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呢,环境对星星还是有很大潜在影响吧,味道要达到极致,是需要食材、厨师的技术、创造性、视野等等到一定的高度,这通常只有高级餐厅的大主厨能做到,有财力支持,又不用顿顿下手做,可以努力修炼,与他们相比,海南鸡饭、大阪烧的厨师们哪有余裕做这些,能认真保持味道就不错了,所以只能拿推荐、一星……
第98章 霍子安的领悟
这时胡同里人来人往的,广场上的辉煌灯火映进来,比平时明亮了好几分。由良辰甩开霍子安的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霍子安却停下脚步,不依不饶道:“不行,我们现在就说清楚。你要生气,我……我……”
“你怎样?”
霍子安隆重地鞠了一躬,“我向你道歉。”
由良辰终于憋不住,笑了起来。“你跟欧吉不学好,我们这儿,只对长辈和死人低头。霍子安,你错在哪儿了,道什么歉啊?”
霍子安想了想:“我收了马大爷的店,收马大爷的店没错,但惹你不高兴,就是我错了。”
由良辰都不知说什么好了,第一次被男人这么哄着,他有点哭笑不得。他轻叹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霍子安又要拉住他。由良辰躲开他道:“你给我点儿时间慢慢消化这事儿,行不?
“不行!”霍子安耍无赖,“你要自己想,越想越不爽,决定跟我分了,怎么办?”
霍子安的语调楚楚可怜,而又认真无比。由良辰不能去看霍子安的脸,只要一对上他的眼睛,自己准得败下阵来。他知道这事儿是不该生气的——正常的交易,你情我愿,他一个外人有什么立场不高兴?实际上,他也不真的生气,只不过跟大部分胡同居民一样,觉得惋惜,觉得失落;而跟他们不同的是,他还多了几分失望。
他以为霍子安对这胡同,会有多一些耐心的。现在他知道自己高估了霍子安。回心一想,他的妈妈在胡同生活了几十年,尚且抵挡不了诱惑,天天变着法儿的弄房弄地,他凭什么要求霍子安可以抵挡这一切?
他能理解,但还是失望。他觉得失望,又没能力阻止它发生。说到底,他的情绪,更多是因为自己的无能吧。
由良辰转头看了一眼人声喧闹的广场,对霍子安道:“外面好多事等着我们呢,忙完了再说好吗?”
霍子安也知道宴会刚开始,正是箭在弦上,不是腻腻歪歪的时候,见由良辰执意如此,他点点头道:“好吧队长,结束了我们好好谈谈。”
看着霍子安走向餐厅的背影,由良辰下意识地去口袋里摸烟盒。他特别想抽烟,但烟拿出来后,他想了想,还是忍耐着放回口袋里。
几百个宾客、上百人的厨房和服务员,正等着他去协调呢,他还不能让自己松懈下来。
他转头走回广场。
前几样菜端出来了。卷着椰枣的鸡肉和柿种虾球做成小串串,配着蜂蜜玉米和迷迭香煮小土豆;梨丝、花椰菜、羽衣甘蓝和液氮冻好的奶油荔枝酱拌在一起,最后浇上温热的油醋汁;牛尾汤盖上酥皮,搭配自制的蒜味牛肉干。
这是胡同餐饮的一次集体展示,所以不要求整套餐食风格统一,各个餐厅拿出各自的特点就可以了。法餐厅依旧是精致细腻、食材多样化、烹调和摆盘复杂。之后是西班牙餐厅准备的各种tapas,小份小份的食物,用上了各种海鲜、伊比利亚火腿、大量的番茄和橄榄油。意大利餐厅端上了冰淇淋和披萨。
现场架设了一个户外的烤炉,一个调酒台。烤炉上烤着小牛排、羊排和香草鸡腿,由魏国恩和意大利厨师主理,客人根据自己的爱好取食;调酒台则由酒吧老板驻守,做了五种鸡尾酒供选择。由良辰也在调酒台帮忙,那里便成了“司令台”,调度上菜顺序等问题。
刚开始就出了状况。炉火边很快就排了长龙,原来许多人放下小口的精细法餐,去等烤牛排。结果队伍排得越长,凑热闹的人就越多,很快的厨师就应付不及了。由良辰当机立断,让服务员记下他们的要求,请他们回座等待。
人群虽然散去了,魏国恩却愁道:“一看不用钱,每个人都要好几份肉呢,这还不得烤到半夜了!要不从意大利餐厅调人过来帮忙?”
