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普晃晃脑袋,“就那样,有的时候会疼,现在好多了。”
“当时为什么不带我去呢?”千休还是问了,叶普有点尴尬,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要岔开话,千休的性子又是固执的,只好实话实说,“我怕你受伤吧,就像我一样,那里凶险,你还太小。”
“你总是觉得我小!那我要是大了,你就肯带我去吗?”千休不饶他继续说。
叶普忽然想想,答案还是一样,这跟他的年纪没关系,他还是会抛下千休,就像尚修让他自己去吴州一样,没有理由。
叶普想到了尚修,有点莫名烦躁,“你当时擅自过来,也没有经我同意,都是一样的。”
千休看他生气,也放弃了,不再说话,这屋子里又静下来,叶普拍拍他肩膀,“今天我有点累了,明天咱们再谈吧。”
千休不肯,想要和叶普呆在一起,叶普拗不过,拿着被褥躺到自己的榻上,“那你睡床,我睡榻。”
千休不语,叶普就当他同意了,真是太累了,不一会就睡过去了。
只是睡得十分不踏实,还做了梦,他很久没有做梦了,梦里的他回到了自己在宫廷的日子,许是尚凡的记忆吧,只看着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叫着那孩子凡儿,一旁的男人也欣喜万分,赏赐了许多东西,塞给他,他自己跑下来,在花园里瞎转悠,奔跑着躲进一间大殿的一隅。只是那里也躲了人,也是个小孩子。
他躲过来,神色慌张,把那人推进里面,急急忙忙的缩成一团,对他竖起指头嘘声道:“我就躲一会,你别告诉他们我在哪。”
叶普看着他,长得粉嫩嫩的脸蛋,蹭了地上的灰,眼睛透亮的要把叶普装进去,这个孩子眼神里有着厌恶,想要踢他出去,却也下不了手,两人挤在这里,外头嘈杂的声音掠过了这个房间,外面又变的静悄悄了,尚凡露出脑袋来,左顾右盼的瞧着,咧着嘴咯咯乐着,露出牙齿还没长几颗的牙花子,“你是谁啊?”
那孩子也问他:“你是谁?”
孩子的脸上蹭的黑漆漆,尚凡用自己新衣服的袖子给他抹了抹,自己先答道:“我你都不知道?我可是五皇子。”
那孩子继续问:“那你是哪个宫妃生的啊?”
尚凡摇摇头,“我娘是皇后,算宫妃吗?”
那孩子听了,一把掐住尚凡的脖子,按在地上,“你说什么!你娘是皇后?!”
尚凡挣扎着,哭闹起来,那人不顾他,一心想要掐死他,叶普想要拉开,却无能为力,在一旁干着急,那人却松了手,满脸的悲伤,“没有用的,杀了你,皇后还是皇后。”
他松开手,擦掉自己的眼泪,闷声说道:“你走吧。”
尚凡停下哭声,用自己的小脏手拍拍尚修的脸,“别哭了,你别哭,你是不是被我娘欺负了,我回去跟我娘说,她一定听我的。”说罢从荷包里翻出来一颗杏仁糖,“你看,这是我爱吃的糖,就一颗了,你吃了吧。”
他接过来,尚凡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颗糖,那孩子觉得好笑,故意装作吃掉了,尚凡傻傻的跟自己说:“没关系,我回去找娘要,还会的,还会有的。”还没安慰完自己,哇的一声又哭了,“我的糖。”
那个孩子哈哈的笑着,觉得尚凡是在可爱,摸了摸他的头,又变化出了那颗糖,哭声骤停,孩子立马吃进嘴里,又甜蜜蜜的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尚修。你呢?”那人反问道。
尚凡略发稚气的对他说:“尚凡。”笑嘻嘻的拉过尚修的手,问道:“你和我一个姓,那我就叫你弟弟吧?”
尚修瞧着他说:“你一个小孩,怎么能让我叫你哥哥,在我那里你要叫我哥哥!”
