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正待再次威逼顾林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顾远哥?顾林?”
季百书挑着一担水,远远的看了过来。
顾林刺溜窜了出去,从季百书肩膀上抢过扁担, 自己扛起。
季百书抢不过他,只得连连撒手。他不好意思的回头,却是一下子愣住了。顾远哥手中的,不正是他从小带到大的金锁片吗?
季百书带着疑问的眼神,回头看向顾林。顾林冲着他抿了抿嘴,不发一言,抗上扁担就往季百书家而去。
季百书呆呆的转头看向金锁片。
顾远抬抬手里的东西,“这东西你认识?”
季百书被顾远神情呵住,条件反射的否认,“不。”
他后退两步,转过身跟上顾林。
顾远这才注意到季百书一身的衣衫,“你怎么穿着这种衣裳?”
凄白的麻布衣衫,如掏了四个大洞的口袋,简单的套在身上。季百书攥着衣襟,“我娘去世了。”
顾远一顿,道了声“节哀顺变。”
两人相对无言,到了季百书家门口时,顾林正好已经将水倒入水缸中,从里面跑了出来。他抬头快速道:“我先去学堂了。”话一说完,人就已窜了出去。
顾远皱起眉头气骂了一声。
季百书有些心虚,“那,顾远哥,我,先回去了。”
“嗯!”顾远点头,却是将金锁片收好,大步离去。留下站在原地的季百书,陷入踟蹰不安之中。
顾远走的急,却是有要事。今日要带人进山,因李家村进山之路不好走,就与尹寒的人马和叶开阳派来的人相约到刘家村的山坳里。
他来到这里时,张弓也早已等着他。顾远知道张弓是不放心,便也带上他,数齐人马后,向着首阳山进发。
行至一处石头路,上下一颠,金锁片顺着顾远的衣衫滚落下来,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跟在顾远身后的张弓将锁片捡了起来,擦了擦,笑道,“东西掉了。你这是在发什么呆呢?”
顾远失笑,摸了摸破了个洞的口袋,“张叔先帮我收着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张弓嗤笑一声,将锁片揣入怀里,“你如今连金子都不是紧要的了?得了,我先给你收着,等出山了再给你。”
顾远笑着摇摇头,一行人继续向山里进发。
此次进山,旨在探路,等带人打通了进出之路,接下来才真正进入主题。顾远这一次,足足在山里呆了大半个月。
及至九月初,天气越发凉了起来。
一大清早,肃州城叶府开了个角门,几个穿着简单的壮年男子,推着满载的独轮车,一路上了大街。
程斯背着一个灰布包裹,低头跟上了这队人。
这几个男子全然不知身后有人跟踪,自顾推着独轮车,在山里行了两日,到了首阳山底下。
张弓带着两个人上前接应。
“你们怎么才刚走又来了?”张弓问道。
当前一人擦了把汗,“京城里送来的东西,有专门给顾大人的。还有些瓜果,老爷便叫我们给送了过来。”
张弓让开身之时,猛然抬头呵斥,“什么人!”众人才刚回头去看,张弓已经运起轻功追了出去。
程斯有意等着张弓,于一棵树下,停住了脚步。
“张校尉,好久不见。”
张弓有些戒备的停住脚步,“我早已不是阳关的校尉。只是不知道,昔日季王身边的军师,如今竟已经身手如此了得?”
程斯笑了笑,“自然是日以继夜,苦心孤诣的修炼武艺了。”
张弓抽出腰间宝刀,“十五年前,阳关城破,季王重伤,下落不明。当日手无傅铁之力的程军师,却还如此好好的待在这里,就容不得我不多想了。”
“你打不过我。”
“我张弓一日为军,终身为军。程斯,今日你若不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之于我,便不要怪我张弓以命相拼。”
程斯心中有些敬佩,不过还是嘲讽道,“蠢货!”他并未抽刀,只空手相搏,竟也将张弓压制的死死的。
十招之内,刀已换主,程斯一挥长臂,张弓轰然向后跌去,其衣襟内的几样东西,稀稀拉拉的散落出来。
程斯低头,见落叶之间躺着的一枚金锁片,不禁一愣。他匆忙上前两步,弯腰捡起。
待金锁片入手,程斯蓦然抬头,急问道,“你这金锁片从何处而来?”
