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看着那两个相处融洽无比的人，心里很是疑惑，猜不透那两个人的心思。
她家将军一直被拒绝，却一直不气馁地继续对丛笙好，好像在执着着某件事情一样。
丛笙也是，明明拒绝了她家将军，口口声声说着不会跟她家将军在一起，平日里对她家将军却没有什么忌讳。
有一个喜欢自己，自己却不喜欢而且完全不想嫁的人待在身边，那个人还时时刻刻想着把自己娶进门，是个女人也不可能平静啊。
可丛笙没有，她平静得很，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平日里跟她家将军各种打情骂俏，一点儿也没有避讳。
也许在那两个人眼里只是普通的相处，可在旁人看来，那绝对是打情骂俏啊。
每天摸摸头拉拉手，时不时还开几句我要娶你你要嫁我的玩笑，不是打情骂俏是什么？就算是表兄妹，玩笑的尺度和肢体的接触也是过了界了。
一对没有婚约没有成亲的男女那样子打情骂俏，落在外人眼里那就是伤风败俗恬不知耻。
可不知为何，这俩人在一起却没有那种感觉，反而会让看的人觉得很甜蜜。
莲儿暗想，这俩人果真是奇怪得很，说话做事总是这么特立独行独树一帜，还让人感觉不到荒唐。
到了公主赏的店铺处，丛笙一下马车就看见那间不算很大，但位置还算不错的店铺。
因为接近城门，来来往往的人还是非常多的，反正她卖的只是甜品，也用不了多大地方，这一个二十坪左右的店面足够她用了。
“不错不错，公主够意思，没有给我个偏得谁都找不到的地方。”丛笙见门上贴着官府的封条，扭头问麦子箫：“这东西能揭吗？我想进去看看。”
麦子箫点头，走上前去把门上的封条撕了。她记得这里之前是某个官员家的铺子，那官员被抄了家，名下的产业全充了公。
也许是刚跟皇帝谈完话，让她有点患得患失吧，看着手里的封条，她想会不会有一天她的将军府也会被贴上这东西呢？
封条刚撕掉，丛笙就迫不及待推门进去了，屋里还算干净，而且还留着桌椅板凳，看来以前也是卖吃食的。
这敢情好，她都不用购置桌椅了，连柜台都有现成的。
看着正跟莲儿欢喜地讨论哪里该放什么，脸上都笑出了孩子气的丛笙，麦子箫有点为丛笙感到可惜。
要不是遇上这么个不顺畅的时期，她应该能让丛笙过得更舒坦一些，没这么多操心的破事，她可以慢慢跟丛笙磨，磨到丛笙愿意当她的将军夫人为止。
事实上她到今天之前都是这么想的，她愿意跟丛笙磨，磨到丛笙心甘情愿成为她的将军夫人。
可是现在不行了，她再拖下去，很可能她就娶不到丛笙了。
皇帝连赐婚的圣旨都准备好了，当前的局势又这么不安稳，一心想着要把小公主安顿好的皇帝怎么可能被她几句话就说服？
万一圣旨真的下来，她就必须娶公主。到时候就不是皇帝不会放过她，公主也肯定不会放过她。
婚都赐了，公主就是嫁过一次的人了，被她一拒绝，面子上挂不住，公主怎么可能容忍得了这么大的屈辱，绝对会把她大卸八块。
带着丛笙逃婚什么的也不现实，就算她们能逃过朝廷的追捕，也要隐姓埋名隐藏身份，那日子会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要是她自己一个人也就算了，有丛笙在，她怎么也不可能选择那种生活。她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女人过那种暗无天日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所以，她不能让皇帝有赐婚的机会，不能让公主进她的将军府。
不说公主知道她的真身后会怎么反应，就算公主愿意为她保密，不在乎她的女人身份，她也不能娶公主。
要是公主真的进了她的将军府成了将军夫人，那丛笙绝对不会再留在将军府，而且永远不会再踏入她的将军府。她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
“丛笙。”麦子箫喊住还在跟莲儿说这说那儿，笑得嘴都合不拢的丛笙。
“嗯？”丛笙收不住脸上的笑意，回头看向她的时候还笑得像朵花。
“嫁给我吧。”
“……”听到她的求婚，丛笙脸上的笑意瞬间收了回去，大概是以为她在开玩笑，满不在乎地翻个白眼，拒绝得十分干脆：“不嫁。”
“你不嫁，我们会死的。”
似乎终于意识到她好像不是在开玩笑，丛笙皱了皱眉，疑惑道：“为什么？”
