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下顾常发继而说:“王爷和寻公子说的皆有理,不过军令终究是军令,对将士来说是不可违抗的。我愿同士兵们共进退受罚。”
当事人自愿领罚,我不便再多言他论。心底多少是好奇在这野岭有何可罚,婉娘沉思颇久从袖中拿出信号桶。信号刚划入空中,一旁悬崖峭壁上就放下五根绳索。顺着晃荡的麻绳上瞧,方发现正是军营后半处空地。抬眼是百丈悬崖,谷中风四窜,绳索随风摇晃的厉害。眼见此番画面,我脑中萌生出婉娘要他们爬上去的可笑想法。我曾受训过这类项目,条件比眼下更严苛,魔族终究不同于人族,我略感讶异婉娘的做法。
在场除我与婉娘之外,大家都是面面相觑的丈二和尚。婉娘轻咳数声,周遭立刻静默无声,她微小着缓缓道:“你们五十人刚好分五组,各自抽签根据标签往崖壁上的五根绳索处集合。这百丈崖壁上有几个供人站立的平台,我给你们两个时辰的时间爬上去,全部上崖方算通过。那就留下来,未通过者,一律遣返回家。”
兵士们闻言脸色煞白不少,莫说一个时辰爬上百丈悬崖的难题,就爬到半路一失手那便是粉身碎骨。我抬眼观察周遭崖壁地形,确如婉娘所言有能休息站人之处,只是每到一段高度的歇脚点都只能站一两个人,且中间段风过大,休息时一个不慎会有堕崖的危险。虽说是凶险万分,这群士兵一个退缩的都没,纷纷抽完签排到规定地点。有一、两个体质偏弱,进了其中两组也没有被排挤嫌弃。
婉娘眼瞧大家都准备妥当,袖中拿出纸筒交予寻思禅,我好奇瞟一眼顿时了然而笑。这足足满纸筒的香,可见之前的训练过关者少之又少,否则怎会有备而来。随着寻思禅抽出一支香,她解释的说:“等下寻思禅点香,就算开始。当最后一段香燃烬,我这边会放信号弹告知。”
婉娘手势一下,寻思禅点燃线香插在似有人工开凿的石壁洞内。我微微抬眼,相似的场景难免有些喟叹:“那群人里有几个体格算是不错,单独几人能爬上这崖谷我信,要整组人都爬上去要求着实高。”
“能不能成皆是未知的,你我拭目以待便是。”婉娘恬淡地接口,观察着五队人迟迟不出发的探讨,她微点头容显满意之态。
寻思禅斜倚着我就坐,与婉娘稍有距离,我方缓缓启口:“有两个问题我颇感兴趣。”
受罚的后备军皆纷纷有动作,应该是要实施讨论过的对策。“什么?”寻思禅像个孩子般好奇地看着将士的举动,心不在焉地问道。
我顺着他视线方向而去,含笑道:“第一件事我早上问过你,究竟是何人废了你的灵力?至于另一件事,是你何时起对婉娘如此言听计从的。在我的印象里,你和婉娘从无深交的。”
话语方出他就是一怔,连平缓的呼吸也似有微顿。我深谙问错,本以为会与清晨那会儿他不作回答,倒没料他慢慢道:“在送我来前一晚湮濑与迷魇似有过争执,之后我被迷魇叫去,他在淬不防下就废去我灵力。我一时虚脱昏死过去,待我醒来已在纪丞相王府内,听安叔说是他家主人下朝回来在王府便的小巷发现的。”
寻思禅底子本就一般,于迷魇的能耐会何惧,我甚是不解迷魇的做法。但就寻思禅的话语中,我能推敲出迷魇将他送来,多属是被动的。寻思禅身上的咒术只怕迷魇未必知情,想至此我眉头不由蹙紧。对那人我本就知道的零星不多,由婉娘口中述出的话语可猜到是个令她十分忌惮的人。
我的沉默有些吓到寻思禅,他畏缩的道:“这咒术倘使对璃有威胁,除去我便是。你犯不着为我涉险。”
若有所思的唔了声,我踯躅道:“暂时这样便可,假若真有威胁到我的一天,即使我不出手婉娘也不会坐视不管。现下眼瞧着是相安无事的,又何必去杞人忧天,就当给大家一个喘息的机会。”能轻易说杀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且不论寻思禅与影的关系如何,血缘终究是在的。我与他那份道不明的关系也是在的。若非走投无路,对他我不会轻易开杀,这份心意他不懂,我终也是无奈。
谷崖上风势未见削弱,兵士们深谙坐等无期,纷纷开始有所动作。五组人出发的时间不同,打头阵的人选却相似,皆是组内体格上算是靠前的几位。虽有绳索与崖壁借力,想要爬上去仍非容易之事,爬至第一处能立人的平台时几位的速度都有所变慢,再者绳索在风中摇曳的厉害,即使低端有人紧扯着效果也不见好。第一人到达平台就没再继续前行,倒是在底下人有了动作。我大致看出眉目,心中暗赞决策正确。
我侧头观察了眼婉娘,她意态看似平淡的无情绪,深入观察还是能细看到嘴角稍有的弧度。顾常发似是见惯般微点头,偏头瞧见我在瞅他,笑脸走之我身边而坐。
出于对那卷线香的好奇,我平缓的问道:“顾副尉,本王甚是好奇,婉娘准备的那卷线香使用的并不多。这个最后测试究竟有过几次,通过率又如何?”
