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可是忙的恨不得多长出几双手脚。
张艺兴任人摆弄着身上的戏服,忍不住问了句,“过寿唱这个合适吗?”
“大少亲点的,管那么多干什么,点什么咱们就唱什么。”班主摆了摆手,让人把戏冠给张艺兴带上。
张艺兴淡淡一笑,在这谁有钱谁就是爷的年岁,上等人做的事哪里轮得到下等人过问。
那边锣鼓响起,张艺兴被人催促着上了台。
戏台上杜丽娘和柳梦梅林园幽会,难舍难弃的挚爱深情,终成眷属,能见证这人世的寡欢与薄凉的地方莫过于戏台,只道是,西风猎猎,谁怜鬓影凄凉...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
吴亦凡轻声呢喃着戏词,望着正对面粉黛红妆的戏子,却不知他是否领略到自己的这份心意。
唱完最后一场的时候,已是黄昏,吴府灯如白昼,依旧热闹喧天。张艺兴换取了戏妆,一身宝石蓝的长袍,更加突显着飒爽英姿。
酒足饭饱,班主吩咐人收拾行李。张艺兴撩起帘子从窗户里往外看了看天色,约莫着已经到了戌时,与梨春园红火时比,还不算太晚,如果这时候回去,至少能多休息一两个时辰。
“爷,这吴家还真是有钱,刚才我去帮那些丫头仆人收拾饭桌,他们就给了我五个铜板。”
小四今天穿的比平时正装了些,有点小绅士的感觉,只是手里掂着的几个铜板对他这身装扮大打折扣。
张艺兴宠溺地笑笑,摸了摸他的脸蛋,不置可否。
“哦,对了,刚才碰到吴家大少了,他说请您去他书房一趟,有什么要事商量。”
第5章
听小四说完,张艺兴蹙眉思虑,随后点点头,问了几个丫头才找到吴亦凡的书房。
敲了半天门也没人来,索性自己推门进去,一瞬间便愣住了,这简单朴素的陈设让他一度认为进出了房间,若不是正巧碰上刚来的吴亦凡,真要转身离开了。
吴亦凡将一个木箱子放在桌上,拉着张艺兴到跟前,微笑着低声道,“艺兴,我知道你不喜欢金银俗物,所以,我找人打听了从上海来的玉石匠,专门打造了这一套行头,你喜欢吗?”
看着盒子里珠光宝气,华贵典雅的饰品,每一只都是有玉珠串引而成,上头还镶嵌着明晃晃的宝石,那叫一个迷人眼。
张艺兴回神看了眼吴亦凡,暗下咬了口唾沫,这人还真是财大气粗,这箱子行头少说也得千百个大洋。
“你不喜欢?”
见张艺兴并不为之所动,吴亦凡有些慌神。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再换一套,或者,你不喜欢这种行头...”
张艺兴道,“大少错爱了,这么珍贵的宝贝谁人会不稀罕,只是...”
“这么说你喜欢?”吴亦凡大喜。
“大少还是留给真正能够佩戴它的人,艺兴还有事,先告辞了。”
张艺兴说着便拱手告辞。
“艺兴!”
吴亦凡一步跨到他前面拦住了他,话到了嘴边却不知怎么说好。
瞧他欲言又止又急得直手足无措,张艺兴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终于算是豁出去了,吴亦凡对视上张艺兴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喜欢你...和我做朋友好吗!“
都说吴亦凡是情场浪子,可偏偏待张艺兴三年如初见,就连他自己也不晓得,怎么就被这无情的给勾了魂去。
张艺兴一顿,竟一时间无言以对,干瞪眼,等吴亦凡接下文。
瞧着眼前人慌神了,生怕自己太直接吓着了他,平复了一下情绪,又柔情似水地说,“我晓你心里对我有芥蒂,外人都说我吴亦凡不务正业,纨绔不羁,无药可救,可是艺兴,你知这三年我待你如何,只要你想,我倾尽所有只为博你开心,可是你呢,你从未对我笑过,甚至,一直将我拒之千里...”
