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分?”他的手指顺着我的耳鬓缓缓抚下去,一路来到我的耳后,他记得这里是我的死穴,只要轻轻划过,我就能溃不成军,“想造反?嗯?”
我脸上顿时一阵热麻,心跳在一瞬间失序,心里却郁闷得不想说话。
他顿了顿,还是放开了我,低头在我的唇角上落下一吻,重新躺好,把我抱在怀里,还给我掖好了被子,道:“君念,我很欢喜。”
我的额头抵在他的下巴上,应了一声。
梦里有君罗。
在梦里隐隐有种感觉,我觉得我与他,此前是认识的。那时还觉得天地浩渺,现世安稳,身处一片天地,只有我与他两个人,世间万物,都是过眼云烟,那时不知道什么叫做相守,君罗从来不提,我便也懵懂,心里隐隐觉得我大概要与他这般相处到天长地久,海枯石烂,这是使命,与生俱来。什么都理所当然。
就是少了些什么。
到底是少了些什么,我有时候会想,始终没有一个答案。
我曾经以为这就是全部了,我和君罗这样子就是永恒了,后来发生一些事情,具体是什么我不记得了,但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想,三界给予我们这样的地位,我们就要承担起要承担的责任,否则,我们都愧对三界。
君罗呢?算了,我一个人就行,不要带上他。
后来一切都化成浮光掠影,全部远去,我想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差……差点儿开车……奈何驾龄不够,硬是逼停。我要不要多看教科书……咳,学习学习,嗯,这是一件一本正经的事情,严肃,端庄,正经,学术
第24章 说书先生
君罗说:“我以后,可能再也不能制作傀儡了。”
我就说:“没关系,以后我来做。”
妄念这间店很老了,店门上挂着的牌匾已经很旧,字迹也不甚清楚,我站在门口抬头端详许久,觉得是不是要重新做一个。我一直觉得,不管是做的什么生意,只要开店,对于招牌这种东西就要弄得齐整一些,好歹显示出点诚意,千万不要学宋子扬那厮,他总害人。阿木看我站在门口半天,跑出来问我在做什么,我就回答:“我要重新做个招牌。”
阿木就道:“这个招牌是我们在这里落脚就有了的,好像有二十多年了,嗯,君罗哥哥已经在这里定居二十多年了。”
“以前你们都居无定所吗?”
阿木摇摇头,“以前我们都住在灵剑山上。”
我顿了顿,转移了话题:“阿木,去帮我找块木板来,这个招牌太老了,要是哪天风吹大一点它掉下来怎么办,要是阿木刚好出门,砸到头怎么办,可疼了,会长大包,会变丑的。”
阿木就捂住头不满道:“君念哥哥,为什么总是阿木倒霉?”
我一本正经道:“因为阿木年纪小,最好忽悠。”
阿木:“……”
君罗坐在火炉边,看我倒腾这些,慢悠悠道:“君念,你知不知道,普天之下,如今只有这里,是最干净的?”
我头也不抬,“嗯,如何?”
君罗道:“都是托这块招牌的福,我做这块招牌的时候,在上面加了禁制,所以所有妖魔鬼怪都不敢近身。”
我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可是我没有在上边感受到灵力波动啊。”
“是吗。”君罗思忖一会儿,颇有些斟酌似的道:“不论如何,我劝你还是不要打这块招牌的主意。”
我狐疑着,心想这招牌是不是有什么玄机,让君罗这样紧张,转头又看看阿木,阿木一脸无辜,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道:“阿木,你说,这块招牌……真有什么天机?”
