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眸若雪完本[古耽]—— by:深井汽水
深井汽水  发于:2017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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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棚内有黑猫,他怕。
萧斜阳将黑猫赶回鬼妹怀里,走出牛棚,跟步倾流道:“这怨魂,是轻轻。”
步倾流有点不可置信,他道:“村长家,轻轻?”
萧斜阳点头,顺手从步倾流怀里掏了根发带,把自己的眼睛蒙起来,他抹了牛眼泪,能看见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他是人,不能对上孤魂野鬼的眼睛,否则容易被摄魂。
因而,如非要问轻轻话,他绝不会轻易拉下眼布。
司空月看着萧斜阳那翻飞的衣袍,道:“怨气重,阴气浓,可她的三魂七魄,轻了。”
萧斜阳串联了一下事情,分析道:“轻轻被屠村,她怨气太重,怨魂不散,因而一直跟着凶手。可这凶手屠村以后,打的是活捉你的主意,活捉你以后,正好见到方才的赶尸人,为了能顺利将你运出去,他便盗走了赶尸人所赶的其中一具尸体,将你填进去,打算借着赶尸人的掩护,不动声色地将你运走。”
司空月想了一会,觉得始终有哪里不对,可出口的却是一句:“想不通,那有心人为何要活捉我?”
萧斜阳道:“可能你长得比较合他胃口。”
司空月道:“我看你长得合他胃口些。”
萧斜阳道:“我们倒挺省力,一路被那有心人牵着走,不知道有无办法,能反将他一军。”
司空月道:“你这衣袍翻飞得是越来越厉害了,若是你不趁早寻到缠在你身上的姑娘的遗体,替她了了未了的心愿,然后好生安葬,她怕是就这么魂飞魄散了。”
轻轻的未了心愿,萧斜阳想也知道,一样是报仇,一样是将阿爷好生安葬。
于情于理,萧斜阳还是该到轻轻那里看一看,反将那有心人一军的事,也该从长计议,正好在这段路途,好好思考一下。
萧斜阳背起鬼妹,由步倾流牵引着,一路往奉月那方走去,司空月功力不怎么行,只能堪堪跟在后面。
如此走了一日一夜,终于抵达目的地,鬼妹顺着萧斜阳的背滑下来,带着黑猫隐藏到别的地方去了。
萧斜阳不用扯下眼布也知道,眼前该是如何血腥,如何惨烈,因为那漫天浓烈的尸臭直熏得他几欲晕倒。
如此惨况,司空月还是初次看到,他只觉整个山村尸气冲天,衰败至极。
步倾流皱了眉,眸里寒光闪现,此刻,他手里的凌月正颤抖着发出压抑的低鸣。
浓重的阴怨之气,早已使这里成了活物不敢接近的鬼村。
萧斜阳隐藏在发带下的双眼,闭得很紧,他可以想象,倘若他睁开双眼,看见的将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怨魂载道,百鬼哭冤。
司空月道:“那小姑娘,家在何处?”
步倾流道:“与我走。”
步倾流走在前,萧斜阳走在中,司空月走在后,行走至路途的一半之时,司空月很明显地感觉到萧斜阳踉跄了一下。
察觉到身后异样,步倾流立即转过身来,萧斜阳却道:“别担心,我没事。”
司空月抱着双臂,怀疑道:“我看你倒不像没事,你方才是不是看见是什么东西了?”
