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来。”安景伸手扯过他的腕子,唐锦书也不挣脱,只见那手心里紧紧攥着块尖锐的瓷片,因为攥得太用力,细细的一行血顺着手心滴了下来。
“贱人。”那人平静地出奇,只扬手一巴掌将他甩到了床上,唐锦书也不叫,只死死地盯着他,倔强地叫人恨到骨子里。
安景拽起唐锦书的头发逼他看着自己,满意地望见那人眼里泛起一片朦胧的水雾。
“白天那出还不够,晚上还要学那什么贞洁烈妇,朕就叫你恨成这个样子,哪怕死了也比现在好过是吗?”
深夜,床榻上两具身体死死地纠缠在一起。
唐锦书双手紧扣着床单,张了张口,无助地想要抓住什么,望见的却只有一片黑暗。
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抑制不住地想要蜷缩在角落,双腿却被紧紧地扣住无法合拢。唐锦书无助地摇头,却无法阻止身上施虐者的贴近。
喉咙间破碎的呻/吟不是因为快感,而是因为痛楚。痛,一次又一次被迫接受身下的侵犯,身体似乎不堪忍受这样的疼痛,红白相间的液体顺着白皙修长的大腿滑落。
太冷了,冷得无法抑制。
唐锦书努力睁大了眼睛不敢闭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只想结束这场无休无止的痛楚,头痛得却好像炸裂一般。“安景……”唐锦书费力攥住他的肩膀,声音颤抖地张了张口,连嘴唇都已经变了颜色。
“恨我吗?”他问。
唐锦书抖得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终于停了下来,将他的双手制住,举过头顶上面。唐锦书神色一晃,终于落下泪来。
那人却低头爱怜地覆上了他的唇。
第12章 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世上我最恨两个人,生我之人,还有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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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锦书第二天嗓子肿得厉害,话也说不出来,一大清早王守仁被宣进宫,看过一遍后道也没什么大碍,开了几副药,又千叮咛万嘱咐,一个月内不可再同房。
巧倩守在一旁,面上满是担忧,连确认了好几遍没什么大碍,王守仁道:“你是新来的宫女?”
巧倩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这世上也有许多好心办成坏事,我看你这丫头长得也灵利,唐锦书虽不会苛待你,但我倒宁愿你跟在哪个主子底下受苦,跟着他……他这样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胡言乱语。巧倩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你且看我到时候说的准不准便是了。”王守仁叹息,一扭头冲屋里的唐锦书道:“我劝你可好生长着点心,别再惹他生气了,这世上的人千千万,怎么着不是一辈子呢?”
唐锦书在一张纸上写道:“这世上的人千千万,就我和他不得好过。”
“你啊你,唉。”王守仁看罢连连摇头,收拾好东西便退了出去。
下午巧倩来收拾房间,唐锦书看着她,用手比划了比划,问:你还想学写字吗?
“当然想。”不明白他的意思,巧倩小心翼翼道。
唐锦书一笑,把先前院子树枝上挂着的那匹缎子扯下来,放到了地上,用笔蘸了墨,递给她。
巧倩惊讶道,“就在这?”