由良辰想了想,道:“再多人也不顶用。”他让意大利餐厅赶紧烤披萨,披萨两分钟能烤完一炉,速度快,又叫西班牙餐厅把压轴的海鲜饭先拿出来。他对服务员道:“把饼和饭帮忙分到客人碗里,一般吃饱饭,就不想吃肉了。再不行,就上馒头!”
用馒头来替代烤肉?!对由良辰简单粗暴的逻辑,魏国恩简直哑口无言。这中秋祭一直是由良辰在策划和协调,由良辰不爱开会,也没什么听取各方意见、平衡各方关系的手腕,凭的就是脑子快、思路清晰简洁、执行坚定,慢慢的大家都愿意听他调度。毕竟这种活动,重要的不是主意好,而是有人出主意,并且愿意为决策负责任。由良辰对此是从不逃避的,有事情解决事情,他跟街坊、居委会和厨房团队混得熟,对食物、酒和上菜的知识也足够他应付各种状况,从一团乱麻梳理成井然有序的晚宴,至今还没出过大乱子。
果然桌子摆满之后,人们不再急迫地催促服务员烤肉。由良辰干脆让人把卤肉馒头都端上来,不管什么上菜顺序了。
经过这次活动,魏国恩对由良辰刮目相看,觉得这胡同串子也不是那么不靠谱嘛。虽然他只是个没什么出息的服务员,但做好服务员的工作,让他这样有才华的厨师可以发挥所长,也算是有点用处了。
外面正热火朝天,霍子安却静静地待在厨房里,拆着蟹肉,准备做几样本帮菜。
他的头刚到灶头高时,就开始学习烧菜做饭。当时条件贫瘠,吃来吃去都是当季蔬菜,炒个八宝辣酱,做点熏鱼。到了河虾的季节,价格最便宜的时候,妈妈也会买一点回来尝鲜。就是这么点材料,他折腾来折腾去,居然显露出了天赋。从他七八岁开始,母亲就把厨房交给了他,楼里的叔伯姨娘也愿意教他些灶头上的本事,看着他小小年纪弄出一大桌菜,他们觉得怪可爱,又怪心酸的。
当时霍子安却心无旁骛,他每次做饭的时候,都只幻想着父亲过一会儿就会回家,等着他把饭菜端上桌。父亲是他的第一个食客,虽然只是幻想中的……
现在,他终于可以为父亲做饭了。他学了一身的本事,脑子里有无数的创意,此时却只想做最简朴、最熟悉的家常味道。
茭白切成滚刀块,放上大量酱油和糖,在锅里里焖着,酱汁慢慢变得浓稠,现出了红亮的色泽。醉河虾用花雕酒腌渍了一天,从冰箱拿出来回温,他不用酱油味精,而是放了用姜汁蒸过的干贝来提鲜,因此虾的颜色依旧洁净透明。最麻烦的不过是蟹粉豆腐,大闸蟹现拆,和咸蛋黄、豆腐一起炒。
三样菜,他半个小时就做好了,连着白米饭,让周冬曦端到父亲的桌上去。
做完这些,他突然觉得被掏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爬上心头。他终于如愿以偿为父亲做了顿饭,但早已过了父亲一个摸头、一个微笑就能感到满足的年龄。父亲愿意在别人面前认他做儿子的喜悦,也早就烟消云散。他突然意识到,无论父亲给他多少感情,也无法弥补这些年缺了父亲的空洞。这空洞已经化为他身体里的一部分,让他一边寻找安稳感,一边又神使鬼差地到处漂泊。他要找的安稳感,无论哪里都不会找到了。
这个事实让他痛苦,却也让他释然。心里留着空洞,等着别人去填补,那种感觉太让人烦躁了。邱新志说得对,他应该更理智地面对他和父亲的关系,与其索取关心,不如当成相互需要。
想明白了这些,他脑子一下子就清楚了。
他现在已经不需要等着父亲回来吃饭。他需要的,其实是一家成功的餐厅,是米其林三星,是名厨的光环。他需要世界喜欢霍子安做的菜,他的创造能在餐饮史上留下痕迹。
他需要在这瞬息万变的城市里驻留下来,跟由良辰的感情受到承认,受到祝福。
而自己,正顺利地往这个方向前进。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这很好,很好。
他放下了对父亲的疑问,对包子铺的遗憾,对胡同变化的患得患失;他正在迈向自己的目标,纵然在这个过程中,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遂他所愿,但这就是应当的代价吧。
这么想,他的心理负担卸了下来,感到全身都轻松了。
这时,身后飘来一阵浓烈的香气。转头看,陈朗心正从烤箱里拿出月饼。中秋祭肯定是需要月饼的,几经讨论,他们选择了最传统的“自来红”和“自来白”,但和传统的做法稍有不同,酥皮包上了坚果和福建的花生酥糖。霍子安尝了一口,直击人心的甜香。
陈朗心不错眼地看着霍子安,问道:“有那么好吃吗。”
“好吃!比我吃过的月饼都好。”
陈朗心一笑:“是你心情好吧,吃什么都甜。”她犹豫了一会儿,八卦道:“喂,你最近怎么笑得那么贱,是不是新交到女朋友了?”
