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走走。”虞清溪道,“咱回去吧。”他找到了那个院子,里头简简单单,没有什么。想也是,都嫁出去了,若是留些什么在这儿,也是不安全。
任桑榆自然无不可,他本就是出来寻清溪的。反正现下也无事,两人便慢慢地踱步回去。归宁是不得在岳家留宿的,他们打算等大家午休起来,便告辞回任府。
快到博雅院时,两人便发现里头闹哄哄的。
“怎么了?”虞清溪纳闷。
任桑榆也是不清楚,里头就几个奴仆在,会有什么事?
他们正想快步过去看看,便见着虞家老爷夫人匆匆往这儿赶。
虞家老爷看到两人从另一边过来,也是一愣,然后很快上前:“任少爷方才去散步了?”
“嗯。”任桑榆点头。
“好好!”虞家老爷好似舒了一口气,“贤婿没午休?”
“睡了一小会儿。”任桑榆觉得这虞家老爷有些奇怪。
“那不若去老夫那儿坐坐?”虞家老爷一面说着,一面对虞清溪使眼色。
虞清溪知道,肯定是博雅院里出了什么事,他要支开他们。他见任桑榆望过来,便微微点点头。
“好。”任桑榆自然是十分给夫人面子,两人跟着虞家老爷去前头。
虞冯氏看着人走远,才拧着帕子扭去博雅院:“嚷什么嚷,嚎什么嚎!”
静姝全身湿得透透的,披了件薄披看着丫鬟奴仆揪扯在一处。虞家的丫鬟奴仆听到冯氏的喊声,便瞬间止了动作,退到静姝身后。
“还不回去!”虞冯氏看了一眼站那儿不动的静姝,“小心着了凉!”
“母亲,”静姝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方才我不小心落在湖里,想在这苑里换件衣裳,这些个刁奴竟拦着不让进!”
“还不住嘴!”虞冯氏眉毛直抽抽,“不知道这儿住着任家少爷嘛!”老爷才说过,让她们安稳些,这女儿做了什么!
静姝嘴一撇,自然是知道了才想进来的!她本也是想美美地撑一把伞,悠悠地泛着小舟,引来那院里头的公子的。哪曾想,她晒得快晕过去了,也不见任少爷出来,正打算起身将小船靠池边,却是头上一重,直接栽进了荷花池!蠢奴婢连个主子都扶不住!她剐了橙儿一眼。好不容易上了岸,静姝自觉现下楚楚可怜,而且五弟又不在,若是进院子换换衣裳甚么的,引得公子垂怜不说,也是十分有戏。哪想,这些个狗奴才拦着她不让进,非说主子不在!骗谁呐!
“还不扶着小姐回院子!”虞冯氏手痒得没忍住,给静姝身边的丫鬟抽了一巴掌。
“母亲……”静姝很是不甘心。她觉得任少爷一定是被清溪那贱胚子管住了,不然,肯定要出来替她解围了!说来,男子哪有女子温顺柔和!
虞冯氏微微凑到静姝身边,低声咬牙道:“任少爷去你爹院里了!”
“甚?”静姝手上一松,想起方才的闹剧,便是一阵脸红。公子都不在院里,她还演这些做什么!她伸手就给橙儿一巴掌,都是她磨蹭害的,连任少爷什么时候离开院子都不知道!
虞冯氏看着静姝她们离开,转而给身边的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立马心领神会,拿了银子一个个打点。
任家的奴仆们看着她们一会儿一个画风,倒是也不接。
“拿着罢,你们伺候虞家贤婿辛苦了!”虞冯氏道,“任府与虞家是亲家,那些个误会便不必让任少爷知晓。任少爷身子才好,可不能因为这惊到半点。”她一面点出了两家姻亲的关系,一面又拿任少爷的身体来压这些个奴仆,两厢施下,又拿银子来一哄,端的是软硬皆施。
“如夫人所说,奴婢们都知晓,一切都是误会,这银子便不必了。”春雨道。可不是误会吗,若是那小姐不是误会三少爷在里屋,还能这般撒泼着要进去?
