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忍不住道:“你有话直说,不必绕这些弯子。”
温酌一笑:“殿下若得了昨日那些作物,必可流芳百世,为万世称颂。”见洛王一脸不耐烦,终于打开天窗说亮话,“那红薯、玉米可了不得,一年几熟,甚是顶饿,若能推广种植,何愁天下还有什么饥荒!”
便是殷鹤晟听了,此刻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问道:“果真如此?你是如何得知?”
温酌一脸苦笑,道:“亦是从前听胡人道的。”
这话当然不老实,洛王岂会信,面上不由不豫,道:“若胡人知晓,那蛮夷何以贫弱至此。你若再胡说,休怪我不客气!”
温酌一时手忙脚乱,心里不由后悔,只怪自己嘴快,忙道:“殿下息怒!此事已久,那胡人亦不是来自四夷,乃是海外人士。我也不过吃过这些东西罢了,但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想来比不会差到哪儿去,况且如今既有了实物,只消差人种了便知真假。若是不灵,殿下再来治我失察之罪也不迟!左右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温酌又不会跑了。”
这话说得越发不像,倒也是温酌的真情流露。
洛王不是昏聩之人,听他说得如此真切,心里便有几分信了,却仍责备道:“说话颠三倒四,没个正形,若再如此,定当重责!”
温酌早把肠子都悔青了,心道玉鹿虽然值钱,他却卖了殷鹤晟这么个天大的人情,对方不接着不说,还受他一顿臭骂,实在亏本!只是话已说了,骂也挨了,不由垂头丧气。
殷鹤晟见他如此,又恨其不成器,做事没个分寸,只是他御下有方,也知道打一鞭子赏颗糖的道理,又道:“你心中有百姓社稷便不算辱没了襄阳侯府的门第,如此甚好。只是你贵为世子行事当有方略,岂能人云亦云?”
温酌心里委屈,心道老子那个时代一天到晚换着吃都不成问题,现如今主动包揽民生大计,倒还吃力不讨好,便只是懒懒应了。
他年纪尚小,不过是个少年,耍些性子倒也情有可原,洛王一时倒有些为难,咳一声,又道:“只听你说了红薯玉米,那番茄又当如何?”
温酌见他问起,虽不高兴,也还是道:“亦是宝贝,此物既能入菜,还是果物,且能充作调料,殿下昨日不就吃过?”
说起来也是难得的酸甜口味,殷鹤晟亦觉不错。这时便不再端着,对温酌道:“且信你一回,让人试了再说。”
温酌有心提醒他避着旁人,又想起他方才冲自己严厉傲慢的模样,便当即闭了嘴,心道若是被人知道也是天意,谁让这姓殷的鸟人如此嚣张!
第40章 第 40 章
两人商议片刻,温酌便向洛王告辞出来。
他手里摩挲着玉鹿,心里嘀咕还是自己多事,往后千万要管住嘴,切莫为了丁点东西又把自个儿搅进去。
裴云恰走到廊下,见世子手中把玩一个把件从他面前经过,连忙行了礼。他一向最是眼尖,一眼认出来温酌手中那玉鹿正是前些日子洛王亲收了摆在书房的,心道这洛王殿下对世子真是上心,才不过几天功夫便到了他手中。
虽被殷鹤晟训了几句温酌倒也没放心上,反因意外得了好东西心情甚好。因天气渐热,温酌嫌坐轿子闷得慌,这会出了衙门便领着书勤往南街去买了半盒蜜饯果子,谁知在街口遇着上官九。
这上官九一连数日魂不守舍,谁料竟在这里遇上温酌,不由喜上眉梢,忙殷勤招呼起他来。
