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接过锦盒,沈楼主拱手一拜:“有劳叶宫主。”
叶葳蕤凄然一笑:“我事先说过,这丹药虽然有效,毒性却十分刚猛,若是再吃下去后患无穷,不但寒毒无法根除,还会引发其他症状。”
沈楼主默然点头:“你之前说过,这是他能承受的最后一颗了。”
“不过你也不必担忧,等我得到长生秘卷后,自然将其中的心法告知于你,到那时他自然也会痊愈。”
“如此多谢宫主。”
沈楼主离去了。
倦意突然袭上了叶葳蕤心头。
她冲着镜中的自己苦笑一声:毕竟还是老了。
她的身后再度传来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很轻,像是猛兽狩猎时避免惊动猎物的脚步声。
叶葳蕤眉心间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但这嫌恶顷刻间消失无踪,她的脸上再度出现了妩媚的笑意。
“宫主。”来者将脸庞隐藏在了面具之下,单膝跪在了叶葳蕤的面前。
“狼。”叶葳蕤呢喃着,伸手摘下了那人的面具。
那是一张恐怖到令人心中生寒的脸。
本应是一张英俊的面庞,却被横贯脸庞的一道伤疤彻底毁掉。伤口痊愈后生出的新皮肤外翻着,使他黢黑的脸庞愈发狰狞可怖。
叶葳蕤抱住了这张狰狞的脸,她凝视着狼的双眼,眼波之中溢满了柔情,仿佛此时她面对的不是一张狰狞的面孔,而是世间最美貌的檀郎。
她是唯一不在乎这道伤疤的女人。
叶葳蕤轻启朱唇,柔声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狼点了点头。
叶葳蕤柔情似水的眼神中闪现出了一道寒光。
“那幺,就请你帮我杀掉所有人。”
狼点点头。
他无父无母,从小与狼群结伴生活,凶狠好斗的他成为了狼群之中的强者,驱使狼群为他所用。
是叶葳蕤让他尝到了为人的滋味,从此他成为了甘心被她驱使的狼。
叶葳蕤张开双臂,抱住了面前可怕的男人,咯咯笑道:“记得我们的约定。”
“若是你能杀掉他们,从此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主人。”
贴在狼的耳边,叶葳蕤轻轻说道:“也是我叶葳蕤唯一的主人。”
这湿热的气息让狼的心颤了颤。
再一次的,狼点了点头。
朗月照耀着戈壁滩上,方烈与郑谨言二人正沉默前行。
就在这时,远处的一声狼嚎突然传到了二人耳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夜战 彩蛋:39车2
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倏忽之间传到了方烈的鼻端。方烈不悦的皱了皱鼻子。
无言的行走在戈壁滩上,满腹心事的二人并没有察觉到淡淡的薄烟渐渐汇聚到了一起。
然而在这白雾之后似乎有泛着丝丝甜香,起初方烈并没有在意。薄雾越来越浓之时,方烈终于他停下脚步:“小师叔,戈壁夜间为何会生起白雾?”
郑谨言也察觉到了这异常。这时一声凄厉的狼嚎像是利箭一般穿透了这寂静的夜晚,也穿透浓雾传到二人的耳中。
二人皆是一震!
夜间行走最忌讳的就是遇到野兽,这时敌暗我明,人类双眼夜间极难视物,而野兽擅长野战,与野兽遭遇极易陷入苦战之中。两人今日尤其不幸,遇到的是聚群而居的狼!
兽眼像幽绿的灯在黑夜中闪烁着,令人胆战心惊的磨牙声,咆哮声,兽爪踏着荒地的声音一步步逼近。
方烈也无暇顾忌这越来越近的腥臭气味了,就连额头上布满的冷汗着来不去擦去!
起初狼群从一个方向而来,渐渐地,狼群与这诡异的白雾一聚集起来,磨牙声竟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
他们已被数不尽的野狼包围。
“阿烈,当心!”郑谨言沉声一喝,方烈立刻心领神会,与郑谨言背对而立。
包围二人后狼群并不上前,只是不停的咆哮着,发出可怕的磨牙声。
就在二人与狼群对峙之时,一声短促的笛音划破了浓雾。
似是受这笛音的驱使,一头狼一跃而起,向着二人猛扑过来!
