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厢任桑榆离开相顾苑,一路上时不时地就要朝虞清溪看上一看,最后,他在虞清溪之前躬身:“来,夫君背你回去!”
“我……”虞清溪一愣,“我已经没事了,夫君不必如此。”
“上来,成亲这么久,还没背过清溪呢。”任桑榆维持着那姿势道。
“这……”虞清溪并不上前。
“上来。”任桑榆回头看他。
虞清溪看了一眼任桑榆的体格,再思及这一阵的锻炼,犹豫地伏到任桑榆背上。他知道,若是要说出怀疑桑榆身子骨的话,他肯定是面子上要挂不住的。
任桑榆将他背起,还稍稍往上掂了掂:“清溪,你一点都不重!”
虞清溪为了让任桑榆背起来轻松点,特意还往前靠了靠。他道:“桑榆,我真的没事了,你别担心。”
“嗯。”任桑榆应了一下。
“你若是吃累了,”虞清溪道,“清溪晚上又得担心了。”
任桑榆顿了一下。
“夫君,你瞧,一路上奴仆们都看着呢,多不好意思。”虞清溪道,“若是传了整府皆知,清溪……明日都不敢出院子了。”
“我们是夫妻,怕甚!”任桑榆道。
“自是夫妻,才是要处处循着规矩来。”虞清溪道,“若是小妾之流,哪里需要看这规矩,只一味邀宠便是。”
任桑榆叹气,将虞清溪放下来。他知道,为人正妻若让人看轻了,就再没有威严可言。他握着虞清溪的手道:“咱灏瀚苑里不兴纳妾。”
“嗯。”虞清溪淡淡一笑。
“不让背,那我们就慢点走。”任桑榆牵着他慢慢踱步。
回到灏瀚苑不久,相顾苑就送来一小砂锅鸠鸽粥。打开锅盖,腾腾的热气混着鲜香扑面而来,正中还泛着小小的粥泡,显然是刚煮出来的。菌菇撕得碎碎的,缀了两颗鲜红的枣子和丰润的枸杞,末了还撒了星星点点的碎荽,倒是看着食欲大开。
虞清溪让春汀将砂锅拿去温在小火炉上,转身对送粥品来的皎月道:“替我们向母亲道谢。”
“三少爷三少夫人喜欢就好。”皎月一笑,“夫人只道让三少夫人好生照顾身子,若是再有不舒服,只管拿牌子去请太医,身子要紧。”
“好。”虞清溪点头。
皎月也不敢多打扰:“三少爷三少夫人早些休息,奴先行下去。”
当夜,任桑榆没有再练武,只和虞清溪一同在屋里看书。虞清溪生怕任桑榆背他的时候弄伤了腰腿,便让他靠着小榻看书,指了春汀在一旁给他揉腰捏腿。
任桑榆见此也是一笑,如此阵仗自然是看不了多少书,一个时辰后就与虞清溪一起用了一碗鸠鸽粥便歇下了。
半夜,虞清溪起来接了一条公中消息,“罗那西望山山脉火神发怒掩埋兵士十万”。他缓缓将纸片卷起,缠在蝙蝠后肢,打开了窗户放飞了出去。窗外寒风呼呼,扑得烛火连连躲闪,虞清溪阖上窗户,看了一眼早已沉睡的任桑榆。床帷轻轻飘拂了几下才定下,任桑榆睡得很熟,丝毫没有察觉。虞清溪继续回身对着窗户,轻轻抚摸了一下心口。怎么会突然心悸的?多想也没个结果,他又返回到床上睡去。
在亚热带丛林里,一道身影小心地摸到湖畔边。他核对了位置,心中舒了口气。等手中的消息传递给接线人,他也就能全然退出了。自接手这个任务,他已三年没有归家,想起家里那个初长成的儿子,他的脸上不免露出一丝微笑。
他侧身望向一处,警惕地隐蔽自己的身体,待看到来人之后,不免有些吃惊,竟是朗丰仪。只见那人默默核对位置,从臂袋里取了一张不起眼的标贴别到胸前。
见到熟人当接线人本该是再顺利不过的,位置也对,暗号也对,可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摇了摇头,大约是自己多想了。他拨开灌木丛,向朗丰仪走去。郎丰仪转过脸,一瞬间,从愕然到皱眉,再到公式化的微笑,都被他看在眼里。确实有什么不对,可究竟是哪里?