尚凡也不反驳,转转眼睛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嗯,也对,那我就叫你哥哥吧。”
两人拉着手,尚修对他说:“你看你的手这样凉,我给你暖热乎了。”尚凡吃着糖点着头,又露出自己那牙花子,
二人忘记了门外的动静,外头琐碎的脚步声,也同样听不见里头二人的欢声笑语。
淮南王新府富丽堂皇,尚修睁开双目,失眠在空荡荡的屋子,他觉得这里和之前一样,唯一变的是尚凡和自己,尚修走下床,披上薄衫走到朗庭里,文辉站在亭子外,“他的伤召孙太医看过了吗?怎么样了?”
文辉就着夜色禀报:“孙太医连夜去了,只是北静王的伤口似是还未痊愈的过,今夜突发高热。”
尚修吹着冬夜的风,并没有作答,喝了一口凉茶,冰到喉咙里,有点疼。
“王爷?”文辉小声的唤了一句。
“让安插的眼线撤回来吧,别再去扰他。”
文辉不解,问道:“王爷,北静王向来反骨,当年他与您订下盟约,最后他竟又联合尚信,让您失掉皇位,如今王爷还要信他?”
“文辉,今夜是不是太多话了。”尚修掌中运了力,捏碎了那只玉杯,文辉自知多了嘴,应了声又消融在暗处,无影无踪。
碧翠色的碎渣扎在手心里,从糖盒里拿出一颗杏仁糖,嚼在嘴里,那手上的伤口到也不疼了,尚修想:就这么算了吧,让他一辈子都去过自己的日子去,只要他安稳,所有事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杏仁糖这时嚼碎了,杏仁的滋味化开了,这场梦却醒不来了。
这就是命,谁也逃不过。
叶普发着高烧,脑袋也不清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烧的头昏脑胀,耳朵都泛着热气,模糊着眼神对着施诊的孙太医喊了几次“尚修”,便睡过去了,太医用了老方子,才把热度退下来些,等叶普再醒来,瑞兴正忙前忙后的替他换着额头的凉巾,“瑞兴。”
叶普的声音沙哑难听,艰难起身,瑞兴过来扶住他,听到吩咐:“瑞兴,替我下个帖子,把岷江花魁请来。”
瑞兴不好说什么,只好去请,叶普躺在床上,喃喃自语:“我就再信一次老天爷,扶你为王。”
第21章 浊酒一杯家万里
入了冬了,天气凉,苏墨慈被请过来的时候搓着手,挺不高兴,“怎么这时候想起我来了,去哪了?这么长时间不来找我?哎呦!你看你这脸色儿跟六必居的酱菜一个德行了。”
叶普听见了这一串儿跟迫击炮似的狂轰乱炸,有点回到现实的感觉,下人收了苏墨慈的大氅,上好的浓茶沏好了放在桌上,香气缭绕。
苏墨慈把他按回床上,“可得了吧,您老人家赶紧歇着吧,您上回见面可不是这德行啊,怎么这回一见成这样了?”
叶普挠挠头,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把吴州的事情一学,苏墨慈拍着大腿,“我的妈呀,这么惊险刺激呢?我以为你是眠花宿柳去了,忘了我这茬。”
“哪儿能啊!”叶普看着她,想起做梦的事情,又学给她说,苏墨慈点点头,“这尚凡和尚修俩人肯定得有点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事儿啊?”叶普不解。
苏墨慈琢磨琢磨,说道:“我觉着吧,尚修没准和这个尚凡有一腿。”4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叶普从床上窜起来,指着房梁“苍天可鉴啊!我可什么都没干。”
苏墨慈摆摆手,“你快躺下吧,就你这身板,说句不好听的,比我还娇嫩呢,您还好意思说,再说了,我说的是尚修和尚凡,你又不是,你激动嘛?”
