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定准时到。”
苏辰答应下来。
第六章
终于从医院里逃了出来，闷了几个月的苏辰顿觉分外舒爽，连没有星光的夜色也愣让他看出了些许美感。
果然景随心动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靠边赏景并好好呼吸一番久违的空气，林雅的电话便不期而至。
苏辰把车停在路边，接电话时瞬间换上了讨好的语气，说：
“妈，有事吗？”
林雅在那边咆哮：
“我刚走你就自己办手续出院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糊弄？”
“没有啊……”苏辰打开车窗，向后靠在座椅上，笑着说，“我是在您走了以后的第五个小时才办理的手续，并不算刚刚。”
“……”
林雅咬牙切齿：
“你还顶嘴？”
苏辰见好就收，忙说：
“好好，我错了，不该瞒着您出院，下次一定提前通知。”
“你还想来几次？”
“……这个我也不知道”
“……”
林雅被他磨得没了脾气，顿了一会儿，问道：
“你现在在哪儿？”
苏辰扫了一圈周围的建筑，对着旁边一排灯火通明的夜市大言不惭地说：
“马上就到家了。”
他本来就打算回家，这点不过是提前了而已，不算说谎。
林雅也没法儿亲自来查看情况，于是只能恶狠狠地告诫他：
“马上回家睡觉，不许到处乱跑。”
“遵命，”苏辰强忍着笑意说，“我现在就回去，不跟您多说了。”
“明天再收拾你。”
林雅挂电话之前不忘警告他。
“好好好，我明天一定去负荆请罪。”
苏辰讨好道。
挂了电话，苏辰兀自笑了一分钟，然后才重新启动了车，驶向回家的路。
他从成年以后就从家里搬了出来，从小公寓到独立别墅——全是母亲奖励的。
不过都不长住。
他最长去的是自己最近买的一栋，坐落在商业区的中心，登到高处可以俯瞰全市，闹中取静，景观也不错。
他的东西也全在那里，因此只能回到那里。
——
苏辰开了二十分钟的车，途中下去买了点儿吃的，终于回到了家。
阔别了三个多月的房子还是很整洁，应该是有人经常来打扫。
家里是自动化系统，在他下车买东西时就设置好了一切，只需要享用就可以。
苏辰给李秘书打了招呼，让他把文件资料发到自己的邮箱，刚刚收到了回复说已经传了，这会儿他坐在沙发前开始边吃边看。
公司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能正常运转，李秘书功不可没，应该给点福利。
他大致浏览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纰漏，就关了邮箱又打开微博，很多评论在一瞬间涌出来，网页卡了三秒才恢复正常。
苏辰没那个精力逐条翻阅，干脆直接关了提醒。
他把没吃完的东西倒进了垃圾桶，回来时看见主页多了一条转发：
“@洛彦V：欢迎回来‖@苏辰V：闭关结束”
“……”
这人的头像有点儿眼熟，看了半天，鬼使神差的，苏辰点进了他的主页，从照片中认出他就是那个被报道“复出颓丧”的小鲜肉。
这人的微博里也没什么内容，除了自拍就是宣传，广告很硬，丝毫不拖泥带水，这点倒跟苏辰很像。
但他感兴趣的不是这个。
现今的这些小明星大多靠脸吃饭，长得稍微周正点的都能圈一堆粉，微博平时发发自拍卖个萌，一个比一个会撩。
他们偶尔还会为彼此宣传，拉帮结派卖卖腐，美其名曰兄弟情，其实全是为了人气而恶意刷好感。
但洛彦却没有。
作为一个艺人，他的微博主页太过干净，几乎没有怎么跟人互动过。
偶尔的几个转发，也都是导演或是同组的演员，说的话都很客观，有些甚至连理由都没有，只有干巴巴的四个字“转发微博”。
就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转发自己的微博？
还“欢迎回来”？
苏辰不解。
而且，下午的时候没仔细看，现在再仔细比较，这个洛彦的身形，和那个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小医生——还真是挺像。
苏辰又看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给凌晗打了个电话，对方刚接通就立刻问：
“你找的那个艺人叫什么？”
凌晗没转过来弯儿：
“什么艺人？”
“就是那个，你说的找来给你工作室拍封面的艺人，叫什么？”
“哦，”凌晗明白过来，轻笑着说，“叫洛彦，还挺不好请的，我让人排了一个多月才等到。”
是他。
苏辰来了兴趣：
“为什么一定要他？”
“看着顺眼。”
“……”
这倒是个好理由。
苏辰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正打算继续追问，那边忽然响起一个男声：“是谁？”
听声音就在凌晗旁边，似乎还有些不满。
凌晗说：
“苏辰。”
苏辰“啧”了一声，也不好再妨碍别人，只询问了拍摄地点和时间，随后便挂了电话。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将近十一点，也确实不该再给她打电话。
苏辰又看了几分钟，关上电脑上楼睡觉。
——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就直接去了母亲那儿负荆请罪。
林雅足足数落了他一个时辰，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照顾好自己，不然就搬回家里由她亲自照顾。
苏辰笑着拒绝：
“我都已经好了，住不住家里都没事。”
林雅无奈，只能让了步。
