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举起手中的匕首,准备刺下。
恰在这时,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得得驶来,车夫一提缰绳,那两匹白色骏马长厮一声霍地停在官道之上,一个青衣小童掀开车帘,厉声道,“不许伤人。”
白定安心神一震,目光扫将过去,但见那青衣小童年约七八岁光景,长得粉妆玉琢,美貌异常,不由笑道,“我们大人的事,与你这个稚子何干?”
青衣小童嘟起粉红的唇,道,“当然与我有关,我师兄心性良善,见不得你们这些强盗残害良民,所以特叫我出来制止你的强盗行为,你听到没有?”
白定安大笑,“你师兄何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青衣小童道,“我师兄本事很大的,你如果不听,后果自负,到时别说我没提醒你。”
白定安思忖道,这小童口出狂言,我在江湖行走多年,江湖上的高手都已听说不少,却不知这个稚子的师兄究竟是何方高手,待我会会。
于是,便冷笑道,“你可知我是谁?”
轻易小童撇撇嘴,“我不想知道强盗的大名,反正最后都会死在我师兄手下 。”
好狂的语气,即使白定安涵养在好,也起了好胜之心,忍不住道,“那好,我倒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如果他能赢了我,我就放过我脚下这两人,如果不能,就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只怕反会火烧其身。”
青衣小童闻言,顿时大怒,道,“看你长得人模人样,以为你是个通情理的人,想不到却是个自大狂,你看到车身上的花了吗?”
经他一提醒,白定安才发现马车车身上迎风招展着一面青色为底的绣旗,旗子上绣着一朵白色的杏花,他脑海中灵光一闪,不由笑道,“不好意思,我从不注意除敌人以外的任何东西。”
青衣小童大怒,索性干脆指着倒在地上的白惊羽与谷天月道,“我只问你,你放不放过他们?”
白定安冷笑,“我说了,看你有没有本事把我撵走。”
青衣小童气得一转身躲进车子里,里面传来他软软濡濡委屈的声音,
“师兄,你看那人好张狂,欺负我 。”
白定安双手互抱在胸前,想要看看对方还将使出什么伎俩来。
白惊羽艰难的挪动着身子,匍匐到谷天月的身旁,见他脸色惨白如雪,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阵剧痛,用力的抬起自己的手,再次将自己的手掌搭在他伤痕累累的身子上,紧张的注视着场中发生的一切。
良久,马车里传出一个清澈柔和的声音,仿如清泉一般动人之心,“既然阁下不愿放手,那么在下只有向阁下请教了。”
这么优美的声音似乎还伴随着一阵浅浅淡淡的幽香。
白惊羽冷笑,道,“不错,白某也正想领教你这个缩头乌龟的绝招。”
“混蛋,”车帘被人一掀,那个青衣小童涨红着脸蛋从车上跃了下来,恨恨的瞪视着白定安。
车里人淡然道,“阳光正烈,我送君一杯清水,以便度暑。”
话音一落,便听见车里传来几声清凉的琴音,柔柔的,淡淡的,软软的,让人感到通体舒泰。
白定安心中暗道不好,虽然这清音优美动听,但是却在掠夺自己的神思,他急忙气聚丹田,暗中做好出手的准备。
那琴音突然间变得激昂高亢,震得林中飞鸟齐齐四散飞天,白定安顿觉自己的心口随着琴音的节奏不由自主起跳,不由大吃一惊,暗道,好个以音夺人之计,我可不能大意,必须速战速决。
心意一定,白定安历斥一声,飞身而起,提起全力向马车一掌扫去。
掌风带起地上尘土,顿时滚滚土尘迅速将马车包围起来。
里面传来一阵轻笑声,“白衣公子别来无恙乎?”
只间那股尘土缓缓消散在四周,而白定安的掌力也被一股内力锁住,竟是前进不得,他又羞又怒,想不到车中人果然远远高于自己,怪不得有恃无恐的令小儿前来呵斥自己。
琴音乍停,只听得里面人又是一声轻笑,“白公子还是请回吧。”
只见一片青色的衣袖从帘子缝隙间闪过,登时,白定安只觉得一股大力向自己全身压来,不由屏息凝视,奋力一掌,即使是这样,他也被对方的内力逼得连连后退五六步,才稳住身子。
车里人道,“白衣公子,你觉得我可以带走地上的两人吗?”
