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梧桐栖仙鸟 完结+番外完本[仙侠耽美]—— by:阿泱
阿泱  发于:2017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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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仿佛有个疙瘩,不知道何时才能解开。又或者,再也解不开了。
眼看着香鸾的肚子一日大似一日,我逐渐有了另一层主意,开始督促月生,收拾起行李包裹,打算着师哥一旦平安了,我们也好启程动身了。
毕竟惹了乔家,就算有陆隶,他护得了我一时,护不了我一世,何况他们又是表亲的兄弟。
月生没有多问。平时我听她的多一点,可到了关键时候,还得由我拿主意。我深深的感觉到,对于月生,我即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她的主心骨。
越发的小心谨慎。
陆隶派人来告诉我,师哥的事情有眉目了,那天作证的小子是个不学无术,专门骗老母姨公钱财的家伙,这人的口证,是不能作数的。
我狂喜不已。
长秀听了,只是默然笑了笑,似乎并不把陆隶的传话当真,反问了那人一句:“果真这么简单?”
那人的脸色变了一变,沉声说道:“自然。”
我眉心一跳,可想起老话用人不疑四个字,随即便劝长秀:“秀儿,你别这么说。”
长秀只是笑:“七哥,你真糊涂啊!”
眼下只有陆隶一根救命的稻草,纵然心头仍有疑云缠绕,却只好拿当长秀发疯,好言好语送走了替陆隶传信的那人,和长秀说道:“你想不想去看师哥?”
长秀挑眉:“我自然想去,只是你大概不敢去。”
他果然人精一般的厉害。
我把给师哥包好的包裹塞到他怀里,又出去买了一盒百味斋的卤菜,交给他拎了,嘱咐他先去问问香鸾有没有什么话要转托,再把陆隶今日派人来说的话告诉师哥,好叫他安心。
长秀顶着手里怀里的东西看了看,问:“若是大师哥问起你,我怎么说?”
我怔了怔,勉强一笑:“就说我很好,等他出来了,给他接风洗尘。”
“骗人。”长秀淡淡一笑,“大师哥一出来,你恐怕就要走了吧?都说你老实,你还哄着我帮你骗人。”
我叹了口气:“其实你都懂,何必揭穿我?”
长秀想了片刻,笑了:“七哥,不知道为什么,看你吃瘪,我特别开心。”
他这一笑,竟如孩童般的天然狡黠,使我一点脾气也没有,便噗嗤一笑,催着他赶紧走。
谁知长秀这一去,到了第三天的午后才回。回来的时候一身的狼狈,脸上胳膊上都有擦伤。
我第一眼看到他,以为他和旁人起了口角争执,和人打架了,这才惹了一身骚,谁知他却冲我惨然一笑,抓了我的胳膊说道:“七师哥,都完了!”
“什么都完了?”
长秀紧紧盯着我,目光中满是怜悯:“陆家大少帮不了你了,大师哥的事全完了,你还不懂么?”
片刻寂寥,我随即重重跌坐在了地上,茫然:“怎么会?不都已经有了好消息了么?”
长秀蹲了下来,握了我的手——他的手比我还冰,冰得我瞬间哆嗦了一下。他柔声说道:“七哥,你还不明白么?其实从头到尾,陆少根本就帮不了你。乔五爷是他的表弟,他怎么可能和自己的表弟撕破脸皮,来帮你一个外人?”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仿佛看不见我的绝望一般,继续在我重新撕裂的心口插刀子:“七哥,你知道么,我到狱里的时候,钱家少掌柜已经找到了另外一个人证,比当初的人证可靠多了,你猜,那人是谁家的?”
我在心里默默吐出“乔家”二字,然而嘴上还是不肯承认。
长秀根本不需要我回答他,只管说道:“我看见师哥的时候,他已经被用过刑了,底下的白裤子上全是血渍,他还跟我说,这裤子是你亲手缝的,本想穿进棺材里的,如今却都脏了,真是对不起你的一番深情美意。”
他说着,眼角有一滴分明的泪滑落。
我的神经都麻木了,只是下意识伸手去揩掉他面上的那一滴泪。
长秀却突然发狠,一把挥开了我,厉声嘶吼起来:“林仙栖!你不是人!你还要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师哥就要没命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就为你那点可怜到掉价的脸面,要眼睁睁的看师哥死么!啊?!”