吃过午饭，凌晗发消息说已经开始了。
苏辰跟林雅打了招呼，随后就驱车前往拍摄地点。
他到那里时已经开拍了，走进去正好看到摄影师在上蹿下跳地拍摄。
凌晗看到他之后立马走了过来，围着他转了半天，笑着评价：
“恢复得还不错。”
苏辰笑笑：
“还行，至少还能动。”
凌晗撇嘴：
“你要是没治好，阿姨会把医院拆了。”
倒还真有这种可能性。
苏辰点头称是。
他们正聊着天儿，那边化妆间的门开了——
洛彦从里面走了出来。
凌晗伸手指着他，对苏辰说：
“怎么样？”
苏辰点头：
“挺不错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
“很适合你这种风格。”
凌晗似笑非笑地问：
“你是说人呢，还是其他的什么？”
苏辰向洛彦所在的方向看去，目光一转正好与他对上。
四目相对，苏辰笑着说：
“自然是人。”
第七章
苏辰噙着笑，看向洛彦的目光多了几分考究。
他长着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随时随地都像是在与人调情，连神情都不用换。
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之下，很少有人能不动声色。
而洛彦更是自从与他目光相对那一刻起就乱了分寸。
他不知道苏辰会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的。
但想想他和凌家的关系，来这里也不奇怪。
如果早知道他要来，就……表现得再好一点了。
他暗暗低下头，企图回避那人的目光，以免自己由于太紧张而出错。
然而有些事越是不想，就越会出错。
在他第三次面部表情过于僵硬之后，摄影师提出先休息一会儿找找感觉。
洛彦任由化妆师上来为其补妆，一边听摄影师讲拍摄注意的点，一边偷眼去瞄苏辰。
彼时苏辰还在和凌晗聊天，不知说到了什么，他脸上的笑容异常灿烂。
洛彦垂眸，掩去眼底的失落。
摄影师在旁边讲解：
“这一张你要突出一种忧郁的气质，就像是……被抢走了女朋友，嗯，对，就像是被人横刀夺了爱——”
洛彦点头。
摄影师见补好了妆，于是让他们重新就位，叮嘱说：
“不要刚才那样像是和爱人久别重逢一样，是要失恋的感觉，understand？”
洛彦再次点头示意，脑子里苏辰和别人谈笑风生的画面挥之不去，他再次抬起头时，已经换了一种眼神。
这次找对了感觉，摄影师很满意地开拍。
——
苏辰正和凌晗谈论关于住院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以及昨晚他回家时林雅给他打的那通电话。
两人太久没见，这点小事都乐得凌晗直不起腰来，几乎毁了自己苦心营造的女神形象。
凌晗大笑：
“哈哈哈哈哈阿姨真这么说？”
苏辰耸耸肩：
“原话。”
“哈哈哈哈哈没毛病，伤了脑子确实应该多吃猪脑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实在有些夸张，周围人从没见过这副模样的凌总，纷纷侧目不敢言。
苏辰等她笑完，话锋一转，问了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他看向正坐在道具沙发上拍摄的人，问凌晗：
“我和他，之前认识吗？”
凌晗一愣，笑着说：
“你的事儿，我怎么知道？”
“少来，”苏辰瞥了她一眼，笑道，“那你为什么请他？”
“因为他好看。”
凌晗理直气壮。
作为一个颜控最后的执着就是不管名气如何，最重要是好看和没有多少黑历史。
凌晗把这一点贯彻到了生活中的每一点上——具体可见她追了两年的陆大影帝，并且照这趋势还打算继续发扬光大。
她理直气壮的样子让苏辰没法儿问下去，只得换了个问题，问：
“你们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凌晗转头看向另一边：
“没有。”
这个表现未免有些欲盖弥彰，可她的秘书这时刚好走过来，苏辰不好为了个人问题叨扰，只得作罢。
不过，她不说，不代表不可以问别人。
苏辰将目光转回正在拍摄的洛彦身上，若有所思。
——
拍摄进行得还算顺利，一个下午基本就结束掉了。
散工时凌晗让秘书请工作人员吃饭，自己则专门包了间餐厅请洛彦，当然也包括苏辰。
这个提议洛彦本来想着拒绝，但听到苏辰也去后就立刻改了主意。
他想跟他在一起，哪怕只是处在同一个房间。
这个餐厅在市内数一数二，保密措施做得极好，装潢和饭菜都很不错，很多明星都喜欢来。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分别开着车来了这里，下去以后就直奔包间而去，没人注意到行踪。
洛彦进去以后就摘了口罩，待其他人都落座后，起身道歉说自己要去洗手间。
——他是真的太紧张了。
离苏辰只有几米的距离这个认知让他兴奋又害怕，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因此借着上厕所的理由洗把脸冷静一下。
凌晗笑着说让他小心一点。
他点点头，尽量镇定地离开房间。
苏辰观望半晌，也起身离去。
——
洛彦用冷水洗了把脸，给自己降了降温，努力冷静下来。
方才苏辰的眼睛一直在他身上打转，盯得他紧张中暗含了点儿小窃喜，实在没法儿说服自己淡定地待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面对他露出痴汉一般的傻笑。
那样的话……会被轰出去的吧？