萧斜阳道:“我蒙着双眼,能看见什么东西?别瞎操心,我没那么容易被摄魂。”
司空月揶揄道:“就怕你一个脑抽,做事之前不跟我们打商量,等下手贱惹来个百鬼夜行。”
萧斜阳黑脸,道:“小月子,我在你眼里的形象,竟然是这个样子。”
司空月道:“错,不仅是我,你这副做事不顾后果的狂妄之徒的形象,早已深入各大江湖人士心中。”
萧斜阳没空跟司空月瞎扯,只示意步倾流加快脚步往村长家走,事因他感到轻轻的魂息越来越弱,就像是随时要被风吹散一般。
待到走至村长家门外,萧斜阳却像是忍不住似的,微微揭开了眼布,只觉眼前门庭腐朽,冷落中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入目之处,满是疮痍。
老村长死在了厨房内,被人一刀刺在心脏处,尸虫爬了他满身,灶头上那锅汤,因放了些许时日,而析出一层白腻的油脂。
轻轻死在了房内,尸体高度腐化,只能凭借动作看出她临死前的惊恐与绝望——她双手死死地桎梏着自己的脖子,喉咙内像是被某样东西卡住了。
萧斜阳拖起轻轻的下颌,顾不得腐败的尸水流了他满手,点燃一根火折子,往轻轻喉咙里照,只见轻轻的喉咙里,卡着一根细红的手绳。
轻轻的鬼魂说不得话,只因这根手绳,而这根手绳,分明是萧斜阳与村长离别时,赠给村长的那根手绳,当时,他跟村长说的是,这根手绳,可保佩戴之人,岁岁平安。
可到头来,到头来,始终是,事与愿违。
萧斜阳小心翼翼地将手绳从轻轻的喉咙中取出来,趴在萧斜阳身上,已成一缕鬼魂的轻轻,看着自己的遗体,轻微地抖了抖身子。
而后,萧斜阳听见,由轻轻的鬼魂发出的,那极其压抑的哀鸣。
萧斜阳问她话,轻轻抬起一张满是泪水的脸,慌乱地摇头。
步倾流与司空月看不见轻轻的魂魄,只看见萧斜阳那抹不断翻飞的衣角,轻轻的魂魄就附在上面。
他们都能感觉出,轻轻的魂息,越来越弱,仿似下一刻便要魂飞魄散。
轻轻有太多话的要讲,可她无法一一彻底详述,她不够时间,她用了太多的魂息去支撑她怨气的成长,她告诉自己,魂飞魄散也不能忘,不能忘记这屠村之仇。
她急得浑身颤抖,转过身去,附回了自己的遗体上。
萧斜阳道:“你确定吗?”
没有回应,徒有阴风阵阵。
萧斜阳握紧了拳头,最后在手心画了一道符,将手心按在轻轻的额心上。
探魂。
死者消耗自身魂魄,以魂飞魄散为代价,向生者展现死者生前所看到的最后一幕。
萧斜阳半跪在轻轻遗体前,双眼紧闭,手心紧贴着轻轻额角,轻轻生前见到的最后一幕,透过萧斜阳手心的血符,逐渐映入他眼中。
……
凉风习习,银辉透过夜幕,洒落在寂寥的山村之上。
啊爷在厨房熬汤,月色照映在纱窗上,钩出他佝偻的背影。
纱窗映出的画面太过单调,轻轻百无聊赖地将目光转至窗外,暗沉的夜色中,一个人无声无息地站在屋外,静静与她对看着。
轻轻心底一片惶恐,她眼底满是惊慌,急忙捉住挂在脖子上的犀牛角。屋外注视着她的人,一身的死气沉沉,怕不是个活人。
就在她想要冲到厨房找啊爷之时,厨房内传来的一声惨叫,让她直直地从凳子上摔落在地。
她死死握住那犀牛角,往啊爷所在方向看过去,月色划过纱窗,啊爷被一道一闪而过的黑影,一刀插在心脏处,而后缓缓倒在地上。
她咬着舌头爬起来,一步步往后退去,想着找个地方藏起来,藏起来,对,藏起来。啊爷说,要是遇见尤其凶的鬼魂,只要咬着舌头,就可以不受蛊惑。
可她把舌头都咬出血了,屋外那人鬼不明的东西还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惊恐得满脸是泪,跌跌撞撞地寻找方向隐藏之时,屋外却传来一声盖过一声的惨叫。
那东西进来了,就着月光站在她眼前,他是人,不是鬼,他一身白衣朴素,未沾上些许血腥。
轻轻只敢看他的衣摆,不敢看他的脸。男子跨进屋内,将轻轻逼至墙角,随后,以一个极其优雅的姿势,取走她脖子上挂着的犀牛角。
一瞬间,满村被残杀而死之人的鬼魂,争先恐后地涌入轻轻的眼内,他们死状凄惨,他们无处哭冤,他们张牙舞爪地,想要寻仇,想要寻替死鬼。
男子悠然把玩着犀牛角,淡笑道:“怕么?这种东西,见多了,也就不怕了。”
轻轻不敢看他的脸,只能闭上眼睛,以黑暗隔绝一切。
男子道:“你啊爷来了,你不看看他么?”
