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修罗道完本[古耽]—— by:緋村天水
緋村天水  发于:2017年0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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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楼的帮众不禁对男孩起了怜意。
——如果不是男孩真的掉下令牌,他们就会一起成为联军士兵的刀下亡灵的了。
“是你﹖”
小天忽然低呼。
众人大为惊讶,仪雅也终于想了起来:
虽然男孩长大了不少,但她还是认得出,几年前她尚未离宫,一次应太学同窗之邀和小天去城外贫民窟义教,正是遇上过这个孩子。
“这令牌是飞哥哥给你的﹖他现在……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小天哽咽著问。
仪雅也是黯下俏脸。
——平京已经城破了,那么皇兄和灵飞大哥……
男孩一脸迷茫。“我不知道……”
陆士南心中暗叹,只能对他们说道:
“陛下现正在城内统率撤走军民,刻下只有去集贤巷,你们才能安全离开。”
小天煞白了脸。
“飞哥哥是不是已经战死了﹖”
陆士南不再望着他,侧过头去命令那队锋狼军:
“把东西给我,你们护送少公主和小天立即撤走。”
手下士兵忍著悲恸,锋狼军军令如山,他们只得依令把掛在马旁的牛皮囊袋交给陆士南。
小天忽然不说话了。他知道陆士南的沉默代表着什么。
——飞哥哥,如果不能同生,那我便和你死在一起。
仪雅水眸通红,眼看着那队锋狼兵向陆士南握剑成拳、放在胸前敬著军礼,终于知道那是一场赴死前的离別。
——这便是战争,随时随地张开利齿,不容任何反抗地把珍爱的人从身边夺走。
然而还是有千万人前仆后继地跳进火海里,有的是被无辜波及,有的却是想以身献祭、希望能以绵力将火扑熄。
“你们快走吧。”
陆士南没有犹豫,便挥下马鞭远去。
仪雅仰起螓首,心里做着和那队士兵一模一样的军礼。
“我双腿走不动,带着我只是累赘,你们把我放下,快和他们一起去集贤巷。”
仪雅咬著下唇,泫然欲泣,却死死抓住小天环在春日楼帮众的双臂,不让他自己松手下来。
“如果皇兄真的死了,我也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因为我们,都是靠很多人的牺牲才可以活着的。”
她字字泣血,却又带着一种绯丽的决绝。
小天心中一震,悲哀而凄凉的看着她。
她清斥一声,对那队锋狼士兵下令:
“走﹗”
城里的烽烟和血雾愈积愈重,从四面城郭攻入平京的联军洗掠完这座国都,最终在皇城外的平天广场前停了下来。
——拦住他们的,是一支轻装骑兵队,每道头盔下的目光都炽热、勇武、而且不屈。
厮杀了整整一天一夜,城内守军寸寸后退,和平民一样或是被杀、或是被俘,士气与阵法已经全线崩溃。青原和云靖在汾离水主持撤军大局,如果说城内还有能战之兵,那就只会是曾经随景言和白灵飞扫遍过大半中原的锋狼军——
轻骑队领首之人,联军谁不认得?正是锋狼军三大猛将之一陆士南。
草原战士终究吃不消中土的城池巷战,速度慢上些许,先赶到来的是克天骑。长孙晟瞧着一列列排开布防的南楚军,冷冷一笑:
“守城的全都做了逃兵,南楚当真是举国无人了吧?不然皇城前最后一道国门,又怎轮得到一个区区副将来守?”
——这队骑兵的编排极之诡异,士兵马头全都掛了一个牛皮囊袋,手上只得兵刃而无箭盾,后一列将士恰好填补前排两个人中间的空隙。长孙晟一时看不清队列后的平天广场有何异样,直觉却大感不妥,只能借言语相激来探清虚实。
陆士南闻言,朗声长笑:
“要对付区区一个独臂败将,岂用得着其他人出手?长孙小儿,你若敢向大爷我放马过来,我就敬你是我孙子!”
“战到如今,谁胜谁负你还分不清楚?也好,就让你睁眼看个明白。”他双眸一冷,高呼厉喝:
“押上来!”
