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客之礼备齐,寻思禅才安定下来,来回忙碌额头满是薄汗。我伸手招他到身边,取过他手中浸湿含香的丝绢,温柔的帮他擦汗,“只顾着旁人,就忘乎自己了。”
端坐无声的文锦兀然轻笑,见我俩困惑,曼声解释道:“看战神这番对待思禅,我也就放心了。”见我扬眉无声,他并不怕,直言道:“曾闻得战神的风流事迹,又知晓您作风毒辣更甚迷魇。自知道思禅待在你那儿后,我很是担心他的安危,今日瞧来方知误会,更是理解焰青他妒恨的缘故。”
寻思禅泫然望着文锦,知他意图我微松开手,只瞧他跨步上前直扑进文锦怀里,嘴中呢喃了数声文锦。
文锦无奈朝我一笑,轻拍寻思禅的后背,宠溺道:“好了好了,又不是孩子,怎么说撒娇就撒娇了,倒叫战神笑话。”
影探查搜寻一圈才回来,见到眼前情形登时睁眸甚牛眼,十分好奇当下的状况。
低泣良久寻思禅离开文锦,回到我身旁,我瞧他模样又是怜惜又是想笑。拇指擦去他眼角的泪痕,见惯他淡泊平静的模样,难得遇一回,倒觉是见了稀世珍宝,不免贪看。
清思殿一时无声,蜡烛噼啪声炸来,惊破平静安然。
文锦蓦然双眸下垂,怅然叹息,“有战神的爱怜与守护,往后寻思禅定不会再受苦了。可惜……玄焰青,终是痴心错付,白白陨了一条命。”
我并未来得及告诉寻思禅在镜月的事,乍然听闻玄焰青身亡,愣是怔忡在原地。文锦眼神略微试问我,我稍一闭眼轻摇两下头,他已然明白我不愿相告的心思,开口:“每人都有自己的抉择,这是焰青他决意走的路,亦是他的宿命。”
斯人已逝多谈不过就是徒添伤悲,缅怀故人,活着的终是要继续生存下去的。
往昔事谈罢,我正色道:“是夜撇开他人前来,文锦公子难不成只是与寻思禅来谈家长里短的吗?”
既是有心而来,文锦是早有准备,见我逼问浅淡一笑,并不急着应答。他是我见过迷魇身边最胆大的侍仆,与我直视僵持丝毫没有怯弱,方才的话亦是不卑不亢,纵是朝我躯礼时都没丝毫卑躬屈膝奉承的意思。美眸微眨飘移,文锦淡笑说:“我确实是见寻思禅来不假。”他目光定在影身上,“如今思禅与影两人兄弟相认,对思禅我是再无牵挂担忧了。”
我眉心微微一跳,静待他说出前来的目的。胡扯漫谈数句,他神色渐凝,眉毛一扬而笑,“战神这次主动前来翔麟宫,其目的我虽猜不全,也蒙的出大概。我知道你与迷魇之间的恩怨已然是一触即发,避无可避了。”
文锦的胆识确实惊人,就是变化关系,影都不敢随意直呼我名字,而他云淡风轻的口吻说出迷魇二字,没有半点畏惧仿佛只在说个普通人平常事。
他对寻思禅无戗害之心,我却依旧不得不防,耸肩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以文锦的机敏如何看不出我的戒备,他稍微垂眸又抬起,眼中有藏不住的阴狠,是累积多年的怨怒,“战神不懂无妨,我知道你们在寻摄心石与救翔钧的方法。战神迄今没有动手,想来是暂无头绪。”
一殿的肃静沉默,晚夜的翔麟宫,春风呼啸极有翔云凌冽之风的特色。
文锦嘴角幻化似真非真的笑,“冷宫守备森严,绝非找到交班缺口就能闯进的。至于御书房的摄心石有湮濑的阵法守护,灵力转瞬闯入不会成功。”
思量缄默已久,寻思禅率先开口:“文锦哥打算帮我们?”
“帮你们就是帮我自己,迷魇不死我这一世都不可能摆脱他。”文锦双唇微有颤动,于他擅长掩饰情绪的人而言,如此已是露态。“你还记得那夜无意撞见的人么,为让我自由,他竟暗中刺杀迷魇,结果事迹败露……”
寻思禅微倾身焦躁开口:“他死了吗?”
