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清越抽空点头,对着小朋友说:“没错,不过如果你不愿意,就一直叫我叔叔就好,反正我会和他们说我收养你了,你只要记着和他们说你有两个爸爸就好。”
“两个爸爸?”小男孩在吃饭的时候就被祁清越劝的没有再哭了,小脸上因为刚吃过热腾腾的食物而有几分红润,他好似什么都明白,但是之前被报道出来的事情又让人觉得他还什么都不懂。
“对啊。”祁清越解释说,“就当帮叔叔的忙吧。”
之前祁清越就很详细的和小男孩说了自己的情况,也不管小男孩听不听得懂,在请小男孩吃了一顿早餐,然后换了一身衣裳后,小男孩就自觉地不走了,跟着祁清越,像是把最开始男人答应他的‘我养你’听了进去,死死抓住这最后的希望。
祁清越带章泽离开城中村的时候,还生怕谁谁谁冲出来说他拐卖小孩儿,可惜他多想了,那里的人躲还来不及,谁会冲过来怼他呢?
关于帮他忙这件事,也是章泽小朋友自己提出来的,他说自己得到了东西,也要回报给祁清越,只是他一无所有,祁清越就灵机一动,想了这么个法子,宗旨在于得让那些顽固的亲戚们知道,他有娃有车以后也会有房子,还特么有男人!
那些瞧不起他,认为他出去后永无翻身之日,觉得他一辈子就这么废了的人啊,得好好扇他个翻转式三百六十度无敌大巴掌。
车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章泽晃着小腿把视线从祁清越的脸上挪开,放在了对方握着方向盘的手上。
那双手大约从来没有做过什么粗活,所以显得很细长白皙,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放在干净棉裤上面的小手,这手手心满是纵横的纹路,背面是好几个冻疮,看上去又黑又脏,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小男孩默默将手缩进了袖子里面,又喝了几口豆浆,忽然看到了后视镜,说:“叔叔,后面那辆车一直跟着我们的。”
“诶?有吗?”祁清越抬头也看向后视镜,只见车子是一辆黑色的轿车,牌子是什么不知道,他对这些没有研究,毕竟以前就算研究了也买不起,那还看干嘛?找虐吗?
“有哦。”小男孩说,“他的车牌我记住了的,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祁清越被说的心里发毛,他经历过一次被尾随的经历,那种感觉真的不敢想再回味第二次,好在现在是大白天,后面跟着的又是一眼看去模样都差不多的黑色轿车,说不定是小朋友记错了也不一定,小孩子嘛,记忆总是会出现偏差的。
“可能是同路吧,没有关系,走这条路去邻市的车很多,他也有可能是不认识路,所以跟着我们。”祁清越解释的自己都觉得牵强,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小朋友看错了,便就这么糊弄着随便解释着。
章泽小朋友之后就默不作声了,就连喝豆浆的声音都几不可闻。
祁清越还以为是自己伤到小朋友的心了,想要说点儿什么,却找不到话题,又不能聊对方的父母还有小姨甚至连彩票的事情都最好不要聊,免得小朋友更加伤心。
纠结的无以复加后,祁清越干脆打开了音乐,音乐是陈豪杰帮他挑的,全部都是舒缓的纯音乐,听着非常放松。
而后面的轿车里面也在放音乐,放着钢琴独奏。
开车的刘助理听不得这种高雅的艺术,奈何老板喜欢,就硬着头皮听。
说实话今天运气是真不好。
本来好不容易等到那大美人用了卡里的钱,老板终于可以去讹人……不对,是去理性交涉,进而顺其自然的接触大美人。
谁知道今天一大早大美人就不知道去哪儿,开车到处晃,还开的贼慢,接了个小乞丐后又开往邻市。
要不是这些天跟着老板蹲点知道大美人为人比较怂,他还以为这是要干什么傻事儿呢。
“老板,还跟吗?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刘助理问。
戚桀在后座闭着眼睛,淡然的不像是做了这么多奇葩事情的人,声音低低的,像是应和着那钢琴的音色:“跟着,我们是追债的,理由很充分。”
神他妈充分啊!