“呵呵……是啊,误会!”虞冯氏听到春雨这么一说,便是认定任府奴仆将这起起争执是误会,不会再追究了。她私下里也是想着,若是让主子知道做客时与主家起争执,总是不太好的,奴仆们肯定希望这种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如此一想,也就没坚持给银子,随便说了两句,便扭着身子回前头去了。
第11章 风雨
虞家老爷虽将两人请进自己院子,可气氛又是异常尴尬。他看着五庶子和任少爷默不作声,心虚地以为他们都知道了博雅院里的事。他知道冯氏和静姝是急了点儿,五庶子才嫁过去刚归宁来,她们就开始打嫡女也一同嫁过去的打算,确实过早了。可是,户部尚书的嫡三子娶男妻后身子大好,相信京都要不了多久就能全知道了,到时候娶平妻纳妾肯定是免不了的,毕竟,这位男妻又没法有后。若是到那个时候再考虑的话,以他商户的身份,肯定排不进了。
真是愁煞人!若这五庶子与他亲厚,倒也不担心了,偏这庶子冷情冷心,连与他姨娘都不甚热络!待任家娶了平妻进去,哪里还能想起虞家来!说来也是怪冯氏,当初舍不得将嫡女嫁过去,他便说的,即使冲喜不成,可那身份在那儿,哪能由得人欺负!牺牲一个女儿,用来提携虞家发达,是再划算不过的了!真是蠢妇!
将人招来,却什么话不说也是不妥,虞家老爷将笑容都堆到脸上,寻了个话头:“这两年风调雨顺,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不少。”
“嗯……”任桑榆顺着虞家老爷的话语随便应了一下,只当是客套话。
“民间有传小道消息,今年会降税,不知是不是确有其事?”虞家老爷问。
“小婿抱病在家,倒是消息还不如岳翁灵通。”任桑榆道。他虽如此答着,可心里却是在琢磨,前世到死的时候都是逐年加税,哪里有降过?
同样有一思的,还有坐在旁边的虞清溪。他记得很清楚,前世经商初始颇为艰难,税却是一道又一道硬抽,民间也没有听到这类小道消息。他看了一眼虞家老爷,面色不似客套话,而是带着几分试探。
“尊府在家未有提过?”虞家老爷问,若是消息可靠,他便是要让商队多出去走两趟了。
“未有。”任桑榆道,“得空,我便问一下父亲。”他只是道问一下,便未将事揽过来。
“呵呵……”虞家老爷笑道,“若是真的,咱虞家商队便要赶在过年前再出一趟!贤婿若是有消息,便通个消息来?”说到生意上的事,虞家老爷倒是耳聪得很,立马将话拦了过去。
“可以。”任桑榆道,“不过到时候不管消息如何,都不能散布出去,否则这罪名……”
“这个自然是明白的!”虞家老爷正色道。
“父亲,”虞清溪道,“这税不年年加上去就算好的了,这消息是哪里传出来的?”
“当今执政便已降过一次税了,这几年年岁好,再降一次也不足为奇。”虞家老爷道,“被莫桑侵占的樊厦土地多肥沃,咱若弥打下来之后,粮食价钱都降下来了,这是其一。”
任桑榆:“……”樊厦什么时候被莫桑侵占的?若弥又是什么时候与莫桑打过仗的?他记得清清楚楚,樊厦和若弥虽小战不断,可却是互有胜负,谈不上侵占这种程度!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再看虞家老爷,那神色不似玩笑或欺骗,这些个东西随便一查就能查到,实在没有作假的必要。他心思极快,可面上不显,依旧那么淡淡的神情。
同样的想法也在虞清溪脑子里转过一圈,他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随着他重生一起改变了。若是如此,他觉得有必要待会儿在回家路上买本史类的书看看。
虞家老爷见两人都不言语,却是认真听着,心里极满足,道:“其二,自然是与咱男皇后有关。谁人不知,咱若弥的男皇后之前是经商的,圣上当初立足,得男皇后不少帮助,现下回馈一二,顺带造福子民,也是有的!”
男皇后?!这一次任桑榆和虞清溪都淡定不了,脸上微微有些震惊。他们经历过的前世,皇后可是女的!