“没有,但如此下去,恐怕撑不了几日。”
我侧头把玩着紫砂刻梅盆中一株芍药,漫不经心开口:“他被迷魇关进了炼熔塔?”
文锦面色涨得通红,十分激动地说:“战神是如何知道的?难道你近日去过上三界的炼熔塔吗?”
炼熔塔顾名思义是炼狱熔炉般的地方,是上三界灵修的好去处,既是我父亲与湮濑这般灵为,闯入修炼一番都会有成果。塔中变幻莫测,会随入塔人的灵修能为变化,最原始的形态下三界除鬼王根本没人安然出来,所以上三界的长老级以下闯入,皆是能活着出来的人是微乎其微的。影与寻思禅如今得我往昔灵力,要闯那儿都难保能留气出来,莫说连文锦都不如的低阶神族。而塔底的门只能入却出不得,等在门口不过是等死罢了。
影闻得炼熔塔脸微微色变,他曾无意擅闯找我,若非我无意回头发现及时,几乎丧命。
我沉吟思虑问他道:“人进去几日了?”
“足足两天了。”
“可有再往里走?”
文锦面带愁容的无奈摇头:“没有,在门口已是片体鳞伤,怎还敢往里去。”
抿一口放着微凉的茶水,我宽慰道:“且不论你相助与否,无辜受牵连的人,我会找人去搭救的。但此人毕竟在炼熔塔里待了几日,伤势铁定不会轻浅,修养多日难免,能恢复到几成只能看他修为和造诣了。”
文锦微微点头,在迷魇身边多年他自然知道炼熔塔的厉害处,毕竟人能活着已是幸运,他亦无他求。眼角隐有柔情,喟叹说:“我别无他求,能活下来就好。我早想好,此事过后就与他择一处隐居避世,就算他再无灵修做个凡人都无所谓,只要两人相守,多难都能过的。”
寻思禅心绪恢复如往昔,平和开口:“文锦哥,再不济就来魔族过吧。你助我们杀了迷……迷魇,神族不会放过你。起码百年内璃未肃清前,在神族定会有人追杀你们的。”
夜已深沉,明月如钩高挂,周身的星辰似镶满珠钻的丝纱。清辉的月光,洒照在我脚前,让我想起独在战神大殿静坐的日子,孤身一人伶仃落寞。
有情人,是该终成眷属的。
“魔族战神殿后,有间小屋常年无人居住,其地僻静清雅是养伤的好地方。你若不怕就携人在那居住吧,也好偶尔窜门与寻思禅有个伴。”
第60章 计划救人
我的话像是咒术般怔住在场众人,哑然无言只知盯着我许久。难得一回做好人,我极不适应被人紧盯不放的滋味,轻咳数声,闻声他们方渐次移开目光。响指轻打,指尖灵信已传到驻守魔族长老手中,那边回信极快,回信时已有人前去搭救。搭救的人是烟举荐的后辈,天资卓越,早闯过炼熔塔多次,近几次都是无伤往返,前去救出文锦心系的人是轻而易举的事。
文锦注意到我手中细微的动作,眸中微有羡艳,对寻思禅轻笑,欣慰道:“思禅,你真是替自己寻得了个好归宿。”
我深以为然冲一旁看我傻笑的寻思禅挑眉,“救下人无处可32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安排,我自作主张暂让朋友安置在我适才说的地方,你到时另要择地大可去借走。”
“战神的安排极好,省去我奔波寻容身之地的时间。有战神庇护的地方,想来不敢有人会撒野的。”天色确实已晚,文锦朝外观望须臾,“眼下时辰不够商议,我两日内会找机会前来,到时我们再详情计划。”
清思殿只余我们三人,影心有顾忌缓缓开口:“苏,这文锦会不会去迷魇跟前告密。”
寻思禅张口就是帮文锦开脱,“文锦哥重信诺,不是这样的人。”
“他眼神中里外透露的一致,是真狠毒了迷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们等着就是。”文锦对我搭救的人是真心爱慕,就算叛变我手中威胁棋子在。就算是陷阱,大不了硬拼就是,魔神之战多年,我最不怕的就是面对面战输赢。
