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服了,服到怕以后享受不到这种待遇。
陆子游不愿过多打扰他,坐到一边,翻出些诗词话本,就自顾自的看起来了。读到“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笑着吟出了口。
被调戏的冷倾衣捋了捋肩上垂散的发丝,轻轻抛过去一个媚眼。陆子游立即酥了半边身子,脸红着把书竖起来,挡住冷倾衣灼人的眼神。
帐外有人咳嗽:“将军,圣上召见您。”
说话的正是欧阳濮,他耳力过人,站在外面就听见两人在里头调情,没好意思进去打扰。
“嗯,知道了。”冷倾衣出帐前,抽掉了陆子游手中的书,对准他脑门重重亲了口,亲完顺势咬了下他嘴唇,低声道:“在这等我,哪儿都不许去,听见没有?”
陆子游早就如煮熟的虾子般,从里到外红了个透,哪里还会言语,只会一个劲的点头。
然而即便他做出如此顺从的表现,冷倾衣眼底依然是隐不去的浓浓阴影,担忧的凝视了他少许,才起身离去。
侯在帐外的欧阳濮见白帐掀起,忙抱拳低头。他身边其实还有两匹枣红骏马和一小队精英骑兵整装以待,却全都静默得不闻半点声响。
曾经的少将军雷厉风行,势如风暴,如今竟也一步三回头起来。冷倾衣出了帐,又回过身来望着营帐门,似要望穿帐布,似不愿与里头的人分别。
欧阳濮诚心诚意建议道:“不如将军带陆公子一同前去,想必圣上也不会在意。”
“不必。”攥得越紧,手中的沙反而流得越快,这道理冷倾衣懂,但他更懂陆子游是个容易皮痒的人。上次他就是误以为人之将死,陆子游死到临头,定不会再犯什么浑了,所以叫他给溜了。
但以后……冷倾衣唇角斜斜挑起,怕是永生永世都有不得第二次!
白色俊影带领一队骑兵一闪即逝,陆子游扒拉白帐,悄悄望了眼。他所不知的是营帐周围此时正有几十双眼睛,在暗处密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陆子游这回当真是插翅难飞!
虽然他并没有想飞走的心。
冷倾衣醒来的消息没过多久就传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尤其是当他骑着骏马疾驰过长安官道进宫时,百姓无不拍掌欢呼,奔走相告。甚至于那些投靠了董敖的兵卒,有两三成也纷纷丢盔弃甲,回去继续种起了田。
因为他们都坚信,用不了多久,长安就会恢复太平。
因为冷将军从未让他们失望!
宫墙之外势力分割,宫墙之内人心惶惶。
唐尧年少登基,压力不小。眼看着天下即将大乱,一国支柱的少将军竟长病不起,他怎会不急,怎会不愁。哪怕是对着秀色可餐的柳雾,胃口也大不如前,清减几分后,显出些憔悴之色。
由于冷倾衣的安危关系着一国命运,他病倒的消息,甫一出便被唐尧下令封锁了起来,任何人不得泄露。同样,为了不露馅,外人不得靠近军营,更不得面见将军或重要将领,违者当抗旨处置。
以至冷老将军和柳雾一不知情,二不能探望,要见冷倾衣,还得他醒来自己从军营里走到他们跟前方行。
朝堂之上,群臣见到冷倾衣都是一副见到救世主的样子,少数上了年纪的老官员捂着心脏险些要抽过去!
幸亏旁边有人帮着喂救心丸。
这些天,部分官员及他们的家属都搬移到了宫内,吃住都在宫里。上早朝再也不用担心迟到,下朝拐个弯就能回家,除了规矩比较多,其他地方还挺方便的呢~
群臣中,唯独柳雾眸里盛着光,身着一袭绣有翠竹的青纱衫,隔着人群意味不明地遥望着他。
冷倾衣自然察觉到了,但没有特意去回应。
常言道自古英雄爱美人,却不知自古美人也爱英雄。柳雾算得上是个美人,对名震四方的少将军产生爱慕之情,亦在情理之中。可惜,冷倾衣对他无意,对他有意的偏偏不是英雄。
唐尧从龙椅上起身,一路走去迎接冷倾衣:“冷爱卿……”
“陛下安康。”冷倾衣抱拳施礼。
哽咽的唐尧:“冷爱卿不必多礼,没有你,寡人岂会安康?没有你,我大安岂会安平?”
小皇帝几句话说得平时经常拍马屁的几个大臣虎躯一震:哎呦不得了,这么肉麻的话都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口,当皇帝的果然都有两把刷子啊!
好在冷倾衣不是普通人,“陛下言重了。保卫大安,乃臣分内职责,让陛下忧心,是臣之罪。”
“爱卿!你如何能这样说,寡人何曾怪过你?”唐尧过够了肉麻瘾,开始严肃起面孔聊正事,“此战,冷爱卿可想好了怎么打?”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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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我也曾爱过你
冷倾衣作战经验丰富,且拥有着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与董敖和拓跋瑞他们七凑八凑,从邻近小国搬来的那些毫无默契的兵相比,简直不知占尽了多少优势。
没有多余的废话,少将军冷倾衣很快制定出了三套作战方案,誓要速战速决,一网打尽!