麦子箫回头看一眼外面走来走去的人，拉起丛笙往外走：“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回去说。”
丛笙看麦子箫似乎很急，也就没有反抗，跟着麦子箫上了马车，一路跑回将军府。
她是不知道麦子箫为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她也没觉得事情有多严重，不然麦子箫怎么还会有心思陪她去看铺子？
可是想到麦子箫是刚从皇宫里见完皇帝回来的，她又觉得也许是皇帝跟麦子箫说了什么？
丛笙很想问到底是什么事情，但想到隔墙有耳，生生忍到了将军府，进了麦子箫的书房后才迫不及待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嫁不嫁你跟我们死不死有什么关系？”
“皇上要把小公主嫁给我。”
丛笙怔了半晌，最后愣愣地吐出两个字来：“……恭喜。”
第39章 039
看着眼前这个呆子, 麦子箫又是无语又是崩溃，恭喜？她们就要陷入水深火热了, 还恭喜？而且听到她要娶别人, 丛笙就没有点想法吗？
“恭喜什么？你知道我不能娶公主，我也不想娶她。”麦子箫发现自己出奇的有点生气。
丛笙还没从麦子箫要娶亲的震惊里回过神来，恭喜这两个字也是她下意识脱口而出的，毕竟是喜事嘛，她第一反应就是应该恭喜人家。
现在被麦子箫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 是的，麦子箫不能娶公主。
回味过来麦子箫要是被赐婚, 身份就会暴露, 肯定会发生很多不好的事情, 丛笙这才着急起来：“皇上为什么要把小公主嫁给你？”
麦子箫看丛笙终于有点着急了, 心里的火气稍稍压下去一些。“为了拉拢我啊, 皇上今天已经跟我托了底，说他不在乎湘王和太子谁上位，但小公主不能出事, 所以他只能保太子。”
“那怎么办？你不能拒绝吗？”
“我已经拒绝了, 但是皇上连赐婚的圣旨都准备好了，虽然今天被我说动, 没有把那道圣旨传下来, 但我总觉得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你没跟皇帝说你已经决定帮小公主了吗？”
“说了。”麦子箫叹气：“可不管是皇上还是小公主，只要我没有真的成为楚家人，他们都不可能完全放心的, 这是皇室中人不可避免的猜忌心理，他们的身份太特殊，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麦子箫其实挺理解皇上和小公主的，在皇室里，越是能人就越是危险，惦记他们的人就越多。
换作是她，肯定也不敢相信任何人，身在高位，一个失误就可能万劫不复，逼得他们不得不反复去推敲任何可能影响到自身和全局的细节。
对于皇上和小公主来说，这一场权利的斗争牵扯到跟自己最亲近的人，皇上怕小公主出事，小公主怕齐氏出事，心有所牵，自然不敢随意。
“那……”丛笙脑子里有点乱，下意识问道：“你不能抗圣吗？你不娶的话，皇帝拿你也没办法吧？你手上还有兵权呢。”
“他可以随时废掉我的兵权。我和其他将军不一样，我没有背景，我唯一的靠山就是皇帝。其他将军都是世家出身，家族背景庞大，就算拒婚皇帝也拿他们没办法。”
“但是……皇帝和小公主有求于你啊，他们要是跟你撕破了脸，那太子和小公主不就没人保护了吗？”
麦子箫摇头：“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能托付兵权，如果真跟我撕破脸，一条抗旨不遵的罪名就能让我身首异处，把兵权收回去，交给其他跟湘王对立的人就是了。这种手段，皇帝已经玩得得心应手。”
丛笙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麦子箫被皇帝坑了：“我怎么觉得皇帝在套路你？”
“我现在也觉得我被皇帝套路了，而且是从一开始就被套路了。说不定当初皇帝就是看中我没有背景和后台，操控起来比较简单才把我放在一个这么重要的位置上。我一个没背景没后台的人，要想坐稳这个将军的位置就只能靠着皇帝，要不就只能依附别人。可依附别人，我就会成为一个毫无话语权的傀儡。就像当初镇南王想把女儿嫁给我一样，如果我真娶了南安郡主，完全没有背景的我就相当于成了镇南王的上门女婿，什么事都要听他的。”
