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泽骋说:“想问问你,之前说的体育用品店开得怎么样了?”
汤一瑞笑了,说:“没问题。年后大约四月份能开张。”
季泽骋说:“好。到时候我送俩花篮过来,顺便给你放鞭炮。”
汤一瑞哈哈笑着,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季泽骋握着发烫的手机走神,汤一瑞的笑声萦绕在耳。
曾经我们为了表现义气,说过不止一次“兄弟,我养你”这种话,可最终,我们谁也不可能真的养活谁。最孤立无援时却无法向最重要的朋友开口寻求帮助……
因为,我们把这段情谊看得比钱更重要。
昨天下午,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老刘的。季泽骋感觉自己在拨号给老刘的瞬间,就承认了自己对这件事束手无策的态度。
老刘绕了一圈,最后才说:“阿骋啊,你不能把你爸当敌人对待。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拖欠该借给你的钱,并不是真的不想借了,否则凭他的性格,一开始就可以一口否决你。现在他故意这么做,要的只是你的一个‘低头’。无论你是作为晚辈,还是想要到这笔钱,你都该向他低头。”
老刘说,低头并不意味着你背叛自己的决定,而是表明无论你做出任何决定,你们父与子的关系永远不变的态度。
老刘话未说完,手机没电了,屏幕转黑。
现在,季泽骋感觉疲惫地闭上眼睛。他猜想,老刘昨日应该没有私下再与季爸爸通话,听老刘的意思,他就是故意让季泽骋自己向父亲“低头”。
想起昨晚邺言的质问,季泽骋睁开眼睛苦笑。他并不是不相信阿言才不和他商量,只是这样的状况,他该怎么与阿言做解释。
就连说服自己,都需要妥协的勇气。
这一周过得飞快。
周末,邺言独自在家做卫生,擦窗户、拖地、整理房间,迎接新年。季泽骋连续两日没有回家,打来电话告诉邺言,他要回父母家住两晚。到了下一周,邺言又加入到忙碌的监考、改卷工作中。
其中,还发生了一次小插曲。
周三下午,邺言与杨鹃一起搭档监考新闻学科的考试。新闻学正是郭舂的任教,郭舂在每个考场巡视察看出卷是否有误时,来到邺言所在的考场就被杨鹃拉去门外问“情况”。
此时,走了一位监考老师后,学生们开始交头接耳,不一会儿后,声音越来越大。
邺言立刻从后面走去讲台,示意大家安静。杨鹃也听到了声音,赶紧回到考场瞪了一眼,见考场安静下来了,又去门外和郭舂聊“情况”。
邺言看到两位女老师说得尤其兴奋,便下了讲台在考场走一圈巡视情况,看到学生们都老老实实地在答卷,此时离考试结束还剩半个小时。邺言便站在窗户边,看底下的小操场,有几个学生在打篮球。
其中一个长得高大的男生穿着红色的运动外套和酷炫的球鞋驰骋在小操场上。从上往下望去,他们可以活动的范围约莫只有“豆腐块”一样大,可是他却打得火热,眨眼间就从一个篮筐跑到另一个篮筐下。
他跑累了,俯下身子,撑着自己的膝盖喘气,又扯着领口扇风。
邺言忽然笑了,他想起高中时候的季泽骋,大概也是这个样子。不同的是,季泽骋应该会脱了外套扔在篮筐下,然后飞奔起来,势要投中一球才甘心。
篮球啊……
邺言想起,他们俩之间称得上第一次的接吻,不就是在高中某次打篮球之后吗。那个笨蛋,忽然生气地怒吼着亲上来,亲完了还湿着眼睛问他,再来一次,好不好。
好不好?昨晚,他又亲了他。
这是第几次?
已经数不过来了……
邺言低笑出声,他忽然很想给季泽骋买一件红色的运动外套,再配一双张扬的篮球鞋,看他奔跑在阳光下的操场,淡淡的青草香中,阳光热血又不服输的少年就是记忆里季泽骋的样子。
“你,不用再答了。出去!”
