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敬然一直拿余光瞟着陈飞扬,眼神不能说凶狠,却也透着股说不出的不屑。
通过这几天相处的日子,他对陈飞扬也有了个大概了解,除了长得不错以外基本就是一无是处,看着虽然挺机灵,实则就是一胆子小到家的怂货,而且最让人不用瞧得起的,这人还是个“出来卖的”。
是的,陈飞扬是干什么工作的,不用他交代,萧敬然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也早已摸出了大概。尤其是记得之前在小诊所听那个老头说过一嘴,什么“就你们这帮少爷”,再结合陈飞扬这规律且颠倒的上班时间,萧敬然不用多想,就猜到这人大概是个夜场陪酒少爷。
而且通过这几天的相处,萧敬然也不瞎,碍着陈飞扬这人挺“男子汉”,用完什么就随处乱扔,萧敬然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没几天差不多就把家里那些柜子里啊、抽屉里啊的东西看了个遍。
瞧瞧这敞开的衣柜里那堆成山的衣物,大多都是些价格不菲的奢侈品,萧敬然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躺床上盯着这些东西琢磨,一个夜场公关如果不出台的话,作死了挣也禁不起这么大手大脚的造,所以陈飞扬多半是不干净。
想说萧敬然是什么背景出身,别看他也是个从里黑到外的家伙,手上还沾过血,但是他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种人,好好一个老爷们,干什么不行,哪么拿刀出去抢,也比见人赔笑卖屁股强。
于是这下干啦,一个人要是看不上谁,那就是连那人喘气都是个错。
萧敬然不喜欢陈飞扬,本来当初也寻思过,好歹寄人篱下就别太过,但是谁知道陈飞扬就是个贱坯子,简直给脸不要脸,那他就更不用客气了。
再于是,陈飞扬的悲惨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萧敬然吃完饭又抽了根烟,等到电视上的节目没什么好看的了,就交代陈飞扬,让他明天赶紧抽时间把沙发换了,能不能用不说,那俩大窟窿看着也太不雅了。
陈飞扬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出去逛沙发,虽然才睡了4个小时不到,但是一点都不敢犯懒。
临出家门的时候萧敬然还嘱咐他,别忘了把之前说好的东西买回来,别的不说,“内裤!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想再穿你的了!洗过多少遍也不穿!”
陈飞扬站门口瞟着天花板“哎、哎”答应的特好,拿着钱包就出去了。
萧敬然瞅着他那样子就烦,真是个怂b,到现在都不敢轻易正眼瞧自己,简直不像个男人。
结果就这么一走,小哥儿一直晃悠到晚饭点儿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手上还大包小包的,给萧敬然看的都直犯疑,怎么现在商场都这么大方了,几条内裤用这么打包装?
陈飞扬进家一看见萧敬然就笑,满脸透着股说不出的喜悦,“大哥,我给你买内裤了,给!”
伸手从大包小包之中捡出一最小的袋子递给萧敬然,然后就一个人顿客厅地上开始拆那堆包装袋,从半袖到裤子、从Gxxxi到GxxxxxxY,反正就是从里到外从头到脚买了个遍。
换衣服的时候还不知道躲,可能是兴奋的,都忘了身后还戳着个萧敬然,噌噌就给身上扒了个溜干净,只剩一条内裤,可给萧敬然瞅的,盯着那屁股直咳嗽。
然后陈飞扬就回头看他愣一下,但转瞬也只是莞尔一笑,“嘿。”
咋了,反正都男的嘛,我有的你都有,我没有的你也没有,有啥不好意思的。
等到换完衣服又站落地镜前就对着照,回头还随口问萧敬然,“好看不?”
萧敬然可能也是懵了,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屁股,下意识就点了下头,“恩,好看。”
转念又忽然反应过来,不不不等等等,不对啊,什么好不好看,他他妈让他干嘛去了,他是去给他办事去了怎么自己买这么一堆东西?有这么当小弟的吗?!
