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虽说是人工挖通的池子,但也不算小了,温酌看着湖面上荷叶相连忽然思绪荡开,想起以前念书时学的《荷塘月色》还有那《爱莲说》。只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这等话同上官九说是说不通的,才划出没多远,众人已看到成片的粉荷在阳光下相依相偎随风摇曳,上官九看看温酌,微微一笑从一旁折了片荷叶递给他。
温酌不明所以,忽然想起唐时留下荷叶杯,乃是将茎叶雕空了当吸管吮`吸荷叶中的酒液当成酒器,只是这会又没酒,抬头却见上官九自己也折了一片顶在头上,倒学了牧童的样子把这荷叶当成了帽子。
杨若茗见他如此不由莞尔,起了诗性,念了一句:“清波荷叶玉湖光。”柳承惆听了,却是折了一支未开的荷花花苞在手中摆弄,接道:“晓风红腮香亦浅。”温酌哪里会作诗,但笑不语,只是听着他们俩对诗,自己却撩起袖子去摸湖水。湖水倒是清凉,他只管把袖子整个卷起来去舀湖水玩,只觉终于是能消暑了。谁知那上官九在一旁见他两条白手臂修长白`皙,顿时心里要燥出一团火来。只是众人皆在,他也不得格外明显,又听杨若茗同柳承惆对诗,心里嫉妒两人默契和谐,也跟着念了一联“雪藕相成芙蓉色”。温酌不料上官九竟还有几分诗情,不由诧异地回头看他,上官九见他这样的神色,未免哭笑不得,便冲他挤挤眼睛,温酌顿觉尴尬,连忙转了头去。
杨生同柳生亦不想上官九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眼看一首绝句就缺个尾联了,便让温酌添一句来。这倒是难为了温酌,他上回窃了柳七的句子已是羞愧,这会哪会想到还要他作诗,简直头疼,只托词才疏学浅做不成诗,众人只当他自谦。温酌无法只得硬着头皮思索,心道那杨若茗吟的是荷叶,柳承惆颂的乃是花苞,上官九不愧是风月场高手一句并纳了藕与花朵,分明又是指美人。温酌随手折了一支莲,却见这株花里的莲蓬初具雏形,心道事到如今只剩下莲子尚且无人吟咏,于是福至心灵,道:“碧水莲心苦似甜。”这一句对的还算押韵,也算把这莲心说进去了,又仿佛吃了莲子那略带苦涩的甘甜。
杨生见他先前还推脱,一会功夫却得了佳句,心中赞一句年少聪颖。众人便将他四人这首咏荷念了又念,
直说各人各句皆有风采,更是盛赞不已。
一下诗兴大发,佳句不断。
柳生素来沉静,这时又暗暗将几句诗颠来倒去地默念几遍,只觉还缺了些什么,正要同杨生说。
上官九不知何时居然找到个成熟的莲蓬,便摘下了送给温酌,嘴里念了一句“莲心苦甚情何遣?”
杨若茗听罢,愣了愣神,一拍腿叫了一句好,原来此句竟妙在将“恋心”谐音做“莲心”,既合了前三句,也将相思的愁绪融于其中,当真花似人人似花,花通人情,人解花语。这时再看上官九竟是露出敬佩的神色来。
温酌听罢,亦是惊叹,心道这上官九看似整日游手好闲,想不到也是个孤高的才子,这诗便犹如其人一般风流写意。
唯独柳承惆静默不语,只觉此两句似别有深意,不禁问他:“上官兄可是有了意中人?”
上官九不料他如此敏感,唯恐惊了温酌,只是含糊了事,辩解道:“哪里的话,不过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罢了。”
几人游完了湖,庄子上已备好了席面,用的菜极雅,乃是芙蕖花叶入菜,连饭桌上用的酒盏都是仿的唐人的荷叶杯,细白的瓷杯烧成荷叶的形,喝酒亦能玩赏。又有琴师歌伎在侧唱那韦庄的《绝代佳人难得》,两人不过少年而已,打扮得素净清爽,声音不似女子婉转却也悠扬动听,在座诸人佳人雅乐相伴,又对着佳肴美酒,只觉飘飘欲仙。
温酌也算玩得尽兴,对上官九更添敬佩,心里难免又有些感慨,想到这个人无论对着吃喝玩乐还是作诗交友都能心思细腻做到极致,实在是个完人!