他声嘶力竭。
这还是自从学艺以来,我第一次听见他如此不顾嗓子的嘶吼。
我的眼中亦有滚滚的泪水滑落。
就听一声倒抽气,月生的尖叫声在背后响起:“香鸾姐!”
我飞快的扭过脸去,只见香鸾护着自己的肚子,已倒在了地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重重晕厥了过去。
兰英扑过去就掐她的人中,月生在旁边一个劲的叫“香鸾姐”。
长秀将我使劲一推,爬起来掉头就往外跑。
只有我,整个人僵在那儿,已经彻底傻掉了。
等我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香鸾的床边,月生和兰英都守在一旁,嘤嘤的不断啼哭。
香鸾坐着床上,拿着师哥的一件旧衣裳,一边掉眼泪,一边冷笑:“过去我风光的时候,多少达官贵族上赶着来敲我的门,捧了金山银山来,只为求见我一面。如今我人老色衰,摊上了事,他们就全聋了!瞎了!把脖子一缩,当乌龟王八蛋去了!”
她扯着衣裳,尽力一喊:“天呐!我好恨啊!”
说罢,泪水滚滚如雨,尽数淌了下来。
我心如死灰,缓缓朝着香鸾的方向跪了下来,惨然一笑,唤她:“……嫂子,这事其实都怪我,师哥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用活了。”
三个女人都抽噎着,愕然看向了我。
我知道,这是师哥和香鸾订婚后,我第一次张口唤她“嫂子”。
顾不上她们是怎么想的,只想把话说完:“告诉您一句实话吧,如今只有一个法子能救师哥了,我马上收拾收拾就去,以后月生就托付给您照顾了。她心实,您多体谅些。”
三个女人都抽噎着,愕然看向了我。
我知道,这是师哥和香鸾订婚后,我第一次张口唤她“嫂子”。
月生朝我扑过来,抱住我,连声音都在抖:“仙、仙栖……你、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她虽然时常糊涂,到底是我血脉相连的亲姐。
我定定望着她良久,裂出一个笑来:“姐,善恶因果,总是环环相扣的,既然是因为我,就该由我去解决。你松松手,可怜一下你弟弟的良心。”
我看得分明,月生的嘴唇抖得秋风扫落叶一般。
良久,她到底慢慢松开了手。
我对着香鸾磕了一个头,就是承认了她是我的大师嫂,缓缓站了起来。
走到门口,一直沉默着的香鸾张口叫住了我:“老七,七师弟,天无绝人之路,你大师哥的事总是有办法解决的。但不是你这般的决绝。你真以为若是你做出什么傻事,等你师哥出来,他的良心能安稳?”
我惨淡一笑:“嫂子,你还不明白?若是我不这么做,师哥连良心不安的机会都没有了。您说得对,天无绝人之路,眼下就这么一条路了,不顺着它走下去,真的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我停留片刻,说道:“等师哥出来,请你告诉他,不必良心不安,他本来就是被我连累的。是我,一直都在良心不安。”
说罢,毅然决然,快步走了出去。
一路没有回头。
我只怕回头看一眼,就再也没有勇气走下去了。
不同于狂奔去陆家,我一步一步,慢慢挪到了乔家,其间还顺路去看了一眼师哥,不是光明正大的,只是买通了守卫的大哥,偷偷的看了他一眼。
满身的血污,再没有了昔日的春风面容。
我痛苦不堪,心比身先死。
到了乔家,被领到一处空厢房等待,领路的家仆告诉我,五爷正在牌桌上,陪着家里的老太太和太太奶奶们打牌,一时半会下不来。
我没有意见,坐在那间空屋子里慢慢等。
只是等得越久,内心越是退缩,越是煎熬。
我盯着穿窗而入的光线,看着它一点一点的西斜,再一点一点的消失,渐渐的,勇气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乔家的门廊四处,点上了红通通的灯笼。
那恍恍惚惚的烛光,晃得我越来越头晕了。我猛地站了起来,茫然朝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了。
“仙栖,等不住了?”
