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好情绪后,顾远回头,打破司明肖和季百书之间的相对无言,“先走一步。”
司明肖极其想要破口大骂,碍于季百书在场,他烦躁的挠挠头发,余光看到季百书手中的篮子,口气软了几度,“你拎着的是什么?”
季百书抬起头,瞥了司明肖一眼,“我去给娘烧点儿纸钱。”
司明肖跺跺脚,“都说了,不是娘,是奶娘。好吧,我和你一起去!”
季百书低头一笑,一抬头后连忙喊道,“哎,你走错方向了。……爹。”
司明肖一瞬间,愣在了那里。
……
顾远一路走到伏龙山脉刚被平整出来的小道上,恰逢一队人推着独轮车艰难的走了出来。顾远拉住问了句,“怎么了?”
领头的人擦了把汗水,“顾大人,这批都是书,死沉!”
顾远精神力一扫,愣住了,他没想到,龙帝墓里陪葬的的十几口箱子书籍,竟然都是各式各样的武功秘籍。
“我看天色也不晚了,既然如此劳累,就先到顾家歇一晚上,这些都是书籍,暂存到顾家院中,也不碍事。”
“好,谢谢顾大人了。”
到了傍晚吃完晚饭,司明肖在屋子里坐的有些尴尬,一溜的跑了出去,把院子中的程斯看得直发笑。
司明肖没有跑远,他顺着热闹的声音,走到了顾远家的门前。
顾家新媳妇儿林香草最是警醒,看见门口有人,走了过来询问,“这位爷可是找我家二叔?”
司明肖看了她一眼,潦草点头,人已经走了进来。林香草也不好阻拦,急忙进厢房去找她当家的。
顾家院子中间,十几口箱子堆叠在一起,上面盖着一层油布。
司明肖抬手掀开油布一角,立即皱起了眉头。若是他没看错,那箱子上写的,分明是龙帝的谥号。而且,这箱子上,竟然还有三机阁的标识?
这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三机阁阁主,住手。”顾远拦住司明肖要去捏铜锁的手。
司明肖将手收了回来,看着顾远身后十几个兵士,猜疑道,“你们,找到了龙帝墓?”
“这事情怕是不该阁主来管。”
“这些箱子,”司明肖抬起了下巴,“上面有我三机阁的标识,不如让给我?”
“怕是不行!”顾远皱起眉头。
“怎么,你莫不是还没被打怕?”
顾远失笑,“阁主还是早点儿回去,毕竟,季百书还在等着您呢?”顾远无奈,活学活用了一回。
“你!”司明肖大怒,一甩袖子,腾飞而起。直至飞回季家,他一把扯住程斯脖颈前的衣襟,“顾远在盗龙帝墓,你为何没告诉我!”
程斯闭了闭眼睛,疲惫回答,“阁主,勿要将天下哥儿置入死地啊!”
司明肖浑身一震,松开了手,“……你,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擦擦手,把大长公主先拽下来。。。
第60章 生小虎
“顾远, 圣上招你回京。你早些收拾, 明日便出发吧。归京后,你直接去京城叶府, 找庭儿商议, 把婚期定下, 再通知我。”
叶开阳合上手中密信, 叹了口气,“京中局势有些微妙, 你此次回京, 一定要多加小心戒备。你父母, 还是留在肃州这里,由我来照看。”
顾远点点头,问道:“京中形势紧张?”
叶开阳道,“嗯。你不知当年京中季王、安王与当朝圣上争夺皇位, 论势力,安王最胜;论圣心, 却是季王当首。可惜的是,当年季王被先皇派往阳关锤炼,却让安王钻了缝子,里应外合, 致使季王下落不明。安王也被先皇重罚后,英年早逝。安王呢,正是崇华大长公主一母同胞的弟弟。”
“您的意思是?”
“当今圣上虽勤政为民,但过于重情重义。总之, 你既身为御前带刀侍卫,先顾好你自己,其他事情,容我再想想。”
“是。”
顾远告别家人,收拾好东西,第二天就带上几人,往南奔赴。行出半个时辰,后面追来两匹骏马,正是程斯,和抱着季百书的司明肖。
顾远遥问,“你们三人这是?”
