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为臣 番外完结完本[古耽]—— by:楚云暮
楚云暮  发于:2017年06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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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多少心思剔透的人,忙跪下回道:“皇上圣虑深远,奴才万万不及,没想到是必然的——而且,于中堂忠君为国朝野共知,奴才敢打保票,他绝无勾连其弟中饱私囊之事!”难道是他估计错了,于敏中根本深得圣心,还不到失宠的时候?
“你啊。脑子就是转的太快了。”乾隆不自觉地伸手轻刮了一下他秀挺的鼻尖,带着三分宠溺三分无奈三分深沉,“别说国泰于易简交通军机大臣大肆亏空只是空穴来风——即便确有此事,这当口,也不是废黜于敏中的时机——‘治大国如烹小鲜’,明白了?”
和珅愣了一下,脑海里灵光一闪——自傅恒死后,于敏中升任军机不过一年有余,好不容易才能稳定朝局,此刻又恰值阿桂领兵十万征讨新疆回部大小和卓,战事正是胶着地如火如荼,中枢绝不能动荡,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后果不堪设想!乾隆是为了维持朝中各派之均势才按兵不动,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臣下轻易猜透他的想法他的作为,而不是他有多信任那个“道学中堂”!和珅觉得自己又学到了新的东西,眼中一亮,满含崇敬地看向乾隆,“对,此时不打草惊蛇,那些人必为逃过一劫而心存侥幸,不出时日,欲壑难填,必会再犯!”深深地磕了个头:“奴才谢皇上教诲!”
好个聪明灵秀的孩子……乾隆爱怜地伸手欲抚过和珅乌黑的发辩,却在指间触及之初就如电击般地缩了回来,垂下眼睑,慌忙掩去眸中异色,半晌,才压抑似地闷声道:“……起来吧。”
从此后和珅伺候乾隆越发细致体贴,连一些贴身太监宫女的本职诸如更衣奉茶也一并做了,夜夜守在养心殿,吃住都与皇帝一块,轻易不离半步,那厢乾隆也是一日离不得他,甚至一反常态地与他商讨国事不时加以指点,这是对谁也没有过的殊荣。不日,擢升和珅进二等侍卫,这已是正四品职司,和珅时年不过二十四岁,已如一道彗星,耀过整个昏暗幽冥的紫禁城。
和珅掩门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弯腰低头,才确定乾隆是真地枕着手臂在塌上睡着了,右手里还半捏着一本折子——毕竟岁月不饶人,无论当年怎样的英气逼人,这么着夙夜理政,辛苦劳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和珅抿着唇蹑手蹑脚地搬过一床丝被,轻轻地盖上,又听得养心殿外一阵喧哗,忙转身出去,压着声音冷道:“皇上才睡下,你们不要命了敢在园子里吵!”
众太监何人不知和珅现在是乾隆跟前的红人,谁敢与他过不去,就连总管太监高云从也只得赔笑道:“和大人,如今天气暑热,这花园里参天古木又多,虽能遮阴,但又多了蝉虫鸣叫,一阵紧似一阵地呱噪极了,是皇上命我们把蝉捉走——”
和珅一听,果然蝉鸣阵阵,甚是扰人,因而道:“可那么多人大张旗鼓地赶蝉动静未免太大——你们都下去吧,我来处理。”
待众人退尽,和珅才寻来一只细棉兜网,缚在长竹竿上,顶着大中午的暑热日头亲自爬上树去,将那蛰伏在树影间的蝉一只只地粘了下来,轻易不发出半点声响,不一会就晒地汗流浃背,头晕眼花,可一想着不能叫蝉鸣吵了乾隆的睡致,便又擦了擦汗,强奈着继续向上爬。
乾隆掌灯时分才醒转,推门出去看到的就是和珅累极地趴睡于凉石之上,脚边还放着支捕蝉兜网。他心里情不自禁地一动,走过去蹲下身看着他优美的侧脸,从秀致的长眉到挺直的鼻梁再流连到他殷若敷朱的唇,晚风来袭,吹地几缕黑发拂过睡颜,立时被那沁出的薄汗粘住,半遮半掩间更添几分眉目如画。
“和珅……”他这几天尽日跟着他也是休息不够,中午还要劳力亲为地捕蝉,就是怕扰他清梦,乾隆心里一暖,伸手拨开贴到脸上的散发,视线却猛地一窒!