如此这般的跟了许久,等到前面的车在一家饭店停下,刘助理也将车子停了下来,帮戚总把后备箱的轮椅弄下来安好,就跟着戚总走进去,他走在后面,眼见着戚总居然已经和大美人说上话了,把大美人吓的脸色瞬变,然后去了包厢。
刘助理心里莫名激动,正想要跟过去看看老板如何把未来老板娘坑到身边,就发现有个怒容满面的中年妇人走在他前面冲过去进了老板要的包厢。
随后,那中年妇人在包厢里环视一边,怒极反笑:“祁清越,我们等了一个你半个小时,你就这么对你的父母的?!”
说完,又道:“我早就听放儿说你找了个男人,没想到还真的带过来了,怎么,是个瘸子所以带不出手,在这里开了个小包厢见不得人?”
被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戚桀以一千万唬到这个包厢,完全忘记一大堆亲戚还在等着他的祁清越:???
瞬间明白祁清越为什么过来这个饭店的戚桀只顿了一秒,淡淡的道:“我是他男人,有意见?”
——什、什么情况?!
——震惊!疑似一千万债主居然瞬间入戏假扮他男友?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第27章 相似处
祁黄,人称祁老汉,上过大学。
那个年代的大学还是非常有含金量的,出来后上山下乡做了一名老师,最后在发达城市云城和首都周边的小城市安家,娶了现在的婆娘赵絮。
祁老汉不老,却也不再年轻,他坐着的时候,永远都是双腿叉的很开的双手放在靠近膝盖的位置,好像这样就能让他的气场更加强大一样。
年轻时候,祁老汉还算有着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现在却已经成了地中海,这样着实难看,他也不愿意戴上假发,索性全部剃光,每每对镜自览,还觉得不错,这样才像个男人。
祁老汉由此可见,对于男子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过分执着的,可是到底为什么执着,就算是和他半辈子的老伴赵阿婆也不清楚。
赵阿婆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文化程度也很高,但是却思想陈旧的就像是被一不小心封在了厕所下面的酒,那些污秽恶心的东西渗透进去,将里面原本的清冽酒香瞬间变成了难以消化的味道,并且孜孜不倦的影响着其他人。
赵阿婆这辈子其实最得意的就是生了两个儿子,小地方,尤其是这个小镇上,重男轻女的格外严重,他先后生了两个儿子,当时也是红光满面了许久,可是后来却觉得大儿子是自己一家的耻辱,这种先丢脸,后膈应的感觉,赵阿婆比谁都说的多,比谁都感觉自己像个受害者,好像这样天天挂在嘴边,那个让家里沦为亲戚好友茶余饭后的谈资的儿子成为那样的人,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赵阿婆看上起比祁老汉要老上许多,脸上赘肉横生,眉形上挑,眼角看人,哪怕不是长着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也给人不大好的感官,好像这个人一张嘴,就要吐出些什么得理不饶人的话。
而事实也正是这样:
“祁清越,快七年没有回来了,都不会喊人了吗?”赵阿婆,也就是祁母,仿佛习惯对着大儿子这般苛刻到吹毛求疵,“我一直以为你在外面会变好,现在……却……”她在某些方面和儿子是极其相似的,都是会窝里横,对着外人都留着那微不足道的小心眼,并不随便怼人。
祁清越坐在餐桌旁,面前是铺着秀纹的白色餐布,在偏黄灯光下的泛着华丽光芒的高脚杯,还有被消毒后干干净净的餐具。
桌上除了这些没有其他东西,也没有人点餐,服务员倒是进来询问了一下,并且放下了菜单,态度礼貌的让人跳不出毛病,哪怕看出来这个包厢里面正在预热一场好戏,但是也没有半分停留。
祁清越冷淡的说:“阿姨好。”
祁母真是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好几年没被这么气着,脸色都绷不住的发青,再者,周围还有着几个过来助阵的亲戚,她是不愿意被看笑话的,于是推了一把旁边的老伴,说:“你看看他,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再喊他回来了,还好心好意的给他安排相亲,这种人就是良心被狗吃了的。”
“还有,你看他变成什么样了?听放儿说还去整容了,弄的比以前还不像个男人。”
这个时候,祁父才看了看祁清越。
其实祁清越在祁父眼里倒是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正青春的时候是这副模样,现在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跟个妖精似的变的更加耀眼,这就很看不惯了。
再来,一个男人这么在乎外表做什么?!