白定安缓缓运气归经,半晌才道,“我说话算数,你把他二人带走吧。”
青衣小童闻声拊掌笑道,“师兄真是太温柔了,这人刚才侮辱了我们,师兄竟然还对他手下留情。”
车里人道,“他是大名鼎鼎的白衣公子,俗话说得好,江湖朋友,宜结不宜仇。”
原来对方已经看破自己的身份,白定安不由俊脸通红,讪讪笑道,“杏花车,杏花人,见面动武七分罪,江湖朋友的话诚不欺我,是在下自以为是了。”
说罢,他对着马车施了一礼,然后便略一运功,嗖的一声,接连几个起落,顿时消失不见。
青衣小童欢心的几乎跳起来,但还是嗔道,“师兄,你也真是太心软了,刚才他欺负我,瞧不起我们,你应该狠狠惩戒他一顿。”
车里人柔声道,“言儿,他不同于那些恶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我们的宗旨是以救死扶伤为主,不可滥用武力。”
言儿这才笑起来,转身跑向白惊羽,刚跑了几步,蓦然瞧见那被打翻在地的木匣子,不由双眼一红,立即抽泣起来,“师兄,风哥哥他,”话没说完,小腿一软,啪的一下子跪在地上。
白惊羽远远的瞧着言儿的表现,心中无法自抑的涌上一阵悲哀,言儿一定与风大哥熟识,所以他看到风中云的人头一定悲痛欲绝,我和天月又何尝不是,如果有机会,我只愿自己能代替他去死。
那车夫见状,连忙从马上掠起,直飞到言儿身边将他轻轻抱起又转身返回到马车,将言儿放进车里,沉声道,“谷主,风公子遇害了。”
里面久久无音,车夫在一旁心神不灵,多次向里张望,但是目光始终被帘子所遮挡住。
良久,车里人才平静道,“带上他们,我们走吧。”
白惊羽眼睁睁的看着车夫将自己和天月抱进了这辆华丽的马车里。
其实这辆马车相当宽敞,但是多了两个伤员之后,就显得拥挤多了。
马车缓缓行走着,白惊羽只觉得自己头脑发晕,全身酥软无力,视物模糊,渐渐睡意劈天盖地的向他袭来,他终于闭上双眼,进入了梦乡。
白定安缓缓走进风家大堂里,正中坐着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男子,一见他进来,目光一冷,道,“白惊羽和谷天月的人头呢?”他正是秤先生。
白定安惭愧道,“属下技不如人,他二人已经被人救走,请先生处罚在下吧。”
秤先生冷哼一声,“堂堂白衣公子也有失手的时候,真是不可思议啊,我想知道,那人是谁?”
白定安道,“杏花车,杏花人,见面动武七分罪。”
秤先生目光闪闪,道,“看来这件事的确怪不得你,杏林谷主,江湖中人不愿得罪,看来是他二人此次运气太好,侥幸逃得一命。”
白定安垂首下跪道,“但是,定安没完成任务,请先生惩罚吧。”
秤先生冷哼一声道,“虽然白惊羽没死,但是现在风家已经全部为我所控制,风中电这个草包,不足畏惧,尊主也并不在乎白惊羽生死,一个毫无负荆之力的纨绔子弟,不需要尊主用大量人力物力去对付他,你起来吧。”
白定安缓缓起身,诧异的望着秤先生道,“可是,你一直对他保持着警戒之心,怎么现在反而不将此人放在心里。”
秤先生目光带着笑意,“令你追杀白惊羽是担心你对他还存有一分兄弟之情,日后被他趁隙所利用,不过以你今天的表现,已经合格了,尊主心中满意,我也满意。”
白定安怔了怔,才道,“原来先生还是对定安有所怀疑?”
