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奕啊，经理你不认识？在城中可有名了，战无不胜，巧舌如簧，死的都能给他说成是活的。”
赵世奕？
付妍青拧了下眉，不得不感叹世事的巧合。年前母亲刚想撮合她和赵世奕，当下没放在心上，结果在别人的口里听到了这个名字，还与程氏牵扯到了一起。
不过程氏一切运行正常，完全没有需要打官司的地方，那么赵世奕是············
“经理，想起来没？那么帅又那么有能力，经理没道理不认识。”
“你从哪儿听说的？程氏在和赵律师接触。”付妍青没心思与李珉海扯皮，直接问到点子上。
林珉海回想了下：“也不是我听说，就前天下午，看到赵律师和程总在一起。还有个女人，气质和程总很像，关系看起来不错，一直挽着程总，不过我可以确认从没见过她。”
女人？
短短几分钟内，从林珉海那儿听到的信息量之大，令的付妍青捏紧了眉心。想到在咖啡厅见过的女人，再听李珉海的形容，应该八/九不离十，一下子有些郁卒，转过脸打开车窗透气。
见付妍青兴致不高，林珉海及时打住，窝在座椅里不说话。风吹的他四肢发僵，却是不敢开口要付妍青将窗关上，只裹紧了外套。
··········································
所谓无巧不成书，付妍青进办公室脱了外套，拿起桌上的水杯打算去茶水间，刚把门打开，便撞见了迎面走来的程穆、乔安晴与赵世奕一行人。
赵世奕的目光朝这边扫过来，很快认出了她：“妍青？好巧，在这儿碰见你。”
既然被认出来了，付妍青也就打消了退回去的念头，迎上赵世奕的招呼：“不算巧，我在这儿上班。”
“是吗？没听阿姨说起。”赵世奕略带遗憾的摊摊手，“初六那天在你家楼下碰见阿姨，她跟我说你回去了，我那时还遗憾没能见到你，想不到今天居然在这儿碰见了。”
“赵律师和妍青认识？”程穆在付妍青回应前截断了话头，那双狭长的美眸微挑，内里的情绪，不肖多想就明了并无几分善意。
赵世奕为此微怔了下，看一眼付妍青，解释道：“小时候常在一块儿玩，中途搬过一次家就断了联系。也是近两年，两家的父母重又做了邻居才零散的听闻一些关于妍青的消息。算起来，妍青，我们有近二十年没见过了吧？”
“差不多。”付妍青僵硬的点点头。程穆面上的寒意，还有她旁边那个女人饶有兴致的打量，都让她不太舒服。
“有空聚聚。”赵世奕拿出名片递到付妍青手里，“我的联系方式在上面，有空打给我。晚点还得回事务所见委托人，就不多聊了，下次见。”
“好，慢走。”付妍青接过名片，总觉得在程穆的注视下，那张小小的卡片烫手至极。
程穆收起满身的寒意，硬生生挤出笑来：“我先送赵律师下去，付经理等下来一趟我办公室。”
“知道了程总。”
目送程穆三人踏进电梯，付妍青按按太阳穴，指腹感觉到那处一阵突突的跳动。
电梯里，乔安晴用手肘碰了碰程穆，凑到她耳边去：“小穆，你生气的样子好可爱。”
程穆挑眉睨她，将乔安晴的脑袋推远。
说起来，都是乔安晴的错，若不是她找了赵世奕过来处理商标的纠纷案，何至于让付妍青和赵世奕有这场意外的偶遇？
青梅竹马，多暧昧的字眼，也是最危险的关系！
程穆就这样毫无良心的把错全归咎在了乔安晴身上。
乔安晴自然不会不晓得程穆在打什么主意，压低声音道：“别想换律师，世奕在这方面是专家，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程穆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乔安晴。
赵世奕看见她们的互动，虽然心有疑惑，但也没有过多的探寻。唯一好奇的，便是程穆的态度。纵然对方从前天见面那刻起便是清清冷冷的，可碰上付妍青之后，愈发的冷淡了。
送走赵世奕和乔安晴，程穆让助理晓楠给付妍青传话，说是马上到办公室。
付妍青放下座机听筒，深呼吸，做好了心理建设才过去。
程穆还没到，付妍青等了会儿，听见开门的声音，心跳一下子就加快了速度。厌恶这般控制不住情绪的自己，付妍青咬紧了唇。
随后进来的程穆注意到付妍青的懊恼，一时有些感慨。
刚才是她们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一次面对面，可惜的是，体验很差。
