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迪卢木多的疑惑再度浮了上来——那个人，到底是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种地方的？
……
重新踏上旅途之后，商队的好运气仿佛用光了，连续错过了两处绿洲，还倒霉地遇到了大风天。
这种天气时，大风吹起的沙子几乎可以形成沙幕，遮天蔽日。
好处是有了这层沙幕的遮挡，能把人晒成人干的烈日终于不再那么毒辣，即使是正午也可以赶路的程度；坏处当然是沙幕对视线的阻挡，先不说看不清沙漠的状况，被卷入流沙的可能性，如果在沙幕中迷失方向，几乎确定会迷路，一不小心还会遇上能连马带人都卷上天的沙漠龙卷，风暴过后，许多绿洲都会为之埋葬。
“说说吧，大家都怎么想？”
埃布尔将所有人召集起来询问。本来决定怎么做该是领队的判断，他这么做，只能说明连他也不是很确定。
“这种天气赶路实在太危险了，不管往前走还是后退回遗迹，都要花费三天的脚程，这趟路程中的不确定性太多了。”面面相觑之后，一个明显也是老资格的商队成员说道。
其时，他们离开克赛鲁克塞斯古国遗迹正好刚过了两天半，因为之前的旅程很顺利，他们已经走了总路程的三分之二，差不多恰好是遗迹到新国的一半距离，不论前进还是后退，要走到安全地段，其路程都差不多。
“留下来找个地方扎营吧，注意把所有的货物和马匹都捆好。”格罗夫建议道。
刚才的那个人否决道：“但我们不知道大风天会持续多久，我们的食物还够，可是饮水怎么办？”
“那个……”冬弥举起手，“如果大家愿意相信我的判断的话，这场大风应该会在两天内结束。”
“真的吗？”埃布尔惊喜道，他是比较相信冬弥的，毕竟之前几次对于风向的判断，冬弥都没有错过，虽然这不仅仅是风向，而是持续时间的判断，他对冬弥还是有信任基础的存在。
——而且这种时候还敢站出来这么说，应该是有一定把握的吧？
如果格罗夫能听到他叔叔的心音，一定会吐槽“那家伙才不会考虑那么多”，而事实上也只是想到就说了的冬弥挠了挠脸颊，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嗯。这个季节的天气，我觉得就算刮大风也不会持续太久。”
“两天时间的话，我们还是可以坚持的。”埃布尔沉吟了一下，下达判断，“好了，其他人就近准备扎营，格罗夫，你跟我来一下。”
……
建立起基本的营地之后，趁着持续的大风还没有完全开始，冬弥从附近找了几块没有被沙化的岩石，和迪卢木多一起搬回去，打算试试晚上用石头进行冷凝水储水。
远远地，他又看到格罗夫一个人牵着小点，离开营地的身影。
“怎么了？”
“……托亚，是你啊！搞什么……”被吓了一跳的格罗夫怒瞪神出鬼没的冬弥。
“我才想问你，这个时候还要出去，是要干什么啊？”
踟蹰了一下，格罗夫才回答道：“……叔叔……他让我杀掉小点。”
这两天以来，小点的左腿一直没有转好的迹象，原本格罗夫打算走出沙漠再带它去看一下专门的兽医。
但现在情况有所不同，原本他们就错过了两个绿洲，水分补给已经有些紧张了，再在这里等大风天过去，小点不能帮上忙，反而还会消耗原本的资源，它已经成了全队的负担。
虽然又酸又老，但沙漠马的血肉不失为一种合格的补给，埃布尔下达这样的命令，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所以呢，你准备怎么做？”冬弥询问。
仿佛是终于下定决心，格罗夫停下脚步，放下牵在手里的缰绳。
“叔叔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拔出靴筒内夹藏的匕首，慢慢靠近沙漠马脖子的颈动脉。
眉心有着一点白斑的沙漠马似乎完全不明白危险的靠近，反倒是走进几步，蹭了蹭主人拿着匕首的手臂。
格罗夫不得不收回手，目光之中还充斥着一丝复杂，高高扬起准备挥下，却在此时听到冬弥的声音，“诶？我不是问埃布尔的打算啦，我是在问你的想法哦。”
“我当然不想杀它！可是……”
“嘿嘿，那我帮你做就好啦。”冬弥夺过格罗夫的匕首，向着马颈挥去。
