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认真地点着头:“跳得可好了!”
文熙带朵朵看过一次俞航跳舞,孩子崇拜得不得了。就这点年龄,有迷妹潜质了。
老宋开门看到这么多人,纳闷了一阵,忙着从鞋柜里找拖鞋。张婶扶着门把手,意有所指地低低笑着:“我说老宋,就算你女婿不来,家里也够热闹的。”
老宋知道张婶的为人,人很热心,但热心过头了,别人家的好事愁事她都要掺上一把,有困难了,她乐于帮助;有八卦了,她乐于传播。从她阴阳不定的笑意中,老宋知道她在琢磨什么,估计把俞航当成文雅的姘头了。
老宋不善于争辩,不善于把自己的怒气转嫁,只呵呵一笑,不再言语。张婶认定他做贼心虚,笑着关上了自家的门。
对于俞航两次上门,老宋心里也有点不安。因为张婶的话,加上文雅跟他的热络劲,害怕姑爷由于长时间忙着工作,让文雅动了歪心思。
这个人几次过来,还有点强行上门的意味,如果不是跟文雅有一点那什么,怎么会如此随意?
看着俞航跟朵朵凑在兔子笼前面有说有笑,老宋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什么滋味。
“爸——饭还没好吗?”文雅看他发呆,随口提了一句。
“哦,马上,你来帮忙端一下。”
俞航用手点点兔子的耳朵,朝着文熙说:“你们给它吃什么了,都胖成一个球了。一点身体曲线都看不出来了。”
文熙倚在门边上,懒懒回答:“兔子不就吃菜叶子胡萝卜么,还大鱼大肉地喂?它自己要长圆,我有什么办法?”
朵朵告诉他:“叔叔,我也好想有只兔子,但舅舅不肯送我。”
俞航嘴角一斜,绷不住笑意朝文熙看过去。
文熙却说:“是你妈说,家里不给养宠物。你以为我愿意养这玩意?”
俞航撅起嘴,转而摸摸朵朵的头:“那么,叔叔就把这只兔子送你了。还放这里养,但这只兔子的所有权归你了,包括吃什么,去哪玩,就连谁碰一下都得经过你的同意,好不好?”
朵朵高兴地直拍手。文熙不屑地绕过他俩,走到厨房去看吃的。
父女俩正在厨房里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文熙一进来,忽地闭嘴。
“聊什么机密呢?”
老宋不说话只默默盛菜,文雅却掌不住扑哧一笑:“爸他,怀疑我跟……”说着用下巴往外一点,“他……有一腿。”
文熙脸刷一下白了。
女儿这张嘴,铁链都栓不住,只好催她赶紧端菜,低声制止:“没有不就行了,非得让人听见,多难看。”
文雅嗤嗤出去了,大声招呼兔子二人组洗手吃饭。
老宋难得鸡婆了一把,推推儿子:“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
文熙心想:要是知道外面那人不是跟你女儿有一腿,而是跟你儿子有一腿,是不是会气得一头扎进这汤锅里?
表面上仍装得漫不经心:“她说没有就没有,应该不会撒谎。”
文熙说对了,妈妈离开时,文雅十岁,已经是懂事的年龄。一个被出轨女人害得不浅的孩子,怎么都不会让自己步她后尘,让朵朵陷入自己当年的困境。
虽然经常抱怨姐夫不着家,抱怨他不理解她的辛苦,抱怨婆婆刁难,但还是能从行动中看出她对姐夫的爱。体谅他是为了理想而选择创业,是想尽快摆脱妈妈的管制。而他之所以如此肯定姐姐清白,不是因为这个被怀疑对象是俞航,而是这二十年来一同经历没有妈妈的生活,其中的艰难与落寞比谁都清楚。任何人都有可能,但文雅绝不会。
老宋招呼俞航,说粗茶淡饭,不要介意。
俞航说,我吃东西不挑,只要能吃饱就行。
老宋看他机灵帅气,又跟文雅没瓜葛,心情明朗起来:“跟父母一起住吗?”