温酌其实对这上官九印象倒也不错,他倒是没有什么纨绔不纨绔的偏见,只觉如上官九这样能在这样封闭的时代肆意张扬可见并非是个庸人,还很有些敬佩。先前也是恐在这些温酌的旧友面前露了马脚才故作冷淡,现在见上官九这般热络,他面上倒是不好意思。
谁料两人相隔一丈,还未走到一处,忽地从旁窜出一个少年拔刀便刺向温酌。
青天化日天子脚下,温酌哪料得还有这等事,正是瞠目结舌,好在平日清晨习武强身,下意识往一旁一闪。那人见一刺不中,正要再刺,说时迟那时快,上官九忽地往前跨了两步,劈手便去夺刀。书勤这时才回过神,急忙护着温酌躲到一旁。
上官九平时虽瞧着不甚正经,十足的戏谑游侠做派,却也有几□□手,不过一会功夫已将刺客制服了。
那少年被按在地上仍不住叫骂,这条街正处闹市,出了这等当街刺杀的闹剧已有不少人围观,又有机灵的已通报官府,谁想倒是襄阳府的家奴来的快些,几个高壮护院一齐围上去将那少年塞了嘴绑了。那领头的管事乃是温酌奶娘的儿子刘义,生得壮实不说也是个伶俐人,这时忙来瞧看温酌,见自家世子倒没伤着,连忙给上官九行了个大礼。
温酌也才回过神来,心道若不是上官九挺身而出自己,这回免不了血光之灾,也躬身向上官九一揖到底。
上官九方才见那少年要行刺温酌一时血气上涌去夺刀,竟是空手夺白刃,割了手掌。温酌见他满手是血,不由急道:“你受伤了!”说话间,已上前查看上官九伤势,见那伤口割的血肉模糊,心下不由害怕,倒不说外伤如何,弄得不好破伤风也是要人命。
上官九因心仪温酌,救人不过是冲动而为,这会看到心上人一脸急切,脸上倒比伤口还热上几分,只瞧着温酌的神情不说话。
这会闹哄哄的,温酌也顾不上这些,满眼都是上官九的血掌,他这头按住上官九的手腕,防着出血更甚,另唤了刘义去捡了凶器查看是否脏污锈钝。
好在附近恰有医馆,书勤连忙禀明主子,他们这行人便急急忙忙去了。
温酌留了心眼交代了刘义几句,这管事倒是聪明,等官府来时随便糊弄几句,只说是府中的逃奴伤主,要拉回去家法处置,便把那少年押回襄阳府去了。
第41章 第 41 章
俗话说十指连心,先时救人血流如注上官九倒不曾觉着疼痛,等大夫擦洗上药时方觉得疼痛难忍。温酌见他创口足有寸余简直感同身受,面上亦是关切不忍。这时代也没个消毒杀菌抗生素什么的,温酌唯恐上官九创口感染弄得截肢丧命,整个心都悬着,连声询问大夫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番举动落在上官九眼里却是别样滋味,此君顿时连疼也忘了,心中美滋滋得甚是熨贴。
温酌见他一脸陶陶然,只当他因伤势疼痛已昏了头,亦是连连嘘寒问暖。
上官九自然不肯失了男儿面子,直道无妨。
又过了一时,温酬同上官家的家人方才赶到,上官家的管事小厮见这大少爷竟伤得不轻,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上官九恐他们丢了面子,斥道:“男儿在世路见不平尚?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乙蔚断嘀慰鲎酶缍胛沂巧趺唇磺椋浚〔还∩瞬⒉蛔愎页荩档檬裁创缶」值模 ?br /> 温酬见温酌无事,已安下心来,又向上官九再三道谢还要亲自送他回去。上官九却不答应,不过寒暄了三两句便领着一班下人自去了。
等兄弟俩回了家,温士郁已得了信,连坐都坐不住了,连忙迎出来把嫡子上下前后都打量一番,见温酌好端端的,才松了口气,又夸赞上官九行事英勇不愧是卫尉寺少卿之子,中正素直乃是可交之人。他这会道忘了前几个月还骂那上官九同曹三等人成日游手好闲自甘下流真乃京中蠹虫!
