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羽楦抑制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回应，瞥一眼欧阳璃凌，选择沉默。
“羽楦？”锲而不舍。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多喊你几声。”好久没有在清醒状态下喊你的名字了，以往都是在梦中或醉酒后，永远都得不到应答。
“羽楦？”
“我在，你说。”这个欧阳璃凌应该算个人物，怎么竟是个神经病。真的要从这个人身上找过去吗？乔羽楦开始怀疑之前种种莫名是不是错觉。
“羽楦。”
“拜托，你够了。”乔羽楦决定在神经崩溃前阻止他。转身，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好。”欧阳璃凌又向前迈了一步，两人身体几乎贴上，气氛有些微妙。
“你……你要干嘛？”乔羽楦向后退了一步，拉开点距离。
“羽楦，你还记得多少……关于我的事？”
呼——
终于到他所关心的正题上了，暗松口气，乔羽楦再次往旁边移动几步：“以前的事，我全忘了……你带我来这里，是不是想帮我恢复记忆？”
“不是。”
“啊？那你带我来干嘛？”
“……”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如果曾经注定是悲剧，而命运又给了我第二次选择的机会，那我何必还要愚蠢地把你带回过去，再经历一次痛不欲生。
“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
“……”乔羽楦头痛地看着径自往里走去的欧阳璃凌。这人似乎很喜欢沉默，除了喊别人的名字，其他都不愿多说。照此下去，遑论恢复记忆，就连探到点有价值的信息恐怕都难。
“喂，你等等我。”乔羽楦快步追上，“你还没告诉我，这究竟是哪里？”
“我的新家，带你来参观一下。”
“新家？”
乔羽楦看看眼前的建筑，这也太夸张了吧，有钱人就是会享受。想想又不对，既然是新的，必定不会有旧记忆。
“喂，你……”
“我有名字。”
“……欧阳璃凌，你刚刚还说要帮我恢复记忆呢，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我没说过。”
“……”貌似真的没说过，只是自己说想找回过去，随他安排的。他一路保持沉默，只是偶尔看自己一眼。
“这里的布景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乔羽楦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就往回走。
他不顾易衍的担心，把手机关机，提前逃开，不是为了和人来这里欣赏风景，参观新居的。怎么就想到要找这个人，越想越气。打开手机，铺天盖地的信息和未接来电疯狂涌出，几乎死机。
易衍一定急了。
快速翻出号码，拨了出去。
“易衍，我……唔……”
身体突然扭转跌入一个怀抱，腰被紧紧箍住。
眼前放大的脸，好熟悉，关键是，伸入自己口中的是什么？
乔羽楦意识到什么，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掉落的手机里不断传来易衍焦急的声音。
欧阳璃凌抱住陷入呆滞状态的人，动情地吻着。
这一天来得太迟，这个人本该在几个月前就回到他身边。不，本该一直留在他身边，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心软，如何会让彼此错失这么久。这一次，他绝不再放手。
“羽楦，我爱你。”
欧阳璃凌停下来，捧住乔羽楦的脸，盯着他的眼睛，郑重说出这句梦中演练无数次，却从未出口的话。
乔羽楦愣愣地，尚未做出反应，已经有人替他选择了。
欧阳璃凌被一股大力拉开，然后又被甩出去，踉跄着跌倒在地。
在被揪住后领的一刻，欧阳璃凌已经知道是谁了。还真是阴魂不散啊，看来，真是上辈子亏欠他太多了。
欧阳璃凌苦笑一下，刚要从地上站起，再次被扯住衣服往后拖。
“耿野！”乔羽楦震惊地看着陷入疯狂的耿野，瞬间的怔愣后，赶紧冲过去，试图阻止他。
“走开，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