然后就要急眼。
可是还不等萧敬然骂他,陈飞扬又一拍脑门,穿着新衣服问他,“哎大哥,你也试试啊,我不给你买内裤了吗?4条呢。”
这赤裸裸的对比,萧敬然攥着手里那两盒CK内裤,直接就给盒子捏憋了,透明的地方还露着里面的颜色,两条粉红色,两条嫩绿色。
后来晚点的时候,还是同样的客厅里,陈飞扬趴在地板中央做着俯卧撑,浑身上下只剩条内裤,一下接一下的,汗水噼里啪啦往下掉,胳膊都直打颤。
萧敬然歪在沙发上还夹着烟说他,“慢了啊,再加20个。”
虽然威胁这人脱光光时看到那种瞬间苍白的脸色有点犹豫吧,毕竟像这种明显带有侮辱意味的行为哪个男人轻易扛得住,这跟刚才换衣服的情况可不一样,所以还是给他留了条内裤。但是谁让陈飞扬记吃不记打呢,才好了几天就又敢跟他犯浑,所以他这个大哥就得教育教育小弟嘛,没让他受什么真正的苦就不错了。
萧敬然还觉得他自己挺善良,而陈飞扬咬着牙在那儿继续。
眼看着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往眼前的地板上落,也分不清是脑门上落下来的、还是眼睛里落下来的,陈飞扬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反正当时心里就一感觉,恍然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第一次走进那家豪华酒店的高级套房时的心情,什么尊严什么人格,刹那间灰飞烟灭。
可是哈哈想这些干嘛呢,陈飞扬又在心里哈哈一笑,反正他是个少爷嘛,没脸的,这没什么的、都没什么的。
而坐在沙发上的萧敬然什么也不知道,只瞟着地上的陈飞扬揉了揉鼻子。
别说,这屁股,还真不错。
只是再不错也可惜了啊……
萧敬然悠然地吐了口烟,谁让他是个脏的。
陈飞扬算是被萧敬然祸害瞎了,心都有点凉,但是也还得咬着牙忍着。
新沙发送来那天,打工人进门开始,萧敬然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瞪他。
果然,等工人走了以后,大哥就开始训他,“这是什么玩应?宜家的货也能用啊?”
陈飞扬真没好意思告诉他,大哥您还真别嫌弃,您都跟宜家的床架子上睡这么多天了也没见半夜不打呼噜啊?
可是想归想,这话也不敢说出来。
“我这就是出来打工租房子住,哪有条件置办什么好家具,再说,你看。”
陈飞扬拽住沙发下的扶手往外一拉,冲大哥回眸一笑,“以后我睡外面,好歹也算有个床,对吧?”
萧敬然靠着墙看了陈飞扬几眼,想说一起相处这么久,小鸭子可能是怕的,一般很少正眼看他,现在乍一这么对上眼吧,心里竟然咯噔一下。
白净的脸蛋,干净的笑容,眼珠子黑溜溜的,虽然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小鸭子比昨天看起来好像蔫了不少,但是蹲在地上看着他的样子,即使再没精神,也还是透着股说不出的机灵劲儿,瞧得人这叫一心痒痒。
萧敬然胸口有点闷,眼神儿忽明忽暗的,就觉得整个人忽然燥得很。
等到再看陈飞扬时,感觉好像更讨厌这个出来卖的小鸭子了。
于是第二天晚上,大哥半夜又睡不着了。
还好当时陈飞扬没活儿干,又是一顿屁滚尿流的滚回了家。
临走时经理还直骂他,“这个月提成不算了啊!都他妈跟你一样还他妈干不干活?!你们不好好卖老子还吃什么喝什么?!”