不提旁的,温士郁夜审刺客,温酌亦去了。
按说自设刑堂乃是重罪,不过对温士郁来说这会最要紧的却是问明这刺客是何人指使,免得往后家人再受其害。
那少年倒是嘴硬,任凭如何受刑只一味不肯开口,若是开口必是诅咒襄阳侯一门不得好死云云的恶毒咒骂。
刑讯逼供这等腤臢事自有旁人代劳,温家父子俩只是隔着窗格子看着,温酌竟觉着这人有几分眼熟,便打发人进去将他乱发拨开一看,同林月娘倒有七分相像。
温酌叹一声,道:“不用审了。这人是林同嗣。”
温士郁斜他一眼,道:“便是如此,该叫他吃的苦头,也不能少了。”
这倒是,人家的亲儿子,真的温酌可不就是被他砸死的,这会估摸着以为自己前次失了手,又想来捅死假的。陈锐可没有圣母的胸襟,好端端走在路上都能飞来这么个横祸,任谁都不乐意。
他点点头,又跟他爹提了句:“也别弄死了。”
这不废话么?做爹的如此瞥他一眼,两人回了温士郁的书法坐下喝茶。
林月娘上回交代过后,温酌也没有尽信她,又派了陈双等人去查实了汪商其人,却是康定侯三公子的便宜小舅子,只是那会却没找到林同嗣,想不到却是混在了乞丐里。
温士郁很是愤愤,骂了一句欺人太甚。只是有些话没法对着儿子说,自个儿憋着生了会闷气。
温酌亦是无语,坐着发呆,手里也不闲着,把那腰间缀着的玉鹿把件反复把玩摩挲,不由嘲讽地想到若是将来上位的是殷鹤晟也总好过这位当朝太子。
只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将来如何又谁知道呢?
父子俩各自思量,温酌虽知道温士郁必定有所谋划,只恨自己帮不上忙,还是忍不住道:“爹,儿子虽无用,但凡能出力的定然在所不辞。”
温士郁深深看他一眼,也不知想什么,道:“爹心中有数,你自去睡罢。”
第42章 第 42 章
这一夜温酌睡得颇不安稳,他觉得自己处于半睡半醒之间,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念头,他时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悬崖,下面既有人拽他,后面亦有人推他,惊得他一下子坐起身来。
因一夜乱梦,他眼睛带着血丝有些红肿,用热帕子敷了也无济于事,整个人不免恹恹的。
殷鹤晟不过隔了一个晚上见他,没想到温酌竟是形容憔悴,便放下手头事情问他。这当街遇刺乃是少见的新闻,也就不瞒他,将昨日那事简单说了。
殷鹤晟听罢若有所思,看着温酌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审视。温酌最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忍不住道:“殿下何必如此看我?纵使温酌以往乖剌轻狂,如今我也忘得精光,就算有什么恩怨这会也记不得了。”
殷鹤晟见他还有脸辩解,不由冷冷道:“襄阳侯文武双全,怎么竟生了你这等弱不禁风的儿子?”
温酌得他一句刺险些跳起来,只是摄于洛王的气势,有道是输人不输阵嘴上却不甘示弱:“人生五指尚且各有所长,殿下不过因我不武功稀松便讥讽于我,未免欺人太甚。诸葛孔明亦无缚鸡之力,殿下可觉得孔明先生弱不禁风吗?”
殷鹤晟见他嘴利,嗤笑一声:“孔明是否弱不经风已无从考证,不过你自比孔明可见脸皮定是不薄了。”
温酌气得要命,原先那点忧思愁肠也尽成了腹中怒火。奈何殷鹤晟乃是堂堂皇子到底不能轻易得罪,心里恨得牙痒,只得狠狠瞪他一眼,不再答话低下头奋笔疾书。
殷鹤晟见他不过拌几句嘴就生了闷气,不免又好气又好笑,哼道:“脾气倒是不小。”却见他因生气,脸色微微酡红,竟很有几分□□,不由多看了几眼。
温酌竟是同洛王赌了一天的气,临走时也不过嘟哝了一声告辞便跑了。裴云看得目瞪口呆,却见殷鹤晟面色如常毫不在意很有些想不明白。
等洛王走到门口时,却见上官九在街前不远正同温酌说话,心里不由暗暗生疑。
按说上官九受的伤不轻,这会理应在家休养。然而此君难得救了心仪之人,这会哪里还肯躺家里养什么伤,因晓得温酌今日上值,便差了一辆马车在此等候。
温酌乍一见上官九正是意外,忙上前道:“上官兄不在家里养伤,怎么到这儿来了?”
上官九道:“酌哥儿也忒见外,还道什么上官兄,若是看得起我,仍同以往那般唤我九哥便是。”
温酌不明所以,料想这上官九兴许家中行九,便从善如流唤他一声“九哥”。
这九哥立时眉开眼笑,对他道:“昨日我回去后总觉不放心,今日左右无事,便来接你了。”
温酌心道这故友别说一张脸长得薄情寡义风流相,为人却热枕至此,笑道:“昨日那人乃是我家庄子上一个逃奴,神智昏聩,脑子不清楚,也是我倒霉罢了。不过再如何不走运,也总不见得天天遇着这种事。”
“欸!酌哥儿这是什么话,道家常言: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平日还须多留心。”
温酌面上应了,心里却不由苦笑,心道我便不去害人,那害人的躲在暗处又哪里防得住?
