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啊。”
“确实，如果他们真的是‘人’的话。”叶山并不惊讶柳濑突然的搭话。
啊啊，该怎么形容这个人群的密度呢？人山人海？大词小用了点，还没到那个程度。叶山想了想，大概在庙会的时候，是这么个样式？不管了。为什么非要找出个形容词来，这也是叶山想要避免的臭毛病。
明明词汇量匮乏得很，却非要避着自己去开拓词语储库的最后一点点隐秘，叶山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份执拗劲，简直像是赌气的小孩子一样。以及，在完全不应景的情况下妄自思考些无关的事情，也是不知道跟随了自己多少年的坏习惯。
“……如果我说是我做的，凛会原谅我吧。”
“我可不知道你是出于了什么目的。”
总有种柳濑再说什么自己都不会太惊讶的感觉了，希望不是错觉。但事实上，叶山的确反应平淡，一如既往只是把这个十年之交当成彻头彻尾的傻子加混蛋——说的过分了点，其实就是损友罢了。
哪怕互相对骂，也能在三分钟之内和好的关系，这是叶山很珍惜的。
“以及，你是否有能力做到什么的，这么多细枝末节，我完全不知道。”他悠悠地抛出这句话。思考了一阵，他又补了一句：
“而且也不想知道，所以你不要告诉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呐……凛这家伙真是的。”柳濑不禁笑出声来，虽然苦笑的意味更强盛。
第66章 第二十九章·三津（九）
“问的太多的话，我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所以千万不要告诉我。”
“啊啊，先前追问了那么多次的人是谁啊？”柳濑轻笑出声，似乎是被滑稽的气氛感染了，明明应该是很纠结的局面，交谈起来还算轻松。
小时候好像有过类似的事情来着？因为一脸冷冷的样子所以在学校里并不讨人喜欢，曾经有过作业纸被恶意地撕坏的经历。那时候老师还一脸严肃地要抓出真凶来，结果反倒是被受害人自己的给回绝了。
“知道了真相什么的，只会多增几个敌人罢了。”好像是这个回答。真不像是个学生会说出口的话呐，事隔多年想起，不免如此感叹道。
叶山叹叹气，“没事，我做出的矛盾的举动多了去了——这是有自觉吗？”这么念到，微微偏头，以便看清友人的样貌。
旁边的人赞同地点了点头，神情终于是恢复如常，而不是故意遮掩着的阴沉的样子。“凛就是这样的人呐。”默默地叹道，他蠕动下身子，让两个人更靠近一些。
“性格使然还真是不好意思。”
并不反感友人做出亲密或疏远的举动，正是因为信任这份友谊，很多事情才不用问不需问——尽管更多时候只是叶山单方面的行为诡异。这也是体现了叶山思维里和大多数人的不同？自己说出口有点别扭。
“凛，肩膀借我一下。”
而并没有等到回答，柳濑就径自靠了上来，不如说根本是没有回绝的余地吧。这种小动作什么的，在这两个人之间虽说不常见，倒不是值得意外的事情。
“喔。”
这场景要是让某个人看见了，怕是要被吃飞醋。真幸亏这趟旅行是只有两个人的，虽然某种意义上，挺寂寞的。
柳濑本就比自己要高些，而且似乎因为上身和腿长比例的问题，坐下来以后他显得更高了——曾经借类似的机会嘲笑过他，结果硬性指标不达标的自己被反嘲讽了。
扯远了。正因为这样，这个朋友想要“借肩膀”的话，动作就会很别扭。要不想扭到脖子什么的，头抵着头也许还舒服些——姑且不要去管别人的视线，这只是单纯的朋友间爱做的事。
“……几点了？”
叶山看看周围，地标里没有时钟一类的东西，于是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
“正午……诶，谁给我的。”
撇去“正午”这个最重要的信息以外，叶山惊讶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十数份邮件。而瞥一眼发送时间，都是一分钟之内收到的……这可是来自同一个人的东西啊，真得赞叹一下这打字的速度是有多快。