念及此，程穆放软了语气：“怎么站着？坐吧。”
付妍青不自然的笑笑：“没关系。找我来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程穆坐进老板椅里，轻挑眉眼，付妍青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如果没事，我就先············”
“妍青和赵律师那么多年没见都还记得彼此的长相，挺难得的。”
程穆双手交叉，将下巴垫在手背上，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看着付妍青。付妍青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神经，再一次绷紧，绷的快断了，以至于气息都有点不太顺畅。
“程总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说来，她还没问程穆身边的女人是谁呢，程穆倒先质问起她来了。
付妍青心下酸涩，全然忘掉了此刻的她们，哪有什么立场去过问对方和谁来往。
“我就是好奇。”
因为好奇，大费周章的把她找来办公室？
付妍青暗暗深呼吸：“程总，我先出去工作了。”话音刚落，看到程穆在摆弄左手尾指，尾指上缠着创可贴，忍不住问。
“伤口还没好吗？”
“不知道，可能天冷，愈合起来偏慢。”程穆拨拨创可贴，“好几天没换过了，妍青能帮下忙吗？”
付妍青想拒绝，话到嘴边，不自觉的拐了个弯：“好，创可贴在哪里？”
“在············”一道悦耳的铃声响起，付妍青觉得熟悉，没等她仔细辨认，程穆已经接起了电话。
“围巾？恩我看到了，在沙发上···自己来拿···是，我欠你的，别老拿它说事···”程穆拿了围巾，指指电话，又指指办公桌后面靠落地窗的第一个抽屉，示意创可贴在那里，让付妍青自己拿，然后便出去了。
付妍青从未听过程穆用这般带点绵软的语气和别人说话，拧紧了眉，想一走了之，身体又不受控制，只好认命的走至办公桌后，依照程穆的指示拉开抽屉。
最先映入眼里的，不是那一盒卡通创可贴，而是一张化验单。
活到28岁的年纪，如果还不知道那是证实怀孕的B超单的话，付妍青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
没勇气看清，付妍青关上抽屉，眼前一阵晕眩，浑身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般差点没站稳，撑住桌面才不至于往下软。
按住心口不住的深呼吸，付妍青几乎仓皇而逃，躲进自己的办公室里，关门落锁。
她终于想起方才程穆的手机铃声了，是“飞鸟和鱼”。
我们默默转身
一转身
只是陌生人
呵——
付妍青闭起了眼，怕干涩的眼角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觉得可笑，怎么就因为素妍的一番话而忘掉了她和程穆之间最大的一道障碍——程穆的婚姻。
本来嘛，程穆结了婚，怀孕一点也不出奇，可程穆为何又要步步靠近？等自己为她丢了心也丢了理智，才来告诉她，一切都结束了。
以前不知道，程穆竟是这般的残忍。
付妍青甚至决绝的想，程穆不过是想报复那晚她犯下的错误。
如果真是这样，其实也挺好，未踏出的一步，不用再苦恼该如何迈出去。而压的她喘不过气的歉疚，也可以解脱了。
可为什么，还是不甘心不舍得？
付妍青按紧了胃部，胃神经隐隐作痛，连带四肢百骸都跟着疼，疼意嚼魂蚀骨。
原来，有些感情不到深刻体会，就不知道究竟有多深。
而如果那时的付妍青足够冷静，就不会在未看清化验单上方的姓名时就判了程穆的死刑，可她太慌也太乱，没了方寸，只知道心里裂了道口子，血流不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下误会大了

提着小花裙跑远=￣ω￣=
☆、Ch.32
Ch.32
