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好!”得到了新的命令的刘助理一溜烟跑去了传染病检验科,生怕再晚一步,自己就要扣奖金。
戚桀在外面待了许久,这条走廊人很少,偶尔才会有护士抱着资料轻轻的看他一眼,脸红着离开。
戚桀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捏了捏自己的双腿,英挺的眉轻皱,然后却又很快的松开,气淡神定的控制轮椅到病房门口,推门进去。
入眼的,是坐在床头削苹果的杜冥,和依然把自己裹成茧的祁清越。
杜冥见戚桀进来,修长的手指放在唇间,轻轻的做了个手势,示意戚桀不要弄出声音。
戚桀淡淡的看着,没有回应。
好一会儿,杜冥才忍不住的说:“哥你这么忙,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就好。”
戚桀双手十指交叠着放在胸前,说,“不好,他还欠我东西。”
“什么东西?”杜冥真是越发觉得奇怪了,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哥和小仓鼠有交集的?
“很多。”戚桀简短的道。
“那我替他还吧。”
“你?”戚老板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的说,“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这是事实,杜冥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以往戚桀也这样说过,可如今在这里,此时此刻被戳穿,杜冥有种被轻视的错觉。
就好像自己努力营造出来的可靠是个巨大的气球,而戚桀轻而易举的就给捏爆。
他尴尬的笑了笑,没有接话了,但是却很在意裹在被子里的男人是否是醒着的,若是,那么他该怎么说,不是,那最好。
被杜冥如此惦记着的祁清越自然是醒着的。
他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但又好像没有听见,恍恍惚惚的想着自己今天的遭遇。
不,或者可以说是这一段时间的遭遇。
看着,好像是得到了许多好处,可是在某些细节上,却总有一些变数在影响他的心情,从让他觉得奇怪,到后来直接影响到了他的生活啊。
他是让莫城被捉奸了,的确是变的非常非常漂亮了,的确是中奖有钱了,可他还得到了什么?
一个时常跟着他的高中生,一个对他嘴上说着喜欢但是却总骚扰他的杜,再加上打搅他生活的祁放,恶心到他的‘家里人’和小男孩的‘亲戚’,路上遇到的莫名其妙的交通事故和暴徒……
这群这么特别的,一般人根本不可能都遇见,可他就是遇到了。
这些特殊的……
祁清越在唇间反复琢磨‘特殊’这两个字。
突然,他掀开被单,拔掉为了让他镇定而深入血管的针管,直接下床要走。
杜冥愣了一下,瞬间抓住祁清越的手腕,说:“你干什么?好好休息一下,医生说你现在需要休息。”
虽然没有什么具体的肉体伤害,可是精神上的损伤才是最恐怖。
祁清越像是条件反射似的甩开了杜冥的手,脸色很不好的要出去,一边绕过坐在轮椅上的戚桀,一边说:“我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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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冥追上去,拉着祁清越,说:“那你别动,我送你!”
祁清越此刻对杜冥都很戒备,他慌忙看向在他心里不同于这些人的戚桀,说:“可以请你的助理帮忙送我回去吗?我有急事,很急!”
杜冥被甩开的手轻微的虚握了一下,没有再追问为什么。
戚桀则是深深的看了一眼祁清越,答应了,掏出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对站在原地不动的杜冥说:“你去看着章泽,我让刘允去开车。”
杜冥没说答应,也没有拒绝,他手上还满是苹果的粘液,干掉后,就像是胶水涂在手上那样的难受。
他看着他的小仓鼠和大哥离开,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就丢进了垃圾桶,忽然低声喃喃道:“还那么怕我做什么……又不是现在就吃了你……”
杜冥叹了口气,走去卫生间洗手,最后才走到传染病科,陪着那个据说是小仓鼠收养的孩子,说:“你好,小朋友。”
被叫做小朋友的章泽看着手中的手机上面的图案,没有理杜冥。
杜冥刚要说点儿什么,小朋友的手机却一下子响起了铃声,铃声是很规规矩矩的自带铃声,但是小朋友却不接。
“怎么不接?”