点开列表的话，有点惊悚的意味在里面。一连串十几个邮件，全部写的满满的一大片“不久了不久了”这个词语，这让叶山想起来电视剧里经常看见的勒索的景象。非要说的话，他还想起上周末看的那个中规中矩的恐怖片，只不过片子里写的字是“死”。
“真是有够恶俗啊。”柳濑粘粘糊糊地正搭在自己身上，所以他也看得清楚。
“就算是复制粘贴，一分钟内发……十一、十二、十三封，是不是手速有点快了。”
“诶，你在意的问题是不是有点偏离重心了。”
友人这么说了。当然叶山并没有否认的意思，再说也没机会否认。关注点很奇怪什么的，这已经是多少年的毛病。
“没见过的号码……柳濑，你认识吗？”
柳濑稍迟疑一阵子，应该是在回忆中。过了几秒，他回答“不”。
“想也是。”
叶山开始回想最近有没有在什么公开的平台上使用过这个号码，比如注册各种网站的帐号什么的。而电脑对他来说只是个完成课业的工具，相比起来还是单机的手游更得他青睐，所以近段时间应该是没有暴露过。
所以说，那种近似于诈骗邮件的可能性大概是能够排除的了。虽然做出这么个结论来，只会觉得有点慎人。
“啊啊，被威胁了。”叶山无奈，本想着快点把它们删掉吧，还是算了。他按灭屏幕，顺手关了机。
“凛还真是心大。”柳濑嘀咕两句，应该是姿势的缘故，所以要憋着嗓子说话。
“不否认——你什么时候能放开我的肩膀？”
被倚靠得有点久，产生了发麻的感觉，酸胀的并不好受。而且说实在，尽管是不经意况且无法避免的，柳濑的头发总是会搔到自己的脖子耳根——挺烦人。
“嘿——”一小声断喝，柳濑坐直起来。他也伸了个懒腰，透过指缝看天气。即便已经到了正午，北部的地区，太阳是到不了正头顶。
“于是，下一步要去哪里？”
按照预定，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神社周围了。不想到友人居然半途来了这么一出，时间表什么的已经被彻底打乱。所以叶山只能死盯着这个家伙，稍有不满地等到他的回答。
虽然前几句还在说“不想知道理由”，要说完全不好奇也是不可能的。而叶山向来是想象力时丰富时匮乏的类型，偏偏越到要紧事，脑力还越发的枯竭。即使是想猜测一番，好像也没什么值得说道的。
“跟着我就好了，这是命令喔？——不指望着凛会老实地听从就是了呐。”
已经站起身了，然后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肢体已经冷到发僵。因为坐着的时候注意力在聊天上所以忽视了环境温度的影响吗？不晓得。总之叶山差点没能伸直他的腿。
“啧。”手指摩挲一下，姑且还算是有知觉。“真亏你这么能忍啊。”这么，由衷地赞叹这个朋友。
“是凛最近太疏于锻炼了，这点程度什么的——当我是在瞎说，我快不行了。”
刚说完一句话就开始反驳自己，叶山真不知道该不该去嘲笑一下他，虽然止不住的冷颤已经有些让他不想说话。
“暂时不想和你贫嘴。”最终他只迸出这么一句来。
不晓得是不是来自大自然的嘲讽之类，刚巧在谈论这么个小话题的时候，又起了一阵冷风。面前尽管人群如潮，风却直直地打在脸上，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阻隔。以及，耳朵虽然竭力地在忽视这些人的谈话声，喧闹的动静还是泄漏了不少进来。
“好吵。”叶山皱眉，“做的还蛮真实的……我不去质疑你哪来的能力了。”
尽管不知道柳濑是出于什么心态什么目的吧，叶山倒是能够确认自己是在友人设下的结界以内。并不想反抗，而也算是对对方知根知底，所以他并没有揭露出来。心里明白就足够了，叶山这么想着。
“真实得过了头了——不出几分钟就被发现什么的。”柳濑也评价，当然是在说反话。
“嘛，从‘一树’这个角度来考量的话，的确是做得很精致了。”叶山坏意地戳了戳朋友的后背，用指尖。冰冷而僵硬的手指冷不丁这么一下，他满意地看着柳濑一下惊颤。
相处这么久，这是叶山凛第一次称呼柳濑的名字。
