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在城里挨家挨户进行搜查的知府得了消息赶忙赶了回来,忙了一整晚还没来得休息的知府脸上挂满了疲惫,可是对着那些气势汹汹的人却好脾气地又是拱手又是说好话,让他们理解配合,说人命关天,官府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可那些觉得被冒犯了的人,完全听不进去这些好话。
最后还是同样得了消息而赶回来的麦子箫压住了那些人,她对着那些人一通吼:“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想死也不要拖上全城的百姓!死到临头还在乎所谓的身份,瘟疫面前人人平等,不会因为你身份尊贵就绕着你走!一旦染上瘟疫,逃不逃得过去全看运气!不想死的就闭嘴回去老实按官府说的做让自己别沾上瘟疫!想死的我现在就成全他!”说着一把抽出旁边的衙役的配刀来,一副谁敢再多说一句就一刀剁了谁的凶狠模样。
麦子箫虽然容貌俊俏不像个恶人,可毕竟是在前线杀过敌经历过生死的,发怒时的气场哪里是这些温室里的文人们能比得上的,一群人都被麦子箫的气势吓到,一时间谁也不敢再说话,一阵面面相觑后,憋屈地走了。
丛笙在暗处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在心里给麦子箫叫好,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些自以为是的人带头闹事,回头鼠疫得不到有效控制,感染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死的人也会因此增加。
把闹事的人赶走后,麦子箫对知府语重心长:“李大人,我知道你身为一方的父母官,有许多顾忌,可该狠的时候就要狠,这种情况下已经不能再讲人情了。”
知府连连点头,心虚得很:“是是,将军教训得是。”
这边闹事的刚走,东城门外负责管理隔离区的参军就快马来报,说隔离区里已经有人暴毙了。这是早就预料到的情况,丛笙早就说过,鼠疫发症后两三天就会达到高峰,抗不过去的,很快就会死。连身体健康的正常人都很难抗过去的鼠疫,这些早就已经被饥荒折磨得只剩半口气的难民很可能在鼠疫到达高峰之前就抗不住了。
麦子箫深深叹口气,对参军道:“病死者定会再出,挑出一批将士来专门处理遗体,让将士们戴好皮革手套,切莫触碰死者皮肤,将遗体抬出隔离区,找一处地方专门火葬。”
参军领了命令,快马朝东城门奔去。知府看着远去的大马,语气沉重地感叹:“这城里的鼠疫都还没有掌控住,城外已经开始死人了。”
麦子箫深吸口气,没有时间为已死的人默哀,交待知府立刻开始着手城内的灭鼠和灭蚤,并且让人在全城喊话,不许隐藏感染者,一旦发现必将重罚。知府领了命令,立刻去办。
麦子箫回身看到丛笙躲在府衙大门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来也不知道在偷看什么,抬手将人招到身边来。“城里出现了鼠疫,你没事就别出门了,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能染病。”
丛笙点点头:“我知道,你也要小心,你要全城搜查,近距离接触感染者,比我更危险。”
麦子箫清楚看见了丛笙眼里的担忧,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嗯,为了你我也会小心的。”
看着似乎已经无法用其它眼神看她的麦子箫,丛笙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后化成一声无声又无奈的叹息,把麦子箫的手从自己头上拿下来,轻声而认真地道:“你先去忙吧,忙完了来找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麦子箫见丛笙这么认真,不是很在意地挑了挑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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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顺府城不算大,也不算很小,知府和麦子箫兵分两路,直到傍晚时分才结束了全城的搜查,最后搜出的感染人数竟然多达二十几人。通过调查得知,这些人的发病时间都很接近,整体比城外的难民发病时间晚一天,如果只从发病时间来推断,几乎可以确定病源是从城外被带进来的。可是当麦子箫和知府拿着调查结果去找肖大夫,询问他对这事的看法时,肖大夫却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肖大夫说:“据丛笙姑娘说,此病感染后二至八天才发病,光从发病时间来看,不能排除同时感染的可能性,或许城内城外同时感染,只是发病时间不同罢了。”
