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丛笙抱着被子又睡了，意识朦胧间，她好像梦见了许顺府城外那些小心翼翼捧着米汤碗的难民，他们手里的米汤变成了白花花的粥，真正的粥。
这雨下了整整一天，从倾盆大雨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下到傍晚都没有停过。
丛笙没去开店，睡了大半个上午，然后搬了椅子坐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的雨幕看了小半个上午。
吃过午饭后，她窝在厨房里煮出一壶香喷喷热呼呼的奶茶，然后拿上布丁，又去膈应公主了。
她还不信了，治不了那个冷冰冰的公主。她倒要看看公主能在她面前冷多久，她就不信她撬不开公主的心。她非要让公主正眼看她，非要让公主跟她聊天不可！
第48章 048
丛笙还是受挫了, 多加了一壶奶茶并没能改变公主对她的态度。
公主小口小口惬意又自在地喝着她的奶茶，优雅地吃着她的布丁, 然后一如既往正眼都不给她一个。
她觉得她脸皮都变厚了, 被公主无视也能泰然自若，自说自话。但脸皮厚了也改变不了被公主一句话就给轰出门的结局。
门外还在下着雨，丛笙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景内心十分凄凉。
“小姐，回吧。”一直在屋外等着她的绘儿撑开伞, 提醒她别站人门口发呆了。
丛笙走进伞里，可怜兮兮地跟着绘儿回去。出了公主的院子, 她像是自言自语般问绘儿：“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绘儿浮起一丝温和的笑意, 柔声安抚她：“公主性子冷, 对谁都这样, 小姐别往心里去。”
公主是不是对谁都这样她是不知道的, 因为她也没见过公主跟除了她和麦子箫以外的人接触。
不过她想，公主连对麦子箫都这样，对待别人肯定也没什么区别。
接连两天在公主那儿受了挫, 就算是铁打的心也要缓一缓, 丛笙老实了两天，却并没有放弃去跟公主套近乎的心思。
公主越是那样, 她就越有兴趣去接近, 想看看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小公主对她生出一点兴趣来。
自那日大雨之后，似要把之前没下的雨都补上一般，雨水断断续续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皇城大地, 将夏日的炎热冲洗得干干净净。
这天气是彻底入了秋，才下过两次雨，气温已降了许多，早晚凉意袭人。
这天莲儿带着府上一个丫鬟去取给丛笙制的衣服，下人们的衣裳数量多，大约是还要些日子才能取，但丛笙的不能等，不加厚衣裳该要生病了。
来到成衣店，莲儿遇见了一个熟人，公主院里那个叫砚儿的丫鬟。
公主院里的那些丫鬟，跟将军府的丫鬟并没有什么交集，也不知道是不是仆随主，这些个丫鬟也和公主似的，不爱出门，不爱跟人打交道。
公主一共带来四个丫鬟，四个人就随着公主住在了院里偏房内，所以平常几乎是见不到她们的，莲儿只跟其中一个叫夏儿的偶然遇见时说过几次话。
听夏儿说，她们四个跟着公主好些年了，从公主还住宫里时就跟着公主了，一直跟到公主府，又到将军府，公主只跟她们亲，去哪儿都带着她们。
这会儿砚儿出现在成衣店，多半是为公主添置衣裳来了。
俩人见了面，莲儿主动打招呼：“这是来给夫人制衣裳？”
砚儿怔了怔，随后才应道：“是。大总管是来给小姐取衣裳吗？”
“嗯，天凉了，要赶紧拿回去给小姐换上，免得生病。”
砚儿礼貌地点点头，不再同她多说，转身继续同掌柜的说话去了。
莲儿能清楚感觉到公主院里的几个丫鬟对她们持有的疏离感，她不知道那是公主的意思，还是这几个一直伺候公主的丫鬟压根儿就不想跟她们打成一片。
总之她也并不在意，将军也说过，一切都随公主去，不必让公主或她身边的人迎合将军府。