“诶？”所以柳濑并没有反应过来。
“做你的事去了，带路带路。”推搡着这个人形物体向前移动，叶山呵口气，左手凑近嘴边试图取取暖。
“我不会怀疑你的，所以请好好地带路吧，一树。”
“诶，啊啊，好的。”
被直呼名字什么的，有这么值得震惊的吗？叶山不是很明白，也许和那天自己被称了姓是一样的？也不对，被叫做“叶山君”什么的，一个星期前才刚遇到这种情况，除了稍微有点不习惯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啊啊，是“自己”的缘故吧，因为性格的突然倒错什么的，因此而有所惊讶？不明白柳濑这样的正常人应该是个什么样的思路，叶山无奈只得固守自己的诡异的思维方式。
“你要是不习惯的话，我就改回来了？”
“不，只是惊讶罢了……怎么说，挺开心的。”
印证了柳濑的说法，淡淡地他脸上有点尴尬的笑意。不像是平时打闹的时候那样笑得明朗而不遮掩，显然他现在是不知所措了。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直呼一下名字会惊讶成这样，叶山摆摆手。与其思考这些事实上没有意义的问题，他选择了掏出一张符纸，姑且做一个纵火犯来温暖躯体。
“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符纸点燃后的淡蓝色火焰真是一份大大的安慰了，叶山手拎着纸，稍微在身体上蹭一蹭。控制得当的火焰绝对不会造成烫伤，这当然归功于叶山的控制力。
“你是不懂这里面的意味啦，没有感情的叶山君。”柳濑调笑着说道，语气异样地轻快，远胜于平时嬉闹时的样子。“超——开心的。也可能只是因为我比较傻？”
“赞同。”叶山毫不犹豫地接道，“论‘傻’，真没什么人能比得过一树的。”
柳濑回头，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有点突破天际。“再笑就变成裂口女了所以给我忍住。”叶山批判，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情也开朗着。
第67章 第二十九章·三津（十）
“——虽然是交给你了，能不能至少告诉我目标地在哪里？”
被友人拉着手牵走，信任的同时，多少还是会好奇。
“喔……”他长哼一声，“简单来说，就是神社吧。”
倒是不用猜，都肯定是这个回答。但要说起来，所谓的“神社”意义可广泛着，是狭义上的佛堂，还是一大片包含山区在内的地域，光是“范围”一点上，可说道的就不少。
尤其这么多年没有拜访——说起来，即便是以前还呆在这里的时候，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其实根本就没有好好了解过吧。
“你的简单是不是‘简单’得过头了啊。”叶山不禁出声。被牵着移动的一点坏处就此体现，交谈的时候，有点点听不清友人在说什么。
叶山的听力确实是很优秀，但能不能分辨得清具体的词语什么，还是要靠大脑的后期处理——很不巧他并不擅长这个。而虚假的人群并没有消去的意思，吵嚷着的声音依旧萦绕在耳朵边，这更让他分神。
“以及，把这些个收起来吧……你真不会觉得很吵吗？”
“啊啊，这个。”柳濑没有回头，而是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是在看路。“抱歉，除了等待效用时间结束以外，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
叶山抽动一下嘴角，这表示出他相当无奈的心情。“喂……”他叹息，“对比一下谁才更像是半调子啊。”
自己是因为意外事件才没有继续学下去，但这并没有考虑到“自学”的成分。尽管自己摩挲要比吸收教科书上现成的知识，效率来得慢些，毕竟是在学着。一直称自己是“半个”的叶山，术法上并不一定比不上正统们。