司明肖哼了一声,加快马速,从顾远身边穿过。程斯拱了拱手,“顾大人,我们也要回京城,一起吧。”
……
顾远夜以继日,马不停蹄。而京中叶府,这夜,明心院,忙碌了起来。
床榻上,叶玉书脸色惨白,满头大汗,一缕缕发丝黏在他的脸颊上,将本就不大的脸颊衬托的更加瘦小。
许嬷嬷急道,“哎呦,大小姐啊,再使劲啊!可千万别泄气,这关键时候,就得一鼓作气!”
叶玉书无力的摇头,“嬷嬷,我,没力气了。”
许嬷嬷抓住叶玉书的手,“您可千万坚持住了。顾远,顾远他正在路上!”
“……是吗?”叶玉书半阖上眼睛,“嬷嬷,我不会死吧?”
“呸!千万别说丧气话。有嬷嬷我在,保准没事!”许嬷嬷站直身体,大声喊道,“热水!热水再换一盆!再端个火盆来!许四七,药熬好了没有?”
门口守着的小花一听许嬷嬷吆喝,急忙往小厨房上跑,才刚往锅里舀了两瓢水,小厨房上的水缸就见了底。她急的直转,一咬牙,提起水桶往外跑去。
卫氏也坐不住,起身往里冲去。林氏急忙拦住婆婆,“娘,您别急,妹妹这是第一胎,一定会没事的。”
卫氏挣开大儿媳妇的手,“我能不急吗?我进去看看,你先在这儿守着。”
“哎呀。”林氏摇摇头,回身吩咐,“快去催催,热水什么的,备够!再看看许郎中那药熬好了没?还有,煮上一碗红糖鸡蛋水来,红糖放的足足的!”
“是!”小草跑了出去,却见院门是打开着的,她三两步上前关门,和正挑着水往里进的小花差点儿撞上。
“我说门怎么开着,你快进来!院子里少了两个人,真不凑手!”将小花拉了进来,两人匆匆跑到小厨房上。
小花汗湿了衣裳,也顾不得把水桶里的水往水缸里倒了,直接舀到锅里。见水烧上了,她送了口气,摇头道,“谁知道大小姐说生就生,这才刚七个月。小云她们两个,还得去守着白风。”
正屋内,眼看许嬷嬷在火上烤着剪刀,叶玉书摇了摇头,“不要……”
卫氏冲进来,捧住叶玉书的一只手,“儿啊,这时候可不能泄气!你想想,你才多大年纪?那顾远,还没把你迎进门呢。你莫不是就这么松气了?……”
叶玉书想起顾远,不知哪里来了一把力气,强撑着喊道,“他,怎么还不来,还不来……”
从心底涌上的一阵热量冲上脸颊,叶玉书脸色绯红,努力将力气使在身下那一团肉上。他只觉腰际如被重物碾过,然后一痛一轻,浑身力气瞬间抽干。
许嬷嬷惊喜上前,“哎呦”一声,连忙处理婴儿口鼻中的异物,接着咔嚓一声剪短脐带。她抱起孩子,轻轻在孩子臀部打了一下。
“哇哇哇……”
卫氏恍如梦中,愣愣的问,“生……生了?”
许嬷嬷笑答,“生了!还好才七个月,孩子个儿不大,不然可得让大小姐吃苦了。”
卫氏欣慰的点点头,忽然抬头急问,“男孩女孩?”
许嬷嬷伸手擦了擦孩子的脐下,看到那和叶玉书一样,如莲似芍的花印,嗫嚅了一下嘴巴,“是个哥儿。”
“这……这……”卫氏转头,床铺上,叶玉书早已昏睡了过去。她苦笑着摇头,“和书儿一样吧……”
“是。”许嬷嬷叹了口气,抱着孩子去清洗。
卫氏拿起帕子,怜惜的擦在叶玉书脸颊上,“书儿啊,不急,以后还长着呢……”
……
漆黑的屋子,恐怖的私语,还有身上层层捆绑的绳索,他惊的几欲喘不上气息。是生?还是被折辱至死?
叶玉书不甘心,他向后蹭了蹭,直至碰到冰凉的石块,他才心中一喜。
他十分紧张,一度忘记自己在干什么,只一个眨眼,他就靠着一块石头,和那些坏人对峙。然后,他自然打不过他们,他们要折辱自己。
不行!顾远呢?叶玉书仓皇四顾,惊喜看到顾远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大声呼叫顾远来救自己,那欺负他的人就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叶玉书喜不自禁,想要跑上前,却又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不知多久,他听到顾远在自己耳边说,“咱们凑成一对吧?”