将军虽没有明说，但她知道，将军其实也无意把公主当成将军夫人，更多的是把公主当成一个贵客招待着而已。
只不过这种相处方式大概也就只能维持到婚礼之时了，婚礼补办过后，这俩人可就再没有借口不同房了。
她想，等到夫妻关系坐实，俩人之间的疏离感也会自然消退的。
取了丛笙的衣服，莲儿跟掌柜的确认过余下的衣裳能取的日子后便带着人回府了。
将衣服送去给丛笙时，正好丛笙从外面回来，莲儿便伺候着她沐浴试新衣。
丛笙洗完澡穿上莲儿给她取回来的衣服，看着焕然一新的自己心情好极了。
这做衣服的布是她自己选的，也选了个大致的样式，但她真没想到做出来后能这么好看。
紫色的右衽束腰裳裙，带绒高领，窄袖宽裙，外面再配一件同色同料的长衫，看着高贵又明艳。
“方才在店里，还遇见公主院里的丫鬟了，看来公主也在那家店做衣裳呢。”莲儿看着在铜镜前转来转去的丛笙，随口把刚才遇到砚儿的事情跟丛笙说。
丛笙想到公主一直穿的那身白衣，有点好奇公主会换什么样的衣服。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决定第二天去给公主送布丁的时候穿去显摆一下，说不定还能看到公主穿新衣服。
自从上次她端了奶茶去也没能打动公主后，她这几天都没再去烦公主，不过差不多又可以去露露脸了。
穿了新衣服，丛笙忍不住想出去溜一圈。反正离晚饭还有些时间，她让莲儿陪她去花园里走走。莲儿笑着应下。
俩人来到花园，园里的桂花树开花了，香气老远都能闻见。
丛笙想去摘几枝开得好的花枝拿回去插上，慢步往树下去。
还未走到桂花树下，已经看见有人先她一步在园里了。
那人不是别人，是她以为没事绝对不会出门的公主。
公主站在桂花树下，仰头看着树上开得极好的小花，却并无采摘之意。
公主果然也换了秋装了，还是一身白衣，料子更厚一些，款式更繁复一些的白衣。
一身白衣的公主站在满是绿色的花园里，身姿愈显飘逸，看着宛如身在仙境的仙子。
丛笙想看看公主打算做什么，远远地站着没有靠近。公主站了多久，她就站了多久。
直到公主收回看花的视线，转身往这边来时，她才迈步迎上去，摆上友好的微笑，在公主靠近时热情地道：“公主也是出来赏桂花的吗？”
公主步子连顿都没顿一下，冷冷地嗯一声，淡定地和她擦肩而过，就好像完全没看见她一般，眼睛完全没在她身上多停一秒。
丛笙尴尬地站在原地，怀着受了伤的忧伤心情，目送公主带着两个丫鬟回了院子。
就算公主完全不待见她，就算公主在花园里像阵微风一样和她擦肩而过而没有正眼看她，她也还是没有打消要继续去膈应公主的想法。
之后的日子里，她时不时把店交给彩儿绘儿，自己则带上吃的喝的去烦烦公主。
本以为去的次数多了，公主会慢慢跟她熟起来，但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公主，依旧不按常理出牌。
她的做法不仅没打动公主，反倒似乎让公主更加对她视而不见了。
她想公主大概是习惯了她时不时就出现，也习惯了她套近乎，习惯到可以把她当成空气的程度。
最开始还能冷冰冰地问她有事没事，没事赶紧走，到后来已经连问都懒得问了，吃着她带去的东西，捧着书看着，别说跟她说话了，连个斜眼都不给她，她怀疑公主根本就是把她当成去送下午茶的丫鬟了。
丛笙很挫败，挫败到对麦子箫生出了同情和愧疚的程度。
想来麦子箫那样对她好，她却一直抱着保持距离的态度，麦子箫内心的挫败感肯定不比她从公主那儿得来的少。
这天她又从公主那儿无功而返的时候，莲儿都似乎有点看不下去了，试探着问她：“小姐最近为何总去找公主？”
“不为何，在一个屋檐下住着，跟公主搞好关系不是应该的吗？”她能说她纯粹只是闲得慌吗？当然，也许还带着一丝赌气。
莲儿听完没再接着这话题说下去，而是悠悠地叹道：“将军去边城也有一个多月了，再有一个月便该回了吧。”
丛笙算了算日子，离先皇的百日祭确实只有一个月了。“是啊，还真快，转眼就一个多月了。”
她这些日子光顾着去烦公主了，对麦子箫走了多久，又还有多久回来，根本就没怎么去想。