文熙看向俞航,果然他的神色僵了一下。
他忘了跟老宋提这茬,但也不能怪他。又不是相亲,非得把生辰八字、祖上十八代都罗列一番啊。上次上门仓促,这次是即兴的,而且没来由地跟爸爸说起男性朋友的心病,不是很奇怪?
但俞航随即恢复了自然表情:“不是。我四岁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
老宋面露尴尬之色,俞航说:“都二十年了,早习惯了。长大了想想,不喜欢的人住在一起,还不如早点分开。”
说是这样说,但文熙知道他从没放下过。从小到大,因为没有父亲的参与,他已经习惯把自己的情感掩藏起来,就像那些被收纳在箱子里的荣誉证书和奖杯。文熙曾问他,这么多展示柜,为什么不把这些放起来。俞航略带苦涩地答:“放上去给谁看?”
两家有相似的隐痛,于是都自觉地从这块尖锐的石头上快速绕开了,话题回到老宋他们跳舞的事情上来。
第36章 广场舞
老宋对俞航从戒备到喜欢,话也多了起来,说他们领舞的换了,这几天在闹革命,分成两派了。舞也不跳,光顾着打嘴仗了。
文雅看看俞航:“你不是跳舞的吗,下去指导他们一下,保管纪律就齐了。”
文熙哼哼一笑:“你最好消了这个念头,他跳的那些,万一把人吓出脑溢血,责任谁担?”
俞航说:“你不也看过,脑溢血了吗?”
朵朵站俞航这边:“我觉得叔叔跳得很好,比我外公还有隔壁张奶奶好多了。”
文熙给她夹一块肉:“就你会说。”
吃完饭没一会,张婶在外面砰砰敲门。门开后,她探头先确认了一下俞航和文雅的位子,才冲着老宋说:“今天差不多了,让我们先下去。”
老宋看看自家客人,有点为难:“要不我今天就不去了。又不跳舞,只在那里吵架,我也说不上有用的话……”
张婶一只脚站进来,看见俞航歪着头跟朵朵合看一本画册,十分隐晦地笑笑,又推一把老宋:“他们说了,今天没准和解了。不让你干架,只凑个人数,我们这边人多,气势上不能输给他们啊!”
这女人说话,很有怂恿人心的效果。文雅一甩手:“去吧,去吧。今天我来洗碗,待会朵朵他爸来接,你只管起义去吧!”
老宋看看俞航:“可这还有客人。”
俞航从画册上抬起眼来,刚要说没关系,张婶一个灵光闪现:“哎,你不是跳舞的吗?来来来,跟我们一道下去!”
俞航以为开玩笑呢,拿眼瞟瞟文熙,文熙说:“婶儿,你别折腾。他真去了,那帮老头老奶奶血压一高出事了咋办?”
“就把对面那帮人弄晕过去才好呢!在我们的地盘还不肯按我们的规则办事,还得了?走走,孩子,叫什么名儿?”
俞航忙摆手:“违法乱纪的事我可不干。”
“说什么呢?我也不是犯罪头目啊!听话,就跟我们出去壮壮阵势。”看他还没反应,急得脚上鞋子一甩,就要来拉他。
实在拗不过,也放心不下,文熙只好也跟着换鞋出门。
俞航问朵朵可去。
朵朵说:“我爸说,待会来接我们,就不去了。”
张婶已经出去的人又探进来半个头:“呀,你爸要来啊!看来,我叫得正是时候!”下楼的人当中,除了俞航,其他人都听出了这话的隐晦意思。
尽管俞航一再说他不会跳广场舞,感觉自己去不合适,但张婶哪听得进去。她铁了心要给对手一个下马威,其余的,一概顾不上。再说真有人晕菜了,也追究不到她头上。
走过两栋楼,还没看见广场,先听见熙攘的人声。再往前走,发现一块篮球场大小的场地上,早已有一群人簇拥在那里。昏昏的光线中,两拨人分立两边,像帮派电影似的,满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如果灯光一亮,照见为遵循谁的广场舞教学风格而恨不得大干一场的一张张老脸,应该很有喜剧效果。两拨人之间的界限不甚分明,都拧着拳头,你看我,我看你,随时可能扭打成一片。
看见张婶过来,立刻有人招呼她。虽然看不清,但明显感觉这波人的气焰腾腾高涨起来。看来,张婶是核心人物。
两边的人差不多,对方还在坚持用他们的教练。张婶大嗓门一吼,说这是他们小区的地方,免费给你们提供场地,还反了!我们一直都跟着这边的领舞老师跳,你们现在公开要换掉我们的人,居心太坏。还是不愿意的话,自己另找地盘,别来这里跳了!