叶玉书连连点头,睁开眼,他就穿着鲜红的绸纱,一步步向水边的顾远走去。顾远牵着他的手,带他回到了,那个瀑布后的山洞。
山洞?顾远呢?叶玉书站在山洞里,独独不见刚才牵着他手的顾远,他惊慌失措,突觉脸颊一热,醒了过来。
“顾远呢?”梦中的遗失感仍在心头,叶玉书不禁喊了出来。
卫氏放下手中帕子,“书儿你醒了?顾远,顾远正在路上。”
叶玉书疲惫的躺了下去,还好,还好,顾远没丢,“孩子呢?”
“孩子被嬷嬷抱去清洗了,娘这就去抱过来。”
卫氏抱着小小的婴儿进来时,叶玉书又陷入了沉睡。
黑夜中,里屋窗下,一个总角小丫鬟偷偷往外跑去。
……
一个时辰后,大长公主府,裴致捏着一个纸条,点点额头,“生了个哥儿吗?”
第二天,京城中不知从哪里传出,叶府大小姐,未婚生子,诞下一个哥儿的言语。这言语一传十,十传百,不过三日,举京城的官员百姓,都开始伸着脖子望着,这叶家要把哥儿送到哪个慈安堂去。
叶玉庭停在明心院的院门口,死死捏着拳头,无奈道,“难道我就愿意这样吗?只是朝廷律令如此,且大齐朝上上下下皆遵循此令,母亲,您让我怎么办?”
卫氏气哼哼道,“你不会骂回去!就说我叶家大小姐没生孩子,要么就说生了个女儿!难不成,他们还能亲自过来看吗?”
叶玉庭苦笑摇头,“若真这样说了,娘以为真的会没有慈安堂隶属官员上府查看吗?若真那样了,怕是晚了……”叶玉庭停下话语,疼惜的看着廊下,抱着孩子的瘦削身影。
叶玉书手中抱着孩子,一步一步,走到卫氏身边,浅笑道,“大哥,孩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们送去慈安堂的。我现在就去找顾远,他会有办法的。”
叶玉庭被妹妹这么一说,心塞的不行。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说他无能了?他甩袖子气道,“送去慈安堂,又不是不能见了?再说你就算是去找顾远,也无济于事。今日朝堂之上,已经有人旁敲侧击,京中又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叶家,叶家又有多少官员在朝为官?书儿,不是哥心硬,实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大哥,哥儿为何必须送去慈安堂?为何朝廷会莫名其妙出这样一条律令?大哥,你怕是不知道,”叶玉书嘲讽一笑,“你妹妹,叶玉书,就是个哥儿啊!”
“书儿!”卫氏一把抱住叶玉书,哭泣道,“书儿,何必说出来,何必要说出来啊!”
叶玉庭被震的耳朵发鸣,他不可置信的喃喃,“怎么会?怎么会?……”
叶玉书笑着摇头,“娘亲,放开书儿吧。书儿去找顾远,等书儿嫁了顾远,就不再是叶家的人了,就不会连累叶家了。”
“妹妹!”叶玉庭大声喊叫出声,“妹妹,你莫要骗我!我,我不能让你离开!孩子,孩子……”
卫氏啜泣祈求,“书儿,别闹了,儿啊,快先进屋子,你才刚生了孩子,不能着凉。这顾远,马上就来了,啊?快,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搀扶大小姐进屋子!”