唐锦书眨眨眼,用手指了指地上的缎子,言下之意是在这才对。
“唐大哥,这可是……”
不过一匹丝绸,又算得了什么呢?唐锦书比划着说,弯腰从地上捡了根小树枝,在那淡黄色的缎子上一划了几下,道:我还从没做过教书先生,你可是我的第一个学生。
他说的这话倒是真的,他自幼不喜欢和宫里的事情打交道,向往街上那些自由自在的侠客。以前在南书房读书时,安景也曾向他请教过写字,只不过那时候唐锦书急着回家吃热乎乎的定胜糕,随手画了两笔,留下一句“你没有慧根”的结论就直接跑了。
“唐大哥,你在笑什么?”巧倩乖巧地蹲在地上,微微侧着脑袋。
没什么。唐锦书摇摇头。他那时候不过十几岁,伤人不自知的年纪说出的话,安景那时候亦是众皇子中聪明过人的,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来。唐锦书定了定神,松松向上提了提袖口,神色认真看着巧倩:“你要记住,要练好字,第一要掌握笔力,轻重游刃有余间,字看起来就会有美感。 ”
巧倩照着他的动作学了一遍,要下第一笔时手却还是忍不住抖起来,连笔杆都拿不稳。
唐锦书握住她的手,淡淡垂眼道,别紧张。
绸缎做的料子,极软又显得出墨色,当巧倩的“巧”字的第一道横落下时,巧倩忍不住欢喜地看着他,眼里是点点星光。
唐锦书被她望地有些不自在,松开手笑笑,向她比划道:不用担心,想写什么你随意写就好。
巧倩格外专注地写完了自己的名字,墨水间淡淡的香气沁入鼻息,可回头看看自己的成果,她又忍不住不好意思起来: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粗细不一,看上去哪里像是字,更像是好几条毛毛虫聚在一块。
唐锦书凑过来看了看,笑声爽朗,称赞道:“巧倩姑娘比我初学时写得要好。”
他说着拾起另一只笔,在原先的两个字上勾勒填充起来,不过飞快的几下,盛夏的白日里那些陌生的勾勾画画仿佛都有了生命一般,或线条游刃有余,或笔式呼应连贯,在她面前欢快跳动起来。
巧倩脸上一红,兴奋地几乎就要鼓掌,“唐大哥,这也是变戏法吗?什么时候我也能写出这样的字!”
两人就这样一写一改下去,一下午的的功夫,飞龙走凤般的字洋洋洒洒写满了半匹缎子,远远望过去,好似一副华丽的山水泼墨画般。
巧倩忍不住赞叹道,“唐大哥,这真的太美了……”
两人抬头望着天空中簌簌飘落的槐花,“呀,快要到乞巧节了吧?”巧倩喃喃道。
收拾好红线和剪纸,宫里人早就提前置办好了七夕的衣物服饰。对于一年劳作到头的宫人来说,乞巧是宫里难得有些人情味的日子,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河灯,院子里还会备好巧果,红菱和白藕供人食用。
“唐大哥,告诉你个秘密,在我们绍兴老家啊,每年七夕的夜里,都有许多姑娘一个人偷偷躲在南瓜棚底下,听说啊,只要能在夜深人静之时听到牛郎织女相会时候的悄悄话,这姑娘日后就能得到千年不渝的美好爱情。”巧倩双手托腮,坐在台阶上憧憬道。
“你是江南人?”唐锦书在纸上写道。
“是啊,”巧倩道,“江南,江南可是个好地方呢,鱼米之乡,车如流水,骏马如龙,一到春天时那河畔的柳树抽了新丝,那柳絮呀……唐大哥,你见过柳絮吗?”
唐锦书摇摇头。
“那玩意儿,就像这落下来的槐花一样,可它比槐花不起眼多了,也温柔多了,纷纷扬扬,伴着春风可以飞去很远很远……”
“那么你想回家吗?”唐锦书在纸上问。
“家啊……”少女的眼里划过一丝憧憬,随后又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去,只要能和唐大哥一起,就算不回家感觉也很好呢。”
唐锦书不动声色地垂了垂双眼。
日子只一天天过去,再没见什么人来院子里闹腾。听人说那淑妃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却一个月都没能见着皇上,墙倒众人推,她平日嚣张跋扈惯了,如今一朝失宠,日子甚是凄惨。
巧倩听了大快人心,连向来不问宫中事的秋蝉竟也点了点头。
眼见乞巧临近,唐锦书日日都倦得厉害,盛夏的日子里越发不愿出门。
酸梅汁倒是常有,只是他喝不惯那股中药味,碰上淑妃宫里的下人凄凄惨惨在门前转悠,也就顺道分给他们解暑去了。
安景也日日都来,见他有气无力趴在床上便把他抱到腿边,唐锦书也懒得再动弹,只老老实实叫他抱着。
“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这日安景捏了捏他的肩,皱着眉头道:“隔着衣服都觉咯得慌。”
唐锦书仍说不出话来,找了张纸写道:皇上觉得咯得慌,不要抱便是了。
安景看罢哈哈大笑,道:“你这是在跟朕闹别扭?”
