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立想了想,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建商队走商?”
“走商?没有。”虞清溪道。
“虞家不就靠着走商发迹的吗?”罗立道,“有走商这一道做障眼,以后去天南地北都是好说的。”
“哦,再说吧。”虞清溪道。
“我说,你也走点心,该过的路子也好歹过一过,该掌手的也要花费些心思。”罗立道,“我也不可能给你干一辈子管事。”
“哈,比我爹都操心!”虞清溪看着远处的农舍和绿树,轻道:“干几年也够了。”
“先提醒你,接手的人能不能继续拿这样的货源可不一定。”罗立道,“你若是捏在手里还是好办的,若是外人接手就不一定了,你难不成还能请到暗人来替你做事?毕竟你这里有一个就够了,我到你身边来纯属是私活。就像任府里,是不可能排两个人进去的。”
“若是任府里本来就有暗人了,我再后嫁进去,该怎么算?”虞清溪问。
“那便消失一个。”罗立一笑,“姨娘突然染病去了,这样脱身的办法简单的是!”
“哦。”虞清溪轻轻应了一声,随后想起虞家,“虞家不是就有花殇和我吗?”
“你是算进去的吗?”罗立道,“你那时算是姨娘生养的,若你现下生养出一个,也不算重,只不过很快,你亲生的会被换走,换个别个暗人的孩子过来。”
虞清溪一笑:“不会的。”
“你能确定你不是双儿吗?”罗立问。
“我从小就不是。”虞清溪道,“再则,我并没有这个打算。”
罗立偏头过来,正好看到虞清溪眼里的一丝落寞,便道:“我说,你公婆待你好,夫君疼你,娘家嫁妆丰厚,作甚一副沧桑的脸孔?”
“这样才招夫君疼。”虞清溪自我调侃了一句,随后垂了眼眸,抬腿往前走,绕开这话题,“说起书局,我有个想法。”
“嗯?什么?”罗立站起身,拍了拍灰尘跟上。
“原版书太贵,书局里大多卖的都是手抄的,是吧?”虞清溪道。
“是,别家书局也是这么卖的。”罗立道。
“咱们书局可以破个例,将书印出来。”虞清溪道。前世他手里没有书局,倒是不曾发现,这个时代的书局还都是一本本抄写出来的。
“怎么印?”罗立问。
虞清溪从身上拿出一方印鉴,在罗立面前晃了晃:“可明白了?”
罗立愣了一下,马上道:“做成一个个小印章排布好,印到纸上?”
“是。”虞清溪收起印鉴,“你可以跟那英明神武的主子提一嘴,将所有字的小印章做一套出来,印书就方便了。你若是自己做,印那么几十本书,那绝对划不来,可若是你主子来搞,一下子印出上千本书,那样就划算得很。书本的价格降下来,天下清贫的学子也能得利。”
罗立细思一番,顿时倒吸一口气:“这还真得主子出马!”
“主子在朝上应当也是有人的吧?”虞清溪道。做这么广的生意,要说朝上无人,他是不信的。
“有。”罗立点头。
“要做小印章,首先得修撰辞书。”虞清溪道,“当然,主子手里如果有那么多人的话,也不必靠翰林院。”
“嘿嘿嘿……”罗立点头,“若弥现下与主子关系稳定,倒是不必邀这个功上位,我猜主子大概会用自己人来做。我一会儿就传消息出去!”
虞清溪似是对此无意,没有再与他说这事,只慢慢地在田埂上走。
“你如何想到这法子的?”罗立跟在他后头。
“你每日不止一次用到印章,怎的没有想起来?”虞清溪反问他。
罗立登时不语。
“我上次去小食铺子里,看到里头不光卖面和云吞,还有……其他玩意儿。”虞清溪道。
“你去尝过吗?”罗立道。
“就那么两间店面,挤那么多人,我还能坐得下?”虞清溪笑道。
“哈哈……”罗立大笑,“那小掌柜算账不怎的,做点小吃食还是不错的!”