“小姐以后莫要去找公主了，万一哪天撞上公主心气不顺，是要吃亏的。”
还在算日子的丛笙随口答应一句：“嗯，知道了。”
莲儿会阻止丛笙去接近公主，当然不是怕公主会把丛笙怎么样，而是怕丛笙会把公主怎么样。
她家将军那般交待她要看紧丛笙，现在丛笙这样积极地往公主身边凑，实在让她很担心。
先不说公主会怎么样，万一丛笙对公主动了心可如何是好？她可是知道丛笙好磨镜一事。
若真是和公主日久生了情，她家将军也太可怜了。娶了个自己不喜的妻子，自己喜欢的人还爱上了自己的妻子，这可如何能让人接受。
她不想把话说得太明，就希望丛笙能自己察觉，她现在这般接近公主有些不妥啊。
但和莲儿的愿望背道而驰，丛笙一点儿也没听进她的暗示，还是隔三差五往公主那儿跑。她看得心惊又心慌，不知该如何是好。
旁敲侧击地又提醒过丛笙几次，可丛笙不知是真的没有听明白，还是故意装傻，完全没有把她说的当回事。
莲儿想，丛笙难道真是对公主动了心？
看着丛笙一次又一次往公主那儿跑，就算公主完全不理她，她也还是锲而不舍地往公主跟前凑，她不得不怀疑丛笙真的在打公主主意。
想来大概还是因为丛笙是磨镜，她家将军对丛笙再好，丛笙也是不会动心的，毕竟她好女色啊。
以前没有条件，现在公主来了，公主长得那般美，丛笙会喜欢上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莲儿越想越心惊，越看越觉得丛笙是真看上公主了，这是在挖她家将军的墙角啊。
丛笙对谁出手不好，非要对公主出手，对将军的妻子出手，这可怎么行。
可是她暗示了许多次，丛笙都没有一丝收敛，倒是跑得越来越勤了。
每次研究出点新的吃食就要送去给公主尝尝鲜，若是在外城看到什么稀奇玩意儿也要买了送到公主那儿去。
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要追求公主的态度，就像她家将军对丛笙好一样。
莲儿心里有些气愤，觉得丛笙不仗义。就算喜欢女人，也不能喜欢公主啊。
她家将军对丛笙那么好，丛笙怎么能挖将军的墙角呢？怎么能趁将军不在的时候做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来？！
可气愤归气愤，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丛笙和公主越走越近，要想个办法把丛笙的注意力从公主身上转移开才是。
丛笙发现自己最近逗弄公主上了瘾，就算每次都是她的独角戏，她也演得十分欢腾。
公主越是无视她，她就越觉得来劲，找各种借口去打扰公主，偏偏公主还不赶她，也没有表露出厌恶的态度。
要是公主直言她很烦人，让她有多远滚多远，她绝对不会再去烦公主，可就是因为公主持着一种默许的态度，才让她觉得公主没有烦她，虽然不爱搭理她也并没有讨厌她。
这么一想，她就忍不住想继续往公主那儿凑，尽管她已经意识到她这种行为有点不妥。因为莲儿已经三番两次提醒她，她不该往公主那儿凑。
一开始她还没在意，没仔细去想莲儿那些话的意思，可说得多了，自然引起了她的留意。
仔细想过后，她就知道莲儿是什么意思了。莲儿知道她喜欢女人，知道她和麦子箫之间的弯弯绕绕，现在她对公主这么殷勤，莲儿会误会她对公主动了心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她对公主真没有别的想法，就是觉得好玩儿，公主那冷冷清清的模样让她特别想去撩个骚。
莲儿担心的事情她又怎么会不懂，她再没节操，也不可能对麦子箫的老婆出手，这么忘恩负义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不能接受归不能接受，但她还是很尊重麦子箫的，不可能趁她不在的时候给她戴绿帽子挖她墙角，要完成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遗憾的是，她的心脏很普通，一点也不强大。