陆士南心中一声咯噔,长孙晟向后挥手,身后骑兵迅速让开一条空路——
被叱喝驱赶到前方的,竟然是六部各位尚书侍郎!
在整列狼狈不堪的朝官里,陆士南立刻便看到戴着脚镣、跌撞前行的叶鸣钦,这三朝元老在朝堂威望极高,就连景言也对其倍加敬重,何尝试过像奴隸一样被人侮辱过?他愤然看着长孙晟,止不住猛湧而上的怒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长孙晟挑眉,瞇眼用目光代替数数的手指:“吏部尚书和正副侍郎、户部尚书和副侍郎、工部正副侍郎、兵部尚书、礼部副侍郎、刑部尚书和正侍郎……还漏了两个——”他回首俯视披散冠衣的两个俘虏,冷不防便有两口唾沫落到马脚下。
“这马脏,马上的人更脏,拿什么去洗也嫌浪费。” “老陶,现在狗也能扮起人的模样说话了,你可要看清些,別被些衣冠禽兽以狗乱人——啊!”
“放肆!”
未待长孙晟下令,押著俘虏的敌将便扬起马鞭,直往他们身上狠挥下去。
——两人正是南楚的朝廷砥柱、向来无事不敢谏的左右都御史。从御史台出身的,嘴硬,骨头更硬,几个人打至石地见血,还是听不到半声惨哼。
长孙晟悠然转身。
“皇城三卫已经全军覆没了,剩下的守城军也是甕中之鳖。南楚官阶三品以上者四十二人,你猜现在还有多少活着?”
陆士南不知道还有多少幸存的同僚,可是光只在他眼前的文官重臣,便已足以将南楚早朝搬到平天广场上了——事已至此,他们又跟亡国有何区別?
“你还在逞匹夫之勇,怎么不想想你的景少将和白帅,他们又在哪里?”长孙晟冷道:“別再作无谓的挣扎了,投降,至少能保住你和你兄弟的命。”
陆士南纵声长笑。
——保命?他敢肯定,落在敌人手上的己军中,死得最惨烈的便是他们的锋狼兵。別说能活降,就冲著从天引山初战结下的血海深仇,恐怕没一个军中兄弟能留全尸。
“你们是还未在城里找到陛下,所以才急于要攻下集贤巷罢?”陆士南忽然冷静下来,旋又大喝道:
“我告诉你,陛下已经离城了,任你们百万兵马在城里发疯的搜也是徒劳!”
知道南楚皇族血脉未断,好些朝官不禁悲从中来,向着平天广场后的皇城方向跪倒,伏在地上哭呼起来:
“陛下——!”
叶鸣钦额贴青石,重重嗑了一个响头,然后慨然哽咽:
“臣今朝吾躯归土,他日望您圣驾归来,收复臣等葬身之都,以雪我南楚奇耻大恨!”
长孙晟先被陆士南看穿图谋,再想到全城皆未有景言和白灵飞二人踪影,怒火中烧,拔起马刀在半空猛然划去——
“叶大人——!”
一颗头颅骨碌滚落,赤血洒了满地,而垂老浑浊的双瞳却始终没甘心瞑目。
数十年前,一群年轻而朝气的公子望着雁塔,刚从塔顶题名下来,众人都满怀着对前程的热情和期许:
“今日入朝为官,在下必尽忠报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届新科进士最初的理想,大多都是彼此相似的。许多年过去了,有的同辈迷失在官场角力中,有的早心灰意冷请辞归田,而留下来的,只余当日从未高谈阔论、在一旁弯起眉眼微笑的文静书生。
朝廷把他的名字刻在雁塔,他也同样把国家刻在心里。三朝的惊涛骇浪,他都只记着那天刻过的八个字: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位元老忠臣,最终也像千万楚民将士一样,长此在浸染满血的黄土下守望故国。
当阿那环和拓跋灭锋都领兵来到的时候,长孙晟已经向平天广场下了总攻令。
这是一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战役,两方骑队将都城内最大片的空地当成漠北空旷的草原,全无任何缓冲,就在平京来一场实打实的平野会战——
战果显而易见,楚军没有一丝一毫的优势。饶是强横如锋狼军,在一座要易子果腹才能生存的城池强撑半月,也只能兵败如山倒。
陆士南甫与克天骑缠战半刻,便保持不住阵形,全军溃散后退,不少将士在仓皇中被斩下了马,奇怪的是,他们中刀时并非不及反应,然而蓄尽全力出剑,却没有刺向对他们挥下屠刀的敌兵,而是斩断了马旁牛皮袋上的索绳!