当然不是,唐锦书怕他生气,急了,嘴里却唔唔地发不出声,只能手忙脚乱地瞎比划。
以前安景就说他眼里干净地像个孩子,现在一看越发是这样了。
“别怕。”安景笑着把他拥在怀里,唐锦书只乖巧地垂下睫毛,安景碰了碰他的鼻尖,只觉岁月静好,便感叹似地道,“你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不会故意气朕,不会出口伤人,朕有时想若是能一直这样便好了,便叫王守仁特意去寻来了哑药。”
唐锦书被吓坏了,他知道安景这个人一向是说到做到,多千奇百怪的法子都能想到,于是在他怀里瞪大了眼睛,拼命地摇头。
“知道,瞧你怕的。”安景笑着抚着他的发,“真要是哑了,唐锦书不也就不是唐锦书了吗?朕对那四不像的家伙可没有兴趣。”
又想起来什么,“陈升说宫外今年的花会可热闹着呢,看你这些日子也闷坏了,到时候出去看看可好?”
唐锦书哪还管他后面说的什么,只听到对方说不折腾自己了,顿时安下心来,胡乱地点了两下头。
烛火衬着安景的半边侧脸温润如玉,年轻的帝王似是轻声叹息:“锦书,我这一辈子做过许多狠心事,杀过的人连自己都数不清,可偏偏有两件要紧的事,到了要紧关头却又迟迟下不了狠心,也做不利落。”
说罢一笑,“大概终究会后悔吧。”
你看你,明知有朝一日会死在这犹豫上,却道这就是天意。
第13章 草长莺飞二月天
那一日早下了小雨,雨雾蒙蒙地还未散尽。床榻上的人影一动,唐锦书微微撑起身来。开了大半夜的窗户底下渗进了雨水,带了点湿漉漉的寒气,唐锦书便忍不住掩嘴咳嗽起来。
也未曾束发,只隔着床头薄薄一道纱,“秋蝉。”他道,便见那木门一动,明黄色的影子轻手轻脚踏了进来。
“皇上今日起得这样早么?”唐锦书问。
“昨晚奏折批了一夜,早上时辰差不多了,便想着过来看看你。”说罢皱眉,望着那雨水打湿的窗沿,道:“这帮狗奴才,这么点事都做不尽心,当真是没有用处。”
唐锦书只翻了个身,“怪他们做什么,昨夜便把他们全都散了,只留下秋蝉一个。”
“你倒是唱了红脸,叫我做那个恶人。”安景听罢笑了起来,“算了,难得七巧的好日子,就由他们出去玩玩吧,也不过是些孩子。”
说罢起身合上了那窗,又在在桌边倒了杯温水递进他的手心,“不是说好今日出宫去看看?”
唐锦书打了个哈欠,“怎么,皇上昨晚是认真的?”
“一大清早便叫陈升备好了便服,”安景道,“秋蝉都已经在宫外候着半晌了,朕何时开过玩笑?”
怀中的温度极叫人贪恋,唐锦书只懒懒开口:“不去。”
“那便随你。”安景道,微微揽过他的肩膀来同他一起半躺。
唐锦书惊地浑身一个激灵,尖声喊了句放开,便被那人反手握住了手腕。翻滚间两个人的发丝缠在了一起,披散在雪白的床榻上,“若是能放,早就放了,如何能到今日这般田地?”