叶玉书抱着孩子错开身体,“娘亲,大哥,书儿只是不想连累你们。我知道,你们才是最艰难的,是你们给我撑起了这片天。只是,我如今,有了他。”叶玉书湿润了眼睛,低头吻在熟睡婴儿的额头上,“娘亲,该是我来给他撑起一片天的时候了。他父亲,也一定会愿意和我一起的。”
“妹妹……”
叶玉书笑了笑,“大哥,可别再叫书儿妹妹了。这句话,我想说很久了。”
叶玉庭踉跄后退了两步,抖着手,“怎么会这样?罢,罢,我这就,这就吩咐车马……”
“庭儿!”卫氏生气,“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自幼年识字起,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律法,君子之德,叶玉庭自认自己从来都是堂堂正正。但今天,信奉的准则,在亲人面前,轰然倒塌。
“还是先离开京城吧。”叶玉庭只觉这天,突然阴沉了起来。
叶玉书抱着孩子,一跪在地,不顾卫氏的拉扯,冲着她,也冲着叶玉庭,深深的磕了两个头。“娘,孩儿不孝。大哥,是书儿连累了你。送书儿走吧。”
卫氏气急,却又无奈,“好好好,先准备一下,娘让叶符管事也准备一下。啊!听娘的话,那顾远就在路上,要是错开了多不好。”
“娘放心,我知道,京城到肃州,只有一条官道,一定能遇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 ”的5瓶营养液;
这篇写着写着,作者自己就湿了眼眶......
只能说,哎呀,下个周末母亲节了呢!
第61章 我的孩
“查的怎么样了?”卫氏一脸怒火。
林氏低垂着头, “娘, 是儿媳妇的错。已经点了名册,发现后花园子里一个洒扫的丫鬟不见了。她那庄子上的爹娘, 也不见了踪影。”
卫氏气的直拍桌子, “到底是谁, 如此针对我叶家!”
林氏捏着帕子, 也是一筹莫展。“娘,妹妹那里……”
卫氏叹了口气, “车马准备好了吗?收拾收拾, 我和书儿一起出城去。奶娘、许郎中、嬷嬷、还有书儿的丫鬟, 这些都是必须跟着的。另外药材、棉衣、碳薪、净水,也都备齐了。马车上多垫几层褥子,书儿和孩子,现在都经不住震荡。”
“娘放心, 都准备妥当了。”
“好,我去找书儿, 你派人通知叶符管事,准备出发吧。”
“是。”
卫氏一走到明心院,就听到婴儿微弱的哭泣声,她立刻心疼的跑了进去,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尿了,还是饿了?快,让我抱抱。”
卫氏从叶玉书手中接过孩子, 宠溺的哄了几声,怀里的孩子就香甜的睡了过去,卫氏小声笑道,“看,你还是不会哄,以后可得慢慢学。”
叶玉书伸着脖子望着,又爱又怜,不禁将心中所思说了出来,“也不知道他父亲,会不会喜欢他呢。”
卫氏瞪了叶玉书一眼,“胆敢嫌弃我们的宝贝疙瘩,他咋不上天算了!”
叶玉书笑了笑,“娘,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不能再呆一晚吗?孩子这才刚三天,我怕禁不住风……”
“总比去慈安堂的好,只要在我身边,我就会尽全力去照顾他。”
卫氏摇摇头,找了件斗篷,将孩子包好,又细细嘱托叶玉书披上一件,带着小草小花两人,出了明心院,拐到院子东边停着车马的地方。
叶玉庭牵着一匹马,直愣愣的瞅着他娘带着他“妹妹”走了过来。
卫氏气的小声骂了一句,“傻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吩咐下去,准备走了。”
仿佛到了现在,叶玉庭才反应过来,母亲身后站着的人,正是他曾经的妹妹。他苦笑着摇摇头,翻身跃上马匹,“驾”了一声,去了外院。
车队开始缓缓行驶,叶玉书看着车窗外,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这一幕,和当初为了掩盖孕事,从肃州出发的场景,何其相似。
然而那次出发,从喜,到悲。这一次,能不能,从悲到喜呢?
出了叶府侧门,叶玉庭看到侧门外等在这里的人和马,挥手止住了车队。
“晟武,你们这是?”
炎晟武和丁长宏、张晓辰皆骑在马匹上等在门外。听到叶玉庭相问,炎晟武上前一步,道:“叶大哥,我都知道了。这事情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叶大哥的事情,也是我好兄弟顾远的事情,那我们怎么能不管,既然要去肃州,我们就帮着你送一程。”
“你,怎么知道……”
“叶大哥你不知道?刚才从外面传来的消息,说是你们要把……送走。”
“怎么会?”叶玉庭心中一惊。不过才晌午前发生的事情,缘何现在京中又开始流传,莫非府里的钉子,还没有拔出?那书儿哥儿的身份,会不会……
炎晟武又道,“叶大哥,就让我们跟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