吴亦凡说着说着,情绪便不受控制,声音开始沙哑,张艺兴越听越愕然,气氛尴尬起来,让他有些透不上气来。
“你厌我,烦我,躲我,没关系,我知你,容你,疼你,你在南京无亲无故,孤身一人,我整日里奔波于戏园子被人说成不务正业,为的什么,不就是怕你孤单,受欺负...”
“艺兴,我不信,这三年对你来说只是厌恶,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就连吴亦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番话,他又急又怕,说的这般明了,会不会吓着他,可是,就算傻瓜也该明了他这份心思了吧。
他眉毛微皱着,表情有些严肃,心里到是紧张的不行,双手握住张艺兴的肩膀,只等他回应,哪怕点个头,他也甘之如饴。
张艺兴整个人都怔住了,脸莫名的微红。从未想过这番话是从吴亦凡嘴里说出来的,真真是把他吓到了,以为是做梦,回过神来才发现一切都确实存在,细细想来,这三年吴亦凡对他真是好的没话说,而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他...
突然发现被他抓着的肩膀湿湿的,大梦初醒,原来面前一向好强的家伙竟然也在害怕。
搜肠刮肚竟找不出一句可以回答他的话,好半晌终于挤出一句话来,“我明儿还有戏唱...”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过激了,这才松开了张艺兴的肩膀,挠了挠头发,傻笑着说,“我送你回家。”
说完,又注视上张艺兴的眼睛,因为刚才太过严肃,没有给他空暇思考,这下温柔了许多,又怕他会不同意,便期待着他允不允许。
“好。”
他只是淡淡说了个‘好’字,便使得吴亦凡心里跟吃了蜂蜜似的甜,就差没蹦起来,竟又忘了还余惊未定的张艺兴,又一把就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出了门。
张艺兴紧跟在吴亦凡后面,就像是被牵着走,只是,这时的吴亦凡比刚才斩钉切铁告白时柔和得多。前面走着一个高大威猛,又有张好看到极点的脸,不由得心情比平时舒服许多。
第6章
坐上车后,吴亦凡不住的嘘寒问暖,使得张艺兴有些不自然,又也许着是刚才的告白才起的抵触,这气氛有些沉默,张艺兴先开了口。
“你刚才说的,我都记在了心里。”
吴亦凡扭脸看他,只听到他说。
“只是,做我这行的,没几个人会正视,那些达官富绅也只是拿我们打发时间,有时还会□□取笑,这些都得忍着,因为是戏子,做了这行当,就要守着行当的规矩,也就免不了被条条框框的道理束缚。”
这些话按平时,张艺兴是不会和人说起的,这会子竟莫名的想说了。
“外人只知张艺兴是打名人堂出来的,是名角儿,说白了,也就只是个唱戏的,叫不得人另眼相待,这年景,人人都戴着有色眼镜,倒也能理解的...你今儿说的话,倒是叫我好生惊奇,是不是穿上军装,喝过洋墨水的待人处事就与凡人不同。”
听着张艺兴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吴亦凡干张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想了半天,从身上摸出一块玉牌出来,交到张艺兴手里,又是认真的模样,“只要张艺兴需要我,我就会在他身边,永远。”
见他又认真起来的样子和手里算不算是‘定情信物’的玉牌,张艺兴忍不住笑了起来,换做轻松调侃的语调,“那这东西是什么?让我睹物思人?”
他嘿嘿傻笑起来,贫着,“这石头是我打小带着的,送与你了,就当是我刚才承诺的见证,嗯...不过你真用不着睹物思人,我人不就在这儿么,你看着我想我就好。”
张艺兴微微一笑,把玩着手里的小玩意儿,想着自己登台无数,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难免多了份谨慎,。
戏台上自己青衣上身,打马江湖,外人殊不知,凤冠霞帔后,又是怎样的凄冷寂寥,游离在浮华尘世,相随的只有单薄衣衫和那穿透亘古的冷寂,过惯了无人问津的日子,倒是被吴亦凡的热情感到受宠若惊。
一天来唱了五六场,身子早已乏了,昏昏沉沉便倒在一个肩膀上欲要睡去,听着均匀的呼吸声,闻着似乎有安神作用的淡淡体香,困意更浓,不需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吴亦凡轻轻将车椅上搭着的大衣小心披在张艺兴身上,微笑着看他在自己怀里熟睡的样子,幸福溢于言表。
张艺兴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嘴角若隐若现的酒靥使得本来就美不可言的模样更加醉人了。
不由得心里想起学堂时,先生教过的一句词来。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第7章
待次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揉着眼睛爬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瞧张艺兴睡得这般香甜,小四儿也忍着没敢打搅,穿戴洗漱完后,便去了梨春园里,路上还想着,莫不是这吴亦凡真有安神的能耐,竟让他破天荒睡了这么一个大觉。
不觉得柔柔笑容以爬上唇畔。
往常梨春园的多数都是人潮爆满,今儿倒是独特,整个园子里除了自己人到找不出一个看戏的生脸来。
张艺兴唤了班主,问,“今儿个不唱戏了?”