霍子安摇摇头:“女朋友?我现在不考虑这个了。”
陈朗心放了心。她对霍子安虽然没什么想法了,但霍子安不谈恋爱,好好的工作,她会更开心一些35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
霍子安却想,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怎样哄好由良辰——不,由良辰根本不吃那一套,把他当女朋友那样花言巧语、爱护保护,根本不能打动他!嗯,还是撒撒娇装可怜吧,这一招对他最有效了……
想到这儿,他又贱贱地笑了起来。
第99章 被困
天完全黑了下来,更黑的是耸立在两旁的古楼。这一晚,两座楼的灯光都没有打开,是为了衬托天上那一轮明月。天气晴朗,月亮大而圆,却不如何光洁,仰头观月,可以看见银盘上的几块斑点。
大家应景式的看了几眼月亮,就回到眼前的酒肴和社交里。居委会请了个民乐队来现场演奏,声音有点扰人,配着披萨牛排,倒是有几分喜感。
霍子安拿了月饼,回到父亲的席上,见众人正在品尝着刚端出来的本帮菜。
大画家卢夏连连称赞,说西餐主厨能做出这样的本帮菜,本地师傅得气死了。霍子安却听出这是场面话,中餐讲究火力和温度,他炒菜最多算及格,跟老厨师还是差得远,当下说道:“我学的是法餐,平时家里吃饭,还是做家乡菜多一些。”
高教授接道:“老秦有福气!我家那两祖宗,能自己洗碗就不错了。”
高教授言下之意,是以为秦有德日常能吃到儿子做的饭菜。霍子安微笑不语,他跟父亲非但不住在一个家里,甚至,他到现在连父亲住哪儿都不知道呢!但在这种场合,他作为晚辈不适合太多话,陪陪酒、陪陪笑就足够了。
最让他惊奇的是,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已经忘了父亲叫“阿谢”、“阿宽”,或者他用过的任何名字了,就好像他一直就是“老秦”。而且他们也不谈什么往事,只聊现今的生活:旅游过的地方、健康问题、哪里的餐厅好吃、今年龙井的品质等等。
只有一次,卢夏说到了当年的一件事——“还记不记得,有一年,我们几个三更半夜一起爬鼓楼了?”
“记得记得!那是1995年嘛。”一个话剧导演道,“真牛逼啊,当时这块晚上没人管,三伏天的,咱八个人,一起来到这儿,七个人爬上去了。”
“七个人?谁没爬啊?”一没参与的人问。
“老秦!”高教授指着秦有德。在老友的聚会上,他离奇地反应快了起来。
秦有德笑了笑:“我没爬。你们都要上去,我一把老骨头,就不跟年轻人疯了。”他年龄比这群人要大,当时也不过三十几岁,说不上是“老骨头”。话剧导演调侃道:“上海人有身份儿,不跟我们干傻事儿。结果,真出事了!”
霍子安听到这里,非常意外,原来父亲竟然临阵退缩了。当时发生了什么?
