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头歌 完结+番外完本[双性生子]—— by:卜做人了
卜做人了  发于:2017年09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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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宇文彻握住他伸过来的双手,牢牢攥紧,“别怕。”
“那个人,那个人最后……死、死了吗?”陈望之喃喃,宇文彻低声道,“后来,他死了。”
宇文彻讲述的故事里省略了陈望之。他说,高玢瞧着他不顺眼,故而处处为难,最后两人打架,高玢突然用匕首刺中他的锁骨,所以留下了这道疤痕。“坏人。”陈望之埋着头闷声道,“那个人,是坏人。”
“我们只是意见不合。”宇文彻道。
“意见不合,也不能用匕首伤人。再说,阿彻这样好,他为什么要同你意见不合?”
“这世上的事情,很多时候是讲不明白的。”
陈望之打个小小的哈欠,拉拉宇文彻衣袖,恳求道,“你躺下,搂着我好不好?”
宇文彻依言,躺下将他环抱,“冷?”
陈望之摇摇头,“不冷,这里最暖和。我只是,方才迷迷瞪瞪的做梦,似乎又有蛇来追我,我最讨厌蛇。”他叹口气,“我也想不明白,蛇为何一定要到梦中追我?我是不是以前经常拿刀砍蛇玩儿?”
“没有,月奴性子最是温柔,不会拿刀砍蛇。”宇文彻吻了吻陈望之的发顶,手沿着他清瘦的脊背缓缓向下,“我这样,你难受么?”
“不难受,”陈望之扭动几下,吃吃笑道,“就是痒。”
“那这样呢?”宇文彻试探地拍了拍他的大腿,“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没有,还是痒。”陈望之放松地靠在他的胸前,“你抱着我,我就很高兴,就算难受,也一下就不难受了。”
“好,”宇文彻暗暗提的一颗心稍微放了下来,“睡罢,明天再给你讲故事。”
“讲草原的事。”
“嗯。”
“还要讲你小时候的事。”陈望之的声音低了下去,“还有……”
宇文彻躺在地上,狂风乍起,落英缤纷。
高玢满身杀气,手中的匕首却已不见踪影。陈望之握着那柄滴血的匕首,厉声喝道,“高玢,你给我回去!”
“你总偏帮他,你是不是喜欢他!”高玢眼圈泛红,“月奴,我对你——”
“闭嘴!”陈望之打断高玢,“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杀了这条鞑子狗!”
“够了,他是西凉的质子,你再瞧他不顺眼,也不能杀了他泄愤。”陈望之对仆役道,“把他带走。”
“月奴!”高玢气得跺脚,“我为了你,我——”
“你知道,所以才不能让你杀他。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当着外人的面,这么闹体面何在?你去我那等我。”陈望之放柔了语气,“石奴,听我的话。”
高玢愤愤地横宇文彻一眼,“算你命大!”扬长而去。陈望之挥挥手,仆役抖得筛糠一般,屁滚尿流地跟在高玢后面。“你怎样了?”陈望之将匕首丢在地上,跪下扶起宇文彻。宇文彻虽然自幼常受责罚,被刀砍却是头一遭,疼得眼前发黑,扭曲着五官,颤声道,“还好,不、不是很痛。”
“稍等片刻,我带你去找医官。只是,请你能不能不要说是高玢刺伤的你?他上个月才受了责罚,若是被博陵王知晓,不免又是……”陈望之的身体暖烘烘的,靠得近了,皮肤白皙,宛如透明,宇文彻心跳如擂鼓,哪还顾得上什么高玢,一叠声应道,“好,我不说,我——”
“谢谢你。”陈望之露出感激的神色,“我会报答你。”
“不用报答,不用,”宇文彻深深吸气,不知是桃花还是梨花的香气,亦或是陈望之衣服上熏香的味道,香彻肺腑。突然头脑嗡的一声,居然就此昏死过去。
第二日,一早起来,宇文彻正准备与陈望之用早膳,忽然建康中尉独孤明派左卫入宫报信。清早入宫,定有要事。宇文彻对陈望之道,“你先用膳,我去前头处理了事情,再回来陪你。”
左卫年纪甚轻,乃独孤明同族,名叫独孤铮。独孤铮俯身叩首,三呼万岁。宇文彻道,“出什么事了?”
独孤铮道,“启禀君上,骠骑将军谢渊今晨遇袭——”
“什么?”宇文彻霍地站起,“他现在如何?伤得重么?”