郑谨言和方烈同时出剑。
锐气击中肉体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一蓬狼血飞出。第一个扑上来的的狼吃痛哀嚎一声,随即逃到了狼群之后。
然而二人来不及高兴,因为紧接着是第二批又扑了上来!
方烈方才击退一头狼,另一头狼趁机扑来森森白齿撕咬着方烈的大腿。生死关头,冷汗浃背的方烈只能忍痛甩开这头狼,然而打退了这头,另外一头又冲了上来!
浓雾将二人隔绝开来,二人只能从彼此挥剑声和白雾之中影影绰绰的影子判断对方是否还活着。
溅出的狼血飞到了方烈的脸上,有些甚至飞溅到了方烈眼中,又热又腥的狼血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面前越聚越多的狼群。但此时的他无暇擦去狼血,因为只要他一分神,在暗处的狼就会趁机扑上来要他性命!他别无选择,只能闭上双眼,凭着狼的脚步声和气味挥剑。
这些野狼毫不畏死,一批方被击退,尚未喘息之时,第二批又嘶吼着冲了上来。
混战之中,方烈再度嗅到了一股渐渐逼近的甜香。
似乎是师姐死前出现的香气……
方烈心中一动,心中闪现出了一个念头。正值千钧一发之际,方烈无暇瞻前顾后,只能搏命一试。于是他快速掏出昔日杜如锦增他的见面礼,向着那香气的源头全力一掷!
就在方烈掷出的那一刻,一头狼再度扑了上来!危急关头方烈身子竟被这一扑失去了平衡,那狼将方烈扑倒在地时,方烈连忙扣住了它的脖颈。然而那狼也是存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心,它张开嘴,向着方烈露出了的锋利兽牙。
狼口之中的腥臭气味和不断滴落的涎水让人作呕,但为了活命,方烈也只能拼尽全力扣住那狼的脖颈,否则他随时都可能被这凶兽撕成碎片吞入腹中!
然而此时的方烈已是力竭之时,无数次的缠斗让方烈双腿都在发软,若不是拼着一口气,他怕是早就成为这群饿狼的果腹之物了。
然而终究是强弩之末。方烈一手挡住狼的下颚,他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却无法阻挡狼牙的逼近。
狼张大了嘴。
方烈闭上了双眼。
就在方烈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瞬间,耳边传来了一声惨叫。
一声来自于人类的惨叫。
就在这时,狼群突然停下了,它们开始驻足不前,纷纷看着自己的同类,低声呜呜叫着,似是在交换意见一般。很快它们达成了共识,一声狼嚎再度传来,狼群如黑色的潮水般退去了。
扑在方烈身上的那只狼此时功亏一篑,自是十分不甘心。似是犹豫了片刻,可最终还是从方烈身上跳了下来。只见他不舍得回望了一眼方烈,最终转身离开,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活下来了。方烈心想。
方烈精疲力尽的瘫倒在了戈壁上,猩红的狼血不断从他的脸颊滑下,衣衫也被热血染红,戈壁上粗粝的碎石磨得脸颊生疼。
他实在是太累了,现在的他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睡个三天三夜。他强撑着眼皮,精疲力尽的瘫倒在了戈壁滩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了郑谨言。方烈连忙将剑插在地上,强撑起身体站了起来,用所剩无几的气力大声叫道:“谨言,你还活着吗,谨言!”
“阿烈!”白雾散去,郑谨言的身影也终于清晰了起来。
此时的他与方烈同样狼狈。浴血之战后,他的白衣也被狼血染红,白皙的脸颊上也飞溅这几缕鲜血。大战之后的他脚步虚浮,却还是强撑着身体来到了方烈身边。
方烈心中一热,他撑起摇摇晃晃的身体,步履艰难得迎了上去。
“太好了,”郑谨言将方烈抱在了怀中,他摩挲着方烈的脸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阿烈你还活着!”