张弓捂着腹部,却不说话。
程斯呵呵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让我猜猜,顾远?”程斯猜顾远,不过是想拿顾远来威吓张弓。
张弓眉头一皱,大声道,“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程斯却看出张弓神情中的异常,他一把将手中宝刀掷在地上,脚尖一点,向着首阳山半山处一路疾驰。看来这锁片,与顾远联系更大一些。
张弓喘了两息,爬了起来,拔出地上宝刀,踉跄追去。
而此时,顾远正坐在向阳的高石上修炼内力,听到风中传来的轻微的异响,他收功站起,扬声道,“这里不是你能进入的地方。”
程斯停在十丈之外,紧了紧手中的红绳,“你就是顾远?”
“正是。”顾远严肃起来。
程斯见当前这人气势磊落,又想到他一心一意要娶个哥儿,不禁低头一叹,陷入沉思。
三机阁建阁之初,只为朝廷出生入死。后改朝换代,内功之秘,也为掌权者所知,致使天下哥儿再难安稳。较之从慈安堂走出的哥儿,程斯却是如叶玉书一样,生养在世家大族,只不过,他伪装成了男儿。
这些年,眼看着三机阁阁众越发走火入魔,程斯也开始反思三机阁方法的错误,这引来了阁主司明肖的反感。
尤其是当年,程斯应老阁主之命,隐在季王司明肖身边。虽然阳关城破时,季王被暗算重伤,他将其救入了三机阁,但却让季王知道了他的初衷,对他的信任大打折扣。
不过,程斯却觉得,阁主之所以不待见他,正是因为这枚金锁片。
“在下三机阁程斯。”程斯犹豫半晌,选择光明正大亮出身份。
顾远了然点头,“果然是你们。”他抬手,等着对方攻上来。
程斯却是摇摇头,“今日程斯来此,希望顾大人能告之我一件事情。若是顾大人愿意将此事告之,三机阁承诺,绝不再来搅扰大人!”
顾远狐疑道,“需得你们答应,也不能惊扰叶家,我便答应你。”
……
及至九月上旬末,送走了第一批押送官兵,顾远方能歇上几天。
他穿着一身青色绸子衣衫,玉树临风的骑在马上,后面跟着骑着马的张弓和程斯。
张弓扯了扯嘴,“我说阿远啊,这绸子容易裂,你小心着点儿。”
顾远开怀一笑,爱不释手的抚了抚身上的衣衫,“不怕。”
到了三叉路,张弓调转马头,警惕的看了眼程斯,向顾远交代道,“我先走了,你自己注意点儿。”
顾远点头。带着程斯来到李家村顾家。
顾家人依旧没闲下来,聚在院中,忙碌的折腾桌椅板凳。
刘氏见顾远回来,连忙上前,“亏的你回来了,过几日你哥就要成亲了,正好留在家里,多吃点儿好吃的补补。哎,这位爷是哪个大人?”
顾远介绍了程斯的名姓,问道,“顾林在家吗?”
刘氏疑惑不解,“在啊。刚放学回来。”
顾远进了院子,将顾林逮了出来,带到院子前不远的树下。
树下,三人成掎角之势。
顾林抬头看到两人严肃的面孔,蹭了蹭脚,“啊,啥啊?”
顾远叹气,“这金锁片你从哪里来的?”
程斯拱手,“还望顾三爷如实告之。”
顾林被叫一声三爷,小脸一红,吭哧道,“二哥,你问这个是干嘛?”
“顾林,我还得问你,你把我的金锁片弄哪里去了?”顾远的手紧紧搭在顾林肩膀上,防止他逃窜。
顾林哭丧着脸,“二哥,要不,你先在家里等等我,我,我去问问,一会儿就回来……真的!一会儿我就告诉你!”
