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踏雪行完本[古耽]—— by:燕若兮
燕若兮  发于:2017年0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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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行虽然刚刚经过一场激斗,但马还在。他唤来自己的马,翻身而上,只听云奕道:“景行,那群人为什么袭击你?我听他们似乎想要九畹剑,他们只是冲着剑来的?刚刚他们扔出的白烟又是什么?”
顾景行侧头看了看他。微风拂起少年鬓边的一缕长发,在空中轻轻舞动。少年的脸上满是疑虑,没有丝毫作伪,他是真的不明白九畹剑意味着什么,也是真的没见过“断魂烟”这种江湖上下三滥的手段。顾景行不禁暗自皱眉,云家二十年前满门被灭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暂且不说云奕是如何逃过一劫,这些年来他成长在何处?为何武功不错,甚至臻至一流高手境界?为何他一脸天真无邪,竟似丝毫不谙世事?
“九畹剑一事说来话长,我路上与你细说。”顾景行提起缰绳,示意云奕跟上,“倒是那白烟,你当真一无所知?”
云奕摇摇头:“从未听闻。”
顾景行更是纳罕:若说云奕一身武功是有人传授,那为何这人并不教导云奕江湖之事?要知道,江湖上人心难测,手段更是防不胜防。云奕身边带着寒英剑,就足以让那些歪门邪道垂涎三尺,他武功再高,却终究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想到这里,他不禁为云奕暗自担忧起来——这样不谙世事、心性至纯的少年,若是独自一人行走江湖,不知会惹来多少甩不掉的麻烦,若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或事,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适才围攻我的人是青龙帮的人,虽然在江湖上并不入流,但也属于邪魔外道一类。”顾景行与云奕并肩纵马而行,声音清润,徐徐说道,“青龙帮盘踞深山,特产一种毒草,名为‘血见红’,用来炼制毒烟。这种毒烟名叫‘断魂烟’,毒性倒不算烈,只是会刺激人的感官,让人流泪不止,头昏脑涨。若是身怀武功,吸入这种毒烟以后发作更快,轻者神志不清,重者昏迷。”
云奕吃惊道:“这么说,刚刚多亏了你,不然我就中毒了!”
顾景行一愣:“这……”他说了这么多,重点好像不在这里吧……
云奕向他一抱拳:“多谢景行救命之恩。”说完,他小声自语道:“又欠了一个救命之恩,我该怎么报答?请他喝酒?”
顾景行哭笑不得:“明徽,你助我在先,怎么反而向我道谢。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傍晚之前到蓟州城,我把九畹剑之事说给你听。”
云奕点点头,扬起马鞭,随着一声清越的“驾!”,两匹马绝尘而去。
夕阳西下,落日为大地涂抹上一层胭脂般的绯红。二人来到蓟州城外,顾景行侧头看了云奕一眼,开口道:“到蓟州了。明徽,你可有下榻之处?”
云奕摇摇头,翻身下马,二人随着人流进入蓟州。由于即将到来的梅雨论剑,来来往往的行人中不乏江湖之人。云奕左顾右盼,满脸都是好奇之色。
顾景行当日曾与父亲约定在蓟州客栈会合,因此带着云奕向蓟州客栈而去,进门便径直向小二打听道:“小二,这里可曾住了几个人?带头那个人高高的,姓顾。”
小二上下打量了一下顾景行和云奕,见他二人衣饰虽称不上奢华,但十分干净整洁,加上腰间一看便知是利器的长剑,当下换上一副笑脸:“这位客官,我们这儿没有姓顾的,要不您再上别处去找找?”
云奕不由得一怔,顾景行心里一沉:“怎么可能?家父与我约好在这里会合,难道路上出了什么变故?”
云奕插言道:“景行,令尊大人走的是官道还是小路?”
