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愣,迷糊的脑子稍稍沉顿一些,茫茫然问他:“爷……我都来了,你就那么想我走?”
皇上眸中轻敛着倦然,仍是不看我,只顺着点头道:“你本也该走。”
说着话他垂下眼,落手荡开袖摆仿佛要站起来走开。我一见他这模样是又要疏离我,登时也就急起来,便也不知是何来的孤勇往心头一刺,竟赶在他起身之前就忽而抬手抓住他胳膊,探身吻上了他的唇。
皇上身上一惯都有水沉香的庄重气儿,我咬住他下唇时这气味儿便顺了我鼻尖钻入口中,是极轻而香的。他一惊之下还未及推我,我已更情动起来起身来捧着他颊边跨到他膝上坐了,就这么噬咬着堵住他嘴,好似从未有过一般地寸寸探舌侵进他唇齿,身子也更贴紧他。
这叫他终于回过神来抬手在我腰间推拒我,人也一动将起,一时沉香的气味儿乱了庄重,叫我怕得更不依不饶圈紧他脖子盘住他腰,铁了心发了狠,用力在他唇上一咬,他吃痛沉吟间,抵在我腰上的手都微微一震,唇齿终开一隙,我便趁此更进,一举吮住他舌尖。
亲缠之事会与不会,大约只在于想与不想愿与不愿。从前什么都还好的时候,我在他跟前儿就总还怕羞,好似从不曾真正动情去深纠过当中道理,而此时他推我拒我同我什么都快没了,我心里反倒发空了念想只想往他身边儿多留一时,那羞臊或娇气的劲儿也都卸下了,亲他缠他就成了本能——他一退我就进,他一推我就紧,不管他怎么拒我,我只寸寸点点地赖着他不撒手。
而他也到底不能真推开我,反倒经我一厮一磨一亲一咬一缠,他推在我腰上的手都失了力道,人也渐渐起了丝薄怒,终于在我再次错咬在他唇边上时,他抬起一手扣住我后脑,张口反攻住我唇舌,揽在我腰上另手一紧,忽而起身将我抱坐在了桌上。
我呼吸顿乱,只觉他指尖拂过我耳垂都似刺着一路的经络,其酥痒难捱直如根儿薄羽搔在心底儿,叫我更起了心性环住他肩背,由得他将唇舌渐渐滑吻向我颈间去,抵在他耳边沙哑道:“爷你看看,你到底忘不了我……又做什么要我走……”
皇上顿由此言滞住了动作,一时从我颈间抬起头来,再看向我终于不再疏离淡漠。他那一容的欲念与薄恨写在眼底,我被盛在当中也不知是哪一样更重——可只要那不是冷不是漠,我便哪一样都不惧,且还更得意一分地抬眼回看向他,环着他脖颈将鼻尖抵上他鼻尖,再亲了亲他唇畔,向他低道:“爷,我真不想走……你让我跟着你吧……”
“稹清你——”皇上提起口气一把将我推开半分,似是好自秉持一番心性,沉眉看向我,徐徐隐忍道:“稹清,你这是在害你自己。”
我被他推得向后撑住桌面儿,梗着脖子道:“害就害了,又能怎么样?”
皇上低叹一声,忽而又将我从桌上抱下来:“你现在立即出宫,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站稳了揪着他袖子同他呛,“我今儿就是不回去了,你能将我怎么样?”
“你——”皇上英眉下怒视我的双目都快要烧起火来,可气到了头上,他自个儿也知道他并不能将我怎么样。
我正要再说话,这时候外面大太监却远远报了一声:“爷,娘娘回来了,霁雪斋那儿来说要请安呢。”
我闻言一愣,转眼立时看向皇上,一时就想看看他这要怎么办。
皇上被我拎着袖子,真正无奈地看过我一眼,叹了一声吩咐外头:“……叫她不必了,早些歇了罢。”
“可爷……”外头大太监却为难上了,“这归宁回宫请安也算礼数,若是——”
“你就说我有客。”皇上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滚。”
外面懦懦应下两声,顿时清净了。
可我心里却又落落起来,只因皇上那一言,倒叫我这东宫的老人儿已变作了客。
主主客客,孰轻孰重,孰亲孰远,这不是清清楚楚?我终于松开他袖口转过身去,呆愣瞧了瞧桌上还摆着我翻过的两本儿杂书,便忍着一口酸气抬手拿起那两本儿书就往里间儿走。
“清清……”皇上在后头叫我一声,顿了顿,人也跟着我走进来。
我把书往架上重新搁回去,听他这么叫我反倒觉着腔中更涩,还没说话,他却忽而从后面抱住我,下巴抵在我颈间低声道:“清清,我让你走,就是不想见你这样难受,也不想叫你委屈……你究竟知不知道?”