虞家老爷以为自己失言,妄议皇族可是重罪!他抖了两下嘴皮子:“也就是家里闲话,今儿个是贤婿过来,一时高兴有些失态。”
虞清溪和任桑榆这才微微一笑,心里琢磨着虞家老爷说的那一番话。好在这时候任府的奴仆都过来了,虞家老爷赶紧转了话头:“家里小女顽皮了些,来啊,”他看了一眼管家,“给大家压压惊。”
管家赶紧拿了银子一一打点。
任家奴仆面面相觑,这虞家夫人堵了轮到虞家老爷堵了?他们没有动,恭顺地站到三少爷和三少夫人面前。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任桑榆扫了一眼,便看到春华春泽手上的抓痕。
“这个都是误会,”虞家老爷不等那些个奴仆说话便开口道,“也就是奴仆之间争吵一翻,到底沾着亲呢,也就算过了。”
“我任府到岳家才一会儿,奴仆就跟岳家的奴仆揪打起来,不弄清楚的话,不知道的肯定会说是我们任府家奴不懂规矩,若更严重一点的,参我父亲一本,道是御下不严也是可以的!”任桑榆道。
“奴婢/奴才有错!”任府的奴仆闻言纷纷下跪。
虞家老爷见今日这事不得不说,与其让人揭了个干净,不如由他来说:“贤婿啊,今儿个确实是误会。静姝姐儿去荷花池里泛舟,没想着一个不小心落在了池里。静姝姐儿身边的丫鬟也是担心,生怕姐儿受了凉,便求博雅院一用,她回去拿衣裳来。”他将静姝的错摘掉,又生怕任府奴仆再补口,便又笑道,“说来,也是贤婿身边的奴仆忠心,主子让守着院子,便是半分都不肯动,这才争执了起来。”
任府的奴仆气不过,可也是没法说,他们的确是按着主子的要求守着院子,才没有退让半分。而且,他们是看出了这位虞家小姐心思不纯才阻着不让进的。哪有明知院里有男客,还非要湿着身进去借用屋子换衣裳的?得亏三少爷和三少夫人都不在,不然这一进一出,少爷的名声可不就受损了!
“荷花池?泛舟?”虞清溪看向虞家老爷,“那船转得过来吗?”他自然是从那些话语中明白过来了,这静姝一开始的动机就不对,虞家那么多池塘小河的,怎就偏去了博雅院前的荷花池?那池中光残荷就霸了大半池塘,余下的地儿就那么一点点,泛舟?还真亏她想得出来!不过,作为虞家的庶子,过多的话也是不能说的。
虞家老爷真想白一眼这五庶子,嫁人之后便这般外道!可是,他摆着陪笑,眼皮一点都不敢翻动。
“虞家的小姐可真有雅兴,寻了正午时分泛舟。”任桑榆轻轻一笑,不过,他也没揪着不放,只用温温凉凉的语气道,“今儿个都是自家亲戚,倒是说得过去。若是那博雅院住了别的男客,这奴仆还这般拎不清,连累自家姐儿不说,还得拉上家里所有的姐儿名声!”
虞家老爷听了,愣是惊出一脑门子汗!他抿唇一想,对管家道:“将今儿个静姝身边去博雅院的奴仆都拉去庄子上干活,一个个都给看好了!”犯大错的奴婢一般来说要么打死,要么发卖。可现下归宁时候不适合见血,自然不能打死。发卖的话,这些个人若是说出去些什么,那肯定会坏了虞家女儿的名声!现下这种事发,只有放去庄子上找人看着,才不至于翻出浪!
“也是岳翁太过慈爱,以至于姐儿纵容了身边丫鬟。”任桑榆道,“小婿私心想着,岳翁该立的规矩还是要立的,否则那些个不长眼的奴仆都该忘了,虞家的大家长是谁了。”
虞家老爷呼吸一滞,他确实是打算就罚个丫鬟,静姝便是去说几句就算的。如今听任府少爷这番话,心里立马转了心思。他对管家道:“通知静姝姐儿,禁足……一个月,抄女德!”毕竟是手心里捧着长大的,他没舍得罚太多。
虞清溪垂目不语,嫡女受宠也是自然,犯错了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也是正常。
“说起来,这姐儿也是要论嫁年纪了吧?”任桑榆道。
“是!”虞家老爷眼睛一亮,莫不是静姝已引起任少爷注意了?他马上心里一紧,眼睑也是垂了下去,今日的一系列事摆明了不会给任家少爷留下好印象!可静姝长得不错,说不得少爷就喜欢这样的,皮囊不错,心思却是直白的!说起来,要女子多聪慧作甚,能管个后院便成了!