邺言闻声转头,只见周主任抽走了一位女学生的答卷纸,然后指着邺言说:“你也出来,邺老师。”
邺言环视一圈考场,不知何时,杨鹃已经回来了。她背着身微微转头,朝邺言蹙眉摇头。邺言去到教室门外,发现那女学生就是方好,稍稍一愣,想起上一次,方好也作弊了的情况。
周主任说:“邺老师,你监考就是看着窗外的吗?你监考的是操场还是教室?”
邺言没有说话。
周主任对方好说:“明目张胆的作弊,之前有没有处分记录?”
方好似有不服气,但还是摇了摇头。
周主任沉着脸,严肃地审视了一番方好。然后把卷子丢给邺言,说:“邺老师,交给你处理。”周主任背着手,走去下一个教室。
杨鹃跑出来,问:“怎么说?”
邺言快速扫了一眼方好的卷子,基本都做完了。
邺言说:“交给我处理。”
杨鹃说:“我看看卷子。那……这科做零分处理吧。”
方好扯高了脖子说:“凭什么啊!那么多人作弊,就抓我。”
杨鹃戳了一下方好的脑袋说:“你还狡辩。就你被抓到你还不认栽,刚刚你要是敢跟周主任顶嘴,直接就是做处分处理。现在取消这科成绩都算便宜你了。”
方好说:“那我下学期不还得重修。”
杨鹃正要说话,被邺言阻止。杨鹃把方好的问题留给邺言,重新回了考场,大声说:“都看自己的卷子啊。再作弊的,我立马判零分。”
邺言沉默地看着方好,他微微皱眉的时候,方好低下头。比起周主任,方好似乎更害怕邺言。
邺言沉着嗓音问:“你想我怎么处理?”
方好说:“老师我错了。”
邺言说:“取消这一科的成绩。下学期回来参加补考,补考过了及格分就不用重修。”
方好抬头,又赶紧低头说:“哦。”
考试结束后,邺言把方好的试卷拿给郭舂看,郭舂说:“这次你又饶了她?我觉得你这是在纵容她。”
杨鹃说:“唉,其实真的不止那女孩一人搞小动作。可惜运气太背了,被周主任抓了个正着。”
郭舂说:“鹃儿,你这话千万别被周主任听到,否则他会说死你。说你思想有问题,纵容学生,巴拉巴拉批评你一大堆。”
邺言说:“你看看她答得怎么样?”
郭舂大致看过一遍说:“还可以。主观题答得还不错,看得出来这姑娘很有想法啊。补考肯定没问题的,你放心吧。”
邺言点点头,喃喃说:“挺有想法,但有时候想法偏激。”
杨鹃不在意地说:“现在的孩子哪个不是个性十足!不过说到底,孩子嘛,还是想法单纯,心思善良,本质都是好的。”
邺言和郭舂不约而同点点头。
除夕那天,邺言和季泽骋提了许多袋东西回家。年夜饭是季妈妈下厨做的,摆了一桌子的菜。
季云翔高兴地围在季泽骋身边蹦啊跳啊,大喊:“哥哥,你又回来啦,你又回来啦。”
季泽骋摸摸季云翔的头,摸乱了他刚做的卷毛发型。
期间,季爸爸呆在房间里,仍然没有上桌吃饭。季妈妈叫大家不要在意,自顾与邺妈妈说说笑笑。
邺箴上桌后坐在邺言边上,一直拿着作业本问邺言问题。
季妈妈去厨房端鱼时拉来季泽骋,小声问:“你爸给你打钱了没有?”
季泽骋点点头。
季妈妈眯着眼睛,含笑说:“我就知道。周末你走了以后,他烟都抽得少了。看不出来,你机灵得很啊,还懂得提着补品上门来道歉。”
季泽骋说:“我没跟他道歉。我就是跟他说,甭管怎样,他都是我爸,我不可能跟他断关系的。”
季妈妈举起大拇指,笑着说:“儿子,这招玩得高啊。”
季泽骋也咧嘴一笑说:“刘叔教的。”
季妈妈说:“还是老刘有办法,戳到你爸心窝处。”
季妈妈端着鱼出来后,先是和邺妈妈说说笑笑。忽然转头对邺言说:“其实,这段时间我和你妈妈到处看了看楼盘,年后打算给你们俩买一栋景苑的新房,地段好,景观也好。”
邺言愣在那儿,把明显的不知所措丢给季泽骋。
季泽骋说:“不用了吧,妈。”
季妈妈说:“傻儿子,你爸同意的。他出钱!”季妈妈眨着眼睛,说:“趁他还没改变主意,趁早把房子买下来。怎么可能还让你们租房子住呢!”