秤先生走上前,直直的注视着他,道,“你要理解我们,尊主对你期望甚高,所以才会令我一次再次出任务测试你。”
白定安默然不语。
“来人,”秤先生道。
顿时,风中电慌慌张张的跑上前来,连声道,“先生,我来了。”
秤先生道,“我与定安将要在这里暂住几天,你可要好好安排我们的食宿。”
风中电点头如啄米,连忙道,“我现在就下去令人安排。”
风中电下去后,一个高大身材的络腮胡子大步走来,道,“先生。”
秤先生道,“姚青,我已经令雪璨回去了,你也先暂时回你的帮里等候命令吧。”
姚青打量了一眼白定安,目中露出诧异之色,道,“先生,他。。。。”
秤先生道,“我让你与他见面,是要告诉你,以后可能有许多事需要你与他合作。”
姚青闻言点点头,随后不声不吭的离去。
白定安望着他的身影,道,“这人看起来像一个憨直的人呢。”
秤先生淡然道,“不错,你要好好记住他,因为不久以后你们就会成为同伴,经常见面。”
白定安眨眨眼睛,“经常见面?”
“不错,”秤先生道,“虽然你有玉莲在身边协助,但是白家家大业大,所以我禀告尊主之后,尊主决定让姚青到时跟在你身边,随时给你支持。”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白定安讶然的瞧着秤先生,“你信不过我。”
“那当然不是,”秤先生语气平淡,“姚青心思缜密,武功高强,有他之助,想必你很快就会将白家家业牢牢握在手中,你也知道,即便如你父亲,当年身边还需要一个木管家来相助,你说,是不是。”
白定安闻言,轻轻笑了,“还是先生和尊主想的周到。”
秤先生定定的瞧着他,突然道,“我想喝酒,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白定安见他没头没脑的冒出这句话,不由一愣,随即愉快的笑道,“先生之言,我只有遵从。”
当下秤先生手一拍,唤来风中电令他在在大堂里为自己和白定安准备酒菜。
白定安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心中非常不解,不知秤先生此举有何意义。
酒菜上桌,白定安先起身为他斟满一杯,然后恭敬的举起杯子,心中略微不安,道,“先生,定安先敬你一杯,感谢你这些日子对定安的相助。”
秤先生的目光注视着手中的酒樽,目中似有笑意,道,“公子不必多礼,其实这些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我并无什么本事能助你。”
“这,”白定安一时无语,慌忙仰头将酒一饮而尽,讪讪笑道,“先生,我可饮尽了,你呢。”
秤先生目光一黯,蓦然道,“此时此刻,我们只饮酒,不谈其他事。”
白定安点头道,“理当如此。”拿过酒壶,又自顾自的为自己倒上一杯,笑道,“那定安就在先生面前献丑了。”,
话音一落,又是举杯一饮而尽。
他的酒量其实并不大,因此,两杯酒下肚,头便已经感到发晕,脸上也微微泛起红云,这样子煞是有几分迷人。
秤先生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像发现了什么奇异的物件似得,露出一副惊奇的样子。
白定安不理他,继续为自己倒满第三杯,摇着头,带着几分醉意笑道,“先生,你,你怎么,只盯着我?”
秤先生一听这话,如梦初醒,连忙轻咳一声,收回目光,道,“我只是比较好奇,你,喝多了会是个什么样子。”
“样子?”白定安闭上双眼,放下手中的空杯,一手托腮,一手以食指中指支着额头,道,“那肯定不好看,忒丑。”
刚说出这句话,他的身子便伏在桌上,沉静过去了。
秤先生端坐在檀木椅上,静静的凝视着对面昏睡的人,像个木偶一样,半天都不动一下。
风中电慌慌张张跑进来,脸上一副谄媚的表情,“先生,需不需要我在对他加一把火?”
秤先生右手轻轻摇了几下,不悦道,“谁叫你进来了?”