陈飞扬心里挺不爽,但是也没敢说什么。
回到家里以后,把买回来的夜宵摆好,还是老老实实的蹲在一边儿看着大哥吃。
之前也说了,大哥没叫起来的时候不许起来。
萧敬然坐沙发上,也没用陈飞扬喂,就拿着勺子自己在那儿边吃边祸害,这个尝一口、扔一边儿了,那个咬一半、撇桌子上了,也不知道这到底是饿了想吃饭,还是闲的不知道该玩点什么好。
陈飞扬感觉自己活的有点不像人,可是面对一个亡命徒,又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你最好别考虑偷着报警的事,像我这种就算被抓了,连缓刑带减刑的,过不了多久就能出来,到时候你全家都甭想好。”
早先的恐吓适时响起在脑中,一涉及到“全家”这种字眼,陈飞扬真的一点多余的想法都不敢有。
没过一会儿,大哥那边儿忽然出声了,指了指自己身边,“来,过来,蹲这儿来。”
陈飞扬眨眨眼睛,丝毫不敢犹豫,就走过去蹲下。
“手放地上,不是两边,是中间。”
放好了。
然后就看大哥直接下手抓起一片牛肉放手心里,递到陈飞扬嘴边,眼里还笑盈盈地望着他,“吃呀,吃吧。”
陈飞扬愣住了。
当时电视开着,声音虽然小,但是还是能听见那首经常被电影用来当背景音乐的曲调从里面飘出来,应着现下这种情形,真的特别适合。
后来很久很久以后,当陈飞扬又想起这段日子时,还特意上网查了一下那首歌,是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
陈飞扬看了看大哥、看了看掌心里的肉、又想了想自己现下这种姿势,沉默两秒,低头吃了。
大哥开心了,顺势揉了揉他的头,手心上的油连擦都没擦一下。
然后又从饭盒里捡起一条肉丝,吊在陈飞扬嘴边,“来,乖啊,张嘴~”
陈飞扬抬起眼睛看了看大哥,木讷地张开嘴,目光都快没了神韵。
萧敬然乐了,使劲捏了捏他的脸蛋。
当天晚上,陈飞扬的梦里一直不断循环着那首歌的曲调,还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狗,搞的他后来好几天都跟幻听了似得,一看见萧敬然就想起那个梦,还条件反射般的眼睛疼。
是刺痛的那种酸的疼。
第7章
日子就在这种抑郁忧伤的曲调中一分一秒的渡过。
陈飞扬一天比一天憔悴,可是萧敬然的恶趣味却并没有就此罢手。
大哥很讲究,别看现在身体不行,有伤不能碰水,但是个人卫生还是要尽量保持,澡不能洗就算了,头可得天天洗,胡子也得天天刮,没受伤的地方每天都得擦一遍。
这些活儿当然也都是陈飞扬伺候。
大哥单手撑着水池猫着腰,陈飞扬就站一边帮他揉头,凉了热了这边那边轻点重点一顿嚷嚷不说,陈飞扬一下没弄好,不小心蹭萧敬然眼睛上一点洗头膏,萧敬然回手就抽了陈飞扬屁股一巴掌,那叫一使劲儿,疼的他眼泪差点下来。
“扶我上厕所。”
重量压到肩头,裤子要轻轻褪下,再把内裤稍微往下拉拉,从里面掏出那个不忍直视的东西,努力把头扭地高高的,等待着气都不想喘的时刻赶紧过去。
心里很膈应,却也早就没了当初那份尴尬。
只是陈飞扬挺纳闷的,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大哥扶着墙也不是不能走,而且他不在家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前几天出去逛了一天街,回来也没见这人尿裤子。
可是他也不敢问,只能扭着头在心里琢磨着,然后用闲着的手揉揉自己那边的耳朵。
怪痒痒,好像总有若有似无的气息吹着,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还知道脏啊?”
方便后,陈飞扬对着水龙头洗手时,大哥倚在旁边轻飘飘这么说了句。
陈飞扬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萧敬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不屑地瞟了他几眼,半笑不笑地看向了别处。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
那天又是扶着大哥上厕所,陈飞扬总觉得那东西今天特不好拿,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该往前点还是该往后点,后来就有点硬,总得往下按着点,换了几个位置吧还更完蛋,不但越来越粗还硬的总要往起翘。
其实整个过程也就几秒钟的功夫,可是陈飞扬却懵了。
他惊愕地望向萧敬然,萧敬然的脸色也已经阴到不能再阴。
“摸没完了是吧?好玩吗?怎么不继续玩了?”
陈飞扬吓得赶紧松开手,都忘了这人还需要扶,直接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可是萧敬然完全没有要摔倒的趋势,不但整个人好好的站在马桶前,还冲他嚷了一声,“滚!”
陈飞扬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直到萧敬然从卫生间出来时都不敢看他一眼。
“干嘛?装纯情啊?”
萧敬然走到陈飞扬的面前这么问他。
陈飞扬想说不是,只是有点惊讶大哥怎么会……外加害怕他恼羞成怒。
可是还不等他说话,萧敬然便拍拍他的脸,“得了啊,你见过的世面应该挺多的吧?”