叶普觉得有道理,又钻回被窝,苏墨慈在屋子里踱步,“反正我是觉得他俩有问题,你说梦里头尚修脏了吧唧的,皇子怎么可能脏了吧唧啊,那说明他不受宠?要不然就是他妈不受宠。”
叶普点头回应,她继续说:“假如尚修真的不受宠,尚凡第一面俩人就这么好,那说明至少在你来之前人家俩可能挺瓷的,你一来吧唧,就掰了。”
“我哪有那么大能力啊,我跟你说,尚修挺受宠的,当时老皇帝让他监国了都,至于他没成皇帝就是因为尚凡联合尚信给他使绊了,他跟尚凡关系能好吗,那跟我没关系。”叶普反驳,却又提示,“可是他昨天的确跟我说我们十年的情谊,你却说是兄弟之情。”
苏墨慈一拍大腿,叶普听着脆亮生疼,“你俩之前肯定有一腿,没说的,肯定有,你想啊,尚信给他弄死了,要是把之前的事情也抖搂出来,你也必死啊,他没有啊,那说明尚凡在他心里有地位啊。所以他俩绝对有问题。”
叶普拧着眉头,完全不接受这个结果,可是也没法反驳,“那我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装作不知道啊。这几天卧病,不去上朝躲个清净,可过几天太后生辰,我早晚要见到他啊,到时候我要是说错了,那不完了。”
苏墨慈喝口茶,点点头,“不行你就顺着来呗,也别太靠近,你既然已经上了他的贼船,那你就好好在上边呆着,他也不会亏待你。”
“什么意思?”叶普裹着被子跑到苏墨慈跟前,把她水杯夺下来,“你快说吧,饮驴呢?一杯一杯的。”
苏墨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我都说了,顺着来,他让你往东你就不敢往西······”
“除了这个呢?”
“他伸手你就把脸递过去,他上床你就给他更衣。”苏墨慈点点头,觉得很满意。
叶普眉头紧锁,越发难看,“你这说的跟我是他下人是的。”
“你要想活命,就得这样。”苏墨慈拍拍他肩膀,“任重道远啊。”
等等?叶普拍拍自己脸,不就是一封建□□时期的破王爷,至于自己这样魂不守舍的吗?
得振作!
苏墨慈看着叶普有点无语,“商量点别的吧。”
叶普回过神,“怎么了?”
“我不能总住在青楼里,麻烦你帮我找个小房子吧,我跟那个老鸨商量了赎身的价格,五百两,这姑娘之前存了不少钱,我想着她当初私奔没以为会死,存下的这点钱,后来你不是每个月也都给着我钱呢,我想租个房子,也算是帮她买身子了吧。”
“等等?我什么时候给你钱了?”叶普疑惑着。
苏墨慈也懵了,“不是你吗?他们说是北静王给的。”
“不可能!我哪有这功夫啊!”叶普脸都急红了,这哪儿跟哪儿啊?
苏墨慈确定,“我绝对没记错”语气停住,又说:“我好像知道是谁了,别是尚修的人吧?”
叶普也觉得是,两人都不敢信,苏墨慈激动的说道:“这个人重情义!我喜欢。”
叶普一脸懵逼,怎么就成这样了?还欠他人情了?“既然他都这么帮你了,那就住到我这里吧,我这里地方也大,你也不用掏钱,当我的狗头军师就行。”
苏墨慈不肯,“刚教完你,你就忘了。我一个青楼的□□,怎么能入王府的门,朝野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尚仲还没死呢,他搞不死尚修,搞死你绰绰有余啊。而且尚修对尚凡的关系还没有个眉目,你就把我召进来,他万一生气了呢?”
“那你别管了,我让瑞兴给你找个地,你手头的钱我再给你些,赶紧出来,找个地方安安生生的给我当狗头军师。”叶普心情好了些,给苏墨慈又倒了杯茶,长舒一口气。
苏墨慈摸摸他头顶,看来烧已经退下去了,提醒道:“还有几天就是太后老佛爷生日了,你准备送点什么?”
叶普直言:“不知道。”
苏墨慈无奈,环视了屋子,走到柜子上花瓶里的孔雀毛,想了想,“不行你就送白狐皮袄吧。”
“你觉得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金银首饰太多了,老佛爷能看上吗?白狐皮难找,又珍贵,正好赶上冬天穿着更暖和。”苏墨慈十分肯定的对叶普说。
叶普想着觉得也对,摸着下巴,“好是好,可是人不是倡导保护野生动物?”
“你都什么时候了,我还不想呢,有什么办法。正好有一身,是这个姑娘存下的,也算是物尽其用吧。”苏墨慈转着发丝,绕在手里。
叶普撑着下巴,“你一个人在那个地方,多注意些,”唉声叹气,终究不是办法,叶普也心里有了主意。
叶普知道尚修不会再像原来一样,来找他了,自己病好以后,也只是淮南王府的下人过来送过一盒燕窝,说是补身子补气血,叶普收下了,还想问什么却也没开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了。
叶普坐在廊上,看着千休练武,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慢慢的开始思念起来现代生活的日子,“没有WIFI,没有暖气,没有手机,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啊!”