麦子箫觉得肖大夫说的有道理,潜伏期这种不确定的因素不能不考虑在内。如果真是同时感染,那病源很可能不是城外的老鼠,不然城内的人也不可能这么快被传染。她想这感染源可能要再重新调查一番,难民人数太多没法查,但从城内这二十几个发病者身上也许能找出什么共同点。打定主意后,麦子箫顾不得天色已晚,继续对那二十几个人进行集体问话,务必要赶快将感染源确定。
麦子箫忙了一整天,丛笙也没闲着,早上麦子箫走后她就带着莲儿去了绣坊,绣坊空无一人。因为头天晚上就开始的全城搜查,闹得人心惶惶,绣娘们哪里还有心思干活儿,都守在家里生怕自家人也染了瘟疫被官府抓去城外。
也正是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丛笙才一大早就跑去绣坊等着绣娘们,可等到干活儿的点也不见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今天大概是一个人都不会来了。但这可不行,防感染的装备必须继续做下去,绣娘们不来,她只能挨个找上门去请。丛笙不知道那些绣娘住在哪儿,但李夫人是认识其中几个的,只要找到那几个人,一个问一个,其他绣娘的住处自然也能知道。
一整天的时间,丛笙跟着李夫人挨个儿地去说服绣娘们回到绣坊去继续缝制口罩,她说得口干舌燥,才终于劝回了大部分的绣娘,千辛万苦才让绣坊重新运转起来。
直到天擦黑的时候丛笙才疲惫地回了府衙,见麦子箫还没回来,便自己先吃了饭,洗漱后赶紧去补个觉,别回头又闹出什么事来,这总是通宵地折腾,她实在是受不了。
府衙里经过昨晚的彻底消毒,到处都是雄黄味儿,可就算是这样,也挡不住汹涌而来的睡意。丛笙几乎是沾枕头就睡了,迷迷糊糊间听到院子里传来莲儿和麦子箫说话的声音,她恍惚地想麦子箫熬的时间比她还久,希望今晚不要再出什么事情,能让她们都好好睡一觉才是。伴着这个念头,丛笙瞬间陷入了睡梦中。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丛笙觉得身上有点痒,她下意识伸手去挠,结果发现自己身上起了一个又一个的疙瘩,那些疙瘩还有化脓的迹象,她一不小心挠破了腿上的一个疙瘩,那疙瘩冒出一大片脓血来,将她整个大腿都染红,她吓得浑身一颤……醒了。
漆黑的房间里,丛笙慌张地在自己身上到处摸,见身上没有起疙瘩,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梦可真够吓人的,大热天的,她冷汗都给吓出来了。
被噩梦一吓,丛笙没了睡意,起身把屋里的蜡烛点上,又觉得屋里太闷了,决定出门去透透气。走出房间,满天的星光将夜空布成一幕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景色,丛笙看着满天星光发了会儿呆,觉得极为不真实,白日里的忙碌,面对鼠疫的紧张,在这静谧的夜里似乎都远离了,安静的夜晚让她都要怀疑那些让人愁心的事情只是她的一场梦。
回头间发现麦子箫的房间还亮着灯,纸窗上透出的昏黄烛光将她的感官拉回现实,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不是梦,可怕的鼠疫还在继续,此刻麦子箫房间的灯光就昭示着那人还在为这场无妄之灾而忙碌。
丛笙犹豫了一下,决定去敲门,白日里太忙碌,总是找不到时间跟麦子箫静下来好好谈话,那些该说的话,还是趁早说了吧。
轻声扣响麦子箫的房门,不一会儿门就开了,门后闪现出麦子箫带着倦意的脸。麦子箫从昨天下午开始忙,晚上都没回偏院来就又因为城里闹出鼠疫的事情连夜开始搜城,直到现在都没合眼,虽说眼底没有青色,但那脸上明显的疲惫却是她扬起的微笑所掩不住的。
“你不是睡了吗?”麦子箫对丛笙的到来有些意外,她回来的时候莲儿说丛笙已经睡了,她想丛笙忙了一天一夜,这一觉怎么也要睡到天明吧,这才四更天怎么就跑来敲她房门了?大半夜的,可真是让她想入非非。
“做了个噩梦,吓醒了。”丛笙实话实说,看一眼屋里,圆桌上摆着笔墨,麦子箫似乎在写什么东西。“你怎么还没睡?”