阿木摇摇头,道:“没有,君念哥哥,这就是一块普通的招牌,君罗哥哥骗你的。”
本着小孩从不撒谎的认知,何况君罗在我这里是有过不良记录的,我还是动起了手。
君罗看着我手里的木板,叹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意味的息,等我将木板锯成了所需的大小,他又慢悠悠道:“君念,其实……这块木板,是阿木从你床上拆下来的。”
……
最后,我还是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很是沉痛地向君罗忏悔道:“对不起,我错了,我没有教好阿木,他变坏了,再也不是我刚认识他的时候那个乖巧的阿木了,我很抱歉。”
君罗看着地上的木屑,道:“我倒觉得,这样也不错,我的床可以分你一半。”
我:“……”
到最后,我还是给妄念换了一个招牌,换好之后,君罗走出来,拉起我的手,久久看着我手指上雕刻时划下的一道小伤口,没有说话。
这样的小伤口,若放在平时,半刻钟都不用就能连疤都不留下,但是如今,依旧有丝丝血迹渗出来。
这就是刺杀皇帝的后果,但是我不在乎。
我哈哈一笑,想把手抽出来,“没事儿,就一个小口子,很快就好了,你不用紧张。”
君罗没理会我的挣扎,将伤口含进嘴里,轻轻吮吸,舌尖一遍遍舔过,我看着他,一时间没了声音。
手上痒痒的,心里也传来一阵□□。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来,带着前线烽火的肃杀,燕云在安都的事情终究是瞒不过,若说前些日子的战乱,唯燕国不动安如山,到如今,燕云被刺杀,至今踪迹全无生死不明的消息就如同一个深水□□,将燕国上下炸得一片沸腾,民心涌动,走在街上都是一片惶惶不安的氛围。燕云在位五年,所作所为桩桩件件,我不能亲眼所见,却也听闻,他带给百姓的,归根结底,可概括为三个字。
安全感。
一个并不是处于安定年代的附属国的王,他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让百姓觉得,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安全感”?我不知道。
燕国还有强横的军队,燕云出事和皇帝驾崩的消息一起传出来的时候,燕军立即按照燕云原先留下来的指令,由燕国的威远大将军季谢带领,挥军北上,一路向着安都打去。皇帝一死,底下的臣子又早已是一盘散沙,大安这个皇朝,终于彻底土崩瓦解,对于眼下局势,各国都看得门儿清,燕国称霸已经是大势所趋,燕云在安都遇刺一事能衍生的说法有太多了,加上灵剑山庄在后面运筹,天下人都知道是皇帝身边的人对燕云下的手,皇帝的身边人,归根结底,还不就是皇帝自己的意思?这样一来,燕军直逼安都,向大安要交代,简直名正言顺,谁敢说个不字?燕军这一路犹如风卷残云,打得顺遂无比。而梁国终于从燕军这一次行动中喘过一口气,听闻安都如今变天,声息一时消了下去,并未采取什么措施,对于燕国,也选择了避其锋芒。
对于这件事,我始终耿耿于怀。
但是即使是这样,也不能安抚燕国的百姓,燕云一日没有消息,燕国就始终处于恐慌之中。
我更担心的是,这种时候,燕国后方,势必要生乱。
若是直到燕军攻破皇城,燕云还未归来,又该当如何?
我想,我欠燕云良多,他的后方,我必定要为他守住。
十里巷出去转过两个街口,就有一间茶楼,有个说书先生长驻于此,给客人讲些奇人异事佐茶,我去听过一两回,发现这个说书先生确实口才了得,一回古,被他迂回婉转,抑扬顿挫地讲出来,真是令人觉得千回百转,荡气回肠,这间茶楼里有大部分客人就是冲着这个说书先生来的,但凡这个说书先生一开讲,必定宾朋满座。茶楼老板从他身上看到了商机,便令他隔上这么几日再出来讲,对外宣称这个先生是出门游历去了,过几日回来,必有新篇。
这个“游历”的说法太具有想象空间了,谁知道他“游”的是何方,又“历”了些什么?从而衍生出“这个说书先生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神通,他所说的故事是不是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的想法。
客人们偏偏就吃这一套。
这种民间轶闻,加上点神秘色彩,从此流传于民间,本没什么,但若有心人利用了这一点呢?
桌上茶香袅袅,店小二送上几碟佐茶的点心,热情道:“客官今儿个可是来对了,我们的说书先生昨日才从外地云游归来,马上又要给客人讲沿途见闻了,客官您可瞧好了!”