坐得太久,我的腿已经有些麻木和失血了,摇摇晃晃,只得伸手扶住了门框。
不过乔炳彰先我一步,扶住了我的胳膊。他抬起我的脑袋,晃了晃我,等我鼓足勇气看向他后,他沉声问我:“仙栖,最后一天了,最后一个机会了,你想没想好?”
“想好了,若是不合你的心意呢?”
他叹息一声:“你既不在乎汉良的死活,那我更不必在乎。虽说一般秋初行刑,但是偶尔破例一次,那都是可以的。”
我心灰意冷,反倒笑了笑:“那我想好了。”
他期待的看着我。
我挣开他的手,一层一层脱掉了身上的衣服,一面闭上了眼,等待他饿狼扑食一般扑过来。
早该如此,起初就不该走歪路妄想挣扎。
第34章 心比身先死
冬风刀子一般割在身上,生疼,真的很疼。
我紧紧闭着双眼,梗着脖子,待宰羔羊一般,等着乔五扑过来。
良久,就在我忍不住要睁开眼的那一刻,就觉他长臂一伸,将我揽入怀内。他摁着我脑袋,在我的头顶闷声笑了起来:“仙栖,你真傻。”
我贴在他的胸前,他的心跳声异常分明。
我无言可对,唯有沉默。
乔炳彰得不到我的回复,托起我的头,探究着望向我:“仙栖,你真的认命了么?”
我惨淡一笑:“认了。”
如今我最亲密的人被关在死囚牢中,我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生死全都握在他乔炳彰一人的手中,命运待我如此之宽厚,我又怎能不认命?
乔炳彰大约很满意我的答案,将我的脑袋又一次,重重摁回了他的怀中。他弯下腰,捡起了我丢在地上的外衣,抖开,裹在了我的身上。
我身心俱疲,只剩一句话要问。
“五爷,什么时候可以放了我师哥?”
这不过是我最稀松平常,也是最为目的的一句话,谁知乔五轻轻抚摸着我后脑勺的手忽然就顿住了。
我的呼吸也跟着一顿。
他停顿了大约一秒的模样,或者更久,又或者更短,我分辨不出来。但在这不知长短的一秒之后,我被他狠狠推倒在了地上。
摔在地上的那一刻,我忽然有些想笑——这些日子,我似乎总是被人重重推在地上,狼狈不堪。
裹在身上的衣裳一下子散了开来。
我抬起头,望向了乔五。
乔炳彰的脸孔在昏黄的烛灯下显得更为阴沉,他的头微低,俯瞰着我,仿佛轻轻的一脚,就能将我碾死,碾成粉末,飞散在这世间。
我打了个寒噤,却不由笑了起来。
对于自己的微贱,我一向是看得很清楚的。
这一笑,似乎惹得乔炳彰更加不满,他沉声问道:“仙栖,你还有没有心?”
我仍在笑,那笑却僵住了:“我不过是问一句我师哥的生死罢了,五爷何必如此动怒?”
乔炳彰冷冷凝视我许久,又问:“倘若你师哥刺此刻不是我的阶下囚,又或者陆隶有办法救得了你师哥,你此刻还会在我眼前,如此低眉顺眼的恳求我么?”
闻言,我心中不知为何,顿时一片的清明。
就在我要摇头的时候,乔炳彰又不甘心的补充了一句:“仙栖,莫骗我,我要听实话。”
实话最难入耳。这句话但凡是明白些的人,大约都知道。我眼下正被逼到最紧迫的那一刻,自然更加明白。
随即飞快地摇了摇头。
却听得乔炳彰一声冷笑,怜悯道:“仙栖,你真可怜,连骗人都不会。”
我苦笑,他何必来揭穿我?我不过是在讲他爱听的话罢了。
挣扎着爬了起来,双膝仍在地上,我敛了自己一身的骄傲与不屈,埋了脑袋说道:“五爷,您既然这么说,我不妨和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师哥汉良的事,是您做的吧?如此我被您逼得走投无路,只有来攀附您的尊荣。如今的一切都顺遂你的心愿了,不妨您取您的便利,我求我的善果,我们两厢得好。您又何必如此耿耿不平呢?”