“这,这,”风中电支吾几声,他本想进来拍拍马屁,谁知道对方竟是这般冷漠,他只得讪讪退下。
秤先生抱起昏睡的白定安径直向后院客房走去。
白大公子,不好意思,既然你的存在骚扰了我的心境,我只有对你不客气了。
朦胧之中,白定安恍然感到有人在轻轻拍着自己的脸颊,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白大哥。
这声音既遥远又熟悉,是谁呢?
白定安下意识的问自己,但是昏昏沉沉的脑袋和一阵一阵的困倦袭来,让他无心集中精力去
思考,他想握住那双在自己面容上轻轻抚摸的手,但是浑身如一团棉花一样,使不出一分力气,他只得放弃,任自己陷入昏睡之中。
在梦里,他遇见了云璨,那个有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的少年,无暇的如雪,亮的如月,他追着他跑,边追便笑道,白大哥,我可找到你了。
笑容是那么纯真烂漫,让人一见便无法忘怀。
他转身,伸出手去,想要拉住他,然而,那个少年的面容却突然变了,变成了白惊羽,丑陋不堪,他愤怒的一甩手,指着白定安,厉声斥道,恶魔,还我白家,还木叔叔和风大哥的命来。
望着他凄厉的表情和绝望的目光,小弟,白定安不由得大喊起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霍的张开双眼,入眼处是一顶白色的帷帐,浅色的流苏在床檐上微微荡漾。
白定安怔怔的望着床顶半天,才意识到刚才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阳光从半开的小窗悄然而入,懒懒的投射出缕缕金线,映亮了房间。
看样子,竟是正午,白定安不由心道,莫非我昨夜竟然醉的如此之沉。
哎,自己也是太贪杯了。
他心中连连自责,赶紧翻身,准备起床。
哪知这一动作,便觉全身酸痛不已,尤其是自己身后某个部位更是火辣辣的痛。
白定安面色大变,复又啪的一声,睡回在锦床上。
他紧咬双唇,胸口剧烈起伏不停,思绪万千。
就在这时,一个少女脚步轻盈的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端放着一碗热气四溢的肉粥,曼声道,“公子,请用粥。”
白定安深吸一口气,忍着浑身的不适,缓缓从床上做起,心中千思万想,忍不住道,“昨夜?”
话未说完,少女盈盈笑道,“我家主人知道你想问什么,所以让我告诉你,你只有喝完九碗粥,他才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
白定安苦笑一声,想不到对方已经想好对付自己的方法,无奈之下,他只得从少女手中接过粥,慢慢用起来。
也罢,九碗粥就是三天,那三天后,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对我。
一连三天,白定安足不出户,徘徊在这间布置的雅致的客房里,风中电每天晚上准时前来探望他,白定安心中鄙视他的为人,每次都是不耐的将他打发出去,然后一个人静静的在房里打坐调息,静度时光。
不知不觉,他已如约将九碗粥用完,但是除了风中电之外,再无外人来探望他,他不由得心中郁闷,暗道,与我九碗粥之约的人究竟是谁?怎么他失约还不现身呢?
一想起这个问题,心中竟然是无比烦恼。
此时正是黄昏,晕红的云彩在天际淡淡闲挂着,白定安推开房门,缓缓进入院子之中。风家本是大族,别院里更是风光旖旎,令人流连。
白定安沿着香径独自一人行走着,突然附近的翠竹林里一道劲风闪过,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白定安冷冷的盯着他,道,“你终于出来了。”
那人正是秤先生,他笑道,“你终于好起来了,那些药膳看来效果不错。”
白定安哼了一声道,“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秤先生双手一摊,飘然上前,淡淡道,“你说呢。”
白定安的脸涨得通红,怒道,“好一个我说,只希望先生下次看在白某可怜的份上,不要如此了。”
秤先生一步一步逼近他,声音一冷,右手抬起他秀气的下巴,道,“这由不得你做主。”
白定安用力推开他,道,“我以为先生是知羞耻的大度之人,想不到现在才得知竟是个人面兽心之人。”
秤先生闻言也不生气,道,“我尝了尝,你的味道确实与众不同,怪不得,连白惊羽都一直被你所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