“等等……小点！”格罗夫忍不住惊呼，情急之下，他还是首先叫了停，却见匕首寒光闪过，沙漠马的身上却一个口子都没有，反倒是之前套在马脖子上的缰绳被切断成了几截，掉在了沙地上。
“驾！”冬弥用力抽了一下马匹股，小点很快遵从着往常的口令，虽然一瘸一拐，但还是奋力向前跑去。
不一会，格罗夫就只能看着自己的坐骑消失在已经大起来的沙尘之中，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你……算了。谢谢你，托亚。”
冬弥把匕首还给他，“嘿嘿，我可是让你损失了一匹好马啊。”
第67章 守夜
回到营地，埃布尔见侄子神色轻松地空手回来, 就猜到他的决定了；反倒是难得违背了命令的格罗夫，见到埃布尔露出了有些矛盾踟蹰的神色。
不过耿直的黑皮小哥还是主动来到埃布尔面前认错，“叔叔……不，领队，我放走了小点。”
“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埃布尔看了一眼冬弥, 问道，不得不说他还是挺了解格罗夫的。
“是的。”格罗夫咬咬牙回答道, “商队的食物补给还很充足, 只是水分补给有点紧张，但也没有要到生饮马血的地步。领队让我杀掉小点，是为了减轻商队的负担吧？既然如此，放了它也是一样的。”
其实这倒也不全是给自己找理由辩解, 这些道理，格罗夫本该想到, 只是事关自己, 直到冬弥放跑小点了却了他的心事，他才找回自己的判断力。
当然，站在领队的立场上看, 埃布尔的命令也是十分正确的，多一些补给总比没有补给好，但他们还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一匹沙漠马也只是聊胜于无，属于那种有更好，没有也无所谓的程度。
而在个人的立场上看，与冬弥、迪卢木多借骑商队的沙漠马不同，小点本就是格罗夫的个人财产，私自放掉小点的罪名，还不如违抗领队的罪名重。
果然，埃布尔点点头，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小点是你的私人财产，你有处置它的权利，但违背了领队的命令，就罚你今天晚上守夜吧。”
“是！”既然叫埃布尔领队而非叔叔，就说明格罗夫是以商队一员的身份来认罪的，对他来说，接受惩罚也更好受一些。
见到明明是受罚却兴致高昂的侄子跑回同伴身边，开始帮商队其他人把帐篷、货物、马匹全部绑起来，埃布尔的目光中才透出一丝欣慰。
作为领队，格罗夫固然是违背了他的命令，可作为叔叔，他又有些欣慰，这是年轻人开始成长，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做法，而不是一味听从命令的证明。
只是，虽然一开始打着让侄子多接触同龄人，结交几个小伙伴，磨练为人处世的主意的也是他，现在埃布尔又开始纠结：
——这磨练效果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
冒着越来越大的风沙，所有人终于赶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把该绑的东西全部绑好，蒙上马的眼睛和双耳，以免它们因为风沙受惊乱跑。
本来这个时候是所有人围坐着一起晚饭的时候，可因为风沙太大，在室外开火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室内点火又怕把帐篷燎了，众人只能分别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伴随着外界风呜呜作响的声音，拿着冷水泡肉干，以期在啃它的时候不会把自己的门牙崩掉。
“迪卢木多，格罗夫，快来吃啦！”
冬弥招了招手，帐篷正中用岩石块垒的简单灶台下，几小块固体酒精燃起一撮火焰，上面架着充当锅子的大号水杯。
水杯里煮的是切成丁的盐腌肉干和一些干草，前者是商队的重要食物，便于携带，还能同时补充流失的盐分和能量，后者是一种亚美斯多利斯常见的香草，在新国却能配合那边的炼丹术作为药材使用，也是商队这次的货物之一，当然现在冬弥只是把它当做调味料而已。