……
顾林得了允许,一路飞奔到季百书家,窘迫的把事情讲了一遍。
季百书从屋里拿出被帕子包好的锁片,怅然道,“我早就想好了,顾远哥的东西,还是还给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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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百书笑着点头,把锁片递给顾林,“这才对。”
“噔噔噔”,三声敲门声响起,季百书和顾林对视一眼,上前开门,却见门外站着一个从没见过的人。
“你是谁啊?”季百书抬头问。
程斯一瞬间红了眼,“你还活着。真好,小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nonoat”的一个地雷;
感谢小天使“苏独秀”的30瓶营养液,“各木”的1瓶营养液;
今天终于把金锁片码完了。。。
季百书不是皇子,不过也不远了。。。
第59章 失信件
“顾大人来信了!”小草捧着一个信封, 笑着走了进来。
叶玉书已经是六个多月的身孕了, 这些日子又尽心尽力的调养,肚子已是溜圆。
他吃力的坐起身, 接过书信拆开后, 噗嗤一笑。
小草伸长脖子, “大小姐是看到了什么?”
叶玉书将信纸贴在胸前, 想看又不忍心看,怕看完了就没有了。他嘴角含笑, 抱怨道, “阿远该练练字了。”
小草打趣道, “大小姐的字就挺好的,以后教小少爷,还是得大小姐来。”
叶玉书分出一只手,搭在肚子上, “也不知道阿远什么时候回来。对了,那花园子改好了吗?快把白风接回来吧, 它在庄子上也该是呆腻烦了。”
小草笑答,“大小姐放心,许嬷嬷一早就准备好了牛车,说是要把牛眼睛给绑起来, 不然可不好把白风拉回来呢。”
“大小姐,嬷嬷和许郎中来了。”小花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许四七和许嬷嬷。
许四七细细的给叶玉书诊过脉后,写了个方子, 一出门却是一把拉住了他娘许嬷嬷。
“咋啦?”
许四七摇摇头,“娘啊,最近我在我师父那里找了本书,说是这小哥怀子一般都是早产的,而且若是真满月了,这生产极其危险,反而不好。大小姐这脉象上,我估摸着,怕是到了下个月,就要瓜熟蒂落了。”
许嬷嬷双手一拍,“正好今个儿去接白风,你顺道一块去,把庄子上准备的生产工具都拿过来。另外,我得去找找大太太商量一下,这事情,总是要告之一下顾大人的。”
两人站在廊下说话,却见一个小丫鬟在门口探头探脑。
许嬷嬷呵斥道,“哪来的丫头,不知道明心院不许闲逛吗?”
小丫鬟立即行了一礼,“许嬷嬷,是外面门房子来报,说是夫人的车马已经走到京城南门,奴婢就自作主张,前来禀报大小姐。”
“什么?夫人回来了?”许嬷嬷脸上瞬间笑开了花,连忙转身进屋去告诉叶玉书,让他也喜上一喜。
卫夫人这次突然归来,又是一番忙乱。这边卫氏和大儿媳妇说了寒掺话后,举身奔赴到明心院,抱着叶玉书又是哭又是笑。
有了卫氏这个主子撑着,许嬷嬷也放了心,把叶玉书当前的情况逐一告之。
卫氏抹了把泪,气哼哼道,“哪有让我儿在这艰难生产,他一个男人家的在外逍遥,快写信!本该他回来守着的。就算是皇命在身,这难道就不知道跟皇帝讲讲情?这种情况,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管着不让人回家守着吧。”
叶玉书羞的垂了眸,故作生气道,“娘亲,我还没嫁呢!”
卫氏拍拍叶玉书的手,“跑不了。他顾远跑不了,你这婚事也跑不了。书儿啊,我这心,总算是放下一半了。”
卫氏既然发话,许嬷嬷立即写了一封信件,细细封好,托了叶符管事派人,将信件送往肃州。叶符点了两个年轻的护卫,带着信件骑上马匹,一路飞奔出城。
出了城外十山里处,一队人马杀出,两个护卫猝不及防,被害了性命,信件也被那帮子人给搜走了。
崇华大长公主府正院。
大长公主拆开信,疑问,“叶家大小姐怀孕了,还快要生了。我怎么仿佛记得,这叶家大小姐,还没出嫁啊?”