任桑榆见虞家老爷小眼那么一闪,就知他误会了。他道:“姐儿性子有些娇惯,若是有宫里嬷嬷教养一番,性子会有所收敛,议亲也会让人高看。”
虞清溪微微一笑,宫里嬷嬷的规矩可是出名的严苛。任桑榆这般说话,听着是替虞家女儿着想,实则是为惩罚静姝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官家无简单的人,久病在床的人也是不容小觑的。这三言两语之下,虞家的奴仆和小姐都受了惩罚,任家奴仆却是一个都未带上,倒是个心明眼亮的。
虞家老爷认真思索一下,倒是觉得可行:“这宫里嬷嬷哪是咱能请得动的……”
“到了年纪得了恩典放出宫的嬷嬷,倒是可以去请一请。”任桑榆道,“左右一个也是教,两三个也是教,家里的女儿都教养一番,以后出息了也是帮扶岳翁。”
虞清溪闻言,依旧那么垂目听言。
“贤婿指点的是!”虞家老爷笑哈哈道。他一个商户,就算有银子,也想不来这样的主意。以前也是听冯氏说过,官家的女儿好多都是请宫里的嬷嬷来教习的,可他们家没这等路子。得亏任少爷这么指点,宫里的嬷嬷是难请到,可那些出宫的嬷嬷请来倒是容易些!
“岳翁若是有意,小婿回府后替岳翁问一下母亲,是否有合适的人选可以介绍。”任桑榆道。
“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虞家老爷大笑。正愁着搭不上亲家的边,现下虞家的女儿到任家主母眼前过一道,以后还怕没机会?
任桑榆作势看了一下日头:“现下不早了,小婿便带着清溪回府,岳翁保重!”
“哎哎!”虞家老爷笑着点头,“管家,赶紧将准备的回礼给贤婿带上!”
归宁的回礼规矩上是不能超过夫家送来的,可也不是不能搞花样。比方说,送过来是八件礼,回礼回个四样或六样,可里头的价值却是不菲,这也是可以的。虞家有心巴结任府,自然也会动这个脑子。
虞清溪看着礼一件件搬上最后一辆马车,对虞家老爷微露“感激道”之色:“父亲,这……”
在任家少爷面前,虞家老爷自然是乐得扮演父慈子孝。他拍了拍清溪的肩膀:“父亲只盼着你好好的,……”话只说一半,藏下了一半。虞家老爷看自家庶子眉清目秀的聪慧面相,自然不怕他不能领会。
“谢父亲!”虞清溪只应他说出口的那半句,至于那似掩非掩的那半句,抱歉,以后再看罢!
这种场合,虞冯氏自然也是要出来相送的,看着大半马车的宝贝要给那个庶子,心里是又急又气!
“夫人,贤婿与儿以后会常回来看我们,不用这么舍不得!”虞家老爷自然是明白自家夫人眼里的意思,生怕这猪脑子又坏事,便给她使眼色。
虞冯氏看到自家老爷眼里的警告,自然不敢有其他脸色出来,她陪笑道:“清溪啊,母亲也是舍不得……你,以后可得常回来看看啊!”常回来了,才能多探探任家主母对三少爷娶平妻纳妾的意思!至于那马车上的回礼,虞冯氏偏过脸,以后便等着从他嫁妆庄子里抠出来!现下秋收刚过,相信庄子上的管事很快就要去找他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贱胚子而已,哪能翻过那些个油滑子。
“谢母亲挂心!”虞清溪淡淡一笑。演戏而已,端看他愿不愿意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男皇后知道是谁吗?
虞清溪和任桑榆经历的前世都是同一个环境,斯水流年里白泽芝的出现扇没了樊厦国,穿越异世之福慧双修里福尔和林渊的出现扇没了莫桑帝皇,穿越种田之文恬武嬉里田恬的出现扇没了原本该继承若弥国的三皇子。所以,这一世,虞清溪和任桑榆面对的是扇得面目全非的世界!
第12章 欲来
由城南往城东必经皇城街市,任桑榆看了一眼外头,对虞清溪道:“现下尚早,我们下去看看街市热闹?”
“好。”虞清溪正想去买本书来看,自然是点头应了。
任桑榆带了虞清溪,后头跟了春雨和春华,四人往街市里走。走到一间书局前,任桑榆顿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