章泽看着上面来电提示显示的号码,说:“是叔叔的手机。”
杜冥顿时挑眉,哄道:“那就更要接了,说不定是什么重要的电话。”
小男孩说:“是吗?那也应该由叔叔来接,你不能。”
“我为什么不可以?”杜冥直接拿过小男孩手里的手机,说,“我是他朋友,以后……不止是朋友。”
说罢,直接划开接通键,对着那头说:“喂?哪位?”
打电话的是祁放,祁放也莫名其妙,看了一下确定没有打错,便说:“我找祁清越,你谁?一直打电话都不接,这么晚也不回来,不知道搞什么鬼。”
“哦,他刚在医院,现在已经回去了。”杜冥说,“你是他房东的儿子?”
祁放说:“不是,他在医院干什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杜冥也很不想和这个完全不回答别人问话的人说话,听语气就让人不爽快。
祁放顿了一下,说:“你管怎么多干什么?你不会是那个坐轮椅的吧?”
祁放越想越觉得自己脑袋转的真快:“我跟你说,你真和祁清越是一对?你别被他现在那个勾引人的样子被骗了,他现在和房东儿子才有一腿,你头上的绿帽子都不知道多鲜艳啊。”
“你说什么?”杜冥身体都由最开始的迁就小朋友而微微弯腰,变成了坐直,眸色也凌厉起来,“再说一遍。”
祁放隔着电话,没有见到真人,完全是不害怕的,他肆无忌惮的说:“我说的就是事实,我就住在我哥家里,每天你是不知道祁清越和房东儿子有多亲热,每天抱在一起看电视,洗澡也一起洗,睡觉一起睡,就是不知道一晚上用多少套套了。”
“你被他耍的团团转知道吗?还陪他一起回老家去,傻不傻?被他利用很开心吗?”
“所以说,你们这些同性恋,都让人不能理解!有病。”
说罢,祁放挂掉了电话,电视里面正好在放晚间新闻,新闻里面插播了一条寻人启事,说是今天傍晚,有三辆小包车撞上了一辆白色的轿车,并对司机进行猥亵,已抓到的嫌疑犯共有十七人,另有的一人目前正在逃窜。
说着,电视上切换成了那被撞车辆的画面,祁放怎么着怎么觉得那车子眼熟——这不正是前几天傻逼哥哥买回来的车吗?!连临时车牌的车牌号都一模一样!
刚才电视里说什么来着?
十八个嫌疑人?
祁放默默的放下手机,重新打开主卧的房门,找出那藏在床底下小抽屉里的许愿罐,这一次,他仔细的看着许愿罐下面的小字说明,看的格外认真。
医院里。
杜冥却维持着接听电话的动作,沉默的看着前方。
章泽小朋友侧头瞧了一眼这个怪人,没有说话,等到护士喊他过去抽血,才乖乖的跳下凳子,走过去。
大约开了一个小时,祁清越才到家,他匆忙的对开车的助理还有坐在旁边的戚桀说了谢谢后就下车,跑上楼去。
楼道口坐着乘凉的房东阿姨和几个老奶奶,悠闲的吃着干果,瞧着住在三楼的小祁这几天居然不是开新车回来,就是带着非富即贵的男人过来,大家都有些心领神会的对视,然后摇摇头,好像已经知道了这其中有什么秘辛。
戚桀出来的慢,上楼也慢,等他走到三楼,走进祁清越租的房子,看见的是坐在沙发上等着吃饭的祁放,还有才回来没有半个小时,在做饭的房东儿子陈豪杰。
祁放看了一眼冲进房间就把门锁了的祁清越一眼,很淡定的继续看电视。
陈豪杰则从厨房出来,打量了一下戚桀,敲了敲房门,说:“怎么了?宝贝,出来吃饭啊。”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
陈豪杰叹了口气,招呼戚桀随便坐,然后又走去厨房看自己炒的菜怎么样了。
戚桀没有坐,他走到主卧门口,手上拄着一根细长的手杖,靠在门上,点了一根烟。
找出许愿罐的祁清越正在看许愿罐下面的那行小字,而小字说明应证着他方才一切的想法。
他,祁清越,真的是因为许愿所以才会吸引那些变态,那些特殊人群,这,就是副作用!