顾景行蹙眉道:“家父与家母一起,走的是官道。几位叔伯与舍弟也有随行,比我早出发了几日,若是路上没有耽搁,现在早就该到了。”
云奕道:“我出谷之前曾听师父说过,雎阳顾氏乃六大世家之一,武功卓绝,在江湖上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我想,令尊等人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顾景行点点头,他对顾家的实力非常清楚。六大世家,云家为尊,林家为次,若论武艺,林家居首位,其次便是顾家。自己的父亲为人宽厚,在江湖上也颇有威名。若说什么人想动顾家,哪怕是多行不义、高手如林的炀教恐怕都要三思而后行,断不会出什么大事。想到这里,他对小二道:“想来他们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这样吧,先订两间上房,再上一桌酒菜,送到房间里来。”他转身对云奕道:“明徽,不如我们先用些膳食,待家父等人到来再作计较。”
小二把酒菜送到房间里之后便极有眼色地关上了门。云奕与顾景行相对而坐,顾景行道:“四年前我来蓟州,这家客栈的明珠豆腐很好吃,明徽不妨尝尝。”
其实不用顾景行说,云奕便已经觉得眼前一大桌子菜品令人眼花缭乱,都是他闻所未闻的珍馐美馔。想想师父在谷中终日用咸菜米粥度日,心情好了或许会有二两酒喝,吃过的最丰盛的一道菜是鸡蛋炒青椒,这也造成了他对青椒的深恶痛绝。与现在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先前九畹剑一事,还需从头细细说起。”顾景行见云奕动筷,便也跟着起筷,“不知明徽有没有听过一个传闻,事关前朝宝藏一事。”
云奕正吃着那道嫩滑细腻的明珠豆腐,听顾景行这样一问愣了一下:“听过。寒英剑关系到前朝一个宝藏,据说其中还有传国玉玺。”
“是。”顾景行理了理思绪,说道,“几百年前江湖上有个人物,自称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被称作‘百事通’。后来历经数代,百事通这个称呼也代代相传,反而无人知道现任百事通的真正姓名了。且不论他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但是此人确实通古博今,知晓不少江湖秘闻,关于前朝旧事和寒英剑的传说,也有一部分是他传出的。”
云奕一呆,咽下嘴里的食物:“这么说,这不是个无稽之谈?我始终以为这就是什么人编出来的笑话,听听也就罢了。”
顾景行不禁笑道:“虽然也有一部分传闻的性质,但从百事通嘴里说出来的,还是有七成可信度的。其实,前朝宝藏的钥匙一共有四把,分别是寒英剑、九畹剑、明玕剑、朱嬴剑。这四柄名剑在二十年前梅雨论剑之上分别为云、顾、林和慕容四家所得,然而却始终无人参透这其中的秘密。”
云奕低头看了看桌上丰盛的菜肴,不知为何突然没了胃口,他喃喃自语道:“‘寒英坐销落,何用慰远客。’寒英是指梅花;‘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九畹是指兰花;‘亭亭明玕照,落落清瑶流。’明玕是竹子;而《神农本草经》中提过,朱嬴是指菊花。难道,这四柄剑是以四君子命名?”
顾景行似是微微有些惊讶,随即微笑道:“想不到明徽也是博览群书,竟将出处说得一清二楚。不错,寒英、九畹、明玕、朱嬴正是‘梅兰竹菊’,花中四君子。传闻中前朝有位机关大师名叫兰汲,是他帮助前朝皇帝铸造了机关,再加上他认为剑乃百兵之君,便以‘梅兰竹菊’命名,又铸四柄利剑,守护那些奇珍异宝。前朝覆灭之时,传国玉玺不知所踪,据说也在那些珍宝之内。只可惜至今无人知晓这四柄剑与前朝宝藏究竟是如何联系在一起的。”
“我对那些宝藏可没兴趣。”云奕撇撇嘴,“师父常说起前朝末代皇帝暴虐无度,搜刮民脂民膏,朝政昏暗,百姓食不果腹。想来那些宝藏,也是从百姓身上搜刮而来,没什么可惦记的。何况如此横财,带来的根本没有福气,反而只有祸事。”
顾景行夹起一枚蜜饯放入口中,表情有些意外但又有些赞同:“明徽说得是,但要知道,这宝藏中不只有金银珠宝,更有传国玉玺。”见云奕仍是一脸不明所以,他叹口气道:“传国玉玺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现下新朝初立,根基不稳,可以说谁拿了传国玉玺,就有坐拥天下的机会,足以让天下人趋之若鹜了。”
云奕又一次撇嘴道:“又轮不到我,还不如吃些美味佳肴来的实在。”说完他忽地皱起眉,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这么说,那些人围攻你就是因为这个宝藏的传闻?我云家被灭门,慕容家家主惨死,都是因为宝藏之故?”