内里的汤汁已经烧开开始冒泡，冬弥拿起水杯，一分为三，倒入另外两个容器，然后抱着自己那一份，从行囊里摸出两个面饼，为了能长久保存，这种面饼都是无酵面饼，一边泡着汤一边吃，味道不能说有多么鲜美，可起码热乎乎的能暖肚子。
格罗夫拿过一份，他虽然生性比其他人认真，但也没有迂腐到纠结冬弥只给他们三个煮了一顿热饭的地步。
晚上他还要守夜，有的吃好的为什么不吃，再说接下去他们还要在帐篷里困两天，时间还长着呢。
迪卢木多也接过了最后一份，他也向冬弥提出过既然有困难，省下他的那一份也无所谓，反正只要魔力充足就无所谓，不过冬弥当然没应。
英灵也没有坚持，沙漠一直以来都是险境，但那是对于人类的身体机能来说，从者就无所谓了，他完全可以不吃不喝不睡，不可能被流砂困住，不可能被海市蜃楼所迷惑，就算遇到沙暴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危险，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也能带着自家主君脱离险境。
当然，商队里的其他人怎么样，这就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了。
吃过晚饭，格罗夫就把长袍一裹，准备外出守夜去了。
在沙漠中所谓的守夜，并不像外人想的那样，在营火堆边上一坐到天明就足够了，而是十分辛苦。
首先，时不时要爬上沙丘关注周围，尤其要注意的是有没有大群沙狼的接近，这种群居动物堪称沙漠中最凶恶的生物，一旦不小心被缀上，可能会被跟踪几十甚至上百里地，期间会经历数次偷袭，直到商队被折腾得身心俱疲才会被一拥而上。
不过这种生物大多是出没于沙漠边缘位置，他们此刻所在的中心地带就不多见了，只是仍需要提防。
其次，也是守夜最主要的工作，是观察每一个帐篷被风沙掩埋的状况。
就像之前曾经提到过的那样，选的扎营位置不对，很可能一夜过去就被埋进沙丘底下，但这并不代表正确的扎营位置就不会遭受风沙的侵袭了。
沙漠中的风向是经常变动的，可能睡前的位置是背风处，到了半夜就变成顺风，原本作为遮挡的沙丘被风吹得漱漱而下，不用半个小时就能把帐篷淹没。
而即使风向不变，这期间也始终有沙子落在帐篷上，积累太多也会把帐篷压垮，所以守夜者还要时不时帮每个帐篷清理风沙，严重的时候，就只好叫醒整个商队，连夜换扎营的地方了。
最后就是看守马匹和货物。
这样的大风天，守夜的艰难程度和工作量都比平时要重几倍不止，守夜的人数也比往常多了许多，几乎是一个人守一个帐篷，所以就算今天埃布尔不罚格罗夫守夜，他们三个之中也肯定有一个人要彻夜不休的。
格罗 出去没多久就又回了一趟帐篷，找了块头巾重新把脸包得严严实实的，实在是入夜之后，风沙进一步加大，普通的面罩已经不能完全遮挡。
如果不是有防风镜的存在，在外面他可能连眼睛都睁不开。
看到不论何时都能呼呼大睡的冬弥没有出乎预料地睡的正香，还一边跟着外面的风声十分有节奏地打着呼噜，格罗夫也只好气地踢了他一脚，喊了两声“没有义气”，见他翻了个身继续睡，然后跑出帐篷继续守夜去了。
第68章 旅途终尽
格罗夫折腾了一夜，所幸在他理智摇摇欲坠, 将脑海里冒出的想跟帐篷里那个睡得正香的人同归于尽的念头付诸实施之前，还算有点良心的冬弥打着打着哈欠出来换班了。
恶向胆边生的黑皮小哥飞快地窜上去，把他用来蒙面的头巾扯了下来。
让你睡大觉！让你打哈欠！让你灌一嘴沙！
“哈哈哈——”
冬弥眼疾手快地也把他的蒙面巾也扯了下来，正在张口大笑的格罗夫随即乐极生悲。
“我呸呸呸呸呸——”“噗咳咳咳——啊呸！”
两个同样吃了一嘴沙的年轻人吐干净嘴里的沙子，警惕地瞪着对方, 保持着距离互相绕了一圈交换了位置，然后很有默契地一个回帐篷补眠, 一个接替起守夜的工作来。
说是守夜, 其实不如说是守日。
比起上一次，这次冬弥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没能做好准备带上手表，不过亚美斯多利斯早就有了制作钟表的技艺，冬弥在中央市的时候也买了一块金壳怀表带着（爱德华友情赞助）。
不过过于精细的东西也很容易坏, 进入沙漠没两天，不知道是细沙进入其中还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块怀表就不会动了。