耿野推开乔羽楦，继续将欧阳璃凌一路拖拽，丢在一旁的草地上，接着欺身上前，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欧阳璃凌蜷缩起身体，双手护头，任由耿野疯狂踢打，耳中响起虚弱又愧疚的声音。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们，你一定要竭尽全力帮我弥补。”
一遍一遍，好似诅咒。
“耿野，住手，你疯了，你会打死他的。”乔羽楦拉扯耿野，却无济于事。
“他这种人，死有余辜！”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住手！”一个人影疾速冲过来，拽起耿野扔到一旁，边扶起欧阳璃凌边急切询问，“老板，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没事。”欧阳璃凌站起身。
衬衣沾满泥垢，还挂着几个脚印，已经没了原来的模样。他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只有眸子里的光明显黯了几分。
“老板，你何苦……”
“别说了。”欧阳璃凌望向面现担忧的乔羽楦，勾起唇角，冲他微笑。
乔羽楦心底一颤，慌忙移开视线。
欧阳璃凌眸子里的光愈发暗淡，唇畔的笑容带上一丝苦涩与落寞。
“天呐，耿野，你这是想要人命啊，你也太狠了吧。”吭哧吭哧跑过来的娄义在看到欧阳璃凌的造型后，忍不住发表下感慨。
“闭嘴，没你说话的份！”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耿野，因为之前一通发泄稍稍消减的怒火再次被娄义点燃，眼看又要动手，乔羽楦赶紧拦住他。
“耿野，别再闹了！”
耿野见乔羽楦真的生气了，瞪一眼缩着脖子站在欧阳璃凌身边的娄义，咬咬牙，扭头看向一旁。
乔羽楦松开耿野，歉意地看着欧阳璃凌：“耿野他太冲动了，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刚才那人丢开耿野的动作，乔羽楦看得很清楚，只要欧阳璃凌一句话，他们就别想完整离开。
欧阳璃凌苦笑，他们之间何曾如此见外，耿野的行为又何须他来解释。原来，自己真的只是一个外人了。
“袁坤。”
“老板。”
欧阳璃凌敛起表情：“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什么？”
袁坤咬咬牙：“记得。”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几人还没摸清状况，袁坤已经几大跨步向前，站到了耿野身边，挣扎一番，终是低下头：“对不起。”
耿野一愣：“你……”
“我不该对你动手，老板说过，你是他的兄弟，无论对他做什么，都没有错。”
后面的话，没必要说，可袁坤不甘心。欧阳璃凌一次次忍受耿野的无理取闹，耿野却变本加厉，这次甚至下了死手，欧阳璃凌一定受伤了。如果再不加以阻止，后果不堪设想。
“算了，不关你的事，你不过是尽职而已，不用向我道歉。”耿野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也完全没有放过欧阳璃凌的觉悟。
“我并非只是尽责，老板是我的主子，同样是我的朋友……”袁坤压低声音，“如果再有人胆敢伤害他，我可能会忘记他的交代！”
这是一种必要的警告，尤其是对耿野这个油盐不进的人。
耿野瞪着他，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挨得如此近，乔羽楦自然听到了袁坤的话，扯了扯耿野的衣袖，示意他别再乱来。
袁坤再瞪一眼耿野，走回欧阳璃凌身边。
欧阳璃凌看看乔羽楦，把目光转向耿野：“耿野，改一改你的脾气吧，否则早晚会吃亏的……”
“少在这里装好人！”耿野打断他的话，“欧阳璃凌，你是什么东西，我耿野最清楚了！”
欧阳璃凌闭了闭眼，掩去眸子中快要溢出的苦痛：“耿野，我是什么人，你以后会了解的。”
“我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
欧阳璃凌不再理他，深深看乔羽楦一眼，转身就走。
“欧阳璃凌……”
乔羽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叫住他，只是看到他离开的背影，一如那天，笔挺却落寞，就莫名心痛。
“羽楦，今天……我很抱歉……”欧阳璃凌没有转回身，“易衍应该很担心你，记得尽快给他会回电话。”
乔羽楦定在原地，直到欧阳璃凌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究竟是怎样的恩怨，让耿野容不下欧阳璃凌，每次都对他大打出手？又是怎样不为人知的内情让欧阳璃凌一再隐忍？