“???”
“不是当鸭子的吗?”萧敬然轻蔑一笑,“这世道出来卖,老板也没少陪吧?”
陈飞扬猛地抬起头望向萧敬然,脸色一瞬间白到了底。
然后萧敬然就笑了。
瞧,又是这种反应,不过好吧好吧,他承认这话是说的有点过了。
其实萧敬然一开始也没想这么糟净陈飞扬,毕竟大家都是人嘛,杀人不过头点地,心眼再坏毕竟没仇没怨,他不至于这样糟净人。但是谁让他玩起来太有意思了呢,尤其是那种弱弱的小眼神儿,要哭还不敢哭的,真是看一万遍也看不够,像极了他童年养过的那条吉娃娃。
而且一想起这人是出来卖的,他就没缘由的生气,是从胸中憋出的一种闷气。
陈飞扬还呆呆地垂着目光,萧敬然不喜欢看他这副样子,咬咬牙根儿,转身走开了。
只是他没看到,陈飞扬垂着的目光一直盯着他受伤那条腿。
哦,原来大哥早就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了。
原来大哥的腿,早就不影响走路了。
……所以这么多天的……感情也是,变着法的糟净着他玩呢呗。
那天晚上,萧敬然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也不知道咋想的,又冲着陈飞扬招手。
“来,过来。”
脸上还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明明看起来很“和蔼”,但在陈飞扬的眼中却显得是那么阴险。
陈飞扬过去了,连句话都不敢说,就怂怂地望着他。
萧敬然也没说啥,直接从身后扯出个抱枕扔到跟前的地板上,“过来,坐这儿。”
陈飞扬愣了一下,背对着大哥坐到了地上。
然后萧敬然就懒懒地半卧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陈飞扬的脑袋,摸一会儿无聊了,还顺着耳朵根儿摸摸他的脖子和脸蛋,末了还得轻轻拍拍。
而陈飞扬则一直堪比呆滞地望着地面,脑袋随着抚摸一晃一晃的,整个人都跟傻了一样,就是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直眨呀眨呀的,然后眨着眨着、就越眨越红。
陈飞扬真没受过这种屈,即使受过不少气,也从没经过如此作践。
这比出去卖还难。
陈飞扬难得的抑郁了。
金碧辉煌那个特帅特有趣的小公关,最近特别的不着调。
经理让陈飞扬回家待几天,整天拉这个脸就别来上班。
可是陈飞扬死活不肯走,他宁愿现在整天在金碧辉煌泡着,第一次感觉这里比家里还像个家。
其实也说不上到底怎么了,陈飞扬是谁啊,心大,萧敬然不也说过他这人,是记吃不记打,好不了两天就爱犯浑。
只是这次的事真的让他有点承受不住了,尤其是再看着那张与一个人颇为神似的脸,一下子就总能让他想起很多往事。
以至于这人啊,一抑郁的时候就难免悲观,原本就感觉自己活得不像个人的陈飞扬,此时更感觉得自己这种人吧,其实就是特他妈下贱,也甭怪谁都不拿他当个东西。
“我要死。”
这时,刚吐完的小宇回来了。
陈飞扬夹着烟往边上挪挪,小宇脸红脖子粗地往他身上一靠,眼神儿都直发直。
“什么人啊,喝成这样?”
“50一杯,你喝不喝啊?”
“啤的?”
“洋的,还没兑,连块冰都不给加。”
“喝了多少?”
“……忘了。”
陈飞扬点点头,也是,谁还能记得住那个。
大家出来混嘛,少爷被老板点了能干嘛,多半不就是在女人面前炫炫面子,连家里那位亡命徒都知道的道理,他们这群小少爷,就是专门拿来祸害的。
摆在台子上的就是这么一排排的水晶杯,每一杯就等于一张钞票,那可是客人直接给的小费,前台都不会抽成,全都能装进自己的口袋。
所以能怎么办?喝呗!那可是钱。
品种不一的酒水,有度数高的甚至堪比工业酒精,每一口都跟吞刀片似得,从嗓子一路刮到胃、再涌起灼人的辣气直冲头顶,酒量稍微浅点都能立刻熏出眼泪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