裴致提着裙子从屏风后跑了出来,“娘,那叶家大小姐怎么可能嫁人?你忘啦,当初我派人将她掳走了。她这样的,谁敢娶她?”
屋内候着的谋士小心问道,“那,大长公主,您看着叶家这事?”
“哼!”大长公主不屑道,“我思来想去,也只有叶家胆敢陷害于我。不过,叶家依靠滁州卫氏,若没有真凭实据,还真不好下手……总之,先给我紧紧的盯着。”
“是。”
谋士一退下,裴致就急忙道,“娘,那叶玉书嫁的是谁?还怀了孕?”
大长公主直接将信件递给裴致,“你自己看吧。”
裴致浏览一遍后,将信纸点燃,转了转眸子,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
有了崇华大长公主在京城内兴风作浪,京中形势自进入十月后,越发紧张起来。先是二皇子骑马摔断了一条腿,再是三皇子当街强掳民女,然后是五皇子又稀里糊涂的起了一身的疹子,找不到原因。唯独异族之女所诞下的四皇子,和裴妃所诞下的大皇子安然无恙。
皇帝也极力找寻证据,只可惜这些线索,总是断到“自杀人”那里。
“尹寒,查了吗?”皇帝气的又摔了一个杯子。
“臣无能,无法进入崇华大长公主府,还请圣上将顾远召回来吧。”尹寒低头,已经好几日在京中未见阿肖,也不知道他是去了哪里。若是他还在,自己去求一求,不知道他会不会帮自己。
皇帝叹了口气,揉着额角,“上次处理的几个官员,怕是已经打草惊蛇了。朕现在需要一个引子,将其连根拔除!肃州距离京城,一来一去,路上怕是要消耗将近一个月。”
尹寒看到皇帝脸色,立即从御书房暗格里拿出一个药匣子,呈给皇上。
皇上捏起一颗,囫囵吞咽下去,“恐怕朕那皇姐,是知道了朕的身体情况,按耐不住了。”
尹寒想了想,道:“臣再想想办法。但是顾远,还是先召回来的好。臣也担心……”
“此事你做主吧。另外,肃州运回来的东西,暗地里能卖的就卖掉,换成粮食,就说是朕私库的东西。你找人看着,运到苍州,苍州从去年,旱情就开始加重……”
……
尹寒担心的事情,果真是发生了。一大早,顾远就和司明肖不期而遇。
顾远虽败了一次,但他越败越勇,经过一个月的修炼,精神力和内力,皆上了一个大台阶。他看着对面的司明肖,抬抬下巴,“打一架?”
司明肖不屑的翻了个白眼,顷刻间就攻了上来。
功力达不到,顾远并没有硬拼,而是将精神力分出一部分包裹己身,再分出另外一部分围绕在自己的四面八方。
有精神力做眼睛,司明肖的方位、招式、攻击角度、攻击速度,立刻全部呈现在顾远的大脑之中。
再加上他如今功力大增,敏捷力也是非同昔比,这么打了半柱香的时间,司明肖竟只击破了顾远的一处衣角。
不过他也算是歪打正着,这衣角的破碎,可是让顾远心疼的一揪。
司明肖越打越心惊,论武艺,他十五年来,从没有服过谁。偏偏今日,叫他遇上一个顾远,只一个月,就进步飞速,若照此下去,怕是不用半年,他就再别想碰到顾远的一处衣角了。
司明肖双目一凝,心中一冷,就想打破与程斯的约定。
“你们别打了!”季百书提着一个篮子,远远的跑了过来,也不管两人之间的交锋,径直冲了进去。
司明肖阵脚大乱,连忙收回浑身四散的内劲,怒吼道,“怎么一点儿也不注意,这正在打着呢!你不管不顾的乱冲,要是伤了怎么办!”
顾远让开地方儿,让这两父子好好交流。他看着关心则乱的三机阁阁主,和抿着嘴一脸倔强的季百书,顾远抿嘴笑了笑,又连忙背过身,揉揉眉心,将心中汹涌澎湃的想念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