麦子箫把丛笙迎进屋里:“在写折子。”说起正事,她才想到有件事情要跟丛笙说,本来回来的时候她就想跟丛笙说的,见丛笙睡了,就没有去吵她。
丛笙走到桌边,探头看麦子箫写的东西,平铺开的折子上并不算漂亮的毛笔字写得挺工整,字有点儿大,完全不是她在电视上看过那种当官的写东西时的字体大小,一看就是对毛笔字不太熟悉的人写出来的。她心里稍稍有些安慰,麦子箫来了三年字也才写成这样,她才刚穿过来,写不出毛笔字很正常。
“又要给皇帝写信啊。”丛笙见麦子箫写的还是繁体字,心里有点佩服,三年的时间并不算长,麦子箫能学会这么多东西不简单。
“嗯,鼠疫的事情之前只是简单说了一遍,现在城内也出现了感染者,而且在城内发现的感染者身上没有发现任何共同点,所以鼠疫很可能早就传染开了,而且传染源不在城外,疫情还有扩大的可能性,另外还有封城的事情,都是要上奏的。”
丛笙怔了怔,突然反应过来麦子箫说的话有不对劲的地方,震惊地看向麦子箫:“你说什么?!感染源不在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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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麦子箫表情严肃地拉着丛笙在凳子上坐下,开始跟她说今天对城内二十几个感染者的调查结果。“我今天对在城内那二十多个感染者问过话,没在他们身上发现什么共同点,所以我怀疑鼠疫其实早就在城内扩散开了,肖大夫也说城内城外的鼠疫应该算作同一时间暴发。”
丛笙听完后脸色惨白,如果真是这样,那后果不堪设想,她记得她刚到府城的时候在城外还见过商队进进出出,从鼠疫的潜伏期来说,那几天进出城的商队也极有可能感染了鼠疫,而那些人会在离开许顺府后才发病,商队沿途经过的任何一处地方都可能被鼠疫感染,经过商队一传播,传染范围绝对不会只有这许顺府一个地方。
麦子箫见丛笙惊得说不出话来,也从她眼神里看到了慌乱的情绪,她没有急着去安抚丛笙,把自己的对策跟丛笙说了:“我已经派人出城去这附近的几个府县查探情况,看有没有同样暴发了鼠疫的地方,明天一早应该就会有消息。如果其它地方也有人发病,那几乎可以肯定,鼠疫早已经被传出了城,到时候就需要朝廷来控制局面了,但如果只有这里发病,那说明鼠疫没有扩散开,我们继续控制疫情就是了。”
丛笙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心里满是鼠疫会扩散的恐惧,听到麦子箫在说今天有人闹着要出城,被知府压下了,可还是要想个办法解决没有感染的人的出城问题,也好减轻城内的压力。心里被突然的消息刺激得有些慌乱的丛笙这才回过神来,说:“可以在城门附近建个隔离区,想出城的先进隔离区隔离九天,九天后没发病就可以让他们出城了。”城里的人越少疫情越好控制,她们的负担也越小,她自然也是愿意让那些没有感染的人赶紧走的。
麦子箫跟丛笙说这事就是这意思,没想到丛笙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她立马点头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跟肖大夫也说了这事,他也同意,所以我想如果你这边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我明天就让人腾出一个绝对封闭的地方来,专门隔离要出城的人。”
“隔离的地方要进行彻底地灭鼠灭蚤。”
“好。”
“哦,还有,既然现在城内也出现了鼠疫,那城里各家各户的家畜也有可能成为传播源,家畜要尽快处理掉。”
“能吃吗?”这闹饥荒的时候,要是杀了家畜还不能吃,那简直是雪上加霜。
“能,彻底煮熟后是可以吃的,鼠疫杆菌是可以被高温杀死的。但是杀家畜的时候要小心,皮肤不能接触到血和动物体/液等,反正要把防感染的措施做全面。”
麦子箫随手拿了张纸,一一把丛笙说的话记下来,一边写一边想又有事做了,真是一波接一波没完没了,这倒霉将军当得她心累。不过好在现在有丛笙,好歹生活有了期盼,她现在只想赶快把鼠疫的事情解决了,好悠闲地慢慢跟丛笙风花雪月畅想未来。
丛笙坐在边上看着麦子箫写字,写着写着伸手挠挠大腿,她下意识往麦子箫挠的地方看一眼,没一会儿见麦子箫又挠了几下,她有点疑惑地问:“你很痒吗?”