他像以往一样交接,核对暗号,再交接资料。可在资料交接的一刻,他看到了朗丰仪手指不自然的一颤。他没有多想,只道:“之后就交给你了。”
“嗯。”朗丰仪轻轻应了一下。
转身的一霎那,他便被冰凉的一点抵住后脑。反转,夺械,几乎是下意识里的动作,可他漏算了这人的冷情,面对共事多年的伙伴,这人思索都不必思索,手指扣住扳机直接开枪。
“噗!”很轻微的一道声音,从眉心打入头骨。他的思想在一瞬间停止了,身体直直往后面的水塘倒去……
“爸!”虞清溪满头大汗,一下子从床上惊坐起。
“清溪?”旁边的任桑榆被惊醒。
虞清溪看了一遭四周,还是在灏瀚苑里,并不是在丛林里。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眉头却是不自觉地皱起。
“做噩梦了?”任桑榆伸手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身子有没有不舒服?”
虞清溪还沉在梦里未出来,他不想任桑榆看到自己的脸色,便直接将脸埋到人任桑榆怀里。那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他只用那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却看出了不少东西。朗叔为什么要朝爸开枪?他明明是来接应他爸爸的,怎么会在接手之后杀了他爸爸?他爸爸忠诚低调,这不可能是上头的命令,那只有一个可能,杀他爸爸纯粹是朗丰仪自己的决定。任务靠近收尾,这时候杀了他爸爸,便一切都中断了。这么说来……虞清溪在任桑榆怀里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将眼泪压制回去。
任桑榆只是抱着虞清溪,安安静静地抚着他的背,没有再多说话。
虞清溪深吸了几口气,安慰自己说不定这一切真的只是梦,是他胡思乱想了。身在这里,哪里还能看到那世界的事情?他调整了心态,从任桑榆的怀里出来。
“要不要喝口热水?”任桑榆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庞,将他脸上的湿润都擦干。
虞清溪微微点了点头,就在他惊醒之后闷到任桑榆怀里时,春雨已赶进来,站在门口等着吩咐。
任桑榆朝春雨招了招手,拿热水来给虞清溪喂了两口,才让人退下。他搂着虞清溪躺下:“睡吧,夫君在旁边呢。”
虞清溪闭上眼,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任桑榆跑了个圈,便换了身衣裳与虞清溪一起去相顾苑。庶出的和姨娘在请过安之后就被任范氏打发走了,留下的都是嫡系。大家聚在这儿用了早膳,长榆和星榆临了还对任桑榆说了吉利话才去户部。
虞清溪见任桑榆吃得差不多了,便也擦了擦嘴,抿了口茶水。
“母亲,我用好了。”任桑榆的心态跟往常去相府一样,丝毫不像是要马上参加世家子弟考核的。
“嗯。”任范氏点点头,“早去早回。”
虞清溪看着任桑榆起身,赶紧也起身:“母亲,我便随着桑榆一起过去,就在那儿等着。”
“清溪,你昨儿个身子还不舒服的,好好在家养着罢。”任范氏道。
“是啊。”任桑榆看他,“作甚要跟着去等,外头多冷,好好在家里才是正经。”
虞清溪不语,还是看着任桑榆。
“清溪,留在母亲这儿,母亲正好有时找你。”任范氏道。
“好。”虞清溪这才点点头。
任桑榆一笑,起身出府。
“母亲,什么事?”虞清溪问。
“哦,今儿个桑榆考学,我们给上炷香,菩萨保佑桑榆一切顺利。”任范氏道。
“要的。”虞清溪点头。
可是,上炷香才一会儿工夫,虞清溪看着面前的婆媳三人凑在一起,绣着什么,有些无奈地看了看手里的话本。
