慌失措的,恐怕也就只有苏锦溪。
唐闻秋三两步跑上来,甚至来不及看我一眼,曲着一条腿在苏锦溪面前蹲下,他抬手将他的鸭舌帽往后推,只一眼就半抬起身,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苏锦溪还有些意识在,大概是觉得不妥,在唐闻秋怀里微弱挣扎了一下,可唐闻秋哪里会理他,仍然抱着大步往车边走。
其实唐闻秋跟苏锦溪身高差不多,体型上两人也不相上下,都是风一吹就能倒的类型。他突然来这么一出,愣是把我都看得呆住了。
我从没想过唐闻秋也会有这样堪称彪悍的一面,一直以来,在我心里唐大少才是需要被照顾的人,另一个念头则是苏锦溪,我突然意识到他沉疴已久,搞不好这一次……
我不敢继续想象,猛地惊醒跳起来,追上去给唐闻秋开后车门,又帮着他把苏锦溪平放到后座。
唐闻秋忙着扣安全带时,苏锦溪却突然面朝着座椅蜷起身体,他呼吸短而急促,不时艰难咳嗽两声,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呼吸一样。
我听得心头乱跳,一把将唐闻秋也推进车里,急躁地低吼:“还扣什么安全带,你去扶着人,我来开车。”说完跑去拿上东西,跳上车就走。
好车就是好车,提速什么的半点都不含糊,我更是一路连闯了五六个红灯,估计要不了几天唐大少就得收到不少罚单。
唐闻秋早在路上就往医院打了电话,所以车一到,就有七八个医生护士拢上来,小心翼翼将苏锦溪挪上轮床,推着送去急救。
唐闻秋紧随其后,我还靠在车边没动,等缓过一口气才慢慢吞吞走上楼去。我在抢救室外远远看到唐闻秋。他抱着手靠在墙上,胸口仍在急剧起伏,脸上却苍白冷漠,已经不见刚才的慌乱。
我沉默地走上去,在他对面站着,视线毫不避讳地看着他。我想起上一次也是在医院,也是这样的姿势,我跟他说如果王妈醒过来,我就跪下跟他道歉。
王妈早已经走了,现在又轮到苏锦溪生死未卜,我不知道这对他将意味着什么。
很久之后,唐闻秋像是从浅眠中醒过来,缓缓张开眼睛,朝手术室那边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低垂着眼。
“他怎么了?我看他那样,明显是心脏……”
唐闻秋抬眼看着我,冷淡道:“你关心他?”
又是这种语气!就好像我巴不得苏锦溪死一样。
可我虽然的确不待见那个人,却也说不上讨厌,更别说动什么不让他活的心思。我要真有那想法,也没必要往自己身上划拉那一刀子。
“我不关心。可他来找我谈事情,我总有一点责任。”
“谈事情?”唐闻秋眯起眼睛,“什么事情?”
我勾了勾嘴角,讥讽道:“他说他喜欢我。这个大少恐怕还不知道吧?唐闻秋,你不是恨不得把他揣在心口上随身带着走吗,怎么还让他一个人到处晃?瞎晃就算了,又四处留情,他这样我也会觉得困扰……”
唐闻秋脸色沉了又沉,终于忍无可忍,大步走过来,抬手就往我脸上招呼。他可真是一点没变,稍不顺意就扇人脸。
可我这脸还得留着见顾少。我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推,将他送回对面墙上,他拧着眉喘气,我却甩甩手,继续对他笑。
“大少省省力气吧,苏锦溪这样子,你恐怕还有的心要操。对了,他说要把他那个饭店交给我,你说他是怎么想的,该不是想要补偿我……不如我再找机会跟他聊聊,说不定他那些车子房子……”
“离他远点!”
“大少说什么?”我装作没听到,“他还蛮有意思不是吗?”
唐闻秋看我的目光冷若冰霜:“我说让你离他远点儿!”
我挑挑眉,焕然大悟,接着又笑:“这我就不懂了,大少难道是在害怕吗?还是你要把他圈在身边才有安全感?也难怪,他那么个大明星突然跟我说喜欢,我他妈差点就动心了……”
说着顿了顿,我望着唐闻秋笑,他却突然问:“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什么意思?”
“很蠢你不知道吗?”