“唱啊。”班主笑着说,“今儿有个大官人把咱这戏园子给包了,这一整天都给他一人唱。”
他说着抬手指上阁楼的斜上方,张艺兴顺眼看去,之间那方几个粗壮大汉把守在门外,隔着镂空的屏风依稀能看到里面坐着的男人被一群男男女女伺候着。
张艺兴鄙夷,心情莫名的有些个不爽,跟班主打趣,“这就算是把我包出去了是怎么着?”
“二爷就是爱说笑。”班主笑嘻嘻的安慰张艺兴,打发下人帮张艺兴扮上,“人家出钱看戏,咱们收钱唱戏,别说他买断梨春园一天,就是把整个梨春园买下来,咱们都是收利的,不吃亏不是么。”
“看来又是个有权有势的,莫不是同样当过兵的?”张艺兴瞄着眼妆,从镜子里睨了班主一眼。
“你还真说对了,人是从上海来的,国民高校指挥官,听名字就厉害着呢。”班主递上银钗笑嘻嘻的说。
“哦,怪不得这般阵仗。”
张艺兴意味深长地长哦了声,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气派,还真是个当兵的,莫不是喝了洋墨水,老辈子的作风就改了,不过,上海那个地方,曾听人提起过,灯红酒绿,繁华盛都真真是不知何时能去看上一眼。
“二爷待会唱完了要去拜见拜见那个指挥官?”班主晓得张艺兴的性子,旁敲侧击的试探着。
“为何要去?”
张艺兴淡淡地说。
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回应,见怪不怪的班主笑嘻嘻地劝慰开导,“毕竟人家是主,多结识几个厉害人物,对二爷您也未免不是件好事!”
“我要这些个‘厉害人物’做什么?”张艺兴又是淡淡的语气。
“话都否说死喽,谁都没有前后眼,就当是防备嘛,总归不是坏事。”班主苦口婆心。
“也不见得是好事。”想起吴亦凡,张艺兴就觉得有些事情真的是好坏掺半,例如认识吴亦凡。
听着前面锣鼓器乐已经响起了,班主笑嘻嘻的边催促张艺兴上台,边拍着马屁,“二爷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的戏可是好听到上瘾,今儿个来的又是个厉害角色,您可得好好唱。”
“莫不是有人反馈,说我唱的不好?”张艺兴依旧是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衫。
班主笑嘻嘻的为张艺兴开道,“哪有的事,您可是咱梨春园的台柱子,唱功何其了得,哪个敢对您说三道四的。”
第8章
台子上锣鼓声渐起,张艺兴袖子一抖,亮嗓,上台。
这个莫名其妙的高校指挥官好像听上瘾了一般,一天来不停歇,唱了八场,生生是把张艺兴累的连戏服都无力穿了。
好不容易唱完了最后一场已经是下半夜,院子里的工人大部分都已经睡去,还有几个值夜的打着瞌睡在台后候着等吩咐。
小四儿伺候张艺兴卸下装扮,换了便装,瞧着自家主子疲惫不堪的模样,真真是心疼死了。
忍不住嘀咕,“哪里跑来的讨厌鬼,真真是气死人了,自己精神就去外头吹大风去,何必坑害我家主子,等着我小四有机会,一定报了这个仇。”
“你嘀咕什么呢。”
张艺兴眯着眼睛,浓烈的困倦已经懒得再睁开”
“没什么,只是外头的讨厌鬼还没走,不晓得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小四儿气得咬牙切齿,朝着门外啜了一口唾沫。
“主子,您喝水不。”小四儿小声问。
“你去歇着吧,今儿个咱们不回去了,就在这歇了。”半会子张艺兴才懒懒地抬手摆了摆,示意小四儿别忙活了。