顾常发闻之一愣,大笑道:“王爷好眼力,确实是已经有过四五次,至于通过率迄今为止是全数。”
听闻全数二字我眉眼不由轻挑,说是异议不如称是意外,倒是明白婉娘方才那份自信的由来。我抬眼瞧着那群陆续动作的人,渐渐有所期待。
五队里的人皆能力上有强弱之别,却也分布的算是均匀,没有太大差距与优势,大家进度较为相近。战略上在细节方面似有出入,总体方针大体相同。在第二第三人到达第一平台时,原本休息的第一人便继续向上攀爬,至于下方的人也丝毫无停歇,大家用的都是团队合作。每处休息点都有人固定绳索也方便后人更轻松前进。
我瞧着眼前的情形忆起那几乎要遗忘的过往,那时与眼下相比更为严苛。不止是崖壁更高峻险急,而在魔心。那场淘汰赛根本没让人合作的余地,每个人只是想着要比别人更快到终点,不惜一切代价。想起那根根被我隔断的绳索,我暗叹唏嘘。淌着敌对鲜血一路而上,一度被自己视为骄傲的能力,如今却多了另一分的体悟。
“我听迷魇提起过,当年你和他也受过这种训练的?”寻思禅无意识地提及过往,旋即一哂,“你们当年训练也是这般吗?”
我缓缓吐字道:“记不清了,只是段短暂的经历,哪值得人去还念。”
“我倒是无意听婉娘提起过,她说这个训练从过往至今,王爷是她遇到过最出色完成的。”顾常发毫不知情,说话多无遮拦。“属下本是不信,直到昨晚这才对王爷甚是折服。”
我闻而面色正常浅笑没搭话,倒是寻思禅深谙我心思,“旁观者可是比当事者看得清,可想苏王爷那会儿满脑子就一个劲想着赢,哪还记得这些。”他点到即止随即飞了眼屡屡烟丝,颇顽劣的开口:“这香都烧去大半,也不见有人登顶的。婉娘这次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搓一搓她锐气也不差。”我耸肩接口,倒没完全认为无胜算。
顾常发瞟眼崖壁似不赞同,也不反驳。反而是婉娘自信满满地说:“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会怎样,与其如此快去否决,不如我们静待结果不更好?”
我颇赞同婉娘的话,便也不多争执。随时间流逝几组人皆有数人登顶,中间虽是有几番波折,也没影响到最终结果。线香燃尽最后的那刻,全体人员皆爬上崖壁,无一人落下或身亡。婉娘的神色观之是满意的,反观我显得忧虑些。这群人的能力我是给予肯定的,不过面对神族、魔族大军之时,必是不堪一击、缚鸡之力。那般如此,这心血岂也不是浪费。
寻思禅扯动我左袖,贴我耳边小声道10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想什么呢?一脸心事重重的,婉娘刚唤你也不应。”
我有些发愁,缓道:“婉娘哪去了?”