“我记得在酒楼里,那东西卖得很贵。”虞清溪道。
“我拿的第一手货源,”罗立道,“放心,保准不会亏。”
“嗯。”虞清溪点头,看那架势,绝对是赚狠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正好逢上田地里佃农扛着锄头回家。佃农认识这仁善的管事,纷纷停步问好。虞清溪身上的衣裳十分低调,站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听他们说话,见人越来越多,便悄悄退了出去。待罗立回头寻他时,早已不见人影。
虞清溪回到宅院的时候,任桑榆还在看书。春雨走过来问,是不是要摆饭,虞清溪应了。
“桑榆,该歇一歇了。”虞清溪站到书案前,“这书急着看完?”
“唔,”任桑榆点头,“看是看完了,就是得再细细琢磨一下。田相考问得一向比较刁钻,不留心着可不行。”
虞清溪一笑:“既然时间这么紧,怎的还要跟我到这庄子上来?”
任桑榆终的眼睛终于从书本上移开,看着虞清溪:“时间虽紧,可清溪在外奔跑也是辛苦,若是有夫君在身旁,定会好一些。”
虞清溪笑意一顿,随后低头勾了勾唇角:“嗯。”他能感觉的到,桑榆对他的关心和维护。
任桑榆将书卷放下,起身握住他的手:“走,先去用饭。”
虞清溪点头,随着他走出屋。他随意一问:“夫君是打算参加明年秋试?”
“不,是今年冬日里世家子弟的考核。”任桑榆道。他前世是李家庶子,并非出身世家,做官得是由自己一步一步考上去。本也以为今世也得努力科考,可田相却是告知他只需参加世家子弟的考核,便可由皇上授官。
“这么急?”虞清溪皱眉,“夫君不若等明年再试,身子才好,别这般拼力。”
“放心,夫君心里有数。”任桑榆道,“田相也道可堪一试。”
“哦。”虞清溪便不再多劝。
饭后,任桑榆去小憩。虞清溪捧了杯清茶水看话本,突然窗口有异动。他想了想,放下话本,直接走到外屋,对春雨道:“守着屋子,万不能让人扰了少爷午憩。”
“是。”春雨福了一下。
虞清溪走出屋子,拐到外院旁屋。他推了门进去,对人道:“何事?”
罗立坐在书案边,笑道:“原道你会翻窗过来。”
“白日里翻甚窗,堂堂大门不走。”虞清溪走到书案那儿,拉开椅子坐下,“说吧。”
罗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将一张纸片递了过去:“你要查的那个图案,有结果了。”
“哦,是什么?”虞清溪伸手接过来,那图案的下方写了几个字。他扫过一眼,便不禁皱了眉:“罗那皇室暗卫?”
“是。”罗立点头。
“这消息确定是真?”虞清溪捏着纸片看他。
“这是从潜在罗那官员里的暗人传来的,应是属实。”罗立道。
虞清溪沉默了一会儿,他前世只经商,且没有涉足罗那,那时候的罗那与若弥相隔着樊厦,如何会沾染上罗那皇室暗卫?他想了想,问罗立:“你认识我爹,可知道是否与罗那有关系?”
