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檄令﹖﹗”青原愕然低呼。金檄令只归春日楼主所有,见此令牌,天下绿林七十二道均听从驱遣,任予调度,而欧阳少名却在床第谈笑间,将这重若千钧的信物送给了他﹗
“你路线最后途经的琼州,是我当初创帮的其中一个根据地,春日楼二十二支武装船队,目前有十支都驻在此处,连同清江帮、海兴社等地方势力,在你北上回都的一程可以派上用场。你只要有金檄令在手,即便是要他们赴汤蹈火,这支人马都必以你马首是瞻。”
青原心中剧震,这才意识到他竟是孤注一掷,把半个春日楼都系於自己一人身上﹗
“明天一早,靖川和栎木会带领楼中三十名精锐高手,为你暗中随行护卫,若有敌方杀手埋伏,他们会设法解决掉。”
“不行。”青原断然摇头,推开了借机埋在他颈间放肆的男人。“现在平京危在旦夕,他俩都是你左膀右臂,怎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你﹖”
“哦﹖”欧阳少名饶有兴致的逗他:“你刚刚才说过要离我而去,现在良心觉悟了﹖”
——青原觉得自己是打仗打疯了,否则早就把这家伙踹下床,保管让他滚著出60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去,不带其他別的可能性。
“你平日聪明通透,怎么这下就不明白个中利害。”欧阳少名收敛了戏色。
“即使你能无声无息越过包围圈,以安若然的才智,见到应龙军指挥的是云靖,怎会猜不出是什么一回事﹖”他侧躺下来,伸臂将青原搂在怀中,“別忘了,烟岚与安若然名副其实是共坐一船,我知你想借运河地形摆脱追踪,但明教死士远比包围网的追兵更难对付。这女人深不可测,凭景言和白灵飞的手段,都曾在她手上三番四次吃过大亏,不派人保护你,我又怎能心安﹖”
——他恨不得能在青原身边寸步不离,如果可以,自己肯定亲自随行。但是景言如今重伤臥床,即使把白灵飞劈开当成两个人用,也尚且应付不了眼前境况,为了大局著想,他必须留在平京稳住局面,唯有让他的两大护法担此重任。
青原神色复杂,沉默良久,终于收下了金檄令。
“谢谢。”
欧阳少名洒然一笑,坐起身替两人都披上了衣袍,然后将他打横抱起。
“﹗﹖”青原还没来得及反应,男人便推开了房门,对门外的副将淡道:
“替你们统领準备热水,他方才辛劳得紧,临行前要先沐浴解疲。”
青原忽然后悔应龙军的守卫做得太好,帅房外是有亲兵把守的,而他被自己男人弄得情迷意乱,竟然忘了把人支开﹗
——自己果然是烧坏了脑袋,才没有一开始就把欧阳少名踹出房外。
“……”副将不敢直视统领森寒的目光,只是脸红耳赤的道:“遵……遵命。”
——青原差些羞愧得想去撞墙。
过了今晚,他这统领的面子可就掛不住了,你说虐不虐、虐不虐﹗﹖
“慢著。”欧阳少名叫住了落荒而逃的副将,投向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今晚听到什么了﹖”
“没有,属下一直没有听到声音﹗”
副将心里苦:他只是一个尽责守卫的小将而已啊﹗触犯统领私隐不是他的错﹗
“今晚风大,你在外面不觉得有动静么﹖”
副将突然觉得,能看到明天在古越山上的郑军军旗,也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起码他能先看到明天的太阳。
“……属下没听到,我这两天犯了耳炎。”
“很好。”欧阳少名满意看着埋在自己胸膛、一脸生无可恋的小炸毛,这才对副将笑道:
“去吧,別让你们统领等急了。”
天际的暗黛色渐渐转淡,过不了几刻钟便是黎明。