但按照身体饥饿的程度来算, 现在肯定已经是白天了，周围比昨天入夜亮了不少，只是沙幕将太阳都遮挡住了, 无法看出具体的时间。
有迪卢木多的帮助，冬弥的守日工作比格罗夫要轻松得多了，而且Servant和Master本来就能用念话交谈，所以他们还能互相聊聊天，也不用担心开口就是一嘴沙子。

完全不知道远方被念叨的艾尔利克兄弟双双打了一个喷嚏（“阿嚏！”“阿嚏！阿尔，铠甲也会打喷嚏吗？”“不知道啊，哥哥，我觉得鼻子痒痒的……虽然现在的我没有鼻子。”“真奇怪啊，难道有人在想我们？”），冬弥传话道。


说起爱德华和阿尔冯斯，冬弥又想起了在遗迹碰到的冯·霍恩海姆，希望他听到冬弥传达的消息，有回利塞布尔或者中央市找两兄弟吧。






迪卢木多顿了顿，举例道：

冬弥捂好蒙面巾，再度打了一个哈欠，明显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他要是对这有兴趣的话，当初也不会放弃许愿了。
迪卢木多也就从善如流地转变了话题，说起了别的。
……
这样轮流守卫着营地，几乎把每个人都折腾得够呛。
幸运的是，到了第二天中午，裹挟着的沙幕终于有了明显平息下来的征兆，直到再过半天后，商队众人才在两天来第一次重新看到夜晚的星空。
仿佛是之前的大风把后面的风全都吹尽了，这一夜的星辰显得格外明亮。
不过这时候是没有人有闲暇去欣赏这片星空的，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除了留下少数真·守夜人之外，急不可待地滚回帐篷补眠去了。
第三天早上还有一大批人都醒不过来，毕竟不是谁都能像冬弥这样，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睡得安稳的，多得是熬了两天两夜没睡的人，之前还能绷紧神经，一下放松下来，就一时紧张不起来了。
原本想早点走出沙漠的埃布尔见状，也只好宣布再原地修整半天，让还有余力的几个人检查商队的损失。
最终清点完毕后，损失了几匹马和一些货物，幸运的是没有人员折损。
等商队重新出发，已经是第三天下午的事了。
仿佛是终于耗尽了厄运，接下去的两天，虽然天气炎热了不少，但商队在行程上却很顺利。
第六天早上，他们终于走出了沙漠，踩上此行目的地新国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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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就会有个二设冒出来系列……
圣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蘑菇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玩意，在我理解里，简单来说，关系到整个世界的东西，连通世界根源的存在，甚至可以决定世界存亡，每个世界其实都有这玩意，但在不同世界以不同的形态和说法出现。
FATE型月世界就是圣杯或者说根源啦，海贼王世界可能是ONE PIECE，火影世界是查克拉神树，鲁鲁修世界是C的世界，通灵王世界是伟大精神，钢炼世界是真理之门，现实向世界就是“世界法则”这样的东西，等等。
总之就是拥有了就可以掌控世界，至少也可以影响改变世界的东西。
第69章 半年后
半年后，亚美斯多利斯, 尤斯威尔矿山镇。
尤斯威尔的天空似乎永远是那么不明朗，但又似乎比以往明朗。
尤基少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心情不禁更糟。
尤斯威尔已经安静了半个月了，平时工厂中大型机械的运转声，伴随着高高的烟囱冒出的黑烟, 与钢制井架一起交织成了这个城镇别具特色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