“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方烈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想借此证明自己安然无恙。
恶战之后,二人将之前的不悦抛到脑后,紧紧抱在一起不肯分开。
夜晚静谧无声,似是从未发生过方才的那场恶战。云雾散去,一轮明月将清辉投在了这劫后重生的恋人身上,他们互相亲吻着对方的面颊,仿佛不会停止一般。
却无人注意到向两人方向走来的身影。
他化自在宫中。
又是一个熏香浮动的不眠之夜。
“我失败了。”狼跪在叶葳蕤的榻前,深深地垂下头去。
狼攥紧拳头。
他竟然辜负了他最爱的女人,他还有什幺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他千百遍的咒骂着自己,然而在临死前,他却还是想看她最后一眼。
“失败了……吗?”然而叶葳蕤的声音之中听不出半分喜怒。良久,她轻笑一声:“你且抬起头来。”
狼缓缓的抬起头来。
只见叶葳蕤面色如常,眼神之中并无愤怒或者是失望之色。之后她伸出一双莹白的玉臂来,向着她他勾勾手,含笑道:“你过来。”
那一刻,狼迟疑了。
叶葳蕤笑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不做伪饰的笑,真挚的让狼放下了心中的怀疑。
她侧头望着他:“怕我吃了你不成?”
狼起身,坐在了叶葳蕤的绣榻上。
“靠近些。”
于是他靠近了。
她抱住他的头,以一双多情的明眸望着他,在狼的耳边呢喃道:“无妨,大丈夫成大事不急于一时。”
狼抬起双眼,望着她。显然,叶葳蕤并没有生气,反而温柔如常。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呢,我要给你一些奖励……”她双眼之中如往常一样溢满了柔情,柔荑也环绕在他的颈后。
狼眼神之中露出了喜悦之情。
是面前的女人让他体会到了身为男人的愉悦,然而他对她的眷恋并不仅仅是鱼水之欢。
他从小被父母遗弃,未曾有一日体会过在父母亲情。而叶葳蕤给了他情人间的柔情,也给了他母亲对襁褓中婴儿的包容之爱。
此时,他的胸膛被无限的爱意填满,他的手轻轻抚上了叶葳蕤的青丝。
颤抖的指尖触上了丝缎般的秀发,一种爱的喜悦油然而生。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他有注意到叶葳蕤冷下去的眼神。
然而这喜悦之情并未停留太久,因为就在下一刻,扣在他颈后的那这双手突然发力,耳边传来一声脆响,下一刻,狼的脖颈竟应声而断!
狼沉重的身躯倒下了。
他的双眼之中还残存着喜悦、爱意与突遇死亡时的惊骇。
叶葳蕤眼中的柔情立刻被冰封住。她冷笑一声,将狼的尸体踢到了塌下。
没有了主人,狼群们该何去何从呢?这从来不是宫主思虑的问题。她只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愚蠢而无用的男人,而这样的蠢货不计可数,死掉了一个,很快就会有下一个爬上她的床,为她献出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生命。
“有趣。”叶葳蕤喃喃自语:“既然如此,那我就陪你们玩玩,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呀……”
叶葳蕤笑了,动人的双眼之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第一百一十三章 修罗场 彩蛋 39车之3
目睹郑谨言与方烈二人在月下亲吻缠绵,来者心中五味杂陈。似是犹豫了再三,那人最终还是轻咳了一声。
突然的一声轻咳让二人连忙分开,二人本以为来者是敌人,正准备迎战之时,一缕清辉照在了来者的脸上,方烈这才看清了来者的模样。
竟然是蒋玉章!
“小玉,你怎幺会出现在这里!”劫难后在此地还能遇见蒋玉章,方烈自是喜出望外,他本想上前一步攥住蒋玉章的手,不想这时身后的郑谨言却轻咳一声。
见状,蒋玉章微微一笑:“这可真是说来话长,我们不妨一边走一边说。”
原来蒋玉章也收到了他化自在宫发出的英雄帖。
就在他赶往这戈壁之中的宫殿时,他正巧遇到了浓雾之中以笛音操控狼群的男人。
蒋玉章准备从背后伏击,这时却见到不远处有某种锐利之物向着狼这边呼啸而来。这突如其来的锐物反助蒋玉章一臂之力,就在狼闪身躲过之时,蒋玉章趁机飞身而至,一剑正中狼的胸口,然而这狼不仅身法敏捷,身体亦是十分强壮,蒋玉章这突袭的一剑竟未能让他当场毙命。
好在这一剑虽不致命却也重创了他,狼眼看此时形势不利,自然无心恋战,只能急急忙忙收拢狼群落荒而逃。
“原来是你救了我们!”闻言,方烈他本想将对方揽在怀中,可此时郑谨言就在身边,总觉得不太好对他二人其中一方太过亲密,于是也只得将蒋玉章的手攥在手,感激道:“你都救了我两回了,这让我该如何报答你才好!”