他连忙找出一个硬币,很是疲惫的带着哭腔说:“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把之前所有的愿望都收回去吧!”
说完,他想要将硬币放进去,却发现怎么都塞不进去,好像有什么堵住了入口,特么还有弹性,使劲硬塞还会被弹出来!
祁清越害怕了,他感觉再这样下去,他会疯的!
他绝对会疯的。
只是三个愿望而已,只是三个,就有这么多的人盯着他不放,强硬的进入他的生活,观察他,尾随他,或者还有什么人藏在他身边,他也不知道。
“我只是想要变好,这有什么错?!”祁清越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不断的往许愿罐里面塞硬币,“我没有错,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惩罚?!”
“我现在全都不要了!都不要了!还给你,拿回去啊!”
“啊啊啊!!”
祁清越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许下这个愿望,他将许愿罐一砸,小铁盒子一下子撞在墙上,然后落在地上,滚到了角落。
他趴在床上,黑发落在他纤长白皙的脖颈上,动作像是死亡天鹅般优美,而不自知。
好一会儿,祁清越才镇定起来,他爬过去,捡起许愿罐,温柔的笑着,亲了亲许愿罐,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求你收回去好不好?我不玩了。”
“让我继续当个所有人都不喜欢的人吧。”
“让我没有这样好看的样子吧。”
“我也不要钱了。”
“以前……以前也很好。”祁清越眼泪不停的从脸颊滚落,说,“我只是喜欢抱怨,我没有做坏事,我不贪心了,不要这样……”
许愿罐不会说话,祁清越再次投币也没有投进去。
这一次,祁清越笑了,笑出声来,说:“好,很好,原来是这样的‘不可逆’,可我才不要被那些变态缠着,我会比他们更坏,更变态!他们不是喜欢我吗?”
“那就再来试试看啊!谁怕谁啊,哈哈……”
门外,隐约听到这些忽大忽小的声音的戚桀吐出一口烟,烟雾缭绕上升,妖娆的像个舞蹈的小人,欢呼雀跃的预示着某些改变,即将开始!
第31章 教做人
杜冥带小孩做完检查,报告要第二天才能拿,他给刘助理打了个电话后就知道了祁清越家的地址,开车便赶了过去。
路上,杜冥有点儿忍不住,问章泽小朋友说:“小朋友,你祁叔叔今天带你去哪儿了啊?”
章泽看着自己手上的针孔,说:“叔叔老家。”
“去老家干什么?”杜冥车子行驶在光线并不好的马路上,路灯一盏盏被甩在后面,“我哥也一起去了?”
章泽小朋友回答说:“嗯,一起的,叔叔说回去打脸炫富。”
杜冥笑了一声,又问:“那你呢?你去干什么?”据他了解,祁清越是没有私生子的,更别提来到医院后还不忘让小朋友去做检查,全程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还是为了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孩。
“我?”章泽看着前面的路,轻声说,“我也不知道,但是叔叔说了,他会养我。”
说完这句话,章泽却不太确定,傍晚发生那件事情的时候,他就坐在副驾驶,看着叔叔遇到哪些难以忍受的事情,再加上叔叔……似乎是破产了,那他呢?
他还能跟着叔叔吗?