而有一个比较明显的好处，叶山的自学，大部分是平时用到的，实用性可要比教科书高明得多。比如显而易见的事实，柳濑的能力没有自己这么厉害，这可不是在自夸——因为柳濑根本就只是个新手嘛，拿他来作对比真是有点过分了。
“怪我怪我，学艺不精臭显摆。”柳濑轻笑，似乎是找到了方向，他拉拉手要叶山继续跟上。
托了绕一大弯子的福，叶山已经完全不知道方向。想看看周围的路标什么至少找到南北，被人群阻挡住并看不清。认了命地，他彻底顺从着朋友的指引。
“一树。”他唤了一声，“走慢点，胳膊被你拉得疼。”
不晓得是出于什么原因，柳濑在更换方向之后，步速明显提升了很多，以至于叶山差点磕了脚。是在赶时间吗？有这个可能，不如说是最可能的可能了，但照理说，应该不需要这么紧迫才对。
“抱歉抱歉，我应该在加速前和你说一声的。”
“你简直是赶着去参加竞走比赛。”叶山评价，“等我适应一下……喔。”
三步并两步，调整一下呼吸什么，姑且算是能够跟上了，尽管有点累。步速加快后有那么点在锻炼身体的意味了，虽然不出几下子就又被冷风给吹得体无完肤。
真够冷的。
叶山手揉捻几下，符咒的黄纸已经成了焦灰，明明才点燃没几分钟来着？他有些疑惑。心想着可能是被结界什么影响到所以加速了进程什么，倒是没太在意。
“说起来，一树的家里好像是专长做这些结界的吧？”
每个姓氏多少会有点特别擅长的咒法，这点定律真的是不管在电影小说还是漫画里，都不得不说是常见。
“什么‘好像’啊，一直都是的——你不会不知道吧？”柳濑不免得有所惊讶，好像这个朋友简直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等……我?2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们椅室痪洌葜馈渡健疑贸な裁绰穑俊?br /> “你……”叶山刚吐出这么个人称代词，后续地却不知道该接上些什么话来。就像是被戳中了软肋似的，他有点蔫下来，回答：
“的确，不知道。”
“天哪。”
之后就是一阵子的沉默了。叶山隐隐觉得柳濑还有些话要讲，是不是被自己大条的神经吓到了而说不出口什么的，这姑且算是有点自觉吧。也是，要是两个人立场倒过来看看，自己估计也会哑口无言。
啊啊，上周还在宣称着自己不擅长换位思考，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什么的，真不知道是不是话题中，“愚蠢”的程度过了头。叶山的意思是，居然连自己家擅长什么都不知道，这简直不仅仅用“蠢”能够形容了。
这是叶山生平第一次承认自己傻，不过，兴许是观念的差别还是怎么的，他与其说是“不知道”，贴切来讲更像是“没兴趣”。
“冷”这个词，毫无预兆地又出现在脑海中——好吧，并不算是毫无预兆，至少起因是又一阵风开始了它的袭击。叶山不由得抓紧了友人的手，相接触着的皮肤，在彼此的体温共同维护下，还没有在袭击中败下阵来。
“你在打冷颤了，凛。”柳濑冒出这么一句话。
“……超级冷的。”叶山默默地回应。
“凛的体质是不是每年比每年差了？我可不认识过年那会儿，穿着睡衣跳进雪地里的人是谁。”
“什么乱七八糟的。”叶山回嘴，“你这个话题跳跃性大过头了吧。”
嘛，并没有资格去指责别人的话题转换得是多么多么快或者突兀，毕竟自己原本就是个转移话题大户。而且似乎在自己的影响下，周围的几个人也有点这样的意思了，叶山觉得怪对不起他们的。
果不其然，柳濑又念：“你可不能这么说我。”语气很轻松，听着出来心情不差。“对了，先前你是在问‘去哪里’对吧？”
“是没错……逃避问题的人可不是我。”
叶山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真中了转移话题的招，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佩服这个朋友了。但为什么他会主动把事情扯回来，叶山并不明白，于是静等他说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