独孤铮道,“谢将军的手臂受了轻伤,擦破点皮肤,并无性命之忧。”
宇文彻松口气,“好,太医院的医官去了么?你去告诉他们,派最好的给谢渊。”
独孤铮忙道,“君上不必忧心,已经包扎妥当。那行刺的人也捉住了。”说着顿了顿,“是一名女子。”
“女子?”宇文彻大为惊奇。谢渊兄弟出身前齐贵族,在新朝为臣,原就遭到许多齐人的唾骂。可行刺的竟是女子,他真是万万没有料到。“女子也要严加审问,竟然行刺朕的重臣,背后定有主使。”
独孤铮道,“君上英明。中尉他本无意惊扰君上,只是这女子的身份甚是可疑……她说,她是齐国的公主……”
谢渊躺在榻上,因为失血,脸色蜡黄。宇文彻不满,“这是擦破点皮肤?”
“就是擦破点皮肤,君上不要怪罪左卫,是臣要他这样说的。”谢渊想要起身行礼,宇文彻一把按住,“你好生躺着!伤得这样重,还行那些虚礼做什么?”
“臣只是一点皮外伤,修养几日便能继续为君上效力。”谢渊额头一层虚汗,“君上亲来探视,臣——”
“行了,歇着罢。”宇文彻看独孤铮一眼,“章先生请来了么?”
独孤铮道,“章先生马上到。”
“大谢好好养伤,旁的事不要费心。”宇文彻就要起身,谢渊忽道,“君上!”
“怎么?”宇文彻听他语气十分焦急,不由坐了回去,“你想要什么,尽管提。”
“那名……那名女子,”谢渊眼睛动了动,“她的身份……”
宇文彻拍了拍他的肩头,“放心,朕会仔细审问她。”
“她只是女流之辈,虽然、虽然伤了臣,但还望陛下,不要对她施以严刑。”谢渊喘几口气,“臣恳求君上……”
“朕答应你。”宇文彻点点头,“卿安心休养罢。”
自称公主的女子被关在天牢最末端的牢房内,谢沦守在牢门外,咬牙切齿。
“你身为齐人,居然做西凉的走狗,”那女子高声叫骂,“无耻至极!谢家先祖的脸被你兄弟丢的一干二净,看你死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小谢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就不劳你费心了。”宇文彻冷淡道。
谢沦正要行礼,“免了,你回去看护大谢,这里就交由朕。”宇文彻扶住他的手臂,温言道,“去罢,沈卿会派人看着这里。”
“沈长平?他也不是个好东西。”女子阴沉沉哼了声,“我在刀上抹了毒药,一时三刻发作,谢渊就得去见阎王。”女子癫狂大笑,“还有你,宇文彻,你一个草原上放牛牧马的鞑子,也敢忝居台城称帝。早晚有一日,你会尸骨无存——”
“住口!”谢沦拔刀,“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回去罢,”宇文彻负手而立,“诅咒又有何用?从小到大,诅咒朕的人多了去了,朕照样一统江山。”他走到那女子面前,“你究竟是谁?”
那女子抬起头,居然只有十八九岁的模样,容貌异常秀丽,“我是谁?”她忽然发出阵阵冷笑,“鞑子,你问问你身后的沈长平,孤到底是谁,他可最是明白不过。”
第25章
陈玄有三个女儿,皆不受宠爱。长女长乐公主早夭,长平公主和长安公主在战乱中失踪,下落不明。身后脚步声响,沈长平急匆匆而来,“君上——”
“沈长平,你认贼为君很顺口啊。”那女子尖声讥讽,脸孔扭曲,“番酋祸齐,你便是帮凶!”
“你住口!”谢沦气得浑身发颤,“你懂什么!当初陈玄杀我全家,若不是我兄弟年幼,早就——”
“早就什么?”女子目光灼灼,紧紧盯着谢沦,“我大齐的内乱,焉能与灭国相提并论?”
“你!”谢沦抽刀便砍,木屑纷飞。宇文彻喝止,吩咐沈长平道,“让你的人送小谢回去,大谢无妨,那刀上根本没有毒。”
谢沦在宇文彻面前失态,甚是羞愧,收刀入鞘,抱拳道,“臣无状,望君上赎罪。”
“没事,回去罢,好好照料你兄长。等朕问清楚了,再去探望他。”两个侍卫送谢沦离开,宇文彻沉思片刻,却见沈长平呆若木鸡,脸色煞白,便问道,“沈卿,你可认识她?”