作者有话要说:
破坏花卉是不对滴……
第52章 第 52 章
温酌回了府方知殷鹤晟今日竟来找过自己,不禁有些意外。
洛王殷鹤晟素来待他有些两样,只是却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若说关照也有,平日里办差也是时常照拂指点的,便是冷了热了总也会问几句,给的赏也厚;若说薄待亦是有,总跟找茬似的,故意挑着温酌不趁手的事让他干,美其名曰熟能生巧,亏得温酌还算他的子侄辈,倒有这等黑心的长辈。
然而他此时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洛王殷鹤晟,作为二皇子殿下他却到底有没有争储的心思呢?倘若他没有这份心思,与襄阳侯父子亲厚的姿态又是为了何故?
殷鹤晟倒也不是特意要寻温酌,不过路过侯府忽然想起他而已,见人不在便走了。那门房只道自家世子如今同洛王交好,因而特意巴巴地来禀报。
温酌只当殷鹤晟有事找他,第二日上去礼部上值见他仍旧不在,干脆点个卯就闪了人,自去洛王府拜访。
温酌到时,没成想洛王正在教孩子。
大公子殷常夏年幼失怙很是可怜,他那乳母文氏是洛王妃手下的忠仆,却是个面团似的性子,对孩子百般宠溺。殷鹤晟见嫡长子如今的性子黏黏糊糊,怕再不管教养成个娘娘腔,于是亲自教习孩子。只是他素来面冷,大公子尚且还没学着什么,已一脸畏惧,只差哭出声来。
温酌还未过来便见这殷鹤晟穿了一身家常衣裳,这四岁的大公子一脸惶恐的模样,心里不由有些诧异,转念一想倒是明白洛王没把他当成外人。于是只管走过去向殷鹤晟作了一揖。
殷鹤晟见他来了,脸色略微好转,只道一句“不必多礼”,让他坐下了,又对儿子道:“今日教你的可学会了?”
殷常夏被他亲爹一问,顿时懵了,一双大眼睛睁得更大了,湿漉漉地险些要哭出来。
殷鹤晟见了不由气闷,对奶娘嘱咐道:“回去让他把今日学得都背下来。莫由着他胡混!”奶娘忙应下了,又让大公子给父王行了礼,这才领走了。
温酌见桌上摆着一本《广集幼训》,知道是本朝通用的启蒙读本,又见殷鹤晟做爹的这么摆谱不由心里好笑。
殷鹤晟教了儿子半晌却觉比办上一整天公事还累,才喝了几口茶见温酌似笑非笑的面孔,不由问:“你这是笑什么?”
“我在想殿下平日办公的模样也是如此。”
殷鹤晟没成想倒被温酌噎了这么一句,无奈地瞥了他一眼,道:“养而不教,如何成器?”
温酌翻了翻手边的《广集幼训》,见前头书页上写的乃是一些天地人日月星之类的世界观,摇头道:“到底是殿下的家务事,这话是我逾越了。只是大公子尚且年幼,殿下教他时不妨再温和一些,小孩子学起来也自然快些。”
殷鹤晟没料他小小年纪还能说得出管教孩子的话来,说:“听说你前几日刚得了长子,这会倒有这番教化幼童的心得,倒也新鲜。”
温酌心道殷鹤晟你没事就爱吐槽人简直就是一种病啊,只是他这话也只能憋在心里,谁让人家是王爷呢!如今两个人也算熟稔,他倒也能忍着不翻白眼,心平气和地答道:“哪来什么心得!我不过就事论事。父子天性,哪有当爹的不盼着孩子好的?先时旁人同我说大道理时我也腻歪,哪还有心思去听。这大人也好孩子也罢还不是一样的道理,若是同自己亲近的人来说,总不一样的。”说完又补一句,“我爹也从不吼我。”
殷鹤晟愣了愣,心道原来襄阳侯便是如此才把温酌宠成个纨绔子弟,果真溺子如杀子,所幸如今还能有造化改回来实在是老天开眼,显然没把温酌的话放在心上。
闲话说罢,温酌才问:“听闻昨日殿下找我?”
殷鹤晟点头,道:“正巧路过你家,有些日子没见便来看看。”
温酌心道怕是想着有日子没刺我几句,这才想起来的罢。
他自不信殷鹤晟会思念于他,不由笑得古怪:“殿下何必绕弯子,有事吩咐便直说吧。温酌虽不才,自然也会尽力。”
温酌倒也是个直肠子,喜怒全在脸上,这下显然不信殷鹤晟方才的话。洛王殿下难得一片好心,被他误会成这样也是难得的有些郁闷了,咳了一声,问他道:“听说你同上官思走得颇近?”