我听了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不多会儿,先生果然上台,与之前所见的气定神闲稍有不同,眉眼间多了一丝丝慌乱,却似乎不想让人看出来,轻轻掩嘴咳了几声,眼睛躲躲闪闪看了下面的客人几眼,这是极有技巧的一件事,他分明想表达出一种“我这回要说的事情很严重,我很慌乱,但是我不想让你们知道,因为这件事情太严重了”的讯息,在他这里却绕了一个弯,让人看出他的躲闪,反而令大家都接收到了他想要表达的信息,令可信度变得更大。
一上来就与客人打心理战,这个说书先生之所以有这么多人捧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茶楼内的气氛,马上变得微妙起来,原本嘈杂的人群,霎时间落针可闻。
醒木一拍,先生开讲了。
“今日讲古之前,我要先问大家一个问题,诸位客官,可相信‘人各有天命,天命不可违’一说?”
客人们都说:“自然,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各人的命数如何,都是上天注定的,这时间,又有几个人敢为逆天命?人在做天在看,那是要遭报应的!”
“诚然,今日我要说的,就是一桩违逆天命,遭了报应之事!”醒木重重拍下,说书先生一脸肃然,“这一回我出行,本是去邻县走访亲朋,不巧路上偶遇风雪,延误了行程,不得不投宿路上山神庙,那山神庙群蛛结网,枯草遍地,很是荒凉,那山神像更是落满灰尘,残破不堪,我四处打量一番,惊见那山神眼中满目哀戚,我十分惶恐,心道莫不是这山神庙日渐衰败,山神显灵,感叹自身,所以哀戚?便细细地将山神像好生清理了一番,不曾想就是因为这样一个缘故,这日晚间,却见这山神,竟入了我梦里来!”
“嗬!”满堂惊叹。
说书先生身子稍稍往前凑了些,眼睛里十分肃穆,压着嗓子道:“你们却猜上一猜,这山神,都与我讲了些什么?”
被这样的神色渲染,宾客们都摒住了呼吸,一句也不敢猜。
说书先生道:“这山神与我讲,他哀戚,并不是因为感叹自身落魄,他是心怀苍生,记挂万民,所以伤心。因为,我们的王,遭人刺杀,重伤不治,命不久矣。我们楚国,是个犯了忌讳,违逆了天道,受了诅咒的国家!”
这句话,伴随着一记响亮的醒木,重重落下。
顿时满座哗然,像一锅突然被炸开的水,沸腾不止。
来了。我想。
“这桩旧事,乃是我楚国的忌讳,但是如今国难当头,又有神明托梦,我便是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也要提醒一二了。在座诸位,只怕你们不能忘记,二十年前那位二公子降生时的场景吧?”
要说这种事情,无需太多言语,只是轻轻巧巧的一句,就够了。
听者随后的猜想,以及后面会传成什么样子都是不可预料的。
这恰好就是背后人的目的。
这种传言,早几日我就偶有听闻,只是传播者甚少,街头巷尾一两句,并不能成气候,如今被这样一个说书先生加以渲染说出来,那些谣言,顿时喧嚣尘上。
我的父亲,上一任楚王,自从有了我之后,便对我倾注了大量心血加以培养,他认定我以后必定问鼎天下,所以就断绝了再培养继承人的心思,他的后宫里自我之后再无王子,我与燕云也再无其他兄弟,我已有数年未曾接触朝堂,朝堂之上谁忠谁奸,我并不能明辨,但我心里有件事情一直不能放下,便是前一段时间那场逼宫,听燕云话中意思,那件事情已经平息,我却耿耿于怀,那时候什么都还没发生,就已经有人心怀鬼胎想要□□,眼下形势这样乱,燕云更是生死不明,若不趁此时煽动民心,再拿我出来说一通事,简直说不过去。
台上说书先生还在抑扬顿挫,我悄悄放下茶杯,走了出去。
第25章 剥茧抽丝
张业是彰州人,父亲张元才是个落第书生,一共考了八回科举,几乎一生都耗在了里头,却每每名落孙山,一生郁郁不得志,从小就教育张业一定要好好念书,将来金榜题名,光耀门楣,也圆了他自己毕生的夙愿。张业自小就奋发读书,夜夜秉烛,废寝忘食,一脑门儿想着一朝问鼎榜首,入得朝堂,衣锦还乡好吐气扬眉,他十三岁那年顺利考过乡试,成了秀才了,这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他爹大喜过望,认为他是个可塑之才,等到会试时间临近,便举家搬迁到了燕都,他认为儿子一定会金榜题名成为状元,此后就扎根燕都,不会再回去了。
要说张业确确实实是个读书的料,之前的院试乡试他已经连中二元,他觉得他有很大把握能连中三元,创下佳话。来了燕都之后,便觉得自己此前眼界实在不甚开阔,燕都很繁华,他的年龄和二元的名头令他结交了许多各地的朋友,经常聚众于茶楼酒肆,谈诗论赋,自诩风雅。
后来有一回连他在内的一干学子又齐聚于诗道斋谈论诗词歌赋,正是尽兴时,邻桌来了两个衣着不凡的公子,一坐下,蓝衣的公子就道:“眼见会试将近,你也越发难请,怎么,你爹还非要你在会试上拿个名次不成?”