两个人一同坐进马车,这上官九便报了一处酒楼,温酌微蹙眉道:“九哥,你手上有伤不宜饮酒。”
上官九听他言语关切,心中一乐,答道:“些许小伤不妨事,你九哥又不是闺阁女孩儿,从前习武时跌了伤了不过擦些药酒了事,哪里就那等娇贵了?!你我多日不见,便坐下叙叙旧饮些淡酒并不碍的。”
温酌见他坚持便不再相阻。
两人便去了碧盈楼,那店家已备了一桌席面,俱是精致菜点,两人便联袂落座闲聊。上官九阅历丰富又好吟游,见过不少世面,不然往日真温酌也不会对他推崇备至引为好友。可叹如今因他对假温酌上了心,更是卖力献殷勤,陈锐又从未见过这等风流写意的人物,听他言谈亦是开怀,两人也算得相谈甚欢。
温酌不胜酒力,不过喝了三杯已有些醺然,上官九见他面露醉态,心痒得如猫挠一般,正想伺机一亲芳泽,谁料外头门一推,竟是曹三走了进来。
曹三这一日恰与人约了在碧盈楼议事,才走过门口倒听见屋里似是上官九的声音,便推门进来瞧瞧,闹得上官九心里大呼错失良机。
温酌见外头进了人来被那灌进门的凉风一吹倒也有几分酒醒,一见又是个温酌的老熟人曹三,便忙起来打招呼。
曹鹏乍一见温酌,心里有几分疑惑,道一声:“酌哥儿好久不见。”转头对上官九道:“你也忒不地道,请客喝酒倒把你三哥拉下!”
上官九难得面上一哂,道:“三哥何必消遣我,你与咱们又不是外人,左右不过添一副筷子罢了。”说着便要去使唤小二。
曹三见他当真,连忙拦了,道:“今日便算了,三哥另有事要应酬。下回却是少不得讨你一桌席面。”
他有心又冲温酌一揖,温酌迷迷糊糊还了礼。
曹三不由对上官九低声道:“我听说昨日`你同世子在路上遭了刺客。”
上官九叹道:“说来话长,好在无事。”
曹三看他手上还缠着绷带,嘲道:“爪子都险些叫人切没了,还叫无事。我看世子醉了,外头天快黑了,没的又生出什么事端,不如都早些回去歇着才是。”
曹三同他乃是至交,平日说话从没忌讳,且这话说得在理。上官九倒也不蠢,心道若出了事莫说自己后悔莫及,襄阳侯必定第一个饶不了他。
这顿饭局便匆匆结了。
可怜温酌真应了洛王那句“弱不禁风”,喝了酒后原不过略有些上头,再经堂间叫那穿堂的冷风迎面吹了,倒把他硬生生给吹出了风寒。
第43章 第 43 章
温酌一病,礼部的差事自然是去不了了,便差了书勤去给他告假。
殷鹤晟知道后也没说什么,他事务太忙,缺了温酌一个虽说也不耽误什么,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在意。
隔了一日,裴云便来襄阳侯府了。温酌刚喝了药,嘴里正嚼着蜜饯同荣栎说话,见裴云来了很有几分意外。他同裴云交情不过泛泛,况且风寒也不是什么大病,倒没料到人家还会特意上门。
裴云也有些尴尬,但胜在行事老辣,仗着脸皮厚对温酌一番关切,又说什么风寒宜喝鸡汤,特地给温酌带了一只鸡来,荣栎在旁作陪听了也是啼笑皆非。因着他乃是洛王幕僚,成日忙碌不得偷闲,不过坐了一会便走了。
荣栎摇着扇子,取笑:“想不到不过个把月,洛王倒是如此委重你了。”
温酌白他一眼,道:“你说这鸡是洛王叫他送来的?”
荣栎笑了笑,促狭道:“我哪里能知道?还是你喝了鸡汤早日痊愈也好去亲自问问。”
这表兄弟二人打趣不多时,上官九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