第7章 顾家家主
“实际上,正道与炀教的仇恨由来已久,倒不仅仅是因为宝藏的缘故。”顾景行为二人斟了两杯茶,说道,“不知明徽有没有听过‘一教两楼三会,六世家八大派’的说法,指的便是近几年江湖上最大的五个势力。前一句乃邪道势力,后一句乃正道势力。‘一教’便是炀教。炀教立教数百年之久,树大根深,行事更是狠毒偏激,与我正道势不两立。二十年前,慕容家家主的弟弟就死在炀教教主手下。”
云奕一惊:“二十年前?那不是……”
“不错,正是明玕剑为慕容家所得之时。炀教教主欲夺明玕剑,便杀了慕容家家主的弟弟,夺走明玕剑,现在明玕剑应该还在炀教手中。二十年前云家满门被灭,想来也是因为炀教想夺寒英剑的缘故。”顾景行说着,目光里带上了几分探究,“只是不知明徽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云奕叹了口气:“我娘拼死将我救出送到流英谷,师父还未来得及施救她就过世了。因此我在流英谷由师父抚养长大,此次出谷,便是为梅雨论剑而来。”
顾景行微微一怔,心想未曾听说过流英谷有人居住啊。他思索了一阵,忽然笑道:“明徽是为青阳盟而来?”
云奕点点头:“梅濯令在我手中。师父让我重掌青阳盟。”
“本该如此。”顾景行抿了一口清茶,轻轻一笑,“我六大世家义结金兰,肝胆相照,青阳盟内本就以云家为尊,明徽此举倒是并无不妥。近几年来,青阳盟由林伯伯代行盟主之事,林伯伯为人仗义,想必也定会助明徽一臂之力。”
云奕抿了抿唇,心里却有些空落。他还未明说向炀教复仇之事,一来觉得自己此刻恐怕并非炀教教主对手;二来他对复仇一事其实并没有那么执着。他倒是有些怀念过去流英谷中的一方小院,虽然终日的吃食只有咸菜和清粥,最好不过青椒炒鸡蛋,但比外面这波云诡谲的江湖安稳多了。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他把筷子指向方才顾景行吃过的蜜饯,同时说道:“景行,我看天色不早了,不如一会儿出门去看看,打听一下令尊大人的消息。”
“正是。”顾景行温润的面容蒙上一层忧色。顾栖迟等人先他一步出发,顾家的好手又都随行,本不该出什么意外。但想起适才与云奕刚刚讨论过炀教,他又忍不住担忧起来——若是明刀明枪的拼斗,顾家自然不惧。但若是炀教之流用一些下三滥的招数,恐怕顾栖迟未必是对手。想到这里,他难免有些坐立不安。
云奕吃下一颗蜜饯,见顾景行难掩忧色,不禁放下筷子:“走吧,景行。”
顾景行微微一怔:“明徽,你……”
“我吃饱了。”云奕推开面前的碗筷,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已经隐入地平线之下,大地开始被抹上一层淡淡的夜色。顾景行既然说家人是先行一步,此刻未到也确实令人心忧。想到这里,云奕道:“这蓟州城这么大,你我二人不如分头行事,我去城东,你去城西,一个时辰之后在这里会合,先打听清楚令尊大人有没有下榻在其他客栈。如果没有,我们再出城去找。”
顾景行叹息一声:“只有如此了。多谢明徽相助。”
“快走吧。”
二人走下楼去还未出门,便见外面进来一伙人。走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看去四十岁上下,五官端正,气度凛然,让人一见便心生敬意。顾景行一怔,快步上前道:“爹?你怎么才到?”
他一眼便瞥到男子身后的人群中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全身浴血的青年,不禁脸色骤变:“二弟这是……”
中年男子便是顾景行之父顾栖迟,也是顾家的现任家主。只见他面色凝重,微微一摆手:“这里并非说话的地方,上去再说。”说罢他向云奕投去微微一瞥,但却并未多问什么,而是示意众人随他上楼。顾景行在最前面引路,几人先将那重伤的青年抬进房间,女眷留在房中照顾,顾栖迟和顾景行、云奕三人则到了另一个房间,关好房门,顾栖迟方才发问。
“敢问这位公子是?”