“仙栖,你不能怪我。”乔炳彰似乎犹豫了片刻,随即抬手摸了摸我冰凉的脸颊,“我本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我现在这么做,都是被你逼的。”
我怔怔望着他。
“倘若你当初给我留一点余地,可以让我好好的疼你、爱你、呵护你,到现在,我又何必采取这样的手段?我本来真的,是想和你好好在一起的。”
原来是怪我没有给他可乘之机,原来是怪我逼他太紧。到头来,原来错的全是我。
一行清泪缓缓从眼角滑落。
我木然问他:“五爷,这种事情本来是你情我愿的,你对我的盛情美意,我福薄命小承受不起,您大人有大人,自然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为何就不肯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乔炳彰的双眉死死锁在了一处。
他抬起手,摩挲掉我脸颊上挂着的泪,沉思着说道:“你说得对,只是我也不能明白,为何偏偏对你念念不忘。只是仙栖,我乔五认准的人,凭你躲到天涯海角,也都是我乔五的人,这是不会变的。你既自诩明白,又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
如何不懂?他乔五看上了谁,他只要一朝不厌烦,就得连皮带骨把人囫囵的吞下去才肯罢休。
我迷茫着追溯着过去,为何当初不跟了他,好一了百了?
只是心中最隐秘的一个角落,藏着一个最隐秘的心思,我之所以不肯跟了他,不过是因为这个小小的心愿罢了。
——“仙栖,我们过一辈子。”
乔炳彰的目光直刺入我的灵活,灼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翻滚。他捏着我的脸,手劲大到几乎捏碎我的骨头。他磨牙:“仙栖,你真是……冥灵不化!”
忽然,他就急躁了起来:“我不要只有空躯壳的一个人!我更不要一个心思不在我身上的人!你要是单为了汉良才来求我的,我不领这个情!”
说着,他松开手,作势就要走。
他这一走,我所求之事,恐怕就要彻底泡汤了。
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他的双腿。
我将脸贴到他的腿上,软语央告:“五爷,您气也罢,恼也罢,总得给我一次机会。所谓金无足赤,更何况我不是金子,不过是块顽石罢了。您多给点耐心,我总能改的。”
我放得极低,他却不太领情,冷笑:“仙栖,你总以为自己爱着你那宝贝汉良师哥吧?”
心底的私密被他一下子摆到了台面上来,不由得我一愣。就是这愣神的片刻,他甩开我,就往屋门走去。
我心中大骇。
大约被逼到了最后一步,连我这样的人亦能爆发出一种强烈的本能。
我朝乔炳彰猛地扑了过去,将他撞得差点扑倒在地。
再次紧紧抱住他,我此刻冻得嘴巴都已经不利索了,哭也哭不出来,只能憋出一句惨淡无味的话来求他:“五爷,求您了。我以后,以后……都会改了的!”
这句话说得太含糊,我刚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万一乔五那厮眼下不能懂呢?
乔炳彰顿了一顿,这一顿之中,不知他百转千回都想了些什么。
最终,他说道:“都改了?仙栖,你真的能做到?”
我溺水一般,死死攀住他,不住地点头。
乔炳彰长叹一声,叹得我毛骨悚然,寒而更栗。他反过身来,双手抓住我的胳膊,将我从地上拎了起来。
身上的衣服顺势滑落在地,我再次赤条条的杵在了他的眼前。
在他咄咄的目光之下,我不断地打着颤。上牙磕下牙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我努力掩饰着自己的狼狈,可惜那声音始终不能停下。
乔炳彰像巡视自己的领土一样,将我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摇头啧舌起来:“仙栖,你早点服软,那该有多好?”
他一手扶着我,一手去解自己的外衣。
紧跟着,我就被他还带着温度的外衣给裹住了。
不得不说,就连乔五的外衣,也比我的厚上许多。
我颓然到了极点,以为这样就到了头,谁知他拽着我的胳膊将我往外拎,一边拎,一边唤人:“来人,去和徐太守说,汉良的事情就罢了吧,让他酌情看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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