平京军民从丰国门登破浪舟南逃,联军最惊惧的是景言能从集贤巷脱身离开,故此在血洗都城后,长孙晟才会不计代价也要攻破平天广场。此刻谁都心系著这支残兵后方、在灰霾中隐约而模糊的皇城和集贤巷,却忽略掉每个锋狼兵近乎自杀也要抱住的牛皮袋,也没注意空气中愈趋浓烈的刺鼻气味——
“嘭、嘭、嘭嘭嘭!”
碎石连同火光激炸开来,连串响起的爆破声惊动整座城仍然生还的人们,半支乘胜追击的克天骑、连同诱敌深入的锋狼军,就在这番巨变中一起化作血沫!
只有少数的夏兵在死前看到布置在广场上,每条相隔十尺、犹如陷马索的火药引线。
陆士南猛吼一声,策马狂奔到廖奎前,上身往前一倾,竟是自己撞上了敌人的刀尖。廖奎紧握刀柄,却忽然觉得无比心寒,仿佛中了一刀的不是陆士南而是自己。
“少将、白帅,请恕属下先走一步!”
“恕我们先走一步!”
上千锋狼兵轰声相和,然后和陆?8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磕弦谎Ы舳悦娴牡腥耍缓蠼I钌畲寥肱Fご小?br /> 廖奎直瞪双眼,发了狂的推开陆士南,然而已经迟了——
他们在这场绚丽而残酷的祭祀里断了魂,这才知道这世上,原来真的有这么一支骑兵如同大漠分群而行的沙狼,每位将士都孤傲、而且无比神勇,猎人不能得手、风沙不能战胜——
就连死亡,都征服不了这样的狼军。
长孙晟愣愣望着广场上的冲天大火,白骨燃烧的温度逐渐传来,不知怎的,却竟令他打个冷颤。
那火里烧出的,是一阵易水归去的荒凉。
拓跋灭锋默然无语,只是在灰屑里微微低头,抚过他这生在九玄之后唯一用过的佩剑。
联军都不敢再向广场踏前半步,望着遍地狼籍,他们一致屏著气息,仿佛所有将士都隐约猜到,陷阱后方到底是何人——
初冬阵风轻刮,爆炸的浓烟花了两刻钟才开始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真的很沉重……只是想说,在和平年代里,人更需要铭记真实历史上曾经如此付出过的英雄。
☆、悲歌
“诸位来迟了。”
烟雾迷漫,而集贤巷的牌坊外,二千楚军正严阵以待——
单骑立于整个军阵前的,是那副经岁月催磨、仍始终耀眼如初的银甲。
一张清冷却沾满灰屑的轮廓,在全军的注视下逐渐清晰起来。
众人心内剧震,却见那人拢缰握剑,嗓子虽淡,却遥扬整个平天广场:
“白灵飞在此恭候已久。”
拓跋灭锋别过了脸,往身后的北疆军打手势。楼之漠领命而动,黑玄军最神勇的铁弓部迅疾上前,瞬间全队搭箭上弦。
二千镞锋,虽远在百里之外,却同时整齐无误地锁定这位联军最后的对手。
白灵飞忽然沉默了。
——就在火花炸开的瞬间,他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已被彻底炸毁了,空得再没剩下分毫。
火里浮现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孔,那都是他初建锋狼军起便同住同战的兄弟,于他彷似亲人一样的存在。他知道在东海、在江南的其他乡村,有许多人仍然等着他们平安归来,而他,本来是要将他们平安送回去的。
到了最后,他却亲手将自己的战士送上了必死的前方,让他们与敌同归于尽。
陆士南接过火器的时候,眼底也有掠过几分震惊。然而下一刻,当年练军最不听军纪、被他罚抄过不下一百遍军法的下属却立正了,左手握剑在胸前,致了最后一个对他行的军礼:
白帅,我跟我家那婆娘说过,这辈子最光荣的,就是能和兄弟入锋狼军追随你。
当时长孙晟尽起精锐攻巷,他在领军退走前没来得及说上一句——
士南,我这辈子最光荣的,便是能够做你们的统帅。
平天广场上,堆起了顷刻前牺牲的忠魂赤骨。满城静默,星月无光,他缓缓闭上眼,感受到刮在脸上、混合了血腥和焦肉气息的寒风,忽然想到:
冤魂蔽日,这座风月人间的楚都,不知要到多少代后才能住人?
