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道:“何人说我要了?”
“不说这个。我困得很,睡之前,我要你依我一事。”
“何事?”
“我明日醒来,须看到你睡在我旁边,你依我不依?”
他拿了那根银线,将我二人手绑在床头:“这样如何?”
我很是满意。
“如此,可以睡了?”
我点点头,闭上双目,将头靠在他怀中,心中一片祥和。眼皮愈来愈重,朦朦胧胧就要睡过去,迷糊间听到他轻轻问我:“这些年,你苦也不苦?累也不累?”
我在心中道:能等到你,苦不算苦,累不算累。
他的声音愈飘愈远:“你已这样苦,这样累,教我如何再怨你?”
为何要怨我?
未及多思,我已沉沉睡去。
六.剥皮(上)
及至醒转,已是日上三竿,我勉力爬坐起来,揉了揉生疼的脑瓜。只听得门被敲得哐哐响,书生的影子投射在门上,门外是他略微焦急的声音:“掌柜的,掌柜的……”
刚醒过来,这书生倒像是被召唤过来似的,在我门外吵闹不停,我的火一下子就冒起来:“哪只恶犬敢跑到你温大爷门口叫唤,仔细扒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小瘪三!”
门口倏地清静了下来,我掀开凌乱的被褥,床铺上一片狼藉教我老脸一红,昨晚剥下来的人皮皱成一团躺在角落,情`色的痕迹冲击着我的大脑,书生……谢必安……这……
偏偏书生的声音又飘过来:“掌柜的昨晚喝得酩酊,我本是搀扶着,然而掌柜手脚也颇快,一个转身就把自己锁在房内,任我敲痛了手也不开门,只管一个人在房内撒酒疯,我很是担心,见你这个时辰还未起床,这才在门外喊了起来,掌柜的莫要生气。”
书生一席话倒教我想起昨晚,昨晚……按着书生的话,我该是将自己锁在门内,也难怪今早醒来也只我一人,昨晚那事,倒是南柯一梦了。我与干娘谈及谢必安在前,我调戏那书生在后,有这一番春`梦,倒也不足为奇。 也是,将书生和谢必安这两个天壤之别的人牵作一线,这样荒诞的事,也只能在梦里罢。只感念我温知左久不食肉味,这一臆想,连谢必安都没放过。
遂下床叩开暗阁取出新的人皮穿上,“掌柜的我寿比南山,出得了甚么事?偏生你在这叽叽喳喳,还想不想在我店里留下来了?”
“掌柜的没事就好,我今晨熬了些粥,还煮了点醒酒汤,我去热热。”
不一会儿我将房间拾掇得干净了,又撤了被褥等等,才下楼去。书生坐在桌子旁正认真看着手里的书,桌上是冒着热气的食物。
见我下来,书生放下手里的书,招呼一声掌柜,那模样,倒是十分地谦卑。
我在桌旁坐定,抬眼看见书生眼下泛着黑紫,随口问道:“你昨夜睡得不好?”
他将粥盛好放在我跟前:“昨日担心掌柜,掌柜把自己锁在房里后,房内不时传来响动和……方才一夜未眠。”话说罢,两朵红云爬上脸颊。
我喝着粥,乜眼瞧着书生,不过遇见这档子事,他倒比我这个事主还要羞臊,我也算是个色令智昏的,竟意淫起这么个心思纯正的读书人。
这一日行动倒颇为不方便,后庭处总感觉有些异样,加之腰酸的很,我也懒得多动,只在房内生了火1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炉,添了些茶,看着窗外要开不开的腊梅,想着如何剥了干娘要的那张皮。
身体的异样又教我心中颇为疑惑,我只当昨晚撒酒疯撞到桌子脚上,在梦里也是个在下面的,自己把自己弄得狠了,才搞得身体各处都是小伤。转念想着书生细嫩的脖颈,心里又不断盘算着何时将这书生迷惑一番,吃干抹净,这次定是要做那个在上面的。发现自己思绪飘得远了,我忙摇摇头,拿火钳将火炉捣腾得更旺,火星子蹭地冒上来,楼下传来书生背诵诗文的声音。