“不知。”罗立苦笑,“我若是知道你爹在哪里,哪里需要在你身旁等着。连你爹都不知道在哪里,如何能得知他现在在作甚。”
虞清溪闻言又是皱眉。
“你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这图案的?”罗立问。
虞清溪站起身:“以后……再说吧。”
罗立知道,沾染上暗卫便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花殇从没说过虞家有遭过袭击,那会是哪里?他想了想道:“那印书之事我便是用你的名字上报的,有此功劳,相信届时主子会派人保护你。你……别太担心。”
虞清溪点点头:“好。”
第24章 杀手
虞清溪刚离开,罗立便接到了一条公中消息,那纸片上居中又是一幅图,下头应当是回应,诡异地画着一些小圆点和横线。罗立捏着这纸片,想起之前虞清溪让他查的那图案,皱起了眉,不过想想也没甚联系。他不知道这纸片是哪个暗人传递的,可第一反应便是截下了这张纸片。
据他所知,主子现下就在若弥京都里,这两人竟会如此大胆,在主子的眼皮子底下如此联络。两个暗人之间竟然会有其他暗人看不懂的暗语,这会是什么情况?照理说,这与他没甚干系,他犯不着蹚这趟浑水。可他心里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测,在这猜测未证实之前,他不能让这消息再流通。
正想起身出屋,外头便有人来找了,那小食铺子出事了!那里头的吃食皆来自齐庄,是绝对没问题的,挑的伙计也都是信得过的,那能出问题的只有小掌柜,或者就是外人。他虽不相信小掌柜会作死到搞垮自个儿的店,但不排除后头有人怂恿。而外人就更别说了,定是某些个眼红的对手,以为搞坏了名声,这小店铺就得关门。具体是什么情况,他还得亲自跑一趟,各环节需要他去疏通。
看了一眼手里的纸片,罗立可不放心随便放置,他想了想便放在身上,与那些空白的纸片叠在一起。他不知道,下意识的这番动作,阻截了主子派人查询的线索,也让本可以很快见面的两个人拖了一年之久。罗立收拾好一切,出去找到任府带过来的奴仆,让他在东家午憩后告知,他有事离开了。
而虞清溪返回屋里时,任桑榆还睡着。这庄子虽是在京都,可城东到京郊庄子也足足坐了一个多时辰,路又颠簸,任桑榆便累着了,睡到现下还没有醒来。虞清溪替他拉了拉被子,从包袱中取了一套棉麻宽衣换上。衣衫穿在身上宽松得很,他弯腰将裤腿处扎起来,袖口也扎好,随后翻身从窗里跃出。
现下是正午,佃农们大多都在午睡,也有一些妇妪带着娃娃在树荫下玩耍。虞清溪小心地避开人群,直往后头山里奔去。后山树木十分茂密,虞清溪到山林边缘站定,闭上眼睛,整座山林的声音袭向他的耳膜。撇开远处农舍旁的人语声,山林里的声响越发清楚,风吹过树叶的声响,小动物踩在枯草上的声响,还有,不属于这个山林的轻微的人语声……
罗立刚离开庄子,踏入后头山林的时候,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小心地隐匿自己,搜寻到那处。那些人正小声商量着如何攻进,杀光庄子里人之后是伪装成山匪劫财还是直接一把火烧光,最后又兴奋地商量着拿了钱财之后去哪个楼子喝花酒。
罗立哑然,倒是低估他们了,食铺里搞事之后,还派了杀手过来?有背景的大酒楼施展不了这等手段,便只能欺负一下小食铺子了?罗立定睛看了看,那杀手算不得一流杀手,杀个不会武的庄户人或是读书人倒是足够了。想起庄子里的虞清溪和任桑榆,他眼眸里冷得很。很好!罗立冷笑,正想出手的时候,却是发现外头有人靠近。他屏息敛气,继续藏匿着。
虞清溪一步一步走近,终于被那些杀手察觉。杀手看着那人直视的目光十分惊愕,他们掩藏得如此好,竟会被发现,看来是小瞧这儿的人。不管是谁,被发现了便不能留下活口了,一瞬间群起刺杀过去。
罗立眼神一凛,却见那道身影比那些杀手更快,灵活地游走在他们之间,明明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却仅凭一双白皙纤细的手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仅看过几招之后,罗立彻底放下心,还有心思看看那小子的武功路数。看着看着,罗立的眉头就微微压下,这小子的武功路子虽与他们暗人一样直截了当诡异多变,却不属同一路。花殇不可能教出这种武功路子,那么,虞清溪是从谁那儿学的?