对方也不示弱,说你们老师跳的那叫什么啊?自己本事不行,还不许我们换人好一点的,这叫井底之蛙目光短浅懂不懂?
张婶气了,说着说着骂起人来,你们今天是不准备好好说话了是吧!
眼见得双方情绪躁动,唧唧喳喳对骂,战事一触即发。俞航有点傻眼:我总不能帮着她来打群架吧?
把客人拱到这里来,来看这帮为老不尊的人闹孩子气,老宋脸上挂不住,催促文熙让俞航回去。就在这当头,张婶有如神临,目光如炬,一把冲过来抓住俞航,几乎是拖过去的,对着义愤难平的众人面前眉头一挑,然后把他像件武器似的往地上一顿!
俞航疼得龇了龇牙。
张婶高声道:“嚷什么呢?不服就来比试比试,看谁能镇得住谁!”
不知道是被她的阵势震慑到了,还是对她身旁这个人质一样的小伙子感到莫名其妙,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这种寂静,直到对方的领舞老师,扭着细腰款款走出来,才有人如梦初醒一般,开始噼里啪啦鼓掌。领舞老师往张婶望过来,有点张狂地用手一点:“你们的人呢?”
那位领舞老师没来,可能自己都没底气。张婶威严地把俞航往中间一攘:“在这里!”
一粒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
俞航没想过,自己从六岁开始跳舞,在少年宫跳过,在舞蹈老师家里跳过,在卖场里跳过,在学校比赛中跳过,在演唱会上跳过,在剧场里跳过,就是没有这样被夹在两个大妈之间跳过。
对方说,你让一个孩子来跳广场舞,开国际玩笑哪!
张婶说,怎么你还歧视?人家是专业跳舞的,比你不知道强多少倍!
眼看牛皮吹上天了,俞航扯扯张婶的衣角:“我不会跳这种……”
对方听到了,哂笑着:“就算能跳又怎样?能让他天天来带我们跳舞啊!”走到俞航面前,“小伙子,你是无业游民?”
俞航摇头。
张婶一把将她拽开:“别扯没用的!我叫他来,是给你们开开眼,让你们知道,我们这边可是有高人的!别一天到晚吵吵换人,换了又怎样,不练就能跳好吗?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只要支持我们一方,以后还会陆续请高人来给我们上课。如果不愿意,以后就站好队,划好区域,井水不犯河水!”
俞航站在争论的中心地带,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光两人的口水都够他洗脸了。何苦?为了蹭一顿饭,把自己蹭到一场随时都可能引发大混战的谜之局面中来了。
有人嚷先看看再说。张婶空前自信,但俞航却是空前着急。别的舞,尚能现场扯一扯,跟上节奏的点就成。可广场舞音乐不是《小苹果》就是《最炫名族风》,他习惯找折合点的身体要怎么屈就?就跟吃中餐用刀叉一样,完全相反的感觉,跳出来不知道会多别扭。总不好胡乱扭几下秧歌,或是配着《敖包相会》的歌声欢快地上一个托马斯全旋吧?
想想就觉得丢脸。此时望过去,眼前乌泱泱全是人,宋文熙不知道在哪。这个没人情味的,自己这么无助的时候,在他家的地盘上,毅然择袖手旁观。
当俞航说他不会时,底下一阵哄笑。
张婶低声说:“怎么能说不会呢?你不是跳舞的吗?”
俞航也小声澄清:“可我没跳过这种舞啊,我一路上都在跟你说。”
张婶被逼到了墙角:“那你会跳什么?”
俞航看她走哪算哪的自我放弃样儿,觉得说明白了她也不一定能明白,也就不打算说清楚,只含混答:“我跳那种激烈的舞。”
张婶跟着比划了一下:“不就街舞之类的嘛!”