闻言,轻轻挣扎着睁开了双眼,满眼的泪水令她几乎看不清眼前事物,但她能看到,啊爷的鬼魂正一步一步,踉跄着往她走来,啊爷满身是血,嘴里还不断地吐出粘稠的血水来。啊爷的身后,无数双带着怨恨的眼睛,正越过啊爷的肩头,死死地看着她。
她不想,也不愿成为任何人的替死鬼。犀牛角被拿走了,她只能寄望于萧斜阳留下的红手绳。
她死死地捉住那根红手绳,死死地捉住,那名男子却不断在她旁边轻笑,笑她的自不量力。
男子欲要扯走她手上的红手绳,她却怎样也不肯给,她闭着眼睛死命挣扎,最后像是被吓疯了似的,将抢回来的红手绳塞进嘴里,狠狠地,狠狠地吞下去。
手绳卡了一截在喉咙内,诱发她不断地反胃,干呕,最后,一阵窒息性的痉挛,令她双手胡乱挥舞,断气前的一瞬间,她被窒息逼得睁开了双眼。
只见眼前男子,笑得满脸邪气。
她死得不甘,死得怨。
……
萧斜阳在一阵晕眩中回过神来,他几乎是猛然睁开双眼,双瞳正好对上轻轻烂掉的眼窝。
轻轻死前看到的男子,璀璨明眸若碎星,桃花眼底绣□□,半边脸上爬着诡异的紫色符咒,肆意的邪气漫了满身满脸。
明王。
他还没死,他带人回来,屠村了。
萧斜阳用开了的阴眼,往屋外看去,只见路上,满是漂浮着的孤魂野鬼。
眼前一阵昏黑,萧斜阳立即闭上双眼,咬破指尖,将鲜血涂抹在眼皮之上——阴眼闭了,他再也看不见轻轻,就算再开阴眼,也看不见,因为轻轻,彻底地灰飞烟灭了。
她想萧斜阳为她报仇,她以魂飞魄散为代价,让萧斜阳知道,明王还没死,他回来了,还继续祸害着苍生。
从轻轻的遗体旁站起之时,萧斜阳脚步有些许虚浮,他开阴眼的时候,过多的阴气涌到了他身上,他必须用相应的阳气去抵挡。开阴眼的危险之处,不但在于被摄魂,更在于消耗过多阳气,一旦消耗过多阳气,便会彻底成为不阴不阳的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
嗯,明天还有一更,大家晚安!
第50章 第五十章:纯阴
屋外一阵嘈杂,司空月往外看去,只见一队队官兵,推着一台台滚轮小车,正优哉游哉地收拾着地上的尸体。
萧斜阳脸色一沉,冷笑着往那队足有五十人的官兵走去,讽刺道:“你们倒是来得早。”
为首官兵打量了伪装成老头子的萧斜阳一眼,不屑道:“竟然还有活口?可真是见鬼。老头子,滚远点,别妨碍你差爷爷工作。”
萧斜阳二话不说,直接将为首官兵摔在地上,末了,他将身上所有伪装卸去,露出本来面貌,冷道:“头七都过了,你们才来收拾尸体,倒是挺忙啊,各位官大爷。”
“你他娘的谁?柳家管的兵也敢怼?”
“识相点,跪下给您爷爷我认错,否则,杀无赦。”
司空月看着眼前这队穿着差服,却搬柳家出来压人的朝廷败类,不太乐意了,论怼人,还得司空上阵,他道:“话说,你们家主子的手,还好吗?拿得动筷子么?要不再上我家去偷点尸丹补补?不要用这般怀疑的眼神看我,柳家上次去了几十个人,也就死了几十个而已,大不了一去没回头。”
萧斜阳道:“哦,对了,那群人为了柳大少可真是鞠躬尽瘁,竟敢从司空府上的凶尸额心处探取丹药。最后集体尸变的样子,真心壮观。”
说罢,萧斜阳掌心凝火,往地面一拍,那群官差身后,竟有数条死尸站立起来,它们死死地捉住眼前几个官差的肩头,动作僵硬。
为首官差冷汗涔涔,他壮着胆子道:“你究竟是,何,何方……”
萧斜阳淡道:“忘忧,萧斜阳。”
四周传来一片倒抽气声,消失数月的诡毒老怪,竟然出现在这荒村之中。
一时间,诸多念头划过众人脑海,最后,都归结为:屠村之人,乃眼前三人。
萧斜阳一见他们眼神,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道:“别瞎猜,这个锅我不背。今日见到诸位,我还真是高兴。你们既然来了,不把这地儿给我处理好,我就要你们,一一陪葬,别害怕,因为我是认真的,况且,我在诸位眼中,从来就不是个好人。”
萧斜阳要求不多,只要他们提供帮助,让此处的尸体都能入土为安,然后再让柳家出银子,做一场大法事。
得知眼前这位是人人闻之色变的诡毒老怪,官差们不敢讨价还价,只能按照萧斜阳的要求去做。
司空月道:“你这样暴露身份,不怕引来柳剑清?他现在可乐意带着一群江湖人士追杀你和凌月。”
关于这一点,经过今晚事变的萧斜阳已经想通了,数月之前,他离开村庄之时,老村长便跟他讲过,当年跟明王参与过镇守故者山的人,皆得不到善终,该来的,始终会来。
萧斜阳不信命,不知这到底算不算命数,但他明白,关于诡术残卷,关于葬归,关于那名有心人,这一切的一切,皆应由他这个局中人去了断。
正面迎敌,成为那有心人的靶心,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萧斜阳回答司空月道:“我想好了,若是我掩饰身份有用的话,躲起来有用的话,那你就不会被抓了,我不想因为这些破事连累到我身边的人,这一切都该有个了断,掩饰身份不是办法,只能正面迎敌。”
司空月道:“何出此言?”