当务之急,是做好人皮献给干娘。
六.剥皮(下)
我干剥皮这行当,有很多年头了,当年遭受大火焚烧之痛,我浑身烧得焦黑,然而鬼王到底是鬼王,他为教我生不如死,竟不惜拿自身的一半修为渡与我,只为叫地界不管,阎王不收,使我无法投胎,成苟延残喘,一只怪物矣。
剥皮也是极讲究的,方式五花八门。
我初入手时不懂其中门道,将人活活吓死然后取皮,那时皮用的时日短,且成色极为粗糙。后来寻阅这方面的记述才知,剥皮之大忌,就是取死人皮。要想皮的成色好,使用的时限长,须得在人活着的时候就将皮完整地剥下来,令那事主不知自己早已皮肉分家。
讲到完整地剥皮,也是费了我好大功夫方想出法子。
剥皮是门精细活,讲究一气呵成,若事主太过于紧张,浑身呈缩紧之态,剥皮时会十分艰难,为了解决这一麻烦,我不惜跑到奈何桥边去盗取醉花,醉花顾名思义,会令人生出幻觉,麻痹人的五感,活人处在这种状态下,对剥皮来说最好不过。剩下的,便只要确保我剥皮的过程中未有人来打扰。
鬼王和我有人皮交易的往来,也是捉住我偷取醉花之后。往后他来时,随从总会留下一盒醉花赠与我,也因此我不用亲自去偷那物什了。
再说到完整地剥皮,一开始我是不会的,从脊椎处下刀,生剥整张皮,耗费很大的气力。后来翻找记述,才学会从活人头顶处切开十字刀口浇灌水银,待到人肉皮分离,就可轻松取皮。就如剥橘子皮一般,干干净净,无一黏连。
皮肉分离,不肖半炷香功夫,醉花失效,那人便死绝了,无甚痛楚。这半炷香内,将人皮从清水中过一道,再浸润在冻蜡中,三天过后,小心取出,便可加工。
干娘捉来的女子在库房早已没了动静,想来是清晨我掺进食物里的醉花已经起了效用。
我从房内取出大量松香烧化——干娘上次来特意嘱咐我这次人皮要换个做法,使用水银制作的人皮即使经过处理,也还是会发出些难闻的气味,使她很不欢喜。故而前几日我一直在想使用什么来替代了那水银。又花费了些功夫才买来这许多松香。
到了库房打开`房门,那美人呆坐在房间里,丝毫不知道不久之后她就要魂归地府,面相为他人所用。
我拎着松香刚放好,门外却不适时地传来书生的声音:“掌柜的,掌柜的你在吗?”
我气不打一处来,但怕他瞧见这一幕要坏我好事,遂急急将门锁了,小走至寝室旁才应道:“你是地府来索我命的冤魂不是?成日只知道‘掌柜的掌柜的’,扰人清净。”
书生的身影出现在拐角,手里拎着一个东西,看不很清楚:“我见掌柜的自打醉酒醒来,这几日都不是很精神,就想弄点好东西给掌柜的补补身子。这地方大雪封山的光景,本不存甚么幻想,偏生我走运,这不出门才不一会儿,就捡了只冻死的野兔。”
一只野兔而已,就来搅了我剥人皮的活,我驱赶着他向厨房走去:“既如此,你可要好生炖个野兔汤给我尝尝,若炖得不好,今儿个就把你撵出去,任冰天雪地冻死你则个。”
他倒老实进了厨房,蹲下`身去拿打火石点柴火。我心里念着我那些要凝固了的松香,加快了去库房的脚步。
耽搁这一会儿,松香果然开始凝固了,美人儿仿似也开始恢复些意识,在房间里不安分地摸索起来。我心中暗叫不好,赶紧拿松香往库房的火炉上放去,待到松香开始沸腾起来,正准备下手,门廊上又传来书生的脚步声:“掌柜的,掌柜的……”
看来真是个索命鬼,我心中暗自叫苦,只好又退出门外,顺手撤了炉子上的松香,今日,怕是剥不了皮了,只能改日找个理由打发书生出门,再行此事。
七.婚讯
又约莫过了几日。
清晨醒来,我推开窗牖,窗前的腊梅仍旧是要开不开的模样,倒是对面山头的腊梅,一夜之间争相开放,密密麻麻堆成云了。
我忙下楼,书生正坐在正厅看书,炉子里升起炭烟袅袅。见我来,他忙放下手中的书:“掌柜的昨夜睡得可好?昨夜大雪下了一整夜,很是寒冷,掌柜的可冻着了?”