正要开口,安景却道:“别动。”
唐锦书便真的不敢再乱动。
那人把脸埋在了他的脖颈,“别动……累了,叫我歇歇。”
“有什么用处呢?”唐锦书闭眼,喃喃自语道:“花市,街坊,唐家……”
回不去了。
忽地有人敲了敲门:“圣上,车马已经备下。”
安景起身,便见那人睫羽微湿,软软地垂着。
安景抚着他长长的发丝,“锦书,你信我,这趟只是想你高兴些,不会在外头叫你觉得难堪。”
两人换了便服,唐锦书只着一件青色长衫,朗月清风,安景一身黑袍仍是贵气难掩,陈升见了,便道:“真真没见过皇上和公子这样的天仙似的人物。”
好似什么都不曾变过,长安还是那时的长安,一条宽阔的长街走到了尽头,又见笙歌曼舞,车水马龙。
微凉一阵风吹过,那树叶便跟着沙沙作响,落下一两滴雨珠。两人站在鼎升楼的顶层,若不撑伞,依旧会湿了衣裳。3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从前倒不曾注意,长安的街道竟这般热闹。”
唐锦书放目远眺,“你望得太高,又哪看得见世间烟火繁华。”
忽地落花纷纷自天而落,雨意难掩花瓣的清香,“公子,皇上,等下花街游/行,这便是最好的观望位置了。”陈升乐呵呵道。
那人便皱眉:“皇什么皇,再多说一个字,朕割了你的舌头。”
陈升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心道这字不是皇上你先提的么,唐锦书便莞尔笑起。这一笑当真清风朗月,举世无双,带着股千帆过尽的味道。
两人依着露天的桌子坐下,那街上不一会便聚起了一群人,虽还是白日,比起灯会犹过之而不及。俊朗的船夫只一声口哨,含情脉脉的女子顿时隔着脂粉铺子羞红了脸,叫人心生美好。
那酒楼的小二殷殷勤勤跑过来:“二位客官,吃些什么?”
陈升眼珠子一转,“我们两位爷路过当地,人生地不熟的,你便推荐点招牌吧。”
“哎呀客官,”那小二一拍菜单,“这您可是来对地方了,长安城谁不知道我们这鼎升楼是一顶一的好地方,不光能望见游/行时候的好景,若是幸运啊,还能碰上那名震长安的四大才子。”
“哦?”安景放下筷子,似乎颇有兴趣的模样:“长安四大才子?”
“是啊,这四位可是我们长安一顶一的风流人物,还有人作五字绝律为证。”那小二道:“不信,我给您吟上一首?”
“你且吟便是。”
小二清了清嗓子,“北有相府姚千树……”
唐锦书被呛了个够呛,“姚成?”
“这姚大公子自幼识文习武,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晓地理……”
“罢了罢了,”唐锦书连连摆手,笑道:“我看你还是说说后面那三个人吧。”
“后面那三个么,”小二一敲碗筷:“城南牡丹董万香,西头棋圣陆百里。说的就是另外两位董公子和陆公子,董公子的画技在咱们长安可是一绝,笔下不论画什么看着跟活了似的,陆公子的名头自然跟那诗上写的一样,是棋中至尊。至于城东么,城东可和别地儿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太一样法?”陈升问。
“您且听好这最后两句了。”小二道,“但闻佳期遥相送,子卿心比天下重。”
子卿是唐锦书的字,唐锦书听罢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呛得满脸通红。
这诗没夸他哪里好,却也没说哪里不好,只道别看半生秀丽,此人却心思深沉,胸怀天下。
远处本有几人诗兴大发,他这一喷,三人顿时看了过来,好巧不巧,正是那声名远震的姚成,陆百里,董万香。
当面叫人出了这反应,任谁脸上也挂不住。陆百里最先隔着人群高声道:“怎么,阁下是对我刚刚所吟之对联有何见解么?”
唐锦书忙用扇子掩了脸目,“没见解,没见解。”
安景这边却高声道:“方才店内嘈杂听得不清楚,阁下所说的是哪副对联?”
那陆百里一听顿时来了气,昂首道:“我这上联是:水底月为天上月。”
唐锦书想也不想,“眼中人是面前人。”
他本是随意一说,谁知竟叫陆百里听了进去,不由心生好奇,忙道:“三代夏商周。”
唐锦书自知失言,但见那过往的人都盯着自己瞧,接这上联不是,不接也不是,于是只拼命用扇子遮住脑袋,硬着头皮道:“四诗风雅颂。”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陆百里一拍案桌:“收二川,排八阵,六出七擒,五丈原前点四十九盏明灯,一心只为酬三顾!”
唐锦书望一眼窗外:“取西蜀,定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里变金木土圭爻卦,水面偏能用火攻。 ”
“好联!”众人顿时拍手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