我使劲掰开他手臂,赌气道:“那我就走,我现在回去就是。”
没走两步就被他拉住,他把我拎回来,垂眸看着我叹道:“归宁回宫的时候都定在落钥前,既是这时候,你现下也出不去了。”
“那能怎么办?”我抽回手来瞪着他,说起话来一句比一句酸:“爷,你说我是个客,那这东宫里哪儿有我的地方?我在这儿待着也是碍您的事儿,还不如收拾了回去,免得扰了您跟——”
一句未完,我这酸话儿已被皇上落吻堵回了嘴里,他终于是如从前一般狠狠攫夺着我唇瓣儿,亲吻间我被他抬手反剪了胳膊,后背也由他渐渐抵去了床框上。他一寸寸在我唇舌中辗转,含吮轻挑着将我亲了个晕头转向地愣愣看着他,竟觉他眼梢里透着丝隐隐的促狭,好似在笑话我。
我一时臊着脸把他推开,气急了执起拳头就往他肩头一揍:“你还笑!”
皇上被我打了也不退,方才还沉在眼梢的笑,经我这一拳头浮上了眉间,却只留了少少片刻,下瞬又带上丝憾。
他再度地叹,也不知那片刻中是想着什么,面色已再沉静下来,眸中深深望着我,抬手来再度捧着我脸细细亲过我鼻尖唇角,忽而抵住我额间萧然道:“清清,你总说你不在乎……我还总盼着你能为我吃味儿一次,然如今你真难受上了,倒又像拿刀子割在我身上。”
他痛然问我:“多少年了,你怎么就不能听我一次劝?你怎么就不能惜着自己?”
我抬手把他手指抓下来,放在唇边轻轻啄了一口,吸了吸鼻子道:“爷,你说说……我要都没了你,还惜着自个儿有什么用?”
皇上闻言苦笑出来,抬手将我带进怀里去抱住:“你这傻子,你到底几时能长得醒……”
我闷在他怀里,也放手环住他腰:“……爷,我醒着呢,真的。”
第63章 山色有无
那晚我也就真在东宫里住下了,算是多日来所愿得偿。
睡过了中午我也没吃东西,皇上怕我饿,就叫厨房做了两碗素面来同我一道吃。
皇上惯常自律,吃饭一定按着时候。从前我在东宫时夜里温书饿了就老去厨房要吃食,要来了饽饽面汤虾云吞,端到皇上跟前儿他倒是不吃,还皱着眉头说我这容易积食,吃了夜里也睡不好。话是这么说,他却也不止我,我更不听他叨叨,该吃还是吃。
一贯这时候他就坐在旁边儿看着我吸吸呼呼,偶然还给我夹过菜。
记得有一回,他边夹菜边盯着我摇头叹,说:“稹清啊,你看看你哪儿像个公子,你这模样就像个淮南大水里奔出来逃荒的。”
这种话他埋汰我太多,我嘴里有东西吃听了也不气,一向只厚着脸皮跟他笑,还把筷子上夹的东西往他嘴边儿送:“那我是逃来好地儿了,爷你也吃吧,好吃。”
这时候他总笑我,可人还庄重,也从没吃过我送到他嘴边儿的东西,故这素面还算他头一回儿跟我吃夜宵。
那两碗面瞧着素,倒不知里头花了多少工夫,我现今还能记起来那大骨高汤的味儿。一口面吃进去都是鱼肉的香,弹在牙根儿上老实劲道,叫我忍不住边吃边夸好,连着端面来的宫女儿都直夸漂亮,叫她闹了个大红脸,守在边儿上的小太监也笑,我就冲皇上咧嘴:“瞧瞧,她还不好意思呢,我都说的实话。”
皇上坐在旁边儿见我真吃得欢,好似是放下什么心来,垂眼看了跟前儿的面碗一会儿,总算执起筷,慢慢跟着我吃了第一口。