女子从鼻孔中哼了一声,“沈长平,你告诉他,我是谁?”
“你、你是……”沈长平上前一步,细细端详,“你是……”
那女子撩起乱发,眉间一条狭长的红痕,“沈将军投靠新主,贵人多忘事哪。”
沈长平神色大变,再上前一步,“你是……长安公主?”
长安公主名叫陈安之,陈玄第三女。宇文彻昔年曾与长安公主有一面之缘,但那时长安公主年龄尚稚,躲在几位皇兄身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宇文彻奇道,“你是三公主陈安之?”陈安之并不理睬,对沈长平挑起嘴角,“大将军,一别经年,好久不见。”
沈长平看了看宇文彻,宇文彻点点头,沈长平道,“你真的是长安公主么?可是,你已经——”
“你们都以为我死了,是不是?”陈安之轻叹,突然又五官扭曲,狰狞道,“败类!数典忘祖,卖主求荣,以致孤国破家亡。你们能活在这世上,孤无论如何要活下去。只可惜、只可惜……”
宇文彻听台城的宫人讲述,陈玄临死前疯癫大作,持剑到处砍杀,两位公主被亲生父亲砍倒在血泊之中,其后尸身便不见踪影,许是与死掉的内侍宫女一同葬身荒郊,可怜金枝玉叶,一般孤魂野鬼。
“你说你是长安公主,口说无凭。”宇文彻淡淡道,“但不管你是不是公主,刺杀谢渊,都是重罪。你就在这天牢中好生反省罢。”说罢对沈长平递个眼色。陈安之猛然站起,手腕的铁镣哗啦啦作响,“宇文彻!”她嘶声大叫,“你等着,孤死了,还会有别人,你想做我们齐人的天子?痴心妄想!”
宇文彻不以为意,摆摆手,走出天牢,沈长平亦步亦趋。独孤明迎上前来,单膝下跪,行的仍是西凉的礼仪,“君上!”
“看好了那个女子,不许打骂。”宇文彻吩咐,“衣食不能苛待。”
“君上,”沈长平轻声道,“她……”
宇文彻道,“沈卿,这件事,朕有话要问你。”
独孤明收拾了一间净室,点了两个火盆,又奉上奶茶。宇文彻喝了一口,道,“沈卿,你确定她是长安公主?”
沈长平坐在绣墩上,皱眉道,“依臣所见,她确实极像长安公主。”
宇文彻道,“沈卿何出此言?”
“长安公主生母冯淑妃,是臣的一位表妹。陈玄不喜公主,冯淑妃去世后,公主更受冷遇。臣家中女眷,每逢年节会去宫中探望。臣虽是外臣,也曾见过公主数次。另外,公主十岁时受伤,额头留有瘢痕。方才臣细细观察,她眉心的红痕,形状与公主的十分相似。”沈长平缓缓道,“不过,臣被发配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公主,所以也不敢确定她的身份。”
宇文彻“嗯”了声,沈长平抿了抿嘴,“那个,君上,其实……当初,陈玄为长安公主许了婚约。”
“婚约?”宇文彻放下茶杯,“谁?”
沈长平道,“谢渊。”
宇文彻大为惊诧,“谢渊?”
“是的。”沈长平摇摇头,“那时谢家还受陈玄信任,谢渊与长安公主年岁相当,陈玄便许下这门亲事。谁知后来谢家就……冯淑妃提心吊胆,原本身体就弱,后来便一病不起。”
宇文彻疑惑道,“长安公主知道这件事么?”
“应该是知道的罢。”沈长平连连叹气,“别看生为皇女,命运与寻常人家的女儿并无不同,一样父母之命,出嫁从夫。她在宫中没有依靠,如果谢家势大,倒是可以倚仗。”
宇文彻想到陈望之,不禁黯然。陈玄喜怒无常,对幺子和女儿刻薄寡恩。“既然沈卿无法确认,那就得另寻他法。所幸台城的老宫人还剩下那么几个,她们总该有人见过长安公主。对了,”他想起一事,“齐朝男女授受不亲,朕以前做质子,只远远地见过三位公主,长安公主名叫陈安之,那她的两位姐姐叫什么,沈卿可还记得?”