才刚有了一个可以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万一因为自己把持不住而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到时候恐怕连再见面都难。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洛彦想到可能的后果，周身的热血慢慢冷却下来：
他想要的是更长久地和他在一起，所以，不能急于一时。
做足了心理建设，洛彦整了整衣服，正当他推门打算出去时，苏辰走了进来。
“你好。”
苏辰礼貌地向他伸出手打招呼。
“……你，你好。”
洛彦犹豫着回握了他一下。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用遮遮掩掩。
心里的那点儿疑惑一直盘旋着几乎要冲破他的大脑，没法儿应对。
于是苏辰也不多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我想知道，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他以为会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当然肯定也不是不可能。
总之是会有的。
可他没想到的是，在这个问题出口三秒之后——洛彦的眼眶突然红了。
难不成戳到了他的痛处？
苏辰疑惑地看着他。
洛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低下头擦了擦眼睛，故作轻松地笑着说：
“刚才被水冲的，现在还没缓过来。”
“哦。”
苏辰不疑有他，点头称是。
他的问题没得到答案，并不打算放人走。
洛彦后退一步，他向前一步，直把人逼到墙边，又问了一遍：
“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洛彦摇头：
“不……不知道。”
苏辰眼睛微眯，显然并不相信。
洛彦被他身上的气息层层包裹，只觉得两腿发软似乎马上就要倒下去，他努力维持着站立的姿势，道：
“只在公司里见过几次，您应该没有什么印象。”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可苏辰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蹙眉问道：
“真的只是这样？”
洛彦吃力地点了几下头。
“……”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苏辰放开他，语带歉意地说：
“抱歉，可能是我搞错了。”
洛彦连忙摇头：
“不不不，是我记性不太好，连苏总什么时候见过都没留意……”
他脸红的样子太可爱，心头的疑虑刚压下，苏辰就忍不住想逗逗他：
“那以后可得记着，不然就罚。”
“罚，罚什么？”
苏辰的目光从他被水洇湿的胸前滑过，笑道：
“就罚，一直跟着我，直到记住为止。”
第八章
“就罚你一直跟着我，直到记住为止。”
苏辰说这话只是为了缓解气氛，岂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洛彦听完后又悄悄红了脸，在心里回道，这哪里是惩罚，分明是福利。
他求之不得。
苏辰不知道他的想法，他既没得到答案，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餐厅里虽然安保工作做得很好，但也挡不住人多嘴杂，洗手间更是高危地点。
洛彦作为一个当红的小鲜肉，如果被人拍到在洗手间和一个男性私语，还一脸……苏辰看了看他的脸色——娇羞？的模样，那他的演艺生涯也就到头了。
苏辰略一思索，觉得自己也不用急于一时，于是微笑着说：
“好了，既然是我搞错了也道过歉了，那就先回去吧。”
在这里确实不安全，苏辰的气息太过强烈，几乎让他没法儿自主思考。
洛彦慌忙点点头，从他身旁飞快溜了出去，速度几乎能和高中参加短跑比赛时候并肩。
苏辰看着他走出去，摇摇头，又慢条斯理地走到镜子前理了理衣服，才悠哉悠哉地走了回去。
——
跟苏辰的一番来往耗了他不少气力，晚一秒出来可能就会绷不住。
洛彦在包厢门口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把心里那点儿躁动压了下去，而后才推开门走进去。
苏辰紧随其后落了座，刚好在他左手边。
洛彦刚平静下来的血液又开始沸腾，几乎要拿不稳筷子。
相比之下苏辰倒没什么反应，神色如常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觉尴尬。
当事人之间自己没有感觉，旁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包厢里没有旁人，他们刚坐好，凌晗就抿嘴一笑，问：
“苏总，你是不是刚刚在洗手间欺负人家了？”
苏辰端起酒杯，闻言笑道：
“怎么说？”
凌晗指指洛彦：
“你看，眼睛都红了。”
苏辰转头看向他，发现他眼眶的确有些发红，想来可能是被自己刚刚吓到了，于是说：
“好像是挺委屈的，不然……我让你欺负回来？”
他这话是对着洛彦说的，眼里三分调笑七分关切，是在关心他的情绪。
意识到这一点，洛彦方才的抑郁一扫而空，立刻解释说：
“没有……苏总他只是跟我打了个招呼，是我自己洗脸的时候不小心。”
“哦……”
既然正主都发话了，凌晗也没法儿说什么，只能拉长音“哦”了一声，表明自己并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