过去的记忆里到底有什么，乔羽楦无从知晓。他渴望真相，从来没有如此刻般强烈。
第6章 第五章
“羽楦，我们回去吧。”耿野扫一眼周围陌生的环境，扯扯有些发呆的乔羽楦。
乔羽楦回过神：“耿野，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耿野显然不愿意多说。
“既然没什么，你干嘛要对欧阳璃凌这样？”乔羽楦不打算就此作罢。
“那是因为他太过分了，他怎么还有脸再对你做出这种事！”
乔羽楦捕捉到一个“再”字，想起欧阳璃凌那句直白的表达，迟疑着问道：“我和欧阳璃凌究竟是什么关系？”
耿野一愣，咬牙道：“仇人！咱们几个和他都是仇人！”
耿野过激的表现，愈发令乔羽楦觉得他和欧阳璃凌之间的关系也许远非朋友那么简单。若果真如此，那欧阳璃凌为什么同样拒绝帮自己恢复记忆呢？难道是因为彼此之间的那些误会？可那究竟是什么呢？
“羽楦，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告诉易衍，他肯定会担心的，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乔羽楦知道获取不到更多信息，便不再问，只是觉得有必要强调下：“耿野，他要对我做什么，那是我的事，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得罪他。”
“我才不在乎会不会得罪他，我刚才还是打得太轻了，应该再多打几拳的。”
乔羽楦轻叹口气：“耿野，欧阳璃凌说的不错，你确实该收敛下自己的脾气。”
“羽楦，你记住，只要欧阳璃凌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乔羽楦不想再和他争辩：“耿野，你先走吧，我有点事，晚些再回去。”
“你有什么事……你该不会还想再去找欧阳璃凌吧？”
“不是。你不用管了，先回去吧，免得易衍担心。”
耿野不信：“羽楦，你怎么还是这么倔，就是劝不听呢！”
“耿野，不要随意揣测别人的心思。还有，别再跟踪我！”
乔羽楦说完，没有再理睬耿野，捡回手机，拨通了易衍的电话，直接说了句“易衍，我很好，不用担心”，就挂断了。不顾身后紧追的耿野，跑到等在一旁送他的车边，开门上车，直接离开。
耿野追出去的时候，乔羽楦早已没了影。他本不愿坐欧阳璃凌安排的车，可一眼望不到头的大道，还是让他很没骨气地选择妥协。
乔羽楦下车后，在附近逛荡，不愿回去。
他思考着怎么才能让那几个人主动吐露实情，冥思苦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能有个结果。
他实在想不通，那几人明显不是一个阵营的，究竟什么样的原因可以让他们在隐瞒过去这件事上达成一致。
天快黑时，他才慢吞吞地向着住处走去。
“你说这个欧阳璃凌是不是该死？羽楦竟然还阻止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刚到门口，就听到耿野强烈不满的声音。
“你们见到璃凌了？”
“他从公司把羽楦带走，我就知道他不怀好意，一路跟着他，果然看到他对羽楦……唉！”
“他对羽楦做了什么？”易衍的声音有点紧张。
“他……”耿野似乎在琢磨用词，“他对羽楦动手动脚的。”
里面传出一阵易拉罐被捏扁的声音。
“是吗？”易衍的声音有些飘忽，“那羽楦是什么反应？”
“嗯……羽楦他……”耿野当时一门心思想要教训欧阳璃凌，根本没看到乔羽楦的表情，犹豫了半天，说出自己的看法，“羽楦肯定不愿意。”
乔羽楦紧了紧握住门把的手，想起了那个吻。
当时的他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多余的能力去思考。现在想来，其实说不愿意，也不尽然。最起码，作为一个男人，被同为男人的欧阳璃凌吻了，他没有反感。
乔羽楦在想，如果换做其他人，他可以接受吗？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这代表什么呢？乔羽楦不想承认那个即将得出的结论。毕竟，在他现有的记忆里，欧阳璃凌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存在，尤其，还是被他身边的朋友所讨厌的陌生人。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又对璃凌动手了？”