由于天热,和珅解开了领上搭扣,自脖颈以下,露出了几分肌肤如玉,乾隆竟禁不住有些口干舌燥,竟如毛头小子一般开始呼吸急促,再往下看,颈窝深处有一抹红纹,微光下看不清晰,只觉得凄艳绝美,有如勒痕——勒痕!那天撷芳殿里的一切历历在目,他初次抬头,望进他的眼里,惊慌而绝艳,一如当年的她——锦霞……当初的人鬼殊途不得相守,你毕竟不能忘,轮回转世也要来伺候朕,是么?!
和珅微微皱着眉,刚刚醒转睁眼,就被乾隆靠地极近的脸吓地惊叫一声,忙掩了口,慌忙起身低头道:“皇上……”他的眼神,陌生而熟悉,宛如冰凉而又沸腾着的火焰。
乾隆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才越过他,哑声道:“进来。”
和珅忙趋步跟进,不明所以地开始紧张,进了殿乾隆却没止步,往后一绕就进了养心殿的后寝——这是皇帝处理朝政倦怠时的休憩场所,轻易没人敢打扰。乾隆坐在床沿,伸出手:“过来。”
君临天下的命令语气。和珅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不敢不从,小步地挪过去,刚喊了声“皇上”,已被乾隆攥着手腕一把甩上龙床!
和珅骇然大惊——他万万没想到乾隆几时对他起了这分心思,又不敢真地大力反抗,忙软着声音道:“皇上,您,您要宣哪位贵人小主,奴才替您去传!”
“朕谁也不要!和珅,这些天来朕谁的牌子都没翻过,宁愿和你一处呆着,你以为为什么?!”乾隆平日的压抑忍耐谦和君子如风卷残云退个一干二净,一把扯开和珅半敞的衣襟,赤红着眼看他脖上的红痕宛然,强忍自己的欲念如炽,“朕知道你心里怕什么——只要朕一声令下,宫里没人敢透出一丝话来——朕即天下!除我之外,没人守的住你护的了你!”
和珅被他压在身下,已是头晕脑胀,乾隆的话每一句都似敲在他的心上——是啊,只有他有能力给他想要的一切,他拥有至高无上的君权,可以随心所欲可以保护一切自己心爱的人和事——而福康安做不到,永远也做不到!他的脸带给他的从来都是灾难,那又为什么不能以它为筹去谋夺更高更远的权力!
和珅剧烈地喘息着,一次次地对自己说,乾隆的唇已经迫不及待地压向他脖上那抹永世不灭的红痕,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和珅闭上眼,直忍了须臾,忽然猛地退开乾隆,连滚带爬地摔下床,在乾隆交融着错愕与情欲的目光中,跪下叩头不止:“臣万死不敢奉诏!”

第二十七章:曾经沧海和珅抗君命,自救前程致斋施别计

乾隆阴沉着脸,半喘着慢慢坐起身子,看着和珅把头都磕破,汨汨地鲜血直流。和珅如何不知道乾隆生平最恨有人逆批龙鳞,此刻纵使已经头破血流也不敢稍停片刻,指尖深深地抠进地砖缝隙之中,双膝也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似乎过了好几个时辰,他才能感到一只手将他的下巴抬起来,望进一双墨色阗黑的眼眸里,这是他强耐怒火的前兆:“从没人敢拒绝朕。”乾隆的声音更低沉了数分,“你应该知道你只要一点头,大清天下,你要什么有什么——而你,偏偏拒绝朕。”
和珅一颗心紧张地就要从喉间跳出来,他只要一个不小心随时就会在紫禁城里就此消失!“奴才一心只想要跟着皇上,在国事家事上的偶能为皇上分点忧尽点心——”
“行了!这些话朕听了无数遍!朕想要的是一个有别于外臣宫妃又真正能和朕交心的人!”高处不胜利寒啊,乾隆手下用力,将和珅更加近地拉到眼前——他不可能对他毫无感觉!“你对朕尽心服侍,出自真情还是假意,朕还分的清楚!”他一直以为和珅与他一样,彼此间也有宿命相识的认同感——否则他无法解释为什么他御宇多年形形色色地人看透,独独对他一见如故,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这一切毫无原因却又勃然而生——这就是缘——还有他眉清目秀的音容举止,他颈间勒痕一般的殷红胎记,仿佛飘渺无迹地就又在他眼前化作一个女人的剪影!“锦霞……”他忍不住微吟一声,眼神重又迷离。
这是和珅再一次听到这个女子的名字,吓地又低头道:“奴才伺候皇上自然是发自肺腑全心全意,皇上是奴才顶礼膜拜的真神,奴才为皇上可以死而后已!但——奴才不想成个弄臣男宠!”