年少时为安若然携剑西行大漠,是他太慒懂气盛、不甘安于天命;如今多年已过,当初在昆仑山的那剎血光,竟是再也走不回头。
他走过在忘忧谷时向往的弱水三千,却发现掩在云海后的原是残酷,他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多到他宁可从没得到过。
这才方知,一切不过一场宿命。
爱恨与恩怨都太过深刻,他睁开眼,逐一看过统率联军的故人,那几个人的目光也同时投在了他身上,带着些微的迷离,却或许只是烟雾的错觉,在雾散的一剎,所有的情感都消弭殆尽。
刀寒剑冷,在他们之间只有鲜血的鸿沟,再没其他。
“凤凰,在我给你的机会里,你选了最愚蠢的一条路。”
白灵飞缓缓扫过楼之漠的铁弓部,神情冷然不动。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在平京没能杀了景言。”
长孙晟被一句戳中痛处,杀机尽现:
“你以为拼了锋狼军,舍了你自己,就能保住一个输掉半壁江山的庸君?”他冷道:“就算景言逃出平京又如何?在运河等着他的,是你师兄安若然,两岸还有我十万轻骑追兵,你该知道他的下场会比你更不堪。”
“不劳佑王费心,毕竟你为了手刃我,连他也顾不上,做人——还是要专注些好。”白灵飞笑了一笑,“不过我没料到,殿下专注得过份,对当年被断一臂的恨意,竟然比对江南的野心还要重,如此盛情,真叫在下惶恐辜负。”
“你——!”长孙晟怒至极点,桃沃平原一战,乃他平生最大耻辱,当初白灵飞不单破了克天骑未尝一败的威名,更使他落得内伤遍及脏腑,至今仍未痊愈,若非仇深似海,他又怎会率兵在平京围捕四日四夜,也要亲手报此大恨?
马刀出鞘,指向白灵飞的刀锋极冽:
“你若此时投降,尚可保留全尸,否则我必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灵飞不置可否,也不再看向长孙晟,连铁弓部的人马,在他眼内也似是一堆烂铜废铁。
“你赢不了他的,知道是为什么吗?”
阿那环不动声色,却知白灵飞这句是对他说的。
“他懂悲悯敬畏,虽千万人,不惧往矣。”白灵飞道:“而你,太过自负,从没对苍生动过半分恻隐......哪怕是过了四百年,还是不知悔改。”
”过来。”
白灵飞微一颔首,没有动作。
阿那环更趋冷酷,重复一次:
“过来我这里。”
白灵飞抬起手,瞬息间,广场上的千军万马都随之而绷紧神经——
他终究还是断了自己最后的活路。
”全军听令。”
冷定至极的嗓音,他在挥下手的一剎,同时纵剑往前:
“以此地为界,绝不可让敌军逾越半步!”
——当日仍在平京的楚民,没有一个能够忘记白灵飞银甲持剑的身影。就是这支俨如大漠苍狼的孤军,作为最后一支留守的军队挡在集贤巷前,保全了那时尚在巷里撒走的十五万人,也替掩护破浪舟、率军走陆路南逃的景言作了最关键的缓冲。
白灵飞彻底炸毁了平天广场,遗留满地残石尸骸。联军的先锋队车轮出动,以命拼命扫清所有地上的火药,最终前行至集贤巷外,屯兵在都城唯一一支反抗残军的面前。
白灵飞仰望天际,九玄的光芒逐渐随天色黯淡下去。
飘来一阵清霜之气,在高空上的是雨雪来临前的卷积云——平京该到未到的雪季,终将还是要来了。
“通知景少将,让他带着巷内还能走的所有兄弟......跟着青原和云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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