我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他沏的热茶:“倒是一夜少梦,睡得很沉。”
“对面山头腊梅开得鲜妍,我见甚是讨喜,不如我去取一二枝,给掌柜的插瓶?”
他既然开口,我便有了个遣他出门的理由:“插瓶我这些年也看得厌烦了,倒不如酿酒来得实在,这样,你且上厨房取了瓦罐,到对面山头替我取些梅枝上的雪水来,厨房大大小小的十几个瓦罐,你都拿了去,拖不动的话,院子里有架板车供你驱使。”
他忙应了,将书送回房中,就直奔厨房而去。
眼送着这小祖宗出门,我才转身往库房走去,手里仍旧是拎着滚烫的松香。待推开库房门,我却傻眼了——库房中空空荡荡,那女子竟不知去向了何方。我心道不好,干娘捉这女子也是耗了大气力的,否则也不会亲自上门将人送与我,更不会特意叮嘱让我换个剥皮的法子。
我想着几日前那书生来打断我,这女子关在库房,他隐约是知道的,店内只有我两人常驻,并无其他旅客,两个人的伙食却要他做三个人的饭菜,他却从未过问我缘由,如今想来,莫不是他早就密谋好什么,怎会如此淡然什么都不管不问。
然而书生已经出门,我当下没法盘问他,即便摊开了事情去追问,我手中一点证据也无,倒没甚么底气,书生只要咬死不承认,我也无可奈何。更何况逃跑这事,那女子是主谋还是书生是主谋,抑或是书生根本没有参与这事,我也没有把握断定。
我急急将门锁了,试图去找那女子。昨夜一整夜大雪,那女子走得干净,一点痕迹也没剩下,甚至什么时候走的,我根本没有察觉。我将方圆十里都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一点活物的痕迹,外面甚是寒冷,我走了许久,已然明白人是找不回来了,只得放弃了回到客栈。
及至回到客栈,已经是深夜,房内却是灯火通明,我推开门,书生听见响动,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从桌子旁站起身来:“掌柜的,你可算回来了。”
见我冻得狠了一言不发,忙小跑去我屋内拿来我的袍子给我裹上。我坐在炉火旁烤着冻僵的身体:“让你取的雪水,你可取来了?”
他忙点头称是。
我还想说些甚么,眼前景象却变得模糊,晃悠悠站起身来,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但听见书生的声音在耳边嗡嗡的,身影在我眼前慢慢放大,两眼一黑,甚么也不知道了。
我像个怪物一样活了这许多年,身体却一直不很好,因此寒冬时节,我这客栈几乎每间房都会烧上热腾腾的炭火。这一趟在大雪里寻人倒是头一遭,我哪里承受得住,病来如山倒,真是说倒就倒。
翌日醒来,客栈内一点响声都没有了,我身上烧得紧,口干舌燥,唤了那书生几声却没听见应答,只好自己爬起来找水喝。
想来真是那书生帮女子逃跑,这下见我出去寻人,怕事情败露,卷铺盖走了罢。只是他要往西,那桥已断,估摸是也不打算去他想去的地方,而是自他来的地方折返了。
喝完水,感觉浑身软绵绵很不好受,遂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只怪着自己想死也死不掉,倒要平白受这病痛的折磨,没有药材,怕是要拖到来年开春才会好了。
这一睡,就做了个冗长的梦。梦里书生的身影与谢必安的身影交错着,后来又出现那些被我迫害剥皮的人,他们拖住我的腿,拽我的衣服,要我偿命,我惊慌不已,看着书生的背影呼救,然而书生却恍若未闻。
直到耳边真真切切传来书生的声音:“掌柜的,掌柜的……”一场噩梦在书生的声音中终结。
我勉力睁开眼,书生担忧的神色映入眼帘,再往底下一看,原来是这厮拽住了我露在被子外的衣袖,害我噩梦缠身。
“掌柜的,你可算是醒了,你这一睡,就是两天,再不醒,怕是要饿死你自己了。”说完便起身要走:“我去给掌柜的熬点粥。”
我心里觉得惊奇:“你不是走了?”