麦子箫也没怎么在意,手上继续写字,随口答应了句:“有点儿。”
麦子箫说完这话后屋里突然安静了,等她写完两个字之后,她才突然反应过来丛笙问她痒不痒的另一层意思,猛地抬头看向丛笙,见丛笙正皱着眉看着她的大腿发呆,那模样明显在想什么不乐观的事情。她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腿,心里有点害怕,不会沾了跳蚤吧?
俩人对视一眼,怔了两秒后,丛笙起身去把门关上,麦子箫快步走回卧室去,等丛笙关好门进到卧室的时候,麦子箫已经在解自己的腰带,这回脱得比上一次还迅速。
将裤子脱下后,麦子箫坐在床沿查看自己的大腿,见大腿上微微有点刚被挠出来的红痕,但并没有被跳蚤咬过的迹象。她深深松了口气,刚想起身,就看到丛笙在自己面前蹲下,手直接抚上了她的大腿。
已经摆脱了感染的恐惧后的麦子箫,看着一脸关切蹲在她身前两手分别摸在她两边的大腿上的丛笙,体温瞬间就升高了,这姿势想不让人乱想都不行啊。丛笙的手指带着点点温度,轻轻抚在她腿上就像微弱的电流划过般,那触感直击她心底。就算知道现在的丛笙对她还有犹豫,可这大半夜的,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呢?那也太不解风情了。
麦子箫抬手抚上丛笙的脸,丛笙一颤,一把抓住突然冒出来的咸猪手,抬头就看到麦子箫那满含春意的目光。丛笙已经确认过麦子箫的大腿上没有被跳蚤咬过的痕迹,那洁白的大腿上甚至一点痘痘都没有,她突然有点怀疑麦子箫是不是故意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才做出一副好像被咬了的样子来,好制造出跟她亲密接触的机会?
刚才麦子箫一直在说正经事,丛笙都差点忘了她来敲门的目的了,她明明是要来跟麦子箫把话说清楚的,结果她进门想找个轻松的话题打开话匣,没想到一说就说到很正经的事情上去了,这一说还差点让把她最初的目的给说忘了。本来她还不知道该怎么把这话题打开,现在麦子箫做出这种不合适的举动来,反而给她提供了机会。
丛笙调整好情绪和呼吸,严肃地直视麦子箫的眼睛,语气轻柔却正经:“麦子箫,有件事情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我对你真的没有恋爱的心思,关心你也只是因为你救了我,又收留了我,我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还对你摆臭脸。我觉得你可能因此误会了我的意思,所以我有必要跟你说明白,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不过你放心,就算你因此不想再收留我,我也决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所以……”说到这里,丛笙很没底气地把视线挪开了,不管前面的话说得多么坚决,但心里其实还是很担心麦子箫真的会把她赶出去,在这个被鼠疫和饥荒席卷的地方,没了麦子箫,她可能真要死在这里了。
她知道麦子箫也不是因为真的喜欢她才想把她留在身边,才对她起了那种心思,纯粹是因为她知道麦子箫的真实身份,因为麦子箫别无选择,她成了目前来说麦子箫唯一可以放在身边的人,所以麦子箫想要她。她之前的种种行为也确实容易让人误会,而麦子箫明显是误会了,现在她把自己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心思的事情跟麦子箫说清楚后,麦子箫难免会觉得被她耍了,就算不会这么想,也不见得会大度到继续把一个对自己毫无用处的人养在身边。
“丛笙。”思绪万千之时,丛笙听到麦子箫语气轻柔地喊她名字,就如之前一样,似乎完全没有生气,她不禁抬头望向麦子箫,只见麦子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但眼神里确实没有生气,两人对视两秒,麦子箫又开口了,语气依旧平静:“能让我先把裤子穿上吗?我有点尴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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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笙默默收回还摸在麦子箫大腿上的手,默默站起身,背过身去,听着背后麦子箫穿裤子时衣物的摩擦声,脸都要烧起来了。她又气又恼,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会看时机呢?不对!分明是麦子箫那个渣不会看时机,逮到机会就对她动手动脚,所以她才借机把话说了出来,却忘了麦子箫那渣没穿裤子,这不能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