如果公主是一般人，多接触几次就对她有了亲近感，她反而会顾忌到麦子箫而往后退，避免真的擦出什么火花来。
但偏偏公主不是一般人，她靠得越近公主越冷，这独特的体质让她可以放心地接近公主，不用担心公主会对她生出什么特别的感情。
她这种行为落在知道她属性的莲儿眼里，大概就成了另一副景象。不过她知道自己也不是真要对公主做什么，所以没理莲儿的劝告，没把莲儿的话放在心上。
直到莲儿暴走，她才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这天洗漱过后准备休息了，彩儿绘儿都已经退出了房间，丛笙听到外面有细小的交谈声，之后便是门关上的声音。
“小姐。”卧室门外想起莲儿的声音。“小姐可睡了？”
“没呢，进来吧。”这个时间，莲儿过来做什么？
莲儿推门进来，略有羞涩地看她一眼后，回身把门栓上了。
嗯？丛笙发现了莲儿的异常，先不说莲儿为什么要栓门，这进门那眼里含羞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莲儿栓上门后，似还犹豫了几秒才转过身来，深吸口气，像下了极大的决心般向她小步走来。
丛笙略微有些茫然地问：“有什么事吗？”她怎么看莲儿怎么觉得奇怪，这小丫头怎么了这是？
“小姐……”莲儿双手在身前交叠，轻轻抠着自己的手指，看上去十分紧张。
“怎么了？”丛笙推开被子坐起身来，见莲儿脸都涨红了，越发不解这含羞带怯的模样是为哪般。
正想下床去，莲儿突然跪了下去，紧张到声音都在颤抖：“请让莲儿为小姐侍寝。”
丛笙掀被子抬腿下床的动作瞬间僵住，脑子嗡一声停转了几秒：“……”这丫头刚说啥？
“莲、莲儿先前未考虑周全，未、未顾忌小姐所需，小……小姐若不嫌弃，莲儿愿为小姐侍寝。”
看着头都快低到胸口，声音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羞涩而抖得不像话的莲儿，丛笙有种五雷轰顶的冲击感。
实在是这事来得太突然，她忘记了反应，呆呆地看着莲儿大脑迟钝地想，这是闹的哪出？
大概是她反应太慢，让莲儿误会她默认了，那丫头羞怯地抬头看她一眼，眼底尽是少女的娇羞。随后抬手开始解衣……
“等等等等等！！”被莲儿脱衣服的动作刺激到，丛笙这才反应过来她该阻止和解释的，她冲下床去，连鞋都忘了穿，两步跨到莲儿身前，将人一把拉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莲儿还是没敢看她，低着头小声道：“为小姐侍寝。”
“侍……”丛笙极度无语，她有表现出欲求不满的态度来吗？为什么莲儿会想到要给她侍寝？！“谁跟你说我需要侍寝的？”
“是、是莲儿自己愿意的。”
“……”丛笙被莲儿刺激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丫头突然间抽的什么疯？！
“小姐不必为难，莲儿本就是小姐的丫鬟，小姐若有需要，侍、侍寝也在莲儿的职责之内。”
“……你有考虑过你家将军的心情吗？”要是麦子箫知道这事，不晓得她会不会爆炸。
“莲儿正是为了将军才如此的。”
“怎么说？”给你家将军戴绿帽还成了为她好了？
“将军心里想着小姐，莲儿自然要为将军守好小姐。”
一直低着头的莲儿说这话时抬头瞟了她一眼，丛笙从那眼神里看出了一些别的意思，像是责怪又像是幽怨。
她怔了怔，仔细咀嚼了一番莲儿这话，猛然想到最近莲儿几次三番跟她说不要接近公主的事情。
她想，莫不是这丫头为了不让她接近公主，为了不让她拐走麦子箫的老婆，所以才想向她献身？以此来解决她的生理需求然后放弃去打公主的主意？！
丛笙深吸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对公主有意思？想用自己来换公主？”
莲儿猛摇头，一副受了惊的模样急道：“莲儿怎能换公主！莲、莲儿只是想……小姐大约是寂寞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