入夜了,侧殿里静,他一口吃下去我竟听见身后的太监宫女儿都轻轻松出口气来。
一时我再看着皇上,看他只不言不语不四顾地庄重捞着面,忽而只觉眼下鼻尖都酸起来,要十分勉力才能忍得住哭意,更连一句他瘦了的话都责不出来。
那时我想,我应还是那吊在井里的桶子望着他一片儿天,然下面井水已经漫过我身子装满我腔子。我想我还是那大漠里渴水的人在寻寻觅觅地走着,然那大漠也已飘下了雨。
我最终是说:“爷,你多吃点儿……”
皇上闻言抬起头,拳拳看过我一眼道:“吃两口得了,太晚。”而他大约又见我小菜碟子里空了,就把他那碟酸瓜丝儿往我跟前儿推过来:“味儿大,你喜欢就替我也吃了罢。”
我当然也就替他吃了。
面吃完了由人端出去,宫女儿几个开始拾掇细软伺候我安歇。我由着她们替我宽衣,瞥眼却看着皇上正要出去,当即一急,散着衣服趿着鞋就追到门口去扯住他袖子。
皇上回头见是我,关切问道:“怎么了?”
我只觉夜里暑气都爬到我身上化作了汗,小风一吹脑门儿呼呼地凉,强自镇定地问他:“……你去哪儿?”
他转手徐徐把我拉他袖子的指头给握了,垂眸挺好笑地看着我:“还能去哪儿?我自然也回去睡了。”
我一听这睡字儿,更把他手攥紧了往回拉了拉,着紧道:“你睡哪儿?”
皇上被我拉着往回走了一步,听这话是终于明白了我所思为何,便抬手往我脑袋上揉了揉:“清清,我回寝殿去睡,你也歇下吧,别多想了。”
可我又如何能够不多想?这早已不是一宫里面只有我二人的时候。我拉着他再往侧殿里退了一步,眼巴巴望着他,知道只要是他走出这门去,只要是我瞧不见他了,那我就再安不下心,我脑子里他就可能去任何的地方。
可任何的地方我都不想叫他去。
最终我不说话也不撒手,皇上好歹犟不过我,只好又陪着我走回里间儿。底下宫人见此情状,都提溜了眼睛要伺候他宽衣,可他却把他们都挥走了,只合衣往榻上坐了,思量片刻,冲我拍了拍身边儿皂白的被面儿:“你过来睡,你睡着我再走。”
我听他还是要走的,便坐过去赖道:“我才醒了没多久,我睡不着了,不睡了。”
皇上睨了我一眼,没好气道:“什么就不睡了?睡不着也进去躺着。”
我撇嘴不快,但又只好依言往里爬进去躺好。因天儿热,不消盖被,我只把被角拉来搭了个肚皮儿,晃着腿叠来叠去想着这时候合该换点儿什么来说说,可扭头却见皇上正认认真真反身看我,不免觉着有些羞:“你看我做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睡觉。”
皇上闻言勾了勾唇角,似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儿,也慢慢长身往我旁边儿卧下来,支额看着我道:“上回儿瞧你睡觉还是年初你病下的时候,这竟也就大半年过去。再过两月你就入班了,想来日子是真快。”他抬手把我额前一缕头发拂开,笑着起指刮过我鼻尖儿:“看着看着就把你养大了,你刚来的时候才多高点儿呢。”
我把他手拉下来:“那你是把我养好了,还是养坏了?”