还挺明白。
就在俞航感觉没自己什么事时,张婶破罐子破摔地把他再次往前一推:“街舞也行,只要你跳!”
“可没音乐啊?”俞航指指那个行李箱似的小音箱。
人被踩到脚底下时,想要回弹的动力也是可观的,立刻有老头说:“我们这里有激烈的!”
音乐一出来,俞航彻底傻眼。
《不如跳舞》,他还不如一头撞死……
人群很配合地给他空出一小块地,张婶很自觉地退到一边。人家虔诚地给你调了一首劲爆点的歌出来,你还不跳,是要怎样?
文熙站在人群后边,抱着胳膊,欣赏那位少爷热锅蚂蚁似的状态。老宋不安地说:“你这朋友下次怕不敢来了。”
右边的领舞阿姨冷眼观望,左边张婶催促声跟战鼓似的一阵紧过一阵。俞航别无选择,只能心一横,眼一闭,豁出去了!好在音乐没那么违和,看菜下饭,就着节拍,临时编了一段。几分钟过后,音乐结束,动作停住。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但至少没听见有人喝倒彩。
但,也没人鼓掌。
俞航一脸“你看吧”的犯错表情,望着张婶。领舞阿姨愣了一会,才一偏脑袋,问她:“你是想让我们骨折吗?”
张婶刚想争辩几句,底下的人像才接收到信号一样,呼啦啦似炸了锅的油花,反响热烈起来。都认为俞航编舞不错,如果他们跳的话,指定能全面舒展筋骨,达到有效锻炼。有人甚至喊出了惊悚的口号:“跳舞不怕骨折,骨折不怕跳舞!”
俞航如释重负。但张婶一个劲邀他至少一周来教他们一次,让他着实难以点头。本来,上班就占用了他宝贵的跳舞时间,又从宝贵的跳舞时间里挤出一点来追那个抱着胳膊看好戏的人,现在还要从这极其珍惜的时间里空出一两个小时,来教这批人跳舞……
想想就觉得心好累。
但不答应就不给走,俞航嘘口气,答应了:至少每周可以堂而皇之地来这里一趟。
送他上车时,文熙隔着车窗递进去一个玻璃保温盒。
“是什么?”
文熙以一种事不关已的姿态说:“我爸觉得你今天没吃好,没玩好,下午包的饺子,让你带回去热热吃。”
俞航笑:“你爸人真好,下次我还来。”
“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本来就不是外人嘛!”俞航涎笑着抓住他的手,举止轻佻地捏了一把。
文熙慌忙掸掉他的手:“别惹我说不好听的!”
俞少爷恬不知耻:“这算什么程度?又没亲你,又没搂你,又没那个你。”
“行了,赶紧回去。”
俞航临出发前,问:“你姐姐他们走了?”
文熙“嗯”一声:“你跳舞那会走的,我姐夫来接的。”
“好可惜,本来也想见见你姐夫的。”
文熙皱皱眉:“你怎么什么人都想见?”
“随和嘛。”
文熙想,怎么不说你滥情?
他站在原地,望着俞航的车子驶出大门,拐弯而去……忽然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飞快地跑过门岗,跟在后面跑了一段。那人开车飞快,等他出来,只来得及瞅见车灯一闪,在下一个拐角消失了。
他才喘着气停下。
他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了。
第37章 争吵
临近年关,作为单月刊的生活服务类杂志,自然在选题上要更加亲民,更加符合这个阶段消费者的心理期望。所以,新一期策划都是跟美食、传统、穿着、旅游有关。人物档临时给其他热门话题让路,准备年后恢复版面。作为对那些大佬们的补偿,会以软文形式推广他们的产品或商家,此举既能飨广大消费人群,又能收获不菲的广告?2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杖耄氨坡裘攘讲晃蟆?br /> 这样一来,文熙就比较闲了。已经做好的专题,可以用到年后。主编让他当一块社会主义的红砖头,哪里需要哪里搬。所以,周一例会才结束,文熙就被好几个编辑叫过去帮忙。
所谓帮忙,其实就是别人没空跑的他跑一下,别人写不完的选题他来写,反正最终还是按稿件来分酬劳,也无所谓乐于助人这一说。而且比起人物专题,这种生活类题材更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