丰国门的六道主水闸毫无动静,应龙军分驻在汾离水上每个南楚据点,把平京东北防守得滴水不漏;与此同时,安若然的水师在古越山结寨设营,也将整条水道都牢牢置于监视之下。
城内的暗渠侧门旁,应龙军的十数名精英皆换上水靠,列队立在统领身后。只要青原一声令下,这一行人便会随他潜下暗渠前游,悄无声息的离开平京,南行往景德、清平、宁远、叙府、琼州五镇调动援军。
“日出之后,外面又是一轮新的兇险。”
青原望着远方的天色,带着凝重而肃穆的意味。
来送行的云靖默然不语,低头为他戴好那对厚重的牛皮手套。
——安若然心思缜密,必在汾离水至湘江的运河中布置各种埋伏。牛皮手套是擅於潜伏河里的突击军必备之物,用以清除铁勾、倒刺等水底防御,正好用来应付安若然的手段。
“云靖,还记得你和景焕康同考武状元的时候,谁是你们的考官么﹖”
“陛下、洪达大将军、叶尚书、徐参事、王大人,还有统领您都在席中。”云靖忆起那天在校场的每帧画面,忽然笑了一笑:“而且场上还有带御林军守卫的白帅,是他及时把景焕康那截断剑打飞,我才能有幸受您的知遇之恩。”
“当日王大人问及你俩水战之道,我便对你的天赋才情印象极深。你随我带兵已久,现在便是你最后的考验——”
“若你能挡住安若然,使平京得以渡过这个冬天,我便算你这个徒弟艺满出师。”
云靖闻言抬首,在黎明中轮廓冷狠锋利,使青原仿佛看见了当年与景言并肩作战的自己。
“您一天还未回京,属下绝不会让应龙军不败雄师之名坠在我手里。”
“好。”青原欣然道:“援兵北归之日,我便和你率破浪舟将安若然赶回伊洛去。”
他拍肩留下了云靖,终于走到欧阳少名面前。春日楼左右护法各领子弟,站在他们楼主身旁,已经作好出发离城的準备。
欧阳少名道:“一路顺风。”青原点头:“等我回来。”
死生诀別,对他们而言不过八个字的份量。
他信仰如山,他情深似海;这一瞬的相望,胜却红尘万丈。
青原转过身,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他缓缓举起了手,手势决断地指向水道——
这支带着求援重任的部队,终在天亮前的一刻潜出平京。
作者有话要说: p.s.1.私心真的很喜欢莲华妹纸,以前有亲问过能否给她一个如意郎君,不过作者君又想,遇上过小飞这般优秀的人,应该是很难再对其他男人动心的吧﹖于是最终还是让妹纸当小飞的红颜知己,聪慧而不逾矩,一份既圆满却遗憾的友情。
p.s.2. 千万别质疑楼主的霸气和攻力,只要是对着青原,他分分钟能苏你一脸
☆、无处可逃
汉南平原上,围城军的军帐绵延至汉水西岸。
平京城呈矩形,城郭方整,共开十一道城门,当中南北各三道、东西各两道,东北角则建有丰国门,用水闸将汾离水引入城中。两年前大军甫完成包围网,阿那环便一言断定,围城乃兵家下下之策,即使联军拥兵百万,亦不可能将平京围得水泄不通,故以结寨堵截为主、步骑攻城为副,制订出最终方案:
平京四个方向各道城门外,每支兵马都筑建一个木寨区,寨门旁设有传讯塔,一旦守城军有任何异动,联军便在传讯塔间互通消息、调兵遣将。为避开四座红门大炮的轰炸,木寨皆设在炮击范围外,使联军在十数里外遥遥监视,都能将南楚军困死在城内。
安若然率郑国水师驻防东北古越山,既牵制南楚威慑天下的应龙军,亦能扼守东南两面、彻底断绝一切物资出入平京;长孙晟负责指挥联军主力步兵,固守汉南平原,配备重型的攻城器械,同时对平京西、北两面发动猛攻;而黑玄军和北塞诸族的骑兵队,则由拓跋灭锋统领,与四面轮番出城的南楚轻骑正面交锋。
——联军中猛将云集,更同时有三位当今公认的中外名帅。事前谁也没有想到,真正最懂得围城攻城的,竟然会是阿那环本人。
主寨帅帐中,围城军一众骨干将领正聚首商议:
“目前阻截攻城队的两重战壕已被填平,但南楚军还在负隅顽抗,尤其北面永嘉、应天、宁远三门的守军反扑最为猛烈。这两日白灵飞全程在城里指挥,命令景焕康和何情出城突击,城西又有玄锋、源涛的轻骑牵制,再加上四座红门大炮的火力,都令我军攻城队多次接近城墙失败,使进攻进展比预想中来得慢。”
夏军大将廖奎拱手,精辟的总结道。
“哈哈……听你的说法,似乎和佑王殿下当时的豪言大有分別啊。”
廖奎神色不悅,见长孙晟在座上漠然不动,也就不好发作,只是冷笑暗讽:
“楚皇中箭重伤之时,是敝上当机立断出击填壕,岂是某些旁观之徒可比﹖”他状甚不屑,语气亦显非良善:“松花江边上,不是以栗末靺鞨最为骠悍善战么﹖此战一见,靺鞨也不外如是罢了。”
帐内除了郑夏两方大将外,有十数位武将装束皆是浓烈的北塞之风,且形相各异,一看便知并非中土汉人,当中一人体格魁梧,头戴银冠帽,帽上插著一撮艳彩鸡毛,正是栗末靺鞨的统领乞四比羽。
“佑王不断命令攻城队接近城墙,又有何实质之用﹖那些攻城柱都是近日粗糙赶制,一撞上平京城门便要断了,难道指望依靠此法便能破敌﹖想当初吾皇陛下剿灭匈奴,只用半年便攻陷了统万城,看来中原确无能士,围城两年不见战果,与陛下差距甚远之。”
这番话乞四比羽是用柔然语说的,帐内塞外各族立刻哄堂起笑,满含轻蔑之意,不少中原将领面面相覤,都不甘受此等大辱,忿然欲当场对骂。
“若要破城,便先要废了那四座红门大炮——那些你口中粗制滥造的攻城柱,就是为消秏大炮火力而用的。”长孙晟用汉语冷然回答:“今日白灵飞将十台八□□/箭机安在城墙,就证明红门大炮已近弹尽,否则当他召回锋狼军入城,你的靺鞨骑兵便不止被景焕康打得落荒而逃,而是被他用炮轰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这下反击实在漂亮,中土诸将都不禁心里叫好。
“佑王又怎么能肯定,凭几根破烂木柱就能让南楚上当﹖我看这还是歪打正著的吧。”发言者乃室韦王座下大将哈勃儿。
长孙晟冷冷瞥著他,心里已明白当中的利益关联。
——靺鞨和室韦向来交好,后者聚居於东北额尔古纳河,部分支族臣服於柔然后更被重用,插手幽云十六州的地方帮会事务,协助北汉牢牢掌握这块黄金宝地。故而在塞外,室韦的贵族虽比不上鲜卑、匈奴、党项等族的文化水平,却也非是一般蛮夷之徒。哈勃儿这时连同乞四比羽针对自己,不为別的,只旨在向阿那环表示忠诚而已。
“如果有人能纯凭运气便打下胜仗,在下倒是佩服之至。”
长孙晟闻言望向安若然,这郑国元帅与他正好对坐,然而那神情中的意味却令人琢磨不透。
“白灵飞是不会坐等攻城部队接近城墙的,哪怕打头阵只是一批没用的攻城柱——”安若然低道:“因为这支兵马同时还带着绊马索、也能挖陷马坑,还可以将攻城柱放在城门外当作路障。一旦让我们布置完毕,南楚轻骑要出城就难比登天,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架上云梯。佑王殿下正是看準白灵飞不敢冒这个险,才使攻城部队行此妙计。”
“不过,哈勃儿将军还是勿要轻敌为好。”安若然淡淡说道:“长明王昔攻统万、今围平京,用的方法皆与昭国元帅围攻洛阳时別无二致,不过白灵飞防守平京的战术,却比昭国元帅当时任何一个对手都要高明。”
从始至终,席上的阿那环都沉静不语,连带旁座的拓跋灭锋也是纹丝不动。
“可笑,我哈勃儿不用一条只懂讨好主君的小狼狗来教训。”哈勃儿冷哼一声,却见乞四比羽忽然眼神转厉,怔怔盯着帐顶——
席间商议仍在继续,哈勃儿用柔然语低声问他:“你被打怕了﹖”
乞四比羽笑得诡异森寒。
“万一那小子落在我手上,我一定将今日之辱百倍奉还,让他后悔自己曾活为人。”
——这人残暴嗜杀,早在松花江流域恶名昭著,尤其多行禽兽之事,战俘降兵被强/暴至死者不计其数,使整个东北都为之胆慑心惊。