季泽骋说:“妈,真不用。我们现在也没不方便的。”
季云翔靠过去,朝着季泽骋耳朵喷口水,“哥,真的是爸爸同意的。他好不容易很生气地同意下来的,脸都憋红了。你赶紧见好就收,别再假装客套了。”
季泽骋一巴掌拍在季云翔屁股上,打得季云翔“哎呦”一声跳起来,季泽骋说:“你不得了啊。连客套都知道什么意思。”
季云翔不服气地说:“我知道的多了去了。我还知道‘猴子偷桃’。”季云翔说完,径直伸朝季泽骋裤裆攻击去。
最后季云翔被季泽骋抛到空中玩“过山车”,全程“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季妈妈挪过两个位置,坐到邺言身边。她双手放在桌上,像好学生一样规矩的坐姿,她越过身子朝邺言笑着说:“小言啊。阿骋周末回来的时候说,你们俩已经结婚了。那……以后你也是我的半个儿子了,你该叫我什么呀?”
邺言在季妈妈靠近的时候,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季妈妈的眼里,有宽容的慈爱,还有期待的神情。那是女人母性的目光。邺言看着她眼角的细纹和衰老的眼袋,仿佛预见了几十年后季泽骋的样子。
眼神对视的一时间,邺言张口却如鲠在喉。
十年之前,他们共坐在夕阳下的客厅,橙黄色的斜阳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映照在邺言羞愧的半边脸上。邺言说:“对不起。”
为喜欢一个人而道歉。
可无论当时多么感觉委屈和心酸,当季妈妈真的愿意坦然去接受他的时候,邺言仍会对过往的一切感到释怀。
诘责已是过眼云烟,对立更是烟消云散。只是这一切,都太久了。久到季妈妈的眼角布满的皱纹里都藏不住岁月的妥协和温柔。
邺言想,他和季泽骋的结合是不被允许的错误。可是,他们会走到这一步,只因为爱。而季妈妈的妥协,季爸爸的不妥协,也只因为更凝重的“爱”……
邺箴抢话,替邺言回答道:“妈妈。”
季妈妈听后睁大眼睛说:“哎。邺箴以后也要成为我家媳妇吗?”
乱了发型的季云翔大叫:“我才不要!”
季泽骋拍着他的屁股说:“季云翔,你就不要再客套了。”
☆、Chapter109
大年初一的一大早,天朗气清,季泽骋与邺言早早起床收拾了东西一起出发去去旅行。
在季泽骋回家“低头”以后,季爸爸仍没有表现出任何好脸,甚至除夕的时候都不肯与他们一起同桌吃饭。可是,尾款却如约而至。
季泽骋遣散了工人回家过年,自己与邺言收拾了行装,开着小车出发。
没想到目的地居然是“乡下”。
几天前,季泽骋问邺言:“想好去什么地方了吗?”
邺言似乎随意想了一下,就说:“乡下?”
季泽骋意想不到地接话道:“难得两人一起出去玩,去个有意思的地方吧。以前我们每年寒暑假几乎都会一起去乡下,不是吗?”
邺言说:“最后一次一起去是十年前。不,也许29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更早。”正因为以前一直都一起去的,所以现在才想回去看看。那个有他们共同记忆的地方,这是邺言想的。
季泽骋挑眉问:“你想去?你真想去?”
邺言点点头。
季泽骋一拍大腿,说:“那就去呗。”
但下决定那一刻,季泽骋脑海里想的是,他觉得“乡下”不是司空见惯了的小山和大树,就是一片蓝得不够澄澈的海。
似乎“浪漫”得有些不够……
路上,季泽骋开着导航,驾驶着他的小汽车,一路向乡下开去。
行道树快速地从两边窗户略过,车窗前的蓝天空旷悠远。
季泽骋说:“阿言,你知道吗?昨天,我妈还说要给我买辆车。她说,我的车都是租的,太不体面了。可是,我在想,我要和谁比面子?”