温酌没料他还能查探自己的社交情况,倒也老老实实地答了:“不过是个旧友罢了。”
殷鹤晟捧着茶碗看了他一眼,道:“你先前在掖春楼那一回,同去的亦有他,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这个自然没法想起来的,人都换了,还能想起什么来?
温酌发了一会呆,也捧了茶碗喝了一小口,这才道:“殿下多虑了。前阵子若不是上官兄相救,我险些遭人毒手。哪儿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事殷鹤晟自然知道,只是那阵子为的皇帝的万寿节他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空去问温酌前因后果,如今见温酌提起,才道:“小人君子有时也不过一念之差。你未免也太没防备了些,这掖春楼一案疑点甚多,恐怕是背后有人意欲设计襄阳侯。”
温酌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这殷鹤晟倒是看得透彻。殷鹤晟自然没把他这一眼漏过,见温酌的神色心里不知怎么还有一丝得意,对他道:“襄阳侯乃是朝廷肱骨,孤自不会让他陷于险情。只是你如今要小心些才是,莫要轻听轻信自误前程。”
这话温士郁同他说过,温酬与荣栎也是多有提点,没料到还能从殷鹤晟嘴里听到。不过不知怎么的,温酌总觉得殷鹤晟的口吻跟方才教训儿子并无二致,一时简直不知做何感想。
第53章 第 53 章
既然殷鹤晟对温酌示好,温酌也不是傻子,抱紧洛王的大腿也算多了一份倚仗,洛王既挑明了话头,温酌对他也少了几分小心翼翼。两个人倒比先前亲近了几分。
洛王虽失了正妃,到底妻孝不比夫孝有诸多禁忌,殷鹤晟又不比常人,借着梁妃的丧礼倒把王府又狠狠清扫了一番,借机将那钱氏打发去了外头庵堂,只说要她为梁妃之灵祈福,府里如今还剩一个杨氏,不过是个庶妃,且她向来安分平日只管照料一双儿女。
梁妃遗下的二子一女倒是洛王亲自照料的。
是以温酌每来了王府,时不时地总遇着几个孩子。可怜他辈分低,与这几个萝卜丁还是同辈。
殷常乐与殷常悦尚在襁褓,大公子殷常夏已开了蒙,让殷鹤晟教得一板一眼,每见了他也学了一本正经唤一声“酌兄”以示亲近,弄得温酌哭笑不得,也只得与殷常夏拱手见礼。
温酌虽时常去王府,殷鹤晟倒还不曾将要紧的事交托给他。洛王办事手腕高明,温酌耳濡目染心下多的是佩服。
眼瞧着殷鹤晟亲近襄阳侯世子,洛王手下一干幕僚对此颇有些不解,猜不透主子的心思,为首的裴云亦是不明所以,只当主上是借机拉拢襄阳侯而为此。
左右温酌如今瞧着做事还稳妥,性子也不张扬骄纵,况且也无甚要事要他出头,倒也无需多虑。
眼瞧将近八月,皇帝近来去了行宫避暑,臣子们上朝也只得换了地方。
洛王产业不少,离行宫不远处有一座别院,这时日便也举家移至此处,特邀了温酌来消暑。
温士郁对此乐见其成,自然不会拦着他,温酌便领了书勤与白易,大大方方地去了。
泠山别院乃是洛王刚封王时置的产业,近临着行宫自然风水景致都不会差到哪儿去,乃是个避暑纳凉的圣地。
温酌本不怕热,只是如今要遵从君子文士的礼仪规范,穿那些长袖夏服简直是活受罪。古人言:心静自然凉,偏他静不下来,满脑子都是吹空调吹电扇,恨不能打个赤膊嘴里叼根冰棍过瘾。
襄阳侯在衣食住行方面虽算不得铺张奢靡,但也精细讲究,自然不会亏待了亲儿子,无论温酬还是温酌每季照例都遣人裁了新衣送来。那裁缝手艺好,式样也时新,温酌便将这裁缝师傅唤了来,只说天气炎热要做几身轻便凉快的衣裳。那师傅起先还暗自高兴,谁料按着温酌的思路竟是想穿个短打,险些把裁缝吓死,抵死不从。
温酌思来想去,碍于身份也不好太特立独行,只得勉强做了几件符合当下审美的衣裳来,照例的长衫夏服,只是将袖子改了窄短些,领口做浅了罢了。他做得几件蚕丝,几件纱衣,都透气舒适。
这回消暑便穿着新衣去了,只见他一身竹青的紧窄夏服,脖子上一圈珍珠翡翠玛瑙多宝璎珞,腰上一边别着一个绞丝鱼纹金香囊,透着一股清凉沁神的香气,一边缀着一个玉鹿衔灵芝的把件。这衣服介乎短打和长褂6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之间,说不出的怪异,然而因他生得俊俏身份又高,且通身的气派,旁人见他这等穿法,倒不觉得异常,反觉新鲜,只当是上京城里时新这样的打扮。
殷鹤晟乍看他这打扮亦觉意外,忍不住道:“真个促狭的!怎么穿得倒像个番邦异族。”
这话对着温酌早就不痛不痒,只笑嘻嘻道:“哪个就番邦异族了,唐朝那会还有女人穿男装,骑马都穿胡服呢!”