萧斜阳道:“明王没死,他回来了,这是方才轻轻对我传达的信息。”
步倾流眼内有惊愕,他确认道:“明王,段非言?”
萧斜阳道:“明王消失多年,如今突然出现在此处,还残忍屠村,想必这村里,必然有个重大的秘密,是明王需要找回来的,而这个秘密,必定跟明王追寻半生的诡术有关。”
步倾流回想起,他与萧斜阳初次入此村,便发生了‘女子投井,化成水鬼’之事,机缘巧合之下,两人一同进入到此村的地下古墓,遇到了诡异的棺材阵,以及守护古墓的阴尸,两人甚至差点被阴尸一把火烧在墓底。
萧斜阳道:“花儿,有件事我当初没跟你讲。”
步倾流道:“何事?”
萧斜阳道:“那日通过水池逃出古墓之时,我曾看见,墓顶有一具被封印的尸体。”
司空月道:“那你当初怎么不讲?”
萧斜阳道:“当初阴尸在墓底点了火,我要再不把你家尊主带走,我们便只能等着变烤猪了,我可不想死得那么难看,不符合我审美。况且——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区区诡术残卷能牵扯出日后如此多的牛鬼蛇神来。”
步倾流道:“依你所言,明王出现在此处,该是与墓顶那尸体有关联。”
萧斜阳道:“我透过对轻轻的探魂,看清楚了明王脸上那诡异的纹路,那紫纹,跟古墓石墙上所描绘的纹路,一模一样,他是冲着这古墓而来。”
司空月道:“冲着古墓来,悄悄进去便是了,何必带如此多人来残忍地屠村。依本少爷看,他该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落在村里了,而恰好村里人看见他搜寻这个秘密,为了不让秘密外泄,他选择不留活口。”
萧斜阳道:“你讲得好有道理。”
司空月道:“这本来便是道理。况且,明王如此着紧这个秘密,这个秘密,对他该是要致命。”
萧斜阳道:“或许就只是个秘密而已。明王屠村,也许是因为他本来便是个心理变态。”
司空月道:“这个我举双手赞同。毕竟,明王这厮,多年来一直在研究诡术,研究到差不多到走火入魔。要说不心理变态,那绝对是假的。”
步倾流道:“既已知道明王所关心的秘密,就隐藏在古墓之中,何不一探究竟?”
步倾流话音一落,萧斜阳便率先带头走,临走之前,将鬼妹和黑猫扯出来,留在那队官兵旁监工。
鬼妹很想跟在萧斜阳身后,但她方跟上一步,便看见步倾流侧过脸来对她微微一笑,那笑里有着十足的寒意,想起数日前差点把自己再送一遍黄泉的步雪莲,鬼妹驻足了,眼里划过一丝不甘。
……
古墓入口早已因一场火灾被堵死,依靠原来的入口进去根本不可能,但有一处小溪连着古墓内水池,只要寻到小溪,便有办法再进古墓。
司空月跟着萧斜阳到达小溪处,他皱着眉看向在月色照映下显得一片澄澈的溪水,有点怕湿身。
萧斜阳道:“难道你潜水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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