“养好了……”他捏着我手指在唇边亲了亲,好似在拿眼光摩画着我的脸,双目望着我好似将我涤在一汪春水里,不时又笑道:“可倒也养坏了。我教了你那么多字儿,你现下是除了恃宠都不会写了,活该挨板子。”
说着他就往我腰上拍了一下儿,眼看他再要拍,我连连揪着被角往里躲,可笑起来又被他逮住紧紧固在怀里,终于搂着他脖子央道:“爷,我不会写也没事儿,你会就成,总之我恃的也是你的宠……”
“你这是哪儿学来的——”他忽然起身来恨恨将我抵在枕上亲吻,把我双腕都锁去了头上一手捏住,另手还摁在我腰间掐住我身子,覆在我耳边咬牙道:“你真该瞧瞧你刚才缠我那样子,哪儿像个能进御史台的人……”
我只觉他欺身过来时周遭更加热闷,我后背贴在床上都渗出了一层层的汗,不由也起了些身子想离开一些,可他却将我按紧了往我颈间亲,温润唇瓣滑在我喉结上,磨得我心里只比外头更燥,渐渐轻轻地喘起来:“……我又,又不是跟谁……都这样……”
“你还想跟谁这样?”他闻言竟更气了一分,唇舌往我下颌吻向颊边,下刻在我耳朵上一咬,这一下好似将我心弦都咬断,我再绷不住声门,终于哼了一声,拧拧手也挣不开他钳制,想更亲近他又被他牢牢压住不得动弹,便唯独只能将双腿往他腰上缠去。
“就你,爷……就你,再没谁了……”
第64章 山色有无
我总以为那夜里我跟皇上真会有点儿什么。
我并非黄花姑娘也从不卫道,圣人落在纸上的教条跟我也没甚干系。我同每一个看着杂书话本儿往京城富贵汤里打过滚的公子哥儿一样,从十四五岁起就不是没盼过——或说不是没怕过这事儿,但过多却是好奇到了骨子里头,以至于还拎着小皇叔给的画本子自往隐蔽处臆过几遭,臆到了美轮美奂的时候,话本儿里的诱人妖女还都得让道儿,当中同我一道共赴巫山的总会是皇上。
那年岁,尚来不及叫我去想和别人做这事儿。
然那夜亲到不可更亲不可更近时,皇上却忽而放开我止住动作,在那顶我睡了快五年也望了快五年的雕叶床梁下,他只把双臂顿在我两侧,低声沉喘着定定俯看着我,眉间隐忍了两道细川,再不更进一步。
我纠葛在他身上都能清楚觉出他身下之物的形廓,也不知他究竟为何停下,难耐间再更缠紧他一分要亲上他,可他却又推开我起了身来,还竟背过我坐去床边儿说:“不行。”
“什么不行?”我抹过额间一把细汗也坐起来,气得盘腿在他后面伸手就拉他衣带子:“我是哪儿不好了你瞧我不上?”
他反身两下把我手捉住,人却不再往榻上来,只忍着口火皱眉道出一句:“清清,你眼下年纪还太轻,你——”
“我十八了!”我使劲儿把他手一甩,死死瞪着他骂:“这话你都说了三年了你烦不烦!你瞧着我就长不大?”
他望着我,终于是摇头道:“——稹清,我是说你眼下年纪还太轻,于成家立业上是好是歹并不全然知道,我不可将你后路都断死了。”
又是这话,又是后路,我一听,挣起来便要再同他吵,他却已捧过我脸去再度安抚地细细亲过我,将我一腹上下的火都抵在腔里,一下下像是温泉里汩汩冒起的水泡儿,然这水泡儿却叫我最终没法子同他撒出气来。
过去我每每耍浑闹泼,他惯会用这一手。
这一手却叫我眷到恨。
渐分时我痛眼看着他,那时候我不甘不忿地问他:“那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觉着我能知道好歹?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觉着我不用留着那后路了?……你要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我这辈子有你也就只有你了!”
一言一语间他将脸埋入我颈间再痛惜地寸寸吻过我侧颈,勒住我肋下的双臂紧到快折断我的腰背,那情状是真想把我印进他身子里似的,可他说18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出的话却是:“……至少眼下还太早。”
最终他平息许久,再扣着我脑袋将我搂在怀中躺下时,我清楚听见他在我头顶的一声叹。
我却是连叹都不知该如何去叹。
我常常很想知道他会不会也曾隐秘地想过一次——哪怕就一次,去奢求他自个儿不是这储君也不是这皇上,去奢求我也压根儿不是什么国公家的公子,那样或然他可作戏文里的少侠,我可作南下北上的客商,我二人便命定似地往江中寻个小而破的客栈来忽发一场奇遇把含情眉目换过,从此悠游天地再没什么挂念,由是我不必为我爹的事儿就对他于心有愧,他也不必为这一宫的人来给我留什么后路……
但大约这是我常常作想的,不是他。
可奇就奇在我竟也庆幸他不似我一般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