殷鹤晟看不惯他这样嬉皮笑脸,嘲道:“盛世失于微小,也未必不是因为这个灭了朝的。怎么尽学了这些?”
温酌哪儿当回事,依旧笑:“哪儿至于如此。殿下莫取笑了,还不是因这天实在热,况且又不是短打。”他说着将手中折扇摇了摇,这回倒不是那钟馗图了,却是一株僧帽花。
第54章 第 54 章
殷鹤晟拿他无法,便让人拿了瓜果茶点上来。
他虽看来凛冽,却也极会享受生活,且因他办事得力,常能得赏,此时侍女送来的凉果蜜瓜便是上贡的佳品,拿来招待温酌足见其心意了。
茶亦不是寻常的茶,乃是冬瓜茶,早先就用红糖熬好冰镇,并不输于酸梅汤。
温酌喝了口,便笑了。原来这茶还是前些日子他吩咐底下人弄出来的,如今居然连洛王都知道了。
洛王道:“看你前阵子躲懒,倒是也没闲着。听说这茶是你想出来的?”
温酌大方道:“我哪有这本事,不过翻闲书时看来的。”
因他前番几次显露才智,天下断没有这么凑巧的事。殷鹤晟自然不信,见他不肯说实话,倒也不与他辩了。
这两个人坐着吃茶,温酌吃得惬意,殷鹤晟看着也适意,倒不说是温酌吃相文雅,便是皮相已占了七分妙色。
他早前在殷鹤晟面上还装谦谦君子,装了几次便露了怯,偏殷鹤晟不把他当外人常出言调侃,几次三番倒把温酌的本性激了出来。
他素来机灵古怪,如今因自觉与洛王亲近,嘴里吃着尚不能闲着还要说些旁的话来逗趣,殷鹤晟早前几次训他都如付诸流水,便知他是如此性子,便也随他去了。
殷鹤晟一边瞧他兴致高,不由想到一桩事,问他道:“前几日罗成瓒叫人堵在暗巷子里打了一顿,你可知道?”
温酌一时愣了愣,笑起来:“这可新鲜了,罗员外郎叫人揍了,殿下怎么问起我来了?”
殷鹤晟瞥他一眼:“此人虽性子燥烈,仇家倒没几个。殴打朝廷命官,若让人知道能善了么?”
温酌不服道:“这可冤枉啊!总不见得因与我有龃龉便要赖我头上吧?且这姓罗的哪就那么干净,想来不过因为旁的事被打的,殿下切莫冤枉好人。”
他嘴硬不认,殷鹤晟却不好糊弄,道:“上京统共不过这些人,纵使流民斗殴也不外乎皮外伤,这罗成瓒受得伤却尽是些内伤,少说也要躺个十天半个月,莫不是你身边那个白易做的?”
温酌心里不由埋怨白易行事不靠谱,不过左右也没证据,脸色却是讪讪地道:“许是旁人行侠仗义也未可知!”
殷鹤晟好气又好笑:“你怕个屁!若非要提点你,孤还有闲心跟你说这个?你切记过犹不及,这事行迹太打眼,那罗成瓒受这顿打,旁人岂会不知?”
这么说连温酌都有些后悔了,心道早知该找些个地痞动手,哪知白易找的人出手这么重。
其实对于这事,罗家却要脸面不肯报官,罗成瓒平白挨顿打,打他的人早跑了,且他被人兜头罩了个布袋,连人影子都没见着一个,打了也是白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