我愣了愣,若无其事地挑眉:“你说大明星还是我?苏锦溪喜欢我就是蠢?大少是不是太自信了些?不过这样也好,大家都洒脱点,谁爱谁爱谁谁,大少犯不着看不惯。”
“少自以为是!”他冷哼了一声,又说,“你要怎么作我都不管,但只一件,离苏锦溪远点。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是吗?”我站好了,掂了掂手里的袋子,耸耸肩又笑,“大少是要跟我翻脸吗,说的我倒觉得蛮荣幸。那你可要把人看牢了,谁晓得他什么时候又跑来找我,我能拒绝一次,保证不了第二次第三次。”
“你管好你自己,他的事我会看着办。”
“那当然好。”
我提着东西往回走,没几步又停下来,走回去站到唐闻秋面前。他刚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我俯身靠过去,他果不其然皱眉往边上躲,我笑了笑,退开一点。
“唐闻秋,什么时候我把血还给你吧。”
他表情微微一动,像是惊愕,我看着十分有趣:“别激动,等我想到怎么还再跟你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从医院回来后,我就把唐闻秋和苏锦溪一起甩到了脑后。
这不容易,但我总有办法,比如白天多做事少发呆,晚上这大把时间花在电脑前。我已经报名参加年底那个比赛。
跟顾少的约定没有成型。他说周一搬过来,但直到周三我都没有见到人,他给的电话是空号,网上留言也不回。
我倒不是着急。原本同意他来住也不是因为对他有什么旖念,而是我以为他可能真的需要那么一个白住还不担心被赶出去的地方,我恰好有房间而已。但过了这几天,我怀疑他已经改主意。
周四上午刚开完会,艾玛拿了一个快递到座位上找我。那快递没有寄件人信息,连收件人都没有。我问艾玛怎么回事。
“一个男人送上来,点名要交给你。”艾玛靠坐在我桌面上,从我手上把东西拿过去,前后翻着看了看,撇撇嘴又丢过来,“是什么?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电影里都这么演。”
“可能是炸弹。”我笑着逗她。视线落在那文件袋上,心里已经隐隐猜到点什么,只是我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执着。
艾玛走后,我用刀子把袋子打开,果然是“炸弹”,文件上赫然写着转让协议几个字,翻到最后转让方一栏里,写着苏锦溪三个正楷字体。
我把文件装回去,想了想,又丢进抽屉里。
傍晚下班前,不出意外又收到苏锦溪的电话,他还在医院,背景里有滴滴的声响,他的声音嘶哑虚弱,却仍带着笑意。
“宁远。”
他总是这样,说其他话前先正儿八经叫一遍我的名字,那感觉就好像我的名字对他来说意义很不一样。不过这大概是因为他是影帝是明星,所以自有笼络人心的本能。
我没说话,他似是自嘲地笑了笑,问我:“东西你收到了吗?如果可以,能不能尽快签好,剩下的手续我会找人去办。”
“我没签。”
苏锦溪短暂沉默了几秒,接着“噢”了一声,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我:“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那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
我转头看看四周,同事们已经陆陆续续下班,有几个人正从我旁边走过,我冲他们点点头,又转回身,压低声音不耐烦道:“苏锦溪,你到底想干嘛?”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语气太生硬,苏锦溪好一会儿没说话,想想他此时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的心里又闪过一丝不忍。
“你找别人吧。你要是不方便,我当然可以帮你打听,能人异士那么多,比我合适的大有人在。”
“宁远,你养过宠物吗?”他突然问。
我愣了一愣,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不过我倒的确养过一条狗。是我六七岁时在放学路上捡回去的小流浪狗,因为受过虐待,它身上大块大块秃着毛,我偷偷摸摸养了大半年也没长出来。
后来那条狗莫名其妙失踪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直到很久之后从唐宅某个工人那里听来,那狗早就死了,是被车子撞死的,尸体就埋在唐宅附近不远的一条河边。
其实唐宅没有一个人提过,为什么好好拴着的狗会跑出去被车撞,但我知道,唐老夫人害怕一切毛茸茸的东西,尤其是狗,据说是因为小时候被狗咬过,从此有了很严重的心里阴影。
那之后我也有了阴影,再没有养过任何宠物。
只是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我离开唐宅前,我不开心的时候,都会一个人在那河边发一会儿呆 。那时候我觉得,我跟那条狗其实很像,被抛弃后又被收留,却从不为人所爱。
我回过神,冷淡地问:“有什么关系吗?”
苏锦溪却不放弃:“所以你养过吗?”
“养过,可惜死了。”
苏锦溪很明显地吸了口气,过一会儿他说:“对不起。我只是想,如果你养过宠物,大概可以理解我现在的心情。那个饭店就是我的宠物。”
他说的没错,我已经明白他什么意思。他想给他的“宠物”找新主人,而他觉得我是合适的人选。但我其实不是。
我捏了捏眉心:“我不像你以为的那么有责任心。当年我其实知道那条狗是怎么死的,我却没有为它做任何事。你的宠物你还是自己看顾。苏锦溪 ,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比你对它更上心,因为没有人比你更懂得它存在的意义。”
“可是,”大段的沉默后,苏锦溪微微颤声道,“宁远,我已经没有这个能力。饭店也好,朋友也好,总有一天我什么都守不住。与其眼睁睁看他们被不懂的人糟蹋,我宁远厚着脸皮求你。我知道你的顾虑,但看在我一片诚心的份上,能不能请你再考虑考虑?”