将围巾送到乔安晴手上, 程穆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放创可贴的抽屉里, 同时也放着连日来的匿名快递。当下也顾不得送乔安晴了, 边拨电话边去搭电梯, 按下楼层时，手都在抖。
向来冷静自持的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慌乱，以至于助理晓楠在听到她语速极快的问“付经理还在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差点把刚倒的开水泼在总监秃了的脑袋上。
晓楠弯腰无声的致歉，都快哭出来了, 拿了手机递到总监面前, 总监见是程穆的电话才肯放过她。
晓楠定定心神, 回应程穆的问题：“程总，付经理早就离开了, 应该是有急事, 走挺快的。”
“这样吗？”程穆勉强缓了口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气息, “付经理走得时候, 有没有什么不对劲？或者，手里有没有拿东西？”
晓楠回想了下：“没有吧，挺正常的, 就拿了手机。”
“知道了, 去帮我倒杯热水。”
程穆挂断电话, 本应该安心的,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慌得没有任何实感，思忖片刻, 还是决定去找一趟付妍青。
听闻敲门声，付妍青回过神，闭了闭眼敛去情绪，又用手机屏幕当镜子，检查自己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除了惨白的脸色，倒也还算正常。
付妍青按按胃部，打开了门，当程穆的脸颊映入眼里的一刻，还是愣了下，眼底掀起复杂的神色。
“妍青，怎么了？胃又难受了？”程穆的注意力被付妍青的手部动作吸引了过去，略过了付妍青受伤的表情。
付妍青冷淡的摇摇头：“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脸都白了！”程穆有些气，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怎么好好照顾自己？！
“真的没事，程总如果没事找我，可以离开了。”
程穆听出付妍青语气里的淡漠和刻意的疏离，心头一跳：“妍青，创可贴············有找到吗？”
“抱歉。”付妍青暗暗握了下拳，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口，恰到好处的掩饰掉难过，“你前脚刚走，我妈就给我来了电话，让我帮她在网上拍东西，她催的急，我就先过来了。”
付妍青的解释听不出任何破绽，但程穆是什么人，怎么会捕捉不到付妍青的不自然。可当真要她和盘托出，她又做不到。
该怎么解释匿名快递的来源和用处，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和立场去说？
顾虑太多，所以在还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程穆没打算告诉付妍青。深知林总的手段，程穆也不敢冒险让付妍青卷进来。
如此想着，程穆离开了付妍青的办公室。
正当付妍青松了口气，窝进老板椅里对着窗外失神时，程穆又端着水杯进来了。
“刚倒的热水，快把药吃了。”
“放那儿吧。”
付妍青依旧望着窗外，程穆看了她一会儿，唇瓣蠕动，想说什么，最终又什么话都没说，替付妍青关上门，交代员工不许进去打扰后，回了办公室。
空气安静下来，付妍青转回桌前，捏着白色的药盒，水杯上方氤氲的热气，染湿了她的眼。
而程穆，坐在办公桌前，有些手抖的打开抽屉，确定没有被翻过的迹象，这才放心。可想到付妍青藏不住的落寞神情，又无法彻底安心，抬手揉揉太阳穴，疲惫极的呼出一口气。
··········································
心情不好，工作状态也跟着差劲到极致。
付妍青丢掉手里的签字笔，抱住手臂站到落地窗前。旁边的架子上，一盆不知道名字的植物发芽生长，那股子破土的生机，迎合了即将到来的春日。
只是付妍青的冬季，却迟迟过不去。