另一黄衣公子一脸郁闷:“可不是,他管着科举这一块,就非要我也9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去考一回,考过了就能拿名次,对我以后入仕大有好处,总觉得他自己是文官就要我也一定要走他的路子。说真的景蓝,我感兴趣的又不是这些文绉绉的经文,也不想考什么科举,他非要拘着我。”
蓝衣公子景蓝道:“话是这么说,但是有个功名在身,也是好事,只要你顺利入了朝堂,海空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凭你爹在朝上的权势,要走什么样的路子还不是看你高兴?你就安分两个月吧。”
这些话两个人私底下说说就算了,但是此刻传入这一干挑灯十年的学子耳朵里,那就是对他们苦读的讽刺,嘲笑,否定,又怎么能让人舒坦了。张业如今才十六岁,又有这样的功名在身,在一干学子中一向是被追捧的对象,时日一长,不免心里膨胀,如今听到这样的言论,又怎么能甘心,当下就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等十年寒窗苦读,竟比不过有些人的一句话,这简直就是腐败,我大燕的朝堂里要是有了这些人,实乃大不幸啊。”
顿时气氛就安静下来,两位公子显然也听到了,对视一眼,挑了挑眉,看过来,黄衣公子嗤笑一声,脸色并不好看,“那个谁,你方才,是在说我吗?”
张业道:“说的就是你,如今王上励精图治,勤勉执政,一上来就整肃朝纲,乃是位明君,底下怎么会有如此风气,简直是我大燕的蛀虫!”
黄衣公子冷笑,“看你如此愤世嫉俗,必定是今年要参加秋闱的学子吧,你不知道在燕都这个地方说话行事都要处处小心吗?你也听到了,我爹管着科举这一块,你就不怕我回去做点什么手脚?况且,我看你这个说法这样偏激,想必你本身也是这样的人,若是真让你这种人进了朝堂,那才是大不幸!”
景蓝拉了拉他的衣服,小声道:“季谢,你别冲动。”
这个黄衣公子就是季谢,燕国如今的战神。
就是这样一件事,张业忽然意识到,在燕都,学问之上,还有权势,权势是可以凌驾在学问之上的,是最重要的。他自小受到的夸奖极多,一直心高气傲,这样的认识让他颇受打击,满心不忿,并将这样的不忿带到了会试中,对如今的风气好一通斥责。那日一段不愉快本就是他断章取义,不明白事情原本,因此落榜,他却认为是那位公子果真对他的卷子做了什么,十分不服,历经万难多方走动,终于告到了燕云案前。
燕云看过,出于整顿朝堂风气的心理,破例见了张业一回,听他将事情讲完,面上露出颇为微妙的表情,道:“你凭此,就确定是季谢对你的卷子下了手?”
张业语气坚定,落地有声:“是,我已连中二元,对这一次科举抱有极大把握,即使不能中前三甲,也万万不该名落孙山,若不是被人动了手脚,我是如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有这样的臣子进入朝堂,来日必生祸端,还望王上明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