麦子箫现在想想都有点生气，她当初只是因为身份的原因没有多想就拒绝了镇南王。
可现在看来，当初镇南王分明就是想找一个听话的女婿，一箭双雕，即能得到兵权，还能让自己的女儿不吃亏，她要真入了镇南王的阵营，那日子肯定过得憋屈死。
反观现在也一样，她要是被湘王那边拉拢了，以后的窝囊日子已经可以预见。
好一点，她能成为湘王手上的一颗棋子，坏一点，她会成为用完即弃的废棋子。
这么一想，她更加坚定了要跟小公主拉帮结派的想法。
她现在站了太子的队，帮着太子坐稳皇位，在没有把湘王除掉之前，太子和小公主都不会动她。太子这边需要有人牵制湘王，对她的待遇不会差。
比起湘王那边怎么都对自己不利的条件，小公主这边要好得多。但拉帮结派归拉帮结派，她不能娶小公主啊。
丛笙听麦子箫一分析，也想通了眼前情况的严峻性。
她之前一直觉得麦子箫和皇帝是互帮互助的关系，谁也离不开离谁，谁也不能强迫谁。
她忘了麦子箫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暴发户’，皇帝要是不给麦子箫撑腰了，一道圣旨就能让她回到解放前。
“那怎么办啊？你要是跟小公主结了婚，身份会暴露的。”
“所以……嫁给我吧。”麦子箫拉住丛笙的手，认真道：“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现在就去找公主，跟公主说我有喜欢的人，我要跟你结婚，让她主动退出。现在能说服皇帝的只有小公主。”
丛笙很乱，她不知道该不该答应麦子箫，她现在还是觉得她没办法跟麦子箫在一起，可是不答应，赐婚的圣旨真的下来，她们要面临的风险就太大了。
犹豫间，她只能先想想别的借口：“可是……公主会愿意退出吗？她为了自保，肯定会想绑死你吧？”
“我不能肯定她是不是一定会退出，但值得一试。公主那人性子古怪，透着一股子与世无争的高傲气，说不定不会想要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而且那天她不是还让我要慎重吗？也许那意思是让我拒绝皇帝呢？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要试试的。”
丛笙还是很犹豫，事情来得太突然，她完全没有准备，让她现在就答应跟麦子箫在一起，她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麦子箫是很好，对她也没得说，可她对麦子箫没有恋爱的感觉，她们只是无可奈何地凑在了一起而已。
见丛笙很犹豫，麦子箫知道她需要时间想清楚，于是柔声安抚道：“你先想想，也不是现在就必须给我答案。我也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牵制住皇帝那边。”
丛笙稍稍松了口气，真要她现在就给答案，她也给不出来。“嗯。”
“为了不让你误会，我先说清楚……”虽然很想丛笙马上答应跟她成亲，但她不想让丛笙觉得她是在逼迫她。“让你跟我成亲只是权宜之计，我知道你现在还是不想跟我在一起，所以就算你跟我成亲了，在心甘情愿跟我之前，我不会碰你。”
丛笙眨眨眼，看着认真说出这番话的麦子箫，平静地道：“那当然了，你以为我答应嫁给你就是要跟你怎么样吗？想太多了吧？”
“……”她还真是想得有点多，这人压根儿也没想跟她怎么样。
“别人成亲是真的成亲，你跟我成亲，你还想当真是怎么的？”丛笙觉得这人实在太自作多情了，还真以为她们成了亲就能为所欲为？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这么犹豫？”麦子箫这下是真的不能理解了，她以为丛笙犹豫是因为跟她成了亲她们就要发生关系，确定关系，所以丛笙不愿意。
可既然丛笙完全没有要跟她怎么样的意思，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个亲事根本就是有名无实啊。
丛笙看看自己还被麦子箫攥在手里的手，心情极为复杂，因为她最近发现了一件事情，这个发现让她不敢轻易答应跟麦子箫成亲，哪怕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婚姻。