“满脸愁事不说,尽顾左右而言他。”寻思禅略有不满的嘟哝着,任他拽着我到悬崖一处。
被崖壁遮去大片视野,远观确是难发现这万级石阶,难怪婉娘和寻思禅会赶在我们之前悠然赶到崖底。抬眼一瞟那数不尽的级级阶梯,我横抱起寻思禅一跃而上。对我突然出现,驻守士兵纷纷显得诧异却没多言碎语。
不出半刻婉娘和顾常发前后脚出现,对我早到两人皆无诧异。擦身走过间倏地轻言:“懂得循序渐进不急躁是好事,就别忘了韬光养晦的重要。”跟着婉娘回军营,我眼瞧着婉娘前摆荡后的宽袖,心下斟酌。自到人界后,从起初不易察觉到现今,灵力每日在成倍的恢复。正如她提及的,我对于这现象并不喜不急,只是忘了灵力愈发快恢复间更该隐藏起气息才是。
婉娘出现在训练场时大多数小队已在整顿阶段,她巡视走一圈满意地颔首。我拖着寻思禅离开,之后的事皆与我无关。时下已是晚冬,天下起的絮絮小雪只怕是去年留下的最后印证,岁初的晚冬依旧冷冽得令人寒颤。
寻思禅无言跟在身后许久,“迷魇过去总说你厌恶下雪的日子,上三界每次下雪他心情就异常痛快。不过迄今我不知是何故你如此介意。”
“都是过去的事,何必再提。”淡淡瞥一眼他,懒怠的开口:“兴许是这种日子里失去的太多,害怕旧事发生罢了。如今说来倒也是释怀不少,也就当平日那般过。”
他满腹疑惑却又不敢多问,撩拨他额前发梢雪片,叹笑地摇头:“都冻成冰人了,这话还那么多。走了。”
来军营已是数日,边境在婉娘派军驻扎严查下毫无异常状况。每日午后寻思禅总会抚琴消磨时光,我多半是沏茶独饮,难得婉娘空闲来我帐下闲聊。对谈中婉娘无意提及孔修和顾常发刚巧无事,便遣了守备军请来,一时帐下难得热闹。
军中人向来不崇风雅,婉娘见顾常发不沾茶水,破例准他小酌半壶。俗话说酒能壮胆,顾常发两杯酒下肚,嘴上的话是胆大起来,“苏老弟说实话,你和传闻还真不一样。”
孔修听到他的话面色不由大变,刚要训斥就被我拦下。“无妨,我倒是好奇老哥口中的不同之处为何?”
婉娘悠悠开口:“这句老哥一叫,你还真是不害臊。”
“哦?婉娘何意,是想说我很老吗?”挑眉与她对视,她切齿的却没回嘴,再怎样婉娘可是与我父亲同辈。
我与婉娘较劲中,孔修突然大笑,我先是一愣旋即也笑出声。帐内五人相继笑起,闹腾好一番,婉娘突然回头凝视寻思禅良久道:“这混小子沏得茶实在够不入口,我瞧你的筝也弹不下去,不如揽这活做。”
寻思禅一时不知怎做,眉目间急询问我状况。我瞧婉娘没恶意,微眨眼示意。寻思禅刚坐下,帐门挡风帷幔被撩开,一阵冷风急窜入。
“果真都在这儿。”魏子嵇一身白衣站在帐外雪中,好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王爷这儿今日有酒喝,怎就没人知会我一声。不知道我现在来讨酒,是否为时已晚。”
“怎会?我是怕遣人请先生,先生不肯来。”
魏子嵇闻言笑道:“我魏子嵇再大胆子,可也不敢拂了军中众多兄弟的面子。更何况王爷这有好酒招待。”他是不怕生,直接派人取了椅子。
“王爷有所不知,自那晚一架打完,军中不少兄弟对你可是崇拜。筹谋拜你为师的都大有人在。”孔修指着身旁的顾常发,亦笑:“连这小子近日都勤奋不少。”
“顾常发都敢称我一声老弟,你们两人却是王爷前王爷后地叫,真是生分。”我揽过寻思禅冲顾常发说:“你要想赢我那先得赢得过这小子,待他伤好后你哪日可找他切磋切磋。”与影相比较,寻思禅或许弱些,但要与顾常发较量应该会在伯仲之间。
我突来的提议众人都有些微愣,思量间魏子嵇松快的开口:“既然王爷开口下的挑战,岂能让众人等太久。我医术虽说不精,在治好寻兄伤这事上还是十拿九稳的。我包管这场对决能在半个月后就能举行。”
“王爷,不是我自夸,我这兄弟医术在神武,甚至是三国都是数一数二的。他插手的事,你大可放心。”孔修自傲的开口。
婉娘抿了口寻思禅递上的茶,缓缓地开口:“我管的事倒是被你抢去做了,这一闲着也无事。倒不如这段期间我好好提点顾常发,到时的对决应该会更精彩些。”
“这个提议好。”顾常发立刻接口,生怕婉娘反悔。
我刚想嘲笑顾常发那毛躁模样一番,帐外突然传起一阵骚动声。我们本不打算理会,却不料愈闹愈近,耳闻已是到帐外。一时不解,我们一行人甚是疑惑,最后顾常发不得不出帐询问。不出半刻时间,他身后便跟着两个士兵推着一人进了帐子。被架着的那人垂头丧气,像是有怨无处诉的样子。
婉娘打量了一番被制住的那士兵,严色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吵吵闹闹的,没个安静。架着的那个是谁?”