阳光照在季泽骋握方向盘的左手上,照得他手背上的皮肤透亮。他的手很大,单手就可以打转方向盘。右手随意地搁在边上,偶尔握住档位轻轻地摇晃,汽车就平稳地变了一个速度。
邺言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季泽骋手指关节被划破后新结的痂发呆,这样的痂子已经不止一次在他手上出现过。手背因为天气寒冷而出现褶皱的皮肤,此时耷拉在暖洋洋的晨曦中,闲适地吸取太阳的热量。
那只手很大,以前五指张开可以握住一整个篮球,现在这只手接触的不是钢筋就是方向盘。再看自己的手,纤细修长,指甲圆润,白皙滑腻的皮肤上除了食指和中指之间有常年握笔的茧子外,再没有一处薄茧。
邺言轻声“嗯”了一声,越过身子,用指尖去触碰季泽骋左手手指关节上的痂子,自言自语地说:“怎么还没愈合?”
就在指尖伸近之时,季泽骋的左手滑落,放在腿上避开邺言的触碰。他右手抓起邺言的手放回原位,闲闲地说:“开车呢。”
接下来,邺言懒洋洋地与季泽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邺言说:“你决定要买车吗?”
季泽骋说:“当然要买啊。但不想看我爸的脸色,还是自己奋斗一把吧。如果再过两年,我应该可以全额付款买一辆好车。”
邺言也晒到了一点阳光,他调整姿势变成半靠在椅背上,轻声说:“嗯。你想买哪款?”
季泽骋说:“跑车怎么样?”
邺言笑了起来,问:“什么颜色的?”
季泽骋说:“蓝色。敞篷型的,晚上我们可以出去兜风。”季泽骋手指敲着方向盘,转头问:“你觉得呢?”
邺言轻笑出声。
季泽骋说:“怎么了?”
邺言闭上眼睛,轻声说:“红色好。”
季泽骋说:“那是女人会选的吧。”
邺言轻轻地说:“适合你。”
季泽骋说:“真的假的?”
邺言没有说话。
季泽骋脑海里闪过各色各样的跑车,他不解地说:“红色怎么适合我了?那么风骚。”
红灯的时候,季泽骋停下车去看邺言,发现他睡着了。无防备的闭上眼睛,很安心的样子。
季泽骋瞄了一眼红灯所剩的时间,犹豫了一秒后,季泽骋迅速地拾起邺言的左手,俯身轻吻了一下邺言的无名指,然后做贼心虚地立刻撒手,目视前方,假装啥事没发生似的继续开车。
殊不知此时,睡梦中的邺言梦到的场景正是十七岁的季泽骋运着篮球奔跑在操场上,阳光暖软的午后,学校的大树间蝉鸣声此起彼伏,一群年轻的学生在塑胶跑道上边走边说笑。季泽骋正好迎面跑来,三步上篮将球稳稳地送进框中。
进球后,他露出像是赢了全天下的笑容。
那颗球落地,咚咚咚……
十七岁张扬的邻居少年,怦然在邺言的心上。
约莫两小时后,邺言已经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车内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暖气,邺言感觉所有的热气在往脸颊上涌。
路过小水家的冷饮店,邺言示意季泽骋停下。
当初看上去颇有特色的冷饮店而今变成了一家应有尽有的超市,门口还摆了一个水果摊,仍放着十年前的那张小桌子,桌子上有两瓶汽水。
邺言摇下窗户,对着正在帮忙搬饮料的女孩喊了一声:“小水——”
那女孩有着长长的黑发,她闻声转过身子,茫然地朝停在门口的车子望去。愣了几秒之后,她走出来,怀疑地张口:“邺言哥哥?邺言哥哥!”
邺言笑着说:“是。”
小水说:“天呐,你回来了!”
邺言说:“小水你长大变漂亮了。听我妈妈说,你去年刚和小浅订婚?”
小水羞涩地说:“嗯。今年要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