程穆近来似乎很忙，至于在忙些什么，不得而知。她无端的想到她脚下的高跟鞋，怀孕的人，也不怕出意外。这时候，身为丈夫的周文杨去了哪里？就算无法贴身照顾，也该为妻子分担一些。
意识到又在胡思乱想，付妍青及时打住，重重的叹息一声，想继续办公，恰好这时有人敲门。
“进来。”
“妍青。”
来人是赵世奕，距离上回见面，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说是有空聚聚，付妍青却是早就忘掉了，名片也不知被丢去了哪里，没成想今日赵世奕会直接找来。
“怎么会来？”付妍青收起颓败的情绪，请赵世奕到沙发上坐下。
赵世奕笑意明媚：“在附近办公，想着过来找你一趟。”他把手里的袋子递到付妍青面前，“呐，给你带了下午茶。新开业的Bule Bottle Coffee，很受欢迎，不晓得你喜不喜欢。”
“谢谢。”付妍青捧着纸杯，掌心里一片温热，暖融融的舒服。
她想到昨晚——
回家时，在电梯里遇见程穆，对方有意挑起话题，只不过被她冷淡的回应给挡了回去。
程穆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她觉得难受极了，那微蹙的眉心，她差点忍不住去替她揉开，但最终也只是彼此沉默着走到各自的家门前，开门进屋。
付妍青觉得自己很矫情，想过释然了，可是面对程穆，好不容易构筑的心理防线就会统统崩塌。
心苦胃苦，付妍青连做晚饭的力气都没有，倒了杯冰水，走去阳台吹风。
程穆正好也在，捧着咖啡轻酌慢饮，不尴不尬的开口：“公司对面新开了家咖啡厅，名字很好听，叫Bule Bottle。下班经过，顺便进去买了些咖啡豆回来。刚才煮咖啡的时候，满屋子的咖啡香，大满足。”
付妍青听着，拧紧了眉。怀孕的人，喝什么咖啡？而且是在这晚上，不用睡觉吗？
本来没打算管，但是身体很诚实：“你现在，还是别喝咖啡的好。”
“怎么了？怕我失眠？”再次听到付妍青不自觉的关切，程穆心底一阵软，随即又觉得自己很可怜，从什么时候起，居然只要对方一点点的暖意，就可以让她这般的欣喜？
付妍青轻叹：“不会照顾自己，为什么不回家？”
“就这么希望我回去？”程穆的语气冷下来，笑容僵在唇角。
付妍青不置可否，心间钝钝的疼，不希望，一点也不，可是能怎么办呢？她抬眸去望天际的月色，光芒惨淡，很应景。
“妍青？”察觉到付妍青的走神，赵世奕轻声唤她。
“抱歉，想到些事情。”付妍青垂眸，敛去内里的迷雾，捧着咖啡轻抿了口，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化开。名字好听、香味满屋，可那有什么用？味道也不过如此。
付妍青笑意里无限的哀婉落寞，一分不落的看进了赵世奕眼中，不免有些感慨。
到底是和幼时不同了，那般无忧的岁月再也回不来。而他们，也都有了难以言说的愁苦。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很老套的说辞，不得不承认的是，很适用于找不到话题的时候。
付妍青摇摇头：“就那样，不好也不坏，你呢？”
“家里人催婚催得紧，很惶恐。”赵世奕叹息，“讽刺的是，我明明有结婚对象。”
“什么意思？”付妍青有点反应不过来。想到自家母亲说赵世奕单身，更是疑惑。说来，既然赵世奕有结婚对象，家里人应该是乐见其成的，为何还会催婚？难道赵世奕不打算和对方结婚？
大约能猜到付妍青的想法，赵世奕苦笑：“不是我不打算结婚，是家里人根本就不同意这门婚事，拼了命的给我介绍，要我跟除她以外的女人结婚。”
“世奕············”
“她怀孕了，到今天刚好六个月，可是我连一个身份都不能给她。妍青呐············”赵世奕露出软弱的神情，“我心里苦，找不到人说，压在心里真的很难受。她又患上了产前抑郁，我真的没办法············”
一米八的大男人，就这样在付妍青面前红了眼眶，肩膀不住颤抖。
付妍青心里也不好受，轻拍赵世奕的肩以示安抚，想说些什么来劝慰，又觉得在这时候任何的言辞都很苍白无力。对方的痛苦，并不会因为几句话而减轻几分。就像她的郁结，随时间的流逝，反而愈加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