卢夏:“那个时候楼的顶部还在整修,白天是有人看门的,到了晚上,保安没在,门也没关,我们就混了进去。里面啊,黑乎乎的,我们没带手电筒,就那个拉小提琴的——旭子,戴了个日本表,能发一点光。他打头,后面一串人跟着。里面太黑了,手表的光钢镚儿那么大,怕走丢啊,所以旭子吹着口哨,我们听口哨的声音辨别方向,摸着黑爬的楼梯!”
另一人:“你们还记得吹的什么吗?义勇军进行曲!”
大家哈哈大笑。卢夏:“没错,义勇军进行曲。后来大家都吹了起来,也不怕黑了。义勇军踏过千山万水,终于要登顶的时候,旭子突然不吹了,也不动了!我在他后面,问他,你他妈怎么了?他说:操,没路了!”
话剧导演接道:“顶上整修,封了嘛。当时啊,全部人静了下来,卧槽,我是真怕啊,周围没了声音,也不知道人在哪里。那楼梯陡得很,爬上去好说,要摸黑爬下来,想想都脚软啊。这还没完!我们在想怎么撤退时,突然砰的一声,大门关上了!我差点吓尿。”
“妈的,”高教授道:“尿裤子算个啥,老余抱住我脖子,差点把我勒死!”
老余坐在他隔壁,吃吃笑道:“不是没死吗?那时候我以为大家都得死在里面了。”
卢夏:“我们困在鼓楼里面,上不去,下不来,门又关上了。旭子说他下去看看,半天了,他回来说,门关上了,他大叫了几声,没人理。我们没有办法,一起喊了好久,但外面根本听不见。”
“哟,老秦不是在外面吗?”
秦有德淡然道:“他们上去没多久,我就走了。”
“没错,老秦自己走了!诶,你到底上哪儿去了,那时候问你,你还卖关子,”高教授立即问道。
“我没脸说啊。现在讲出来就无所谓了,我去了火车站。”
“啊?!你去火车站干嘛了?”当事人纷纷问道。
秦有德笑道:“我在北京待够了。那天晚上,看你们上去那黑黢黢的鼓楼,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再待下去。我要搭火车回家!”
霍子安大惊,父亲竟然想过回家。1995年,算起来父亲离家不过四五年。
卢夏一拍桌子:“那你咋没走啊?”
“我到了火车站,打开钱包——不够钱买车票。要当时你们在,给我凑点钱,我就走了。”
席上一下子静默下来。北漂时的穷苦涌上心头,朝不保夕而精神富足的日子,每一天都感到自己会遇到天启,每一天都可能死去……
高教授:“不走就对了!我还以为,你是最坚定要留北京的。”
“嗯,那一晚,我坐在火车站里,什么办法也没有,被人赶了好几次,一直到天亮。这之后,我就决定打死也不走了。回到上海,我裤兜里还是那些钱……不,连那些钱都没有了,一穷二白,那我这些年折腾个球啊!”
气氛变得有点沉重。卢夏突然笑了起来:“老秦在火车站混了一晚,哥几个更惨,关在那阴森森的古楼里,一整个晚上,叫天不应叫地不闻啊。第二天早上,那鸡ba保安才想起开门,见到我们,跟见鬼一样。”
“他没把咱扭送到派出所,算咱幸运了。”
“那孙子不敢,本来该他守门,我们混进去时,他去撒了泡尿,回来把门一关,跑去胡同里打牌去了。还好我们啥事没有,要死了个人,丢了个什么文物,他罪过就大了。”
“可不吗!我说最幸运的是咱几个,在那鬼洞里困了一晚,油皮都没擦破一块。要从上面摔下来,可不是玩的。真是上天保佑啊。”
“嗯,上天保佑,”卢夏叹道:“那晚罪可没少受。”
这时,服务员把刚蒸好的馒头,一大屉端上了桌。馒头个个圆鼓鼓的,还发出热气。
卢夏一看到馒头,眼睛就亮了,“这馒头蒸得好啊。”也顾不上热,倒着手拿了一个。掰开馒头,细密的气孔飘出了蒸汽。
霍子安想,这个画“馒头”画成了亿万身家的大画家,果然很喜欢馒头啊。
他吃过马大爷店里的包子,却没尝过这种老面馒头,当下也拿了一个,细细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