“在下云奕。”云奕一改平日那副没个正经的态度,一板一眼向顾栖迟行礼道,“姑苏云氏,家父云中则。”
他话音刚落,顾景行便向他投去好笑的一瞥,心知这少年行事有些跳脱,不拘泥于礼节,现在他这样,也不过是因为顾栖迟是顾景行之父,多少要表示出敬意。好笑之余也不禁有些感动,没想到云奕倒是肯为他收敛些性子。
顾栖迟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异的光芒:“第一眼看到你,老夫便觉你与一位故人甚是相似,想不到你竟是他的儿子。姑苏云氏,竟然仍有后人。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他连说了两遍“可喜可贺”,眼中流露出怀念之意。顾景行在一旁道:“青龙帮在双木岭一带设伏,围攻孩儿,多亏明徽兄仗义援手。”
顾栖迟重重哼了一声:“青龙帮这等不入流的帮派,竟然也敢动我顾家的人,看来是嫌日子太/安稳了。”说着他的语气凝重起来,向顾景行道:“炀教在官道上明目张胆截杀我顾家,幸亏你林伯父仗义援手,不然你二弟今日定要性命不保。”他重重叹了口气:“只是遇上了炀教玄武阁阁主,那可是出了名的快剑,虽然你林伯父尽力回援,但你二弟还是被伤了右手筋脉,恐怕从此……都不能用剑了。”
顾景行和云奕同时惊呼出声:“什么!?”顾景行是惊骇于炀教中人武功之高,心痛于自己的弟弟从此再不能拿剑,右手筋脉受伤,对剑客而言相当于从此残废。而云奕则是惊讶于炀教竟如此凶悍,在官道上就敢截杀六大世家之一的顾家,甚至还重伤了顾景行的弟弟。要知道,他亲眼见过顾景行的武功,想来他弟弟与他相差不会太远,然而在有人援手的情况下,炀教竟能偷袭得手还全身而退,这简直匪夷所思。
顾景行颤声道:“他们还是冲着九畹剑而来?”
“不错。”顾栖迟沉痛道,“多亏你落后而行,炀教似乎并不知情,否则今日恐怕连你也要伤了。唉,可惜青竹那个孩子……”
顾景行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却不自知。顾青竹是他小叔的孩子,虽然只是他的堂弟,但从小一同长大,和亲兄弟一样。现在陡然遭此巨变,让他心中恨极炀教的同时又担心起顾青竹来。顾青竹性子高傲,不曾受过什么挫败,不知遭此打击之后,是否会一蹶不振?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道:“青竹他……”
“现在还在昏迷当中,但右手复原之事,几乎没有可能了。”顾栖迟长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炀教真是作恶多端,而我正道的祸事却接二连三。二十年前的云家、慕容家……二十年后的顾家、慕容家……就连昆仑双剑都折在炀教手中……炀教,哼!我看就是魔教!正道弟子死在炀教手里的不计其数,真是苍天无眼啊!”
“爹,既然明徽还活着,就说明炀教意图将我正道赶尽杀绝是痴心妄想。”顾景行咬牙道,“既然当年青阳盟以云家为尊,明徽还有盟主信物梅濯令,便让明徽重掌青阳盟,振兴武林正道,与那些邪魔外道相抗到底。”
顾栖迟闻言却并不表态,只淡淡看了一眼云奕:“这孩子这样年轻,不知武功修为如何。现在青阳盟由你林伯父掌管,若想重掌青阳盟,还需在梅雨论剑上服众才行。”说罢他放柔了语气,脸色也平和起来:“云奕,我辈中人最看重的便是‘侠义’二字。当年既奉云家为尊,便绝不会出尔反尔。并非老夫有意阻你,只是现在正道式微,你还需有足够的胸襟和能力才行啊。”
云奕本就不觉得自己的武功在梅雨论剑上会拔得头筹。他虽武功卓绝,但说到底年纪尚轻,又缺乏经验,重掌青阳盟一事就算过个四五年,想必师父也不会怪罪于他。因此听顾栖迟这样说,他反而松了口气,眉宇舒展开来,素净的面容上也显出一丝明媚的笑意:“是,晚辈自知才疏学浅,只能尽力而为。”
顾栖迟点点头:“云家后继有人,我深感欣慰。云奕,劳烦你去叫小二沏一壶茶来,我和景行还有几句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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