苏锦溪不愧是苏锦溪,明明是强人所难的事,他却可以做得让人哪怕说个“不”字都会自觉残忍。
我也总算明白,唐闻秋那么爱他,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太懂得示弱,知道怎样激发男人心里那点保护欲。
我答应他会再看看,结果晚上就被吓了一跳,苏锦溪在转让书里写得清清楚楚,我只需要支付一块钱,饭店就会自动转入我的名下。
这哪是什么转让,明明就是白送,还是双手捧上求着给我。
我猜他那番宠物不宠物的话,也不过是他准备好的台本,他的确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补偿我。
至于为什么补偿,当然还是因为当年的配型。苏锦溪果然已经知道。尽管对于那件事,医院和我之间,我和唐闻秋之前,都有过正式和非正式的保密协议。
周五一早,我收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径直问我是不是宁少。
会叫我宁少的没几个,可是这个声音我不熟。
我问他是谁,他却很焦躁:“我是谁你不用管,顾倾书你认识吧,他被人打了,还不肯上医院,这会烧得人都快死了。我从他手机里找到这个电话。”
顾倾书?
我在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姓顾的我就知道顾少一个,还是压根连面都没有见上的人。不过他倒是记得存我电话。
我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却没办法不理,只好跟公司请假,开车去那个人说的地方。那里我知道,是S大的学生在校外的聚租地。没想到这个顾少还是我的小校友。
半小时后,我见到了“传闻中”的顾少。如果不是见过照片,我大概会以为我遇到了骗子,因为他那张脸被打的青青紫紫,而且肿得厉害,哪里看得出半分照片上那个清俊少年的样子。
他是一个人住,房间里除了那个好心打电话的同学,再没有别人。我大概问了几句,那人原来跟顾少也不熟,是因为过来借东西,才发现他发烧昏迷。
我没再多想,把顾少扛下楼直接送去医院。可我好人不好做,医生护士从头到尾都用那种颇有深意的目光看我,态度自然说不上好,呼来喝去指挥我去办手续。
外伤加肺炎,没个几天出不来。但有什么办法,人是我送进来的,我要不给他治,估计我也走不出这个医院。
好在这家伙下午挂完点滴就醒了,一边用被子捂着嘴咳嗽,一边从长刘海下打量我。
我坐在床边,抱着手看着他,冲他恶意地笑了笑:“顾少这是玩行为艺术吗?原谅我年纪大,有点看不懂。”
他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咸不淡道:“知不知道有些闲事不能管?你知道我是谁吗,就这么滥做好人,改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问他:“你招惹黑社会了吗?”
他表情一滞,扯着干裂的嘴唇冷笑:“你还懂不少。不过比黑社会还可怕,因为他是个疯子。疯子你还能指望他能做点正常事?”
“你叫顾倾书?”
“你叫宁少?鬼才信!”顾倾书仰躺着,两只眼睛死鱼一样瞪着天花板,自言自语似的说,“这年头好人真他妈少。你是个好人,我不想害你。你走吧,不要再管我了……对了,走之前帮我把账结一结,我没钱。”
没钱还有病的顾少,口口声声让我不要再去,晚上半夜却给我打电话,说他饿得睡不着,让我为他做最后一件事,给他去某某地方买一碗鲜肉云吞。
我乍一听,气得想砸手机,可过后我又兀自笑了,这小子也就是碰到我,才没有活活被打死。
我半夜开车出去找云吞,不过也没亏待自己,于是那天晚上病房变成食堂,我跟顾倾书一人坐在沙发一端,呼哧呼哧各干完一大碗。
我留意看他的手,那双据说从前很会弹钢琴的手的确长得很漂亮,跟苏锦溪有的一拼,细皮嫩肉十指纤纤,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少爷。可惜受伤估计也是真的,因为他连勺子都拿得费力。
我没问他过去那些事,顾倾书自己也不说,只无所谓的用一句“乱七八糟”简单概括,末了又冲天花板冷笑,加一句:“自找的,能怪谁。”
我以为顾倾书不会再找我,可周末他又好意思把我叫过去,理由是我反正整天挂论坛上,想必应该没什么正事可做。
“你怎么知道我整天挂在论坛上?’
“因为我整天挂上面啊。笨!”他还挺得意,“我隐身。你不知道而已。”
我当笑话听,没理他。
就像我对他了解不深一样,他对我的情况也一无所知,我没告诉他除手机号码之外的其他东西。我们默契地从不触及对方不想说的事情。
顾倾书脸上的伤已经消肿,青青紫紫也淡了不少,只是肺炎没那么快,咳嗽还是断断续续不停。
他在病房老老实实待了两天,第三天就缠着要下楼。但问题是,那些护士看他看得紧,隔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过来视察。
倒不是因为他病情严重,需要特别关注,而是因为大家已经认识到他的美貌。
“对,老子的脸。”顾倾书坐在床边无辜地晃着两条腿,“搞不好哪天我就进娱乐圈了。不过疯子肯定不让。”
他说的那个疯子,我猜应该就是被他设法拖上床的异母哥哥。只是我想不通那人得多恨他,才会把这孩子打成这德行,连12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脑子都不太好使,时不时就说些找打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