乾隆怔了一下,原来他是在意外间的名声?和珅的话使乾隆心里又回转了一下,的确,和珅文武全才,横竖都不似个以色伺人的幸臣,他是过不到心里这道坎儿——可我就不信,你年年岁岁地跟着我还能把持地住!乾隆有着比天还高的自尊自傲,透到骨子里的风流自许多情如斯,总以为这世间就不会有人拒绝地了他,在他眼中根本不存在他得不到的人和事!
“……你看看你,头上的伤碰成这样……过来,上个药。”乾隆良久之后才终于发话,语气已一如平常,他已经暂时将此事掩过,不去想它,自然也不会再同和珅说那些宿命轮回之事——这些虚无命理之事宫中只有妇孺深信,即便心里有这个想头,他九五之尊也是断然出不了口的。
和珅如何不知他一番巧言只是缓兵之计,但此刻已经不由地松了口气,正想起身,忽然心里一动,脚下一软又摔跌回去,半晌没动弹一下。
“怎么了?”乾隆原本端坐床沿,此刻不由地起身问道。有些羞怯地低了头,轻声道:“皇上恕罪——奴才脚麻地起不了身——”乾隆愣了一下,立即知道是方才紧张恐惧到了极至,全力耗尽又跪地太久才会如此,怜爱之心陡起,方才被断然拒绝而拂了面子的最后一点不快也荡然无存。竟亲自上前把他扶坐在脚凳上,刚要叫高云从取药,转念一想,和珅最爱惜面子的,要叫外人见了这情景那以后就更加不愿就范了,况且心里也舍不得叫人打扰此时的凝和气氛,便自个儿寻药来擦。
和珅冷眼旁观,也没个起身想帮的意思,他似乎永远知道如何抓住乾隆的心,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只是在乾隆亲手为他上药时,才隐约露出一丝柔顺的微笑。
看着他头上指甲大小的伤口,乾隆不免有些歉疚,小心地吹了吹气才道:“你跟着我也有两个多月了吧?日夜颠倒地随伺着实太累,有小半年都没出宫回家了吧?这么着——进一等侍卫,以慰卿劳。”
和珅眉心一跳——这是正二品武官之职!忙按住乾隆的手,回身跪下:“奴才万万不敢领受!”他是要位极人臣,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给那个人看!但不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下得来的!
乾隆的手僵在空中,顿时凝住了脸色。
“奴才没有尺寸之功于国,此事一传,必惹来非议一片,对奴才没半点好处——就是对皇上识人用人的名声也大大有碍!”
乾隆转念一想,和珅年纪轻轻地擢进太快与他二人都不是好事,和珅面比纸薄,忧谗畏讥,把自个儿的脸面名声看的比天还大,否则也不会不敢不能不愿来“伺候”他了:“那就二等侍卫再领个镶红旗满州副都统——不要辞了,这不出自于私心,论你的才原也是绰绰有余的,何况,你每天跟着朕寸步不离,也该有个合适的身份,再者——”顿了顿,隐现皱纹的嘴角微微上扬,柔声道,“再者你难道不愿做自个儿镶红旗的半个主子?朕就给你这份尊荣体面!”我要让你知道我无所不能富有四海,给的起你想要的一切!
和珅仅仅迟疑了一刻,就深深地伏下身去:“谢主隆恩!”
眼见着养心殿里的灯熄了,和珅才恭敬地呵腰退出,直走过乾清门,才忍不住沿着望不到头的无尽红墙拔足狂奔,有一瞬间他甚至想就这样跑出紫禁城再不必面对这步步惊心时时险恶的宫闱万里!夏夜的晚风呼啸着将他眼角沁出的泪末迅速风干——难道他这辈子就只能靠着这张脸做个女人的替身才能飞黄腾达?!他不信!他要全天下人都看着他堂堂正正一步一步地位极人臣!他算尽心术,负尽苍生也定完此誓!
他终于住了脚,重重地喘出一口浊气,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转过身,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向养心殿走回去。
和珅没有回自己的居所,而是摸黑进了太监们住的耳房,伸手迅速捂住了一个人的嘴。小贵子本是好梦正酣,猛地被惊醒过来,刚要惊叫,和珅就忙附耳轻道:“是我!”
小贵子从来拿他当救命恩人来看,又如何听不出他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忙左右看了看周围人的动静,才压着声音回道:“和大哥?”