“清溪,可是这话本不好看?”莳薇抬头看他,“母亲偏厢里有一柜子话本呢,去找人换一本来看。”
“你这……”任范氏轻敲了一下莳薇的头。
虞清溪这才一笑:“就这本吧。”
作者有话要说:
虞清溪第一世死于非命的原因,就在那个梦里。
第40章 出境
苏木看着刀扎入那人背后一寸之多,顿时深吸一口气。鲜红的血从伤处渗出,流至药汁里搅合在一起,散出铁锈的腥味。他缓缓看向罗立,面色黯淡了下来。
“谧……”罗立走过去,看着眉头紧锁却不见醒来的禹谧,他伸出的手始终不敢触碰到禹谧身上。
不惊走进去看了一眼,正要转脸与龑没说些什么,却见他径直走了过去。
龑没缓步走去,一面扎起袖子。他一指瘫在地上的苏木:“净手,拔刀。”
苏木回过神,旁边的药童赶紧去取了放凉的温水伺候他们净手。苏木看着龑没取了银针在火上烫,便掐着时间利落地拔出刀。在刀离开禹谧身上的一刻,龑没飞快地落针止血。苏木拿了棉纱递过来,一面将这位病患的情况说与他听。说完之后,苏木才想起,这人还是第一次见,他却是第一反应之下服从了他的命令,并自觉为他打下手。他正想问问这人是谁,在澜桥可没听说有这号人物,不过他看了一眼罗立,料想这些人的背后都不会简单,便咽下了言语。
龑没一边听着苏木的话,一边探禹谧的脉象。他转脸对不惊道:“澜儿,闲杂人清出去。”也不待人有其他回答,又对旁边的药童道,“准备一套干净的银针。”
不惊看了一眼罗立,没有将他列入闲杂人,只将暗系人指了出去做方才刺杀的扫尾事务。
龑没撤去一些针,放置到一旁,转而看到苏木不解地琢磨那些撤针的穴位,便与他讲解。
“所以,这还是有的救?”苏木听了一会儿,明白过来。
龑没点头,重新拿针来改穴位,一边改,一边与苏木分说。期间,他还写了个方子递给药童去煎药。
罗立听到还有救,瞬间像是活了过来。他看了一眼不惊,轻声道:“谢主子。”
不惊看了一眼龑没和苏木,便冲他朝外头抬了抬下巴。罗立知道外头有暗系人把守,心里也是放心,便心领神会地引他去廊下。
“黑系一部都安然脱身,你们如何会招来罗那皇室暗卫的?”不惊道。
罗立也没个头绪:“一路上我都有警惕,并未发现跟踪。”
“黑系一部据点没有被发现,炸药运出没有被劫走,连黑系一部转出罗那都很顺利,”不惊道,“却盯上了你和禹谧。”
“主子是说……”罗立从头到尾将人员排了一遍。
不惊点头:“黑系一部的首领才是他们想争抢的,若是活的争抢不到,他们便会暗杀以绝后患。”黑系一部制神秘武器他知道,但是却是现下才知道只有禹谧掌控一部的一切,其他成员只辅助。
“暗系有人叛变。”罗立沉眉。
“从老人里排查吧。”不惊道,“连我都不甚清楚黑系一部的事,若说这人是新人,我是不信的。”
“嗯。”罗立点头。
“骋和暄会全力配合你,其他不必知会。”不惊道,“另外,有关黑系的消息不要在公中传播。”
“自然。”罗立应。徵骋是悍支首领,束暄是谍支首领,两人都是不惊颇为信任的暗人,与罗立属同一批进的。他想了一想,犹豫着道:“虞清溪……”
“我有派人保护。”不惊道。
罗立安下心来,却又有些苦涩。他突然想起了苏木的话,问:“主子,那虞清溪是……谁的孩儿?”问了之后,又自觉僭越,埋?6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峦罚八∽铩!?br /> 不惊斜着眼看他,轻轻一笑:“嗯,是禹谧的孩儿。”
罗立瞬间抬头,暗人的亲子都是不能自行调查与寻找的,主子却是直接将这事实告诉他。他微微点了点头,老实道:“与禹谧很象,我第一眼看他,就认出来了。”
“所以,你能认出来,那别个也能认出来。”不惊道,“这就要怪花殇了,就该从小一点点改容,大了也不至于这等面目。”
“可能……他对自己的面容比较满意……”罗立只好道。
不惊:“……”难道面皮就不能做好看一些?还是说只有像禹谧才算俊美?他挑眉看罗立:“那你觉得你自个儿的面容如何?”