还未等小四儿出了这个门,班主这边衣衫不整,困意未去匆匆跑进来。
“二爷,那指挥官叫您去呢。”
不等张艺兴回应,小四儿两步并一步跑上来,使劲一跳蹦到班主身上,像猴子一样缠着他,怒骂,“你这泼皮,瞧不见你爷爷困了,都这会子了,见什么见啊,不见,告诉那孙子,他爷爷不去,叫他滚。”
“嘿!你这小鬼头,给我下来。”班主浑身像长了虱子一样乱抖,揪着小四儿的耳朵就给甩了下来。
“你懂个屁,人家是贵客,是上宾,不能得罪的,不然不止你家主子,咱们整个戏班子可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放屁,我家爷什么身份,那孙子就算是玉皇大帝也没我家爷金贵。”小四儿气得跳着怒骂,真真是恨不得跑到前头把那孙子给活撕了。
这边,张艺兴慢慢睁开眼,深呼了口气,跟班主说,“你就说,我这就来。”
“哎,好嘞。”班主点着头,走出去。
小四儿嘟着嘴说,“主子,您不能去。”
“班主说的对,有些事情迫不得已,你大了就会明白。”张艺兴微笑着摸了摸小四儿的头,“今儿你也没少累,快去睡吧。”
“不去,我也不想懂,你们大人的事儿就是麻烦。”小四儿嘟着嘴,说着气话。
张艺兴摇摇头,语气依旧温和,“行了,等明儿,我不唱了带你出去玩。”
“不去,等明儿不唱了,您就好好呆在家里哪都别去,尽管歇着,万事都有四儿呢。”小四儿拍着胸脯说的斩钉截铁。
张艺兴温柔一笑,眼角显露出的欣慰,执拗不过小四儿,最后决定等他回来一起去歇息。
几辆车接了张艺兴去了所谓高校指挥官的府邸。
第9章
一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吃着茶点,辞退了所有人,屋子里只剩下男人和张艺兴两人,气氛也莫名的凝聚起来。
最终还是张艺兴先开口,“大人叫我来有事?”
中年男人噗嗤笑了起来,察觉失礼又用手绢擦了擦嘴,“我姓周。”
“哦,周大人。”张艺兴点点头。
“名礼,字友良!”那男人一字一句慢条斯理。
张艺兴又点头‘哦’了声,便又没了下文。
半晌。男人将桌子上的一木箱子打开,里面金晃晃的金条亮瞎人眼。
张艺兴有些愕然,抬头看向那个叫周友良的人,见他对自己诡异一笑。
“一百八十二根,送你。”
“为什么?”张艺兴问。
“只要你从此留在我府上,不在抛头露面唱戏,这些金条都是你的,不止这些整个府邸都是你我二人的,往后你我日日畅谈名曲,把酒言欢,岂不美哉。”周友良仿佛陷进了美好幻想里,说着说着不时的笑出声。
张艺兴只觉得毛骨悚然,心头只有‘赶紧离开’这一个念想。
“周大人抬举,抛头露面唱戏是张艺兴本行,既然学的是这个当然就要一辈子做下去,周大人错爱了,若没什么事,就告辞了。”
他说着就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突然窜出几个彪壮大汉拦住去路。
张艺兴被突然的几个身影吓得愣住了,回头看向周友良,问,“周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周友良摆摆手,那几个壮汉很听话的关门退下,他笑着起身走向张艺兴,“没什么意思,我这里美酒佳肴,金银珠宝备着,只看张先生赏不赏脸。”
“恕我愚昧,大人美意张艺兴心领了,张艺兴天生就是受累的命,若是当做富家子弟供养起来,恐怕张艺兴命不久矣,大人说的日夜笙歌,把酒言欢更是无福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