和珅握了他的手,塞过去一张纸条:“帮我打听这个人所有的事情。越详细越好。”
既然乾隆的恩宠予收直接决定了他的生死去留——那么他就一定要想出个既能自保,又能春风得意,纵横官场的两全之法。
乾隆大踏步地走进慈宁宫,笑吟吟地就要给太后跪下请安,太后本极专心地在抹骨牌,回头见了自己儿子,笑地盖牌嗔道:“既是忙,也不必天天赶着来请安,哀家知道你的心就是——令妃,庆妃,还不掺住你们主子。”早有两个花枝招展的旗装贵妇笑着起身,乾隆却一摆手,扶着和珅的手臂就直起身来,一面赔笑道:“儿子再忙也不敢忘了晨昏定醒,怎么都得来叨唠太后。”一时众人都急急过来见礼,惟有太后的对家二十四福晋章佳氏,抿了抿鬓角,才从容不迫地出来,极漂亮地蹲下,扬帕,扶着燕翅头,娇滴滴地说:“请皇上安。”
“都起来。二十四婶啊,好久没见你进宫请太后安了——”乾隆心情不错,对这个过分年轻的“婶婶”自然也是笑颜以待,章佳氏也不似一般命妇,见了皇帝只会畏缩惧怕,俏生生地就答道:“皇上也知道的,我们家那位爷近来身子不好,我越发不得空闲,这次是太后好歹还记的起我才特特地懿旨召见,否则——我只怕连皇上的龙颜如何,龙须几许,都要忘记了!”
乾隆愣了下,不由地哈哈一笑。他从没见过这么泼辣爽利口角剪断的贵妇,顿觉得新奇可爱,正要说话,太后却先发话了:“你看看,你一来就闹地众人没心思陪哀家抹牌——”
乾隆笑道:“这就是儿子的不是了,都坐回去,陪太后乐乐,输多少钱都算朕的。”
知子莫若母,太后也看出乾隆近来的心情难得的好,因而道:“皇帝春风满面,必是朝廷又有了什么好事?”
乾隆也不打算隐瞒——原就是想说出来让太后也高兴高兴的:“阿桂领着兆惠海兰察在回疆打了个大胜战——大小和卓被追地丢盔弃甲窜逃出境去了,过不了多久,新疆就要全线靖平,凯旋回朝了!”乾隆每说一句,太后就念一声佛,末了才眉开眼笑道:“那感情好!阿桂他们都要大大的封赏!”
“儿子省得。回头就叫纪昀他们拟恩旨。谁给大清朝立了功,朕就不惜以万户侯相待——这才是识人用人之道。”
一边伺候着的慈宁宫总管太监王廉忙也谄笑着凑趣道:“老佛爷虽在深宫,日里也常常为战事忧心,有事没事都要在佛堂里祷告再三。奴才每次替老佛爷梳头,见着一根根的白发,就忍不住心疼地直掉泪呢——掉下来的白发奴才一根没敢丢,都收集好了,来感念太后仁怀至德。”
乾隆见了他捧出的檀木匣子里竟真地都是些苍白干枯的落发,一时心里也有些发酸,他对母亲也是真孝顺,太后见了忙喝道:“你这狗奴才又多嘴了——”
“是儿子没用,几十年过去了,还要让太后操心忧虑,是……是儿子见到了母亲白发心里伤感——”乾隆这话一出,满座的人顿时没人敢接话,太后也默默地低头不语,一片噤若寒蝉。
和珅左右打量了一下,忽然甩袖“啪——”的一声跪下:“圣母慈德,泽被万民,该让天下人瞻仰崇敬,奴才有个拙见,不如将太后的落发都搜集起来在宫中建造一个我大清朝有史以来最高大最辉煌的金字塔,以彰显我太后如天慈仪,宣扬皇帝仁孝之心!”
乾隆最是好大喜功,只要是风光体面的事,花千花万也要去做,顿时霁颜转喜道:“这个主意好,和珅,就交给你去做,务必尽善尽美,朕事后自会赏你!”太后这才注意到掩于乾隆身后的锦衣侍卫,觉得这清俊的年轻人看着眼熟,却一时也想不起什么,只道:“如此未免过于破费奢侈了——”
“不妨事。”乾隆主意已定,“我大清朝国富民强,一个金发塔不动国库也能轻易造起,在皇额娘八十大寿前,这金发塔一定要落成完工!”后面这把句话是说给和珅听的,和珅伶俐地低头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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