事实证明我们确实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次日午后,春光明媚怡人,熟悉冷宫防备的我不再花时游湖,难得空闲我携了影与寻思禅在殿后廊下黑白之争。下棋能练人心智,父亲自小就教我,虽说不精于此道,倒还拿得出手。
玩的正在兴头,掌事宫女身后跟着三人,乌压压逼近。
最前头的事翔书官,在旁与他说笑的是文锦,徐培祥跟在最后手里端着细长锦盒,式样来看应是藏图卷用的。
翔书官穿过掌事宫女的身边,笑盈盈走到我们身旁,观棋不语真君子,直到分出输赢,他这才笑道:“原来相传诸事擅长的苏兄都是有技不如人的地方,比之单兄的棋艺,你的实在是拙劣不堪。”
放下手中触手冰凉的墨翡质地的黑子,我认输笑道:“儿时学过,学时就没上过心,而今荒废年岁久了,越发觉得生疏。”
影帮着寻思禅收拾,讥笑开口:“下棋考验心性,你素来脾气浮躁,哪时静心过。”
“景兄此话差矣,苏王爷为人沉稳,如何不是心静之人。”
寻思禅撒手由掌事宫女收拾余下的东西,环顾众人淡笑:“没有站在廊下谈话的理,清思殿前堂空旷,我们还是回去胡天说地,更为合适。”
今日前来的文锦比昨夜焕发许多,一扫前日阴郁之气。他有意放慢步子,走在最后与我比肩。文锦眉头微颦多日已有浅淡的痕迹,今天方才舒展,浅痕仍淡淡余留在眉间。
陪我走了一阵,眼瞧清思殿已在眼前,文锦娓娓开口:“我今早收到他的灵信,多谢战神守信。”
救人对我而言不过是简单的事,何况是托人出手,我亦不觉自己有做过什么。微笑道:“助你也是在助我自己,你又何须谢我。再说劳心劳力去救的人又不是我,你若真要说谢,往后到魔族说谢都不迟。”
文锦不认同的轻轻摇头,清浅莞尔,道:“本是无名小卒,魔族长老怎会看上眼,又怎会出手相救。就因战神开口,推拖不得。”
听着倒是在理,他执意要把功劳推给我,我便却之不恭了。
翔书官拿过徐培祥手中细长锦盒,多番嘱咐掌事宫女与徐培祥在外看守,不可放任何一人入殿。小心掩上殿门,再拉下朝蓬莱湖一边的湘妃竹帘,方安心的取出锦盒中卷轴。
寻思禅眼见都是自己人,小声询问:“文锦哥,你这时前来是否妥当。宫里人多眼杂,现下又是青天白日的,清思殿地处偏僻,你往这方向来很容易被人发现。”
文锦神色一点不惧,气定神闲的自顾煮茶,“林世兆无用,监视刺探你们数日未果。昨晚我回去时正巧看见他办坏事,气的皇上脸色涨紫,额头爆青筋,直骂他不中用。今日打发他去办其他事,叫我来试探你们。”
难怪他竟敢如此大咧而来,跟着翔书官谈笑,试问宫里谁敢随意去御前告皇帝身边红人的状,迷魇派文锦前来自知他会耍些手段,自然不会信以为真。
翔书官不忍打断我们嘲讽的闲谈,正事当前,笑道:“适才一路走来,何公公……不,文锦兄告诉我苏兄已有救出我父皇的计划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文锦抢在我前头开口,“如今苏王爷的目标有二,摄心石与皇上。要想取得摄心石硬闯是不能的,软的来,就需要皇上帮忙取出。”
我想了想道:“你是说,先救出翔钧,再取摄心石?可你昨夜说过,要想混入冷宫并不容易,何况是带出个人。”
“苏王爷愿意委屈装作别人,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进入冷宫。”
影极为好奇,抢先道:“谁?”话音不在,口吻说着迷魇二字。
翔书官与影同边而坐自是看不到的,文锦瞧了笑道:“翔贺。”
郑重说出的两字恰似夏日沉闷间悄然出现的惊雷,瞬息闪现轰然一声,惊得翔书官猛然拍桌起身,震怒道:“什么?!大哥知道父皇被囚禁之事?”