他不知道。
杜冥还想套出点儿什么话来,可是没问几句,小男孩就揉了揉眼睛,背过身去,说困了。
杜冥无奈,便认真开车,跟着路线走,等到祁清越楼下的时候,其实不算晚,他上楼的时候,刘助理来开的门,正巧有不认识的人将饭菜端上桌子,有不认识的人大爷似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大哥则靠在主卧的门边上抽烟,眸里的暗芒明明灭灭。
“这是……这么热闹啊。”
杜冥走进去,让小朋友随便坐,然后那个摆餐具的青年就走过来,一边擦手一边问:
“请问,你也是小祁的朋友吗?”青年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像个大学里的年轻教授,“我是小祁的男朋友。”
杜冥这算是见到真人了,他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的大哥,把手伸出去和对方握手,说:“你好,我是杜冥,清越的同事。”
“哦,你好你好,可是,是发生了什么吗?怎么这么风风火火的回来?回来后小祁就进了房间,也不出来。”
杜冥笑道:“没什么,就是清越身体不太舒服,对了,那是他说要收养的小孩。”他指了指站在沙发旁边的章泽。
房东儿子陈豪杰看过去,发现那小孩黄皮寡瘦的,其实不太讨喜,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收养人,却收养这么个小孩。
但是还是说:“哦,我知道,小祁都和我说过了。”
说罢,房东儿子陈豪杰再次敲门,说:“小祁,出来吃饭了,都快八点了,今天弄的有点儿晚,别饿着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明的暗的放在主卧的门上,里面的人却还是没有出来。
刚好抽完一支烟的戚桀将烟蒂在旁边高脚茶几的烟灰缸上按灭,然后丢掉,对着房间里的人淡淡道:“祁先生,我对你说的话你自己考虑一下,同意的话就直接打电话,等你决定可以上班了,我会让人接你。”
“走了。”戚桀说完就杵着手杖下楼去,他好像当真是个来看望病人的上司,而杜冥却不大愿意离开。
杜冥也试着敲了敲门,只不过他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叫人家出来?还是让他好好休息?
这些话都太苍白,并不适合在现在说出来,更何况旁边还杵着个自诩是小仓鼠男朋友的人。
很快,其实挺小的房子就恢复了宁静。
祁清越站在卧室里,看着窗外,窗外是越下越大的雪和莹白的月,底下是两辆车驶出小区的轮胎碾压过刚堆积起来的薄雪的痕迹。
祁放第一次不敢呛的自己智障哥哥出来吃饭,他也没有胃口,像是也被吓到了一样,确定了某些事情居然是真的,便回到了自己的侧卧。
陈豪杰从来都不管这个祁放,不管祁放是如何对待的祁清越,他只是想要达到和祁清越睡在一间房里的目的,多好啊,这样的一个人,胆小又对人没有防备,生活单调又孤独,谁来给他一点温暖,就这么毫不犹豫的相信。
他等整个客厅都只剩下那个多余的小孩后才再去去叫祁清越,他将手放在门把上,下意识的转动,谁知道门居然是没有反锁的……
——那刚才那两个人也还蠢了吧,直接进去不就好了?
陈豪杰以自己之心揣度别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当他若无其事的开门进去,却刚好面对着要出来的祁清越。
祁清越在没有开灯的房间看着陈豪杰,在这一刻对陈豪杰之前的所有好感都消散一空。
他敏感的觉得陈豪杰直接进来这一举动,就和之前每一次不经过他同意就进驻他房子一样,和不经过他同意,就住在侧卧的祁放一样。
明明轮椅大佬和杜冥都不会这样……
“你怎么了?”陈豪杰问。
祁清越摇头,越过陈豪杰走去卫生间,说:“没事,今天没有胃口吃了,先去洗个澡,晚上的话……”祁清越看了一眼还站在沙发前的小男孩,说,“晚上我和章泽睡沙发吧,把沙发展开还是很宽敞的。”
陈豪杰微微皱眉:“但是之后会收不回去。”这是他之前的借口。
可是祁清越已经不在乎了:“没关系,等祁放走了,就重新买一张沙发就是了。”
祁清越说完,就让小朋友先去吃饭,他拿了换洗的衣裳去洗漱,足足在卫生间待了一个小时才洗好。
他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搓的通红,然后穿好睡衣,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如今比学生时代还要炫目的容貌,没有最初单纯的开心,更多了一层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