祁父又看了看旁边出入带助理的戚桀,半晌,说道:“祁清越,你到底想干什么?”
祁父把视线又落在坐在中间的小男孩身上,眉头能夹死非洲大蚊子的,说:“要不是放儿和我们说你可能会带个男人回来,我们都还不知道,你就这么觉得我们家丢脸丢的还不够吗?”
“我不会承认这个人的,让他出去,我们好好谈,不然就你跟外面到旁边的包厢去,我可没有多余的钱帮你付这个包厢。”
祁父说完,发觉到了那个残废后面站着的青年在笑,愠怒不已却又忍着,感觉面子挂不住的说:“我也以为你到外面这么多年已经变好了,听放儿说你还是有公司要的,虽然肯定是个什么破烂公司,但是也还是接触了不少人,改改你那倔脾气,没想到还越发不可收拾了是吧?!”
说道这里,一直没有说话的戚桀看了一眼全程都冷着脸,强撑着的祁清越,说:“我可以说话吗?”
祁清越抿唇,道:“不用,我自己的事情,我可以收拾好。”他强行给自己催眠一般的勇气。
戚桀闻言不作声了,伸手将手心放在坐在中间的小男孩头上。
小男孩抬眸,默默的牵着祁清越衣角不放。
十分钟前,在祁清越跟着这个其实真的不熟,但是却印象深刻的轮椅大佬走进包厢,然后被祁母自以为是捉gay在此,轮椅大佬异常配合他的开始进入假扮情侣模式,等祁母一脸糟心的叫他们等着,出去叫亲戚们到这边来的时候,祁清越才小声的询问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没有原因。
好好好,你是大佬听你的。
反正祁清越觉得自己不亏,他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要好好扇死这些总说和他断绝关系,但是又一直对他生活指手画脚的人。
现在和最初的计划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男友的演员换了一个,剧情还是一样的要走。
因此,祁清越在祁母带着一大波亲戚来到这个包厢前,都用一种很微妙的感激眼神看着轮椅大佬,原谅他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轮椅大佬又用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他,然后露出了个浅笑。
不知道是在笑他这些事情的奇葩,还是单纯觉得他这个人很好笑。
不,应该都不是,或许是看他这么好看,娇羞的低头一笑呢,只不过气势比较冷冽,所以让人看不出来。
总是能找到很多安慰自己的方法的祁清越迅速和轮椅大佬结成打脸联盟,连带着章泽小朋友一起成为了临时一家。
至于那一千万的事情,祁清越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可是他不着急,所有的一切他就算把路走成了死胡同,他也有机会重新登顶。
小说里面都是这样的写的,不管如何,拥有了神奇东西的主角最终都会战胜一切邪恶,成为人生赢家。
现在的坎坷已经不是坎坷,在小说里,这是增加爽度的过程,是唤起血性的共鸣,但是现实中,这就只是祁清越对过去自己的告别仪式。
他想要告别,正巧有了这个契机,于是便来了。
带着他全副武装后拥有的一切,过来了。
结局是什么,他不是说不在乎,但是他其实只要开始踏上这里的土地,他就觉得自己赢了一半。
他会证明给这些人看的,自己比他们想的过的更好。
“为什么要出去,他是我爱人,他得不得到承认是我说了算。”妈呀,祁清越感觉自己这句话真的帅,这些场景他在脑海里都演习上千次上百次了,终于开口说出来,其实还是很忐忑,感觉舌头都在打颤,只希望没人听得出来。
祁父这辈子都没有被谁忤逆过这么多次,但是这次他还没有说话,旁边的短发亲戚就开始和稀泥道:“好了好了,父子都多少年没见了,有些事情,该过去就过去吧,清越啊,不是我说你,你就不怕把你爸气出病来吗?还带这种人回来。”