“没错。”耿野理直气壮。
“耿野，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总是这么冲动，你……”
“易衍，这不能怪我，如果不是欧阳璃凌骚扰羽楦，我才不屑和他动手呢，我连看他一眼都嫌多余！”
“耿野……”易衍很无奈，“你不是璃凌的对手，他现在忍你，是顾虑到以前的情义，万一哪天……”
“大不了也把我送去坐牢嘛！”耿野扯着嗓子吼，“他又不是没干过，羽楦都在监狱里面待过三年了！”
“你刚刚……说什么？”
乔羽楦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推开门，震惊地看着沙发上因这突变而发愣的两人，颤抖着问出口。
“……”闯祸了，耿野暗骂自己，一时语塞。手里的易拉罐早已变了形，还在无意识地发着咔咔声，在突然静谧的空间里显得尤为刺耳。
“你说……我坐过牢？”不知乔羽楦是没有听出话的重点，还是这个问题的重要性要远胜其它。总之，乔羽楦一步一步移到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不知所措的耿野，再次重复了一遍，“你刚刚说，我在监狱里待过三年，是吗？”
“羽楦……”反应过来的易衍赶紧站起，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补救的话。
“你别说话，我在问他！”乔羽楦突然提高音量，看也不看易衍，直直盯着耿野，“回答我。”
耿野动了动唇，没有发出声音。
乔羽楦对易衍发火了了，这是罕见的。他极少会和易衍意见相悖，而每次的对立都肯定是因为一个人。那个人，现在不在场。
易衍似乎并不介意，在一旁对耿野使眼色。
耿野记得易衍的交代，尽量不要让乔羽楦恢复记忆。可是照目前来看，如果乔羽楦不想起以前的事，肯定还会和欧阳璃凌纠缠不清。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羽楦，其实当初……”
“好了耿野，别说了。”易衍急切地打断耿野的话，没想到耿野竟然枉顾他当初的劝告。
耿野看了看他，没再继续。
似乎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易衍调整下情绪，略显无奈地再次开口：“羽楦，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生活简单快乐，何必非要纠结过去。如果那些真是美好的，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记起，可事实恰恰相反，那些没有意义。”
“对啊，羽楦，咱们三个现在就很好，就当过去那些都没有发生过，也不要再去见欧阳璃凌了。”耿野赶紧改变方才的想法，附和易衍。
“那你告诉我，欧阳璃凌曾经做过什么，让你如此恨他？”乔羽楦绝不就此罢休，“如果是因为他曾经陷害我，那就更应该让我想起一切，这样才能报复他！”
“羽楦，别再逼耿野了，他不希望你想起那些伤心事，活在痛苦里。”易衍抢在耿野之前开口，“如果你认为这样是错的，那我们无话反驳。可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无论欧阳璃凌曾经做过什么，都情有可原。”
“易衍，我再说一遍，我在问耿野。”乔羽楦受不了了，他知道易衍是最希望他快乐的人，可现在的他只想要真相。
“羽楦……”
“你为什么阻止他告诉我？”乔羽楦猛地转身对着易衍，“是不是你也曾经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不想让我知道？”
“羽楦，你在乱说什么，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想伤害你，那也一定不包括易衍，他是最在乎你的人！”
耿野“噌”地站起来。印有乔羽楦头像的抱枕被他带动，滚下沙发，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
易衍赶紧弯腰去捡，那是他亲手制作的，是他的心血。
耿野皱了皱眉，没去管易衍。他在乔羽楦身上看到了以前的影子，那个为了欧阳璃凌不惜得罪所有的影子，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乔羽楦再次出现：“羽楦，马上向易衍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