顾常发似有为难没急着开口,却是孔修右手掩嘴思量片刻,回到:“是我速神营下的人,叫吴平是个小队长,平日话不多,是个谨慎的人并无前科。”
“这是犯了什么错,非得把人架着。怎么不干脆五花大绑的给送来。”魏子嵇依旧笑若清风般开口,眼眸里却透出一股子的冷冽。
两士兵闻魏子嵇言,手不由一抖,倏地松手。我不由暗叹,这魏子嵇还真不是表面那般道骨仙风,就单看这士兵对他的畏惧,也能猜出是个人物。
我微蹙眉正色道:“顾常发由你说,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事我看还得他们自己说比较好。”顾常发像是捡了个烫手山芋似推脱。
孔修眼瞧出事情有些严重,顿然冷峻的命令:“你们三人是不是谁该解释下,还是要我们等着你们说。”
那两人瞬间冷色煞白,回道:“方才我们在城里巡逻,无意看到速神营的吴队长进了赌坊。据平日闻吴队长为人,也不相信他是去赌有意犯军规。跟他进赌坊才发现他确是在赌桌旁,我们也没敢冒失抓人,上前劝说吴队长不听。最后怕事情扬大,直到他回营才敢架着带来。”
赌、色乃军中两大忌,两者皆是明文禁止的,败坏风气扰乱军心。因为罚的重,哪怕是后备军敢犯事的也寥寥无几,一个平日作风严谨的队长会犯事,我颇感意外。众人皆能观察到婉娘的怒色,无人敢替此人讨饶。婉娘这一罚想来数百军棍是躲不了的,不死也是残了,将来的境遇可想而知。
寻思禅脸色甚忧,略想了想胆大道:“不查清楚原因就罚可好?既没前科,他又怎会无缘由就去赌坊,法外亦有情,待查清再罚岂不更好?”
抓住婉娘眼底略动容的波动,我赶紧接口:“寻思禅今日是吃了豹子胆敢这般抗议。不过说法上倒是个理,既然大家有闲时,就当听个故事如何?”
“吴平,王爷这金口一开给你机会,你还不细细道来。”魏子嵇徐徐启口,神情淡漠冷清。
“我确是犯了军规无话可辩,要罚我亦无怨。只求王爷能借我百两,将来我定细数还清。”他跪膝垂头道,话语中透着军人该有的傲骨气。
我打量他须臾,方讥嘲道:“你拿什么还债,靠你那条即将废去的双腿么,亦或是毫无前途的将来。百两银子数目不大,本王却是无意任其打水漂,更无做善事的意向。”被我话语一激,他似有受辱的捏紧拳,神色也不似方才的镇定。年初的晚冬本就冻得渗人,这屋内的气息更是令人寒到骨子里,寻思禅不自禁的起身往炭盆里加了些许银碳。我待他回来执起他手,口气放软些许对跪伏在地的吴平说:“想要我借你这笔款子,就拿能说服我的理由来换。”
吴平头埋得很深,深知拗不过只得含泪松口:“前阵子我回家探亲,得知家母生病已久。急着请来边城最好的大夫,却不料大夫说家母已病入膏肓,若再不治只怕时日不多了。平日俸禄算不上丰腴倒也能存些许,只是方子里几味药都比较稀少,就凭我那些节余根本是杯水车薪。”
孔修蹙眉问道:“所以你想着去赌一把?可有赢?”
吴平闻言没回答,只是拳握得更紧了,骨节那皆呈月牙色手背青筋暴起。良久他叹息地开口:“输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