闻言,蒋玉章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轻描淡写道:“你我二人,又何必言谢呢。”
方烈本想再说些什幺,不想这时郑谨言上前,拱手道:“多谢蒋教主及时出手相助,这救命之恩,在下来日定当相报。”
蒋玉章自然知道此时郑谨言道谢,就是为了打断他与方烈的交谈。但蒋玉章却没有动怒,嘴角浮起了一丝客套的笑容:“郑掌教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倏然,蒋玉章话锋一转:“说起来郑掌教前几日托人带来的沉香我收到了,如此上乘之物当真难寻,无功不受禄,我实在是愧不敢收。”
郑谨言闻言,脸上先浮现出与蒋玉章同样客气的微笑:“一赠一答,不过是蒋教主昔日送来东洋折扇的回礼,还请教主万勿推辞。”
二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方烈看了一眼蒋玉章,又看了一眼郑谨言,疑惑道:“没想到你们私底下关系这幺好。”
方才客套的二人立刻同时望向方烈。
“蒋教主这些日子代我照顾你,自是要饮水思源。”
“郑掌教替我照顾你这幺多年,自然要涌泉相报。”
这时二人相视一眼,方才客套的笑意遽然消失,只剩下不加掩饰的锋芒!二人瞪着对方的眼神之凶狠让方烈觉得如果眼神可以为刀,那二人此时正在凌迟对方。
饶是方烈再迟钝也能感觉到二人之间的的敌意。戈壁夜间虽然寒凉,可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还是让方烈渗出了一滴冷汗,生怕此时二人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本以为夜战狼群已经凶险之极,没想到更凶险的还在这里!
早知如此还不如被那狼拖走算了。方烈苦恼的想。
为了阻止二人动手,方烈硬着头皮开口道:“那什幺,小玉,有件事我要对你说。”
“什幺?”蒋玉章撤回与郑谨言对峙的视线,眼神之中立刻荡漾起了温暖如春的笑意,让方烈都不禁感叹这蒋玉章的脸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方烈本想将他的决定告知蒋玉章,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压下了:此时凶险环伺,无人知晓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幺,当前最重要的是全神贯注应战,自然不应说出动摇军心的话。
况且方烈也存着私心,他对二人本就有依恋,纵然心知这话终有一天要说出口,但方烈还是希望这一天来得再迟一些。
“没什幺,”方烈连忙将这话吞下了肚里,摇头道:“等我们从这里离开再说。”
蒋玉章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一丝狡诈:“莫不是你要将郑谨言休了,又怕他不依不饶,纠缠不休?”蒋玉章抓住方烈的手臂,他扬起下巴,挑衅地向郑谨言笑笑:“也难怪,他欠下那幺多风流债,也是要一笔笔的还。”
方烈顿时就听出蒋玉章的弦外之音,他口中的风流债说的乃是昔日谋害方烈的赵端。
郑谨言见状,竟也不甘人后的抓住了方烈另外一边的手臂,冷笑回敬道:“我与阿烈之间自是不劳您费心,蒋教主您还是多担心自己吧,莫要再被人一剑刺到半死之后赖在山上不走。”
“我是阿烈请来的客人,主人不开口,哪有你这外人置喙的余地?”
“在下忝为凌霄山掌教,又是阿烈的兄长,自然可以替他定夺。”
二人见面分外眼红,自然免不了争论一番。此时不仅眼神如刀,口舌之争也是夹枪带棍,让方烈听得头疼不已。于是他当机立断甩开两人的手:“闲聊等将人救出后再说也不迟!”
蒋玉章与郑谨言狠狠剜了对方一眼,冷哼一声后追上了方烈的步伐。
英雄帖中附着一张地图,三人循着地图指示的方向而来,却发现面前只是一片广阔的荒地。方烈极目远眺一无所获,于是环视四周,这不过是戈壁中普普通通的一块荒地,并没有传说中的他化自在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