“不及主子。”罗立认真道。
“少拍马屁!”不惊道,“你见过我真容吗!”
“真话!”罗立点头,“主子与主上长得一模一样,自然是见过的!”
不惊见他马屁拍的如此真切,也是一笑:“得了,有空多瞅瞅自己的脸吧!真脸!”
“哦。”罗立点头。他平日各种面皮轮换,真脸倒是没怎么用过,也没工夫去看。
不惊只能心里默默替他一叹,活该什么都不知道,真脸都藏习惯了,大约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了。反正他已经提点过了,能不能领悟就看他自己了。
“主子,”罗立看了一眼里头的大夫,“那是我们医支的?”
“哪里可能?”不惊道,“我们齐庄好大夫是多,但像这样医术卓越的人却是没有。”
“不若将他们收编进来。”罗立道,“扩充一下医支力量。”
“哦,可以考虑。”不惊一笑,“你给我说说,就那个苏木,你用什么法子来收编?”
罗立抿唇思考:“神医药谷的?”
不惊点头。
“仰仗齐庄打名气是不需要了,”罗立道,“钱财……他好似也不需要,罗那首富索琨的嫡女婿,哪里会缺钱。而且,依我看来,这位苏大夫倒是淡然得很,只求一方安稳。难办!”
“嗯。”不惊点头。
“待我好好想想。”罗立道,作为商支首领,骨子是不容易轻易放弃的。他又道:“跟随主子来的那个大夫是什么来头?”
“也是神医药谷的。”不惊道。
罗立有些惊讶:“怎的看苏大夫并不认识这位……”
不惊摊手。
罗立回想起来,苏木倒是没戴面皮,另一位大夫倒是戴了面皮,大约是这个原因吧。不过,同是药谷出来的,半点都没有识别方法?只能道,药谷不似齐庄,他们出的是大夫,不是细作。
罗立一回头,看到禹谧头上的针都已撤了,两位大夫正对着他静默。他对不惊道:“主子,大约是结束了。”两人便回身,走进屋子。
“龑叔,如何?”不惊问。
“大约明日会醒来。”龑没道,“刀伤需要静养,而禁术的解除不是我辈范畴,需得寻对他施禁术的人。”
“大夫,那他现下的状况如何?”罗立道。
“醒来之后,他的记忆可能如昏倒前一般,”龑没道,“也有可能出现错乱。”
“错乱?”罗立的眉头紧皱。
“前一会儿可能是施禁术之前的记忆,一个转身说不得就是施禁术之后的记忆了。”龑没道,“我不太清楚下的禁术是什么,但若是出现与那禁锢住的东西符合的,便会刺激到他,继而引起他的恐慌与错乱。”
罗立沉默,进黑系的都不得联络外界,包括暗系的人和黑系其他各部,便是为了保守他们所参与的秘密研制。那么,禁锢住的就是以往的记忆。若没有了之前所有的记忆,那只能依附在黑系一部,黑系一部的秘密也得以保守。罗立垂眸,心里一阵失落。
“他现下的身子可否转移?”不惊道。
“小心伤口便可。”龑没道。
“那我们今夜出罗那。”不惊道。
“麻烦解决干净了吗?”龑没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苏木。
“放心。”不惊了然。
苏木将方才教导的回想了一遍之后,有些迟疑地看龑没:“这位大夫,您如何会……这套手法的?”
龑没抬眼看他。
“噗……”不惊笑出来,“龑叔,这是你徒弟还是徒侄?”
“最小的徒弟。”龑没的神色倒是没甚变化。
苏木眼睛一睁,有些不可置信:“师……师傅?”他听到许多传闻,皆是道医圣已不在人世,师兄们也已许多年未有见过师傅了,冷不丁说面前这人是师傅,他还真是不敢相信。不过,按方才的手法来看,确实是神医药谷里的。
龑没点点头,道:“苏木确实是我收进来的徒弟,不过是由他师兄教导的医术,不认得很正常。”况且,他换了面皮,这连薄言都不一定能认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