叶普叫喊着命运不公,苏墨慈的白狐皮袄就送来了,样式精致,刺绣一点也没飞,真是个好东西。
千休走过来,看了看,“挺好的。”
“是吧,我也觉得好,希望太后喜欢吧。”
说完这句话,叶普突然想起来,自己母亲的生日也就是明天。
是巧合吗?
叶普又想,这本来就是我的前一世,一样也不奇怪。只是不知道自己亲妈过的好不好,会不会担心自己?
千休察觉了他神色低落,低语,“太后一定会喜欢的,你不要担心。”
叶普回神,望了望天,收了收眼眶里的眼泪,不就是七年吗,谁怕谁啊。
第22章 入我相思门
你说日子过的快,也不快,慢吧,也不慢,扭扭头的功夫就到了太后五十寿辰,皇家大摆宴席,各府的王公贵戚,外县州府,一股脑的都涌进京城,各家礼车把这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孝子皇帝还大赦了天下,算是普天同庆,叶普看在眼里,可叹又可气。
日头还早,叶普正更衣,铜镜里的疤痕像是军功章,瑞兴故意挡住铜镜,叶普却偏要看,打趣道:“你说长得还挺好的,比我想的好多了。”
瑞兴叹口气,也不知道自家王爷是不是心大,“王爷,快别看了。”
叶普耸耸肩膀,换上蝉衣,外穿灰底格棱纹红袍服,鸡心领露着白衬里,头戴冠束发,叶普本身就白,眉目又带着点英气。
叶普带着瑞兴,就这么坐着马车坐到宫门口,刚下车,也不知是心里有感应,往旁边一扭头,就看见了淮南王尚修携王妃一同下车,俩人打了照面,尚修连表情都懒得给他一个,倒是王妃行了个礼,就再没做停留,直入宫门。
叶普跟着其他大臣,到了仰恩殿,上百号的公家王侯,凑在一起,叶普走在前头,瑞兴端着白狐袄,司礼太监高喊,“北静王尚凡,进殿。”
袍子走路十分难受,大步不敢迈,叶普走的慢,太后倒是催得紧,刚走到近前,太后就笑道:“凡儿怎么来的如此晚?哀家还以为你不来了,可是要焦心急了。”
叶普进宫前瑞兴提醒了千万遍的礼数,叶普不敢忘,跪下向太后行礼,“臣参见皇上,太后,儿臣祝母后福如东海水长流,寿比南山不老松。”
瑞兴将贺礼交给一旁的宫女,太监禀报:“雪狐皮袄一件。”
太后捂着嘴,让叶普赶快起来,亲自把叶普叫到身旁,翻看着那件皮袄,“这衣服真是精致,哀家入冬来,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的皮子,这面儿也梳顺,凡儿可是上心了。”
放下皮袄又对皇上说:“你这个皇兄,惯是油嘴滑舌,如今你亲政了,他也能帮上你的忙,哀家也就放心了。”
皇上也是称赞道:“此番吴州私盐的案子,就是皇兄立办,多亏了皇兄英勇,不然私盐之事毕不能如此顺利。”
叶普说着就跪下,“臣岂敢抢功,多亏皇上果决,下旨查办,臣也不敢随意捉拿。”
太后插嘴,“你们两个,又开始了,今日不提政事,只看戏,看戏!”
叶普下到自己的桌子上去,和各家寒暄过后,宴会随之开始,叶普故意看着尚修,那人也不躲开眼神,像是猜透对方心思,目光如炬的看了一阵,叶普败下阵,尚修的王妃也注意到了什么,却什么也没看到,替尚修拨了一颗葡萄,服侍他吃下去,尚修拦下,始终没有入口。
叶普也不知为什么,松了口气。
他为什么很庆幸啊?
宴会进行到一半,百官轮番敬酒,叶普每干一杯都辣的舌尖疼痛,却被太后点名,“尚礼和尚凡今年也是不小了,可有中意的人选啊?”
叶普手忙脚乱,怎么我妈还没着急,你瞎着急呢?叶普埋怨着太后多事儿,嘴上却说:“儿臣以为,先立业后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