“是走了,我见掌柜的病得厉害,便出门寻草药去了,这里天寒地冻,要寻到草药很是不易,于是才耽搁了这许久。还看到一只受伤的鸟儿,我救下了养在房中。可怜见的,我去拿与掌柜瞧瞧。”他说着就走出了房门,不一会儿,便用自己衣衫包了那鸟出来。
我抬眼,看那鸟儿正蔫蔫地躺在他衣上,身上还沾着雪水,有气无力地啾啾叫着。
从前被世人背弃惯了,我哪里会想到书生根本没有走。
他虽未走,从此,我却多了个心眼。
身体在书生的照料下渐渐好转,我从旁多次刺探书生是否与那女子逃跑一事有关联,期盼能套出点什么来,与干娘约定的日子也近了,我心中甚是忐忑,不知如何交差。然而书生却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几番试探,都以失败告终。
及至交货前两天,事情才有了转机。
是日,书生在院内劈柴,我在房内正思忖着如何向干娘交代,就听得书生大叫:“掌柜的,掌柜的,柜的,的……的……”声音凄厉得都在山谷中回响了。
我推开前窗正想张口骂这催命的祖宗,俯首正看见干娘踏进院子,那厮上次被干娘撩拨许是心头忌惮,一早缩在了院子的角落里。
干娘见了只朗声笑道:“乖乖,今儿个不找你的茬,莫要怕我。”又转而对我道:“小心肝儿,干娘今次是来送喜帖的。”
我一颗心是悬到了嗓子眼,嘴上不动声色地应承着:“甚么喜帖,还劳驾干娘亲自跑一趟?”
说完就转身下楼,迎面干娘小走过来,欢快地将手上的物什往桌上一拍,一把楼住我,看着架势,是恨不得把我举起来是抱了又抱,亲了又亲。
“我的宝贝心肝儿,前阵子我交予你的买卖不做了,干娘这次,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我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好不容易站定,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干娘莫心急,待我沏一壶热茶,你再慢慢诉来。”
我招呼干娘在正堂坐下,又为她添了茶。她春风满面遮掩不住:“前不久从人世来了个长相颇为俊秀的公子,因他初来乍到,恶鬼们变着花样欺负他,赶巧有次让我碰上,我便随口搭了几句话,解救了他一救。”
我听到这不免觉得奇怪,干娘从来就不是这种路见不平的性格,竟发这种菩萨慈悲:“干娘,他身上,一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罢?”
“你这小机灵”,干娘哂笑道:“我当时只是路过,但见那人手上隐约现着‘听檀’二字的字样,知是与你做了人皮交易的,好歹看在你的面子上,帮你保住人皮才是。”
原来竟是冲了我的面子而来,也难怪干娘要亲自来给我送喜帖来了。
“我解了他的围,他便尾随着我,说甚么做牛做马报答我的大蠢话,撵他他也不走,天天跟着我,这一来二去,就好了起来。”
我心中疑虑,找我做人皮生意的,鲜少有心地温良的:“干娘可否告诉我,那人名姓?”
“他姓赵,单字一个沐,你可有甚么印象?”
赵沐,此人绝非良善之辈,我心中一紧,但看着干娘那甜蜜的模样,只得干笑两声。
“他说要我莫再换人皮了,说就爱我原本的模样,我与他好了那许久,也因此今日来向你讨个人情,他的人皮,你就莫要了,我捉来的那小美人儿的皮就赠与你罢。”
他自个儿是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如今却不嫌弃干娘模样,这实在是说不过去。不过她话已至此,我也不好再多嘴甚么,那赵沐虽不是很靠谱,说不定浪子回头呢。唯愿他对干娘,是发自真心才好。
书生忌惮干娘,只把自个儿关在房内读书。干娘与我又聊了许久,一直到黄昏才起身离去,离去后不久,厨房便传来书生做菜的响动,升起了炊烟。
我将干娘送来的喜帖拿在手中细细观摩,那喜帖做的极为精致,却并不花哨,与干娘素日所求艳丽外表不同,喜帖内容颇为简洁明了,上书梨蕊大婚,恭候尊驾八字就再无其他赘余。落款是一枝梨花,帖尾绑着红丝带扎出的花样,甚是小巧可爱。风流之人皆爱慕梨蕊风姿,今次她要大婚,又不肯透露半点新郎的消息,倒真真是赚足了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