莫说翔书官,连我都吓一跳,翔贺本已是太子,竟还联合外人叛变,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文锦眸中有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低哼是鄙夷的冷笑,“是!不止知道,更参与其中。囚禁翔钧在冷宫的建议就是翔云大皇子出的,是他说冷宫偏僻易守备,加之林世兆的极力附和,才会定在那儿。”文锦所言犹如晴天霹雳,震的翔书官紧握双拳而立,久不能言语。
一阵发狂似得笑声,翔书官无力的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撑着额头,低声呢喃:“疯了,真是疯了。”压抑许久的怒意,压无可压,一瞬间的爆发。翔书官用尽全身气力推倒红酸枝木花架,青花瓷花瓶当即砸个粉碎。
徐培祥闻得殿内动静,担心的前来询问:“二殿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你的事,给我在外候着。”
“是。”话语中微有迟疑,徐培祥纠结片晌没闯进来。
雷霆之怒而下,没人能有能耐瞬间浇熄熊熊燃烧的怒焰,我们四人静在一旁等待翔书官自行恢复理智。许是发泄已久累了,翔书官逐渐平静下来,面带痛苦,脱力道:“大哥是父皇的亲儿子啊!如何能狠心做下如此有违天伦的事。他害死的是翔云的子民,难道看着宫外的情形,就没一丝怜悯的心吗?”
寻思禅冷然一笑,幽幽怅言:“一将功成万骨枯,有多少在意他人死活了。”
清思殿在寻思禅一语中突然变得静寂,仿若空气都凝滞的停止了流动。大家各怀心思下,个个都懒懒的不愿在开口。
“徐培祥一路捧来的锦盒中装着卷轴是什么?我瞧着二殿下格外上心。”影开口打岔排解抑郁,说话间手已扯开绑画卷的锦带。
画卷摊开足有一丈长,由着好几副小图拼成的,卷上亭台楼宇线条描绘的精细而清晰,卷轴最右赫然写着翔麟宫三字。翔书官带来的正是翔麟宫的地图,画卷保存已有百多年,不知是宫里疏于保管还是年岁久远的缘故,画纸边缘已略微泛黄。
文锦目光游离在皇宫构造图上,嘴上不忘道:“难怪我入宫多日都记不住每一宫的宫名,翔麟宫比之其他两国未免大的有些离谱。”
“怪不得宫里的主子最多,原来是嫌人少冷清,多宠幸几个也不怕没地儿塞。”影的话惹得众人一并侧目,自己老爹的风流韵事被人拿来当谈资,翔书官面上挂不住,一阵尴尬。
文锦不由失笑,捧腹道:“好一张伶牙俐齿,呛的人哑然气恼,听着却是在情在理。”
“文锦哥可是不知道,我刚到王府的日子,真是受了不少冷嘲热讽。”寻思禅借机大吐苦水,状告影种种明暗里使得绊子。
我闻言只笑,示意招来影由他坐在我身旁,一到我身边影即刻安分不少。视线聚集在长卷上,我分寸不漏的细看翔麟宫地图,哪怕是羊肠小道都没有错过。我瞧得仔细,文锦没好意思开口打搅,静待我完事。
翔麟宫宫宇繁多,要一一记住果不容易,我死记硬背着整体布局,眼眸未抬只道:“翔贺平时出入冷宫走的是哪条路?”
“这……”文锦的指尖在卷上缓慢平移,就见他指尖穿过的多是曲折隐蔽的小巷。
宫宇后院间穿梭更是难记,我紧盯着文锦指出的路线瞧,只觉头昏。翔贺走的路线就似无头苍蝇到处乱窜,没有章法的绕路。
我的浑噩反应没能逃过文锦的眼眸,乐呵圆场道:“我是跟翔贺走过多次才记住的,王爷无需气馁,熟能生巧的事,多熟悉图上路线便是了。往后几日,但凡翔贺出行去冷宫,我都会提前告知您,倒时全凭王爷见机行事了。”
寻思禅在旁沉闷许久,半天蹦出句无厘头的话来,“明明有近路大道不走,翔贺为何偏偏绕到走小巷?”
闻他一言,我微微愕然,确实适才我在瞬息中同有这疑惑,隐约觉着与大事无关,便没做多想。
“宫里人众多,走主道必会被人歹个正着。”
寻思禅听文锦的话更是困惑,想了想仍是无头绪,“他是翔云太子,在宫里走动有谁会多说句闲话。皇宫是他出身的地方,而往后一旦他登基整个翔云天下都是他的,何惧与人撞见。岂非太小心翼翼了。”
文锦嘴角微露讥讽之意,目中带起寒意,道:“心中有鬼的人,做坏事后多会畏缩,翔贺亦如是。他怕碰见其他皇子,担忧其他皇子知道真相联合朝臣推翻他太子之位,怕将来登帝地位尚未稳固,已然成为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