沈长平道,“禀君上,长平公主名叫陈龄之,是萧贵妃的女儿。长乐公主名叫陈琬之,据说母亲位份卑微,是个宫女,生下她后不久便去世了。三位公主中,长乐公主最年长,也最不为陈玄所喜。她死的时候才十来岁,丧仪全无,连宫里人也说不清楚她到底葬在何处。”
第26章
长乐公主容貌与陈望之有几分相像,宇文彻印象颇为深刻。“虎毒尚不食子,陈玄暴虐,毫无人伦之爱。”那名自称长安公主的女子身份存疑,宇文彻将程清唤了进来,问道,“你认识长安公主么?”
程清道,“臣原本在肃王府,没见过公主几次。后来入了宫,也在殿前伺候。公主幽居后宫,臣无从得见。”
宇文彻道,“那眼下台城里,可有人能识得公主?”
程清道,“董内司在宫中数十年,以前是侍奉柳美人的,常在后宫走动。想来能认出公主。”
宇文彻正有此意,吩咐道,“你说话利索,回宫传她出来。切记,不要走漏风声,让他听见。”“他”自然指的是陈望之。程清心领神会,带了两个小黄门,由独孤铮护送,策马而去。台城女官出宫,要乘马车,一来一去颇费工夫。独孤明请见,撤下冷透的奶茶,讷讷道,“君上,臣这里简陋,您不要怪罪。”
“没什么不好。”宇文彻搓搓手指,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朕依稀记得,你妻子去世了。”
独孤明道,“是,臣的老婆——”
宇文彻咳了一声,独孤明连忙改口,“臣的、那个内人,去年刚来这边儿,没过几天就生病死了。”
“没续弦?”
独孤明搔搔下巴,“臣成天到晚忙个不停。这建康城人多事多,总有些不听话的闹腾。臣判那些人打屁股都来不及,哪儿还有心思再娶老婆……不是,续弦。”
宇文彻温言道,“你的辛苦,朕都记在心里。朕远征土浑,你镇守京师,做得很好。这样,”他走到独孤明面前,“西域诸部送来了几位公主,颇为美貌。你若有意,朕赐一位给你,如何?”
独孤明大喜过望,伏地叩首,“腾格鲁在上!君上的恩德,臣感恩不尽!”
宇文彻笑道,“起来罢。”宇文隆在土浑戍边,尚未婚配,他准备在公主中挑一位与他。独孤明欢欢喜喜,忽然转喜为忧,又趴在地上,闷声道,“君上,臣觉得,不能续这个什么弦。”
“为何?”宇文彻疑惑,“你不喜欢西域的公主?那你看上谁家女儿了?朕替你去说。”
独孤明扭捏半晌,道,“君上还没娶王后呢,臣……臣怎么能娶?”
宇文彻哭笑不得,“朕不娶,你们就不娶?那朕十年八载不娶,你们也都孤孤单单的?”独孤明闻言脸色骤变,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君上怎么能十年八载不娶呢!那不行!”沈长平也道,“土浑已平,海晏河清,臣多言一句,君上是时候该考虑着广纳后宫了。”
“就是!”独孤明爬起来,“沈将军会说话!现在没啥事儿了,君上您娶上一百个妃子,生、生孩子……”
“行了行了,”宇文彻踱了几步,“朕会娶的。”
“真的?”独孤明两眼放光,咧着嘴大笑,“君上有意中人了?谁啊?什么时候娶?”
“娶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们。”门外一阵急匆匆脚步乱响,“不说了,先办要事。”
董琦儿披着斗篷,戴雪帽,见了宇文彻行了礼,她没见过独孤明等人,神情略显局促。宇文彻会意,命独孤明守在门外,而后笑道,“我这一出来,他怎么样?吃了么?”
“回君上,殿下不愿用午膳,奴婢劝着吃了些,方才睡下了。”董琦儿露出一丝笑意,“新作的衣裳上午送来了,殿下试穿了很是喜欢。”
宇文彻道,“他喜欢就好。”又道,“请你出来,是有要紧事。内司久居深宫,可认识长安公主?”
董琦儿讶异,“奴婢认识公主。公主幼年时,奴婢服侍过她三年。后来调去服侍柳美人,但在宫里,也时常遇到。公主性子温柔,后宫的妃嫔们对她甚是喜爱。后来……”说着垂首拭泪,“后来,”她委实无法直呼陈玄其名,顿了顿,颤声道,“宫中大乱,宫人四散奔跑,柳美人失足落进太液池中,奴婢救她不得。奴婢躲在池边的假山中,好歹躲过一劫。听说两位公主都被、都被砍死。从那以后,奴婢就再也没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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