她看着她们握在一起的手，语气里有些忧伤：“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我怕我们成亲之后，我会在无意间习惯那种模式，把习惯当成爱情。你看，一开始我对你的触碰很敏感，可是现在，你拉我手我都不会察觉了。”
她发现她在无意间已经开始习惯麦子箫了，这种习惯让她觉得害怕。
明明对麦子箫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她却可以长时间跟这个人在一起，甚至跟这个人生活在一起。
“那有什么不好吗？”在麦子箫看来，两个人靠习惯在一起没什么不对。
丛笙不知道该怎么去说那种感觉，她想了想，看着麦子箫的眼睛问道：“你知道我现在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情是干什么吗？”
“不知道。”她又没跟丛笙一起睡过，怎么可能知道她早上起来要干什么。
“想一遍昨天干了些什么，再想一遍今天要干什么。”
“……很有计划。”麦子箫不知道丛笙跟她说这事是为什么，在她看来，把每一天都计划得清清楚楚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生活就是需要刺激和新鲜啊，全都按部就班，那还有什么意思？
丛笙摇头：“不是的，我只是习惯性去做这个动作而已，就算想了计划，我也不会按照自己想的去做，我不是一个特别有计划的人。”
麦子箫挑了挑眉，不明白丛笙到底想说什么，既然不按计划来，那还想计划干什么？
在麦子箫疑惑的目光中，丛笙认真而平静地道：“这是欧南的习惯。”
“……”又是欧南，麦子箫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有些烦听到欧南的名字了。
“跟欧南在一起的时候，每天早上醒来，她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我今天要去做什么，昨天做了什么。如果她头一天跟我在一起，她会跟我复习一遍昨天做了什么，然后跟我计划今天要去做什么。”
“……”
“欧南的习惯在无意间影响到了我，让我养成了和她一样的习惯。就算这完全不符合我的性格，在她长期的影响下，我也会养成这种习惯。这种习惯会变成一种无意识的行为，然后我在做这种行为的时候，会自然而然地想到欧南。”
麦子箫还是听不太懂，会想到欧南，那难道不是因为她们才分手没多久，丛笙心里确实还有欧南吗？“那难道不是因为你还喜欢欧南吗？”
“也许吧，可是这种习惯会持续多久，我没办法确定。也许会一辈子都让我记得欧南，也许会让我永远忘不掉以前每天早上起来和欧南一起做这些事情时的感觉。”
丛笙越说越想哭，她已经有在刻意忘记这些事情了，可习惯这种东西，尤其是无意识间的习惯，是没那么容易改掉的，要控制自己的思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到现在都还能清楚地想起来早上睁开眼睛之后欧南对我微笑的样子。我还记得她用沙哑的晨音跟我说昨天我们做了什么，今天我们可以去做什么。记得她说这些话时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记得躺在她怀里听她跟我计划我们新的一天时的安全感和幸福。”
麦子箫静静听着丛笙说欧南的事情，看着丛笙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到最后眼泪决堤了还在说。
她终于知道丛笙为什么会那么惦记着欧南，会那么喜欢欧南了。
欧南身上有她最缺的，被称为安全感的东西。
欧南给了丛笙很安定很安稳的感觉，让丛笙从来不会去怀疑她们的以后，而这一点，是她从来也没有做到的。
她可以对一个人很好，可以把那个人哄得很高兴，可以让那个人对她产生极度的好感，可是她好像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人安全感。
难怪丛笙不敢跟她在一起，被欧南宠得都不知道什么叫怀疑的丛笙，面对不安定的她会感受到比别人更多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