另一个抱着奶娃娃的亲戚也站出来说话:“就是,快跟你爸道歉,两个人都多大岁数了,还在给你操心相亲的事情,赶紧……别搞这些了,多难看啊,说出去也不好听,和那女孩见一面,感觉对就结婚,第二年小孩都有了。”
“算咯,我是不指望他了,还好我有放儿,不然我是真能被气死!”祁母诉苦道。
“那很好啊,我这么多年寄回来的也够多了吧,以后二老的生活费我还是照寄,但多余的没有了,也不要找我,不管是祁放的学费还是什么,都和我无关,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我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谁也改变不了,就这样。”
说罢,祁清越忽然站起来,拉着章泽小朋友就要走出去,戚桀按着轮椅上面的按钮,一面走出去,一面头也不会的说:“刘允,把账都付一下,免得有人说我的人花了他的钱。”
刘助理微笑着回道:“好的,戚总。”妈耶,老板一遇到这个大美人,画风就更百变了,看不懂看不懂。
打脸团都出去了,剩下祁父祁母还有两个过来其实是看热闹的亲戚坐在包厢里,每个人都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两个亲戚凑到一起说起了祁清越怎么突然变得又这么咄咄逼人,祁母则是默默的坐着,掏出手机就要给小儿子打电话。
唯有祁父脸上的脸色那是变化的特别‘好看’,他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点了根烟来抽,最后又狠狠的把烟按灭在桌上,等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家里时,已经把桌上的餐布烫了个洞。
祁母打电话没有打通,坐回原位骂道:“放儿不接电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祁清越怎么样了,干脆还是让放儿回来吧,不去那个城市发展回来也好,我们哪儿都有关系。”
祁父说:“你懂什么,放儿不是说他那个什么项目来钱快吗?但是需要先投一笔钱进去,干脆让祁清越把之后的养老费一起付清,拿去给放儿用。”
祁母眼睛都是一亮:“没错,没错,是这个理。”
这里商量的热火朝天,并且怎么着也不能饿着肚子,便又点了一桌饭菜,离开的时候却发现需要付两个包厢的钱!
那个轮椅青年说好的把两个包厢钱都付了,然后他们只用付饭菜钱呢?!
祁母铁青着脸嘴里没好话的说祁清越自己人不行,找了个也是抠的要死的还觉得自己找到了宝,真是说出去都笑掉大牙。
而被评论为抠得要死的戚总裁是很冤枉了。
他是真的已经让刘助理过去付钱,结果被祁清越拦住,小市民思想的祁清越不愿意让这个轮椅大佬帮了自己,还破费,自己也是很不愿意出钱,就是想要气那些嘴上像是黏着刀子的人,他就是要坑他们,一个子儿都不想出。
砸钱给自己讨厌的人,让他们臣服是个很蠢的行为,他就是要炫富,也要全部把钱花在自己身上,然后只给他们看一看,看得到吃不到!
不过……
等一下,祁清越走路的气势都渐渐减小,他看着停在不远处才买的新车,想起了自己那一千万可能是别人打错,打在他账上,而这个别人就是这个轮椅大佬。
“我叫戚桀,上我的车吧,找个别的地方吃饭,我们可以好好聊一下关于我的钱的事情。”戚总从轮椅上缓慢的站起来,一面说,一面打开车门,示意祁清越上去……
章泽小朋友看了看祁清越,全程没有发表任何话语,只是在关键时刻说:“叔叔,之前我和你说的跟着我们的车就是这个。”
戚总没有一丝尴尬的神情,坦然的说:“是啊,以为是要携款而逃,所以……”
祁清越不好意思的说:“那,好吧,我们找个地方谈一谈,但是,我也不知道我卡上面为什么多了那么多钱。”他的确是不知道,当时把把彩票给小朋友后没几分钟就收到了银行的短信提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