哈勃儿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不敢想像那位银甲统帅的惨绝下场。
“安帅,听闻今天在丰国门的战役,应龙军指挥者并非青原本人。”
出乎意料的,平素冷面寡言的拓跋灭锋竟然说起了事,而且说的竟是与黑玄兵毫不相关之事,却正好替安若然解了围。
“将军说得正是,据刚刚俘获的应龙军士兵回报,他们统领身上负伤,近日需要休养。”安若然双目紧盯着拓跋灭锋,长孙晟看在眼里,一边在心里寻思,一边冷然开口:
“青原不是带伤休养,恐怕是已经潜出平京,南下去搬援兵去了。”
帐内一阵议论纷纷,而在争议核心之中,安若然搓著手指,目光仍没从拓跋灭锋身上移开。
“安帅打算坐视不理么﹖”长孙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以为凭你对白灵飞的了解,应该已经看穿了这等手段才对。”
安若然敛去所有神色,连语气也变得锋锐许多。
“由平京至江南的多段运河支流,都处於我水师的严密监视之下,而且要应付青原,我尚且留有手段,保证令他没命活着归京,佑王大可不必担心。”
“这么看来,安帅原来是故意放行、来个欲擒故纵。”长孙晟抱拳:“不愧是和白灵飞同门的师兄弟,此等城府计谋,可惜了令师不懂爱才,没把九玄之剑传予安帅。”
拓跋灭锋依然稳如山岳。
——当年他在洛阳城内,曾为救走垂死的白灵飞而剑指阿那环。事后回到霜英城,他以终生放弃王公爵位作代价,换回阿那环放过他在霜英城的十万族人。各种流言开始在身边不绝於耳,他知道是阿那环故意透露自己和白灵飞、安若然的关系,旨在令他在北汉朝廷难以立足——
毕竟他是拓跋鲜卑的遗族,对一心达成天下霸业的阿那环来说,曾经的敌人便永远是潜在的威胁。
他既没否认传闻,却始终没再承认过自己的两个徒弟。
安若然却渐渐笑了。
——自己和白灵飞这对师兄弟,一个正与他同帐为谋,另一个却站在遥迢的战场对面作敌。而一手教出了他俩的这个人,只是将旁观者的身份演得恰到好处,从未因与锋狼军交战而动摇,也没有对自己投来过多余的一眼。
陌生又生疏,仿佛彼此今生从未曾有过交集。
“拓跋将军,我也听闻今早有一只猎鹰飞入你的营寨,不知如此火急传讯,是否有什么重要军情﹖”
拓跋灭锋心里有一刻震骇。
——他十分清楚安若然的手段,却始终未料郑国水军的监视网不但遍及运河,而且没放过平京四面八方的动静。
连长孙晟都露出注意神色,这个时候,阿那环从容点头:
“一个月前朕向霜英城下令,将西燕城内五万驻军南调平京。今天霜英城回信,援军已在越过榆林、赴往中原的路上。”
他这话先用柔然语说完、再用汉语完整无缺的覆述一次,帐内诸人听了以后,全都为之动容。
——西燕城是整个幽云地区中关键的军事要塞,掌握着燕山至长城一带的防御。然而城内历代各族杂处已久,又有塞北最大的买卖市场朔方集,各大帮派暗怀鬼胎、内斗不断,北汉见此便长期驻重兵於西燕城,以确保城里各族不起乱事。
换而言之,阿那环也是为赢得此战亮出了底牌——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在冬季结束前攻陷平京更重要﹗
“如果这支兵马没有延误,最快半个月便能抵达天引山,各位可以静候佳音。”
长孙晟和安若然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拓跋灭锋忽然道:“陛下,虽然援军可期,但我们亦不能完全放松戒备。”
阿那环闻而微笑:“敕那请说。”
“在座诸位,恐怕都低估了我们的对手——”
“白灵飞不是任宰的羔羊,他是一头野狼。而大漠的野狼,在死前的一刻往往是最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