忽然,罗立眼神一凝,随手折了一枝直飞出去。
虞清溪素手将面前一人喉头一锁,偏头一让躲过后头扫来的刀锋,再转身,便看到一枝细细的树杆直插入那人眉心。只拿一瞬间的愣神,手臂上被刀带到,拉开一道血口。
罗立看着虞清溪解决完最后一个人,才从暗处现身。
虞清溪看到罗立出来,稍是一愣。他能感觉到山林里这些杀手的气息,却是没注意到罗立隐匿在暗处。他的探思仅在一瞬间,垂眸之间便隐藏得丝毫不显,只道:“铺子招惹的是非?”他扯开一条布,牙齿咬着一端,包扎起手臂上的伤口。
“是。”罗立看着他用牙齿和一只手费力动作,却不开口求助,也只有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他走上前,一手捏住他嘴里的一端,一手捏过他手里的一端。
虞清溪看了他一眼,才放开,由着罗立替他包扎伤口。从刚才那一枝树枝的功力来看,罗立的武功极高。在他与那些杀手交手时,罗立肯定早就在了,可他一直旁观着,直到最后一刻才出手。他是不是已经对他有所怀疑了?虞清溪垂眸,沉静地看着自己的伤口,并没有打算解释。
罗立拿出随身带的药瓶,撒了些药粉在伤口上,再开始包扎。抬眼看着他一言不发,嘴唇抿得很紧,心里不禁一软:“你这样回去如何解释?”
虞清溪抬眼:“在想。”
罗立一乐:“你独自一人跟到这里,没想过会有这么一遭?”
虞清溪想起宅院里的任桑榆,一扫地上的那些人:“难不成侵入宅院时再出手?”到时候有那么多束手束脚的人在旁,更是施展不开。
“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些人的?”罗立将两端系起来。
虞清溪看着认真打结的罗立,道:“刚不久。我本是打算到这山林里走走的,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些人。”
罗立收回手,看了他半晌才问:“你的武功路子,不是出自我们齐庄暗人。你……”
虞清溪平静地由他打量:“忘却了一些东西,又换补了一些,我也不能明白。”从一个世界来到另一个世界,从前一生到后一生,他也不明白其中机缘。
罗立看着他古潭般沉静的眼眸,道:“以男子身嫁入任府冲喜,是不是很绝望?”若非是受那么大的刺激,怎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可以选择吗?”虞清溪避重就轻道,“暗人的位置身不由己,不是吗?”
罗立想起他刚向主子传递的消息,道:“也不是绝对,若立下的功劳甚大,主子会给予特例。届时,你便可以从暗系谍支转入商支。商支一派比较自由,没那么多束缚。”
“哦。”虞清溪并没有放在心上,“你也是立功之后9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才转的?”
“不是,我天生便是商支。”罗立一笑,“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进谍支的,迷惑手段并不是任何人都有天赋能掌控自如的。”
虞清溪讪笑。
“好了,我得马上去处理店铺一事,你们明日便赶紧回任府。”罗立道。
“这些尸体怎么处理?”虞清溪一指地上。若是要他一一掩埋,不知道得挖多久的坑。若便是这么放着,引来兽禽也是麻烦,招来官府更是烦人。
罗立取了一角药粉出来,撒落在地。
虞清溪心想,莫不是能化了这些尸体?他凑过去看了看,那棕色粉末并非落到尸体上,只在草叶上,并无消散也并未腐蚀开。
“又是忘了?”罗立看着他,将药粉包纸揉了揉,捏在手心,“放心吧,你只管回去,有人会寻着这味道马上过来处理。”
“哦。”虞清溪点头也不再多问,转而看着手臂上的伤思索该怎么圆过去。
罗立走出一段,捏了一枝飞出去,一只山鸡扑腾着跌落。他跃过去捏在手里,转而走到虞清溪面前,看着他衣裳上溅到的血迹递给他:“拿去用吧。”
虞清溪接过那山鸡,有些头疼得望着那树枝穿过的小血孔。
“啧啧啧,感觉成你老妈子了,尽做些替你善后的事。”罗立道。
“你要当也不是不可以,我爹愿意就成。”虞清溪拎着山鸡转身回去。
本该离开的罗立却是站在那儿许久未动,眼神落寞了下来。一只黑隼直扎过来,四道黑影随之迅速跃至。
“阿罗?”黑影之一看了看罗立,喊了一声。
“喔……”罗立一笑,“来得好快,这些个东西替我扔去南廿五街三弄闫家宅子里。夜里偷偷扔进去便可,闫老头子睡哪个屋子便扔哪个屋子。”
“好。”那人笑眯眯应道,四人手脚利落得将地上的东西装袋,又抹掉痕迹,转眼便消失在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