然而无论计划多么完美,想要不伤一兵一卒,兵不血刃地赢得整场战役,几乎是不可能的。在冷倾衣眼里,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便是赢,不存在没有牺牲。
长安城再次沸腾起来,两方开战,厮杀不止。
无数人的尸体被砍剁成支离破碎的尸块,随意的丢弃在街边,路上。漫天的血浆涂得城墙一片乌黑,没有人在意那是谁的血,曾经流在怎样的一些人的血管里。
百姓们到处流窜,老人和孩子无助而仓皇。熊熊烈火燃烧了他们居住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家。
拓跋瑞打不过就跑,跑远了就命人对着冷家军放箭,每根箭头又都点了火。火苗所到之处,无不引起惊叫。
作为军师的赵浅昆则与自己的傀儡董宰相坐在后方战车里,形势稍有不妙,他们立即后撤。撤到视线远离冷倾衣后,赵浅昆死死攥着铜钱的手方才松开了些,沉重地嘘出一口浊气。
“董敖,连你都有人爱,为何我没有?”赵浅昆眼神空洞,似在问身旁的人,似又不是。
被摄了魂魄的董敖,当然无法回答他。
拓跋瑞节节败退,再硬撑下去只会溃不成军,于是带着剩余的兵卒弃战逃奔城外。
“不可!”赵浅昆欲阻止,然而杀红了眼睛的拓跋瑞哪里肯听他的,骑在马上,一脚就将其踹出了战车。
弄得赵浅昆好不狼狈,吃了满嘴土!
所有兵卒,战车,马匹都在往城外逃。
赵浅昆闭上双眼,孤零零背对即将到来的冷家大军,自喉咙里发出瘆人的冷笑:“你命不由我,我命不由天。拓跋瑞,今日你注定要死,我拦又有何用?”
语毕,一截剑尖冒出了胸膛,如刀入豆腐般,轻易就穿破了他的肉身。不歪不斜,正中心脏。
“冷将军……”赵浅昆回过头来。
万军之前,冷倾衣身披铠甲,手执银枪,于白马上漠然俯视着他。
忽然,长剑掉地,本该倒下去的肉身幻化成了一群红眼乌鸦,扑啦啦冲向冷倾衣。
冷倾衣掌风横扫,最前面的几排乌鸦顿时爆成朵朵血花。可后面的乌鸦并没有因此退却,反而飞蛾扑火般更加不要命的涌上前。
“你可知,我也曾爱过你?冷倾衣。”赵浅昆的声音从每只乌鸦嘴里发出,字字带着血。
死去的乌鸦堆叠成小山,聚在马蹄前,冷倾衣银枪闪劈,低沉无情道:“快别恶心我了,赵谋士。”
乌鸦渐渐停止了飞扑,一串接一串的啼血死去。
就在冷倾衣以为这场闹剧终于要结束时,它们尽数又飞向了城里,匿进了深林里。
冷倾衣没有追去,当务之急是与城外的副将军欧阳濮汇合,好一同歼灭拓跋瑞一军。
另一头陆子游也没闲着,逃窜的孩子和老人都被他收留了起来,集中在一家废弃的客栈里。
有孩子哭了,他就抱起来哄哄,塞几颗糖给他们吃。有老人哭了,他就过去劝劝。他们的父母也好,儿女也罢,选择了什么便要准备面对什么,改变不了则只有看开。
在冷倾衣还未成为骁勇善战,闻名天下的少将军之前,陆子游也总是提心吊胆他的每一次出征,总怕他不能完好的归来。
至于他自己的家人,他倒不用担心,一是因为陆父大小是个父母官,二是冷倾衣早已安置好了他们。
“小兄弟,你过来。”客栈门口躺着个胡须花白的老头,衣衫褴褛,看样子是个乞丐。
陆子游走过去,蹲下来:“怎么了,老者?”
老乞丐脏归脏,但神智清醒,精神头也很好。他上下打量了会儿陆子游,开口问:“你就是陆子游?”
“正是在下。”陆子游等着他的下文。
“我从棋子观而来。”老乞丐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陆子游惊喜得睁大眼睛:“真的?”
“把脸伸过来。”老乞丐从怀里摸出个东西。
换做旁人,他可能还会有些防备。但这位老人能说出棋子观三个字,又面相颇善,陆子游便没多想,往前倾了倾身子。
事实证明他没看错人,老乞丐确实没有害他的心,相反,不止帮他取下了脸上的假面皮,还带来了去掉疤痕的灵药。
“喝下去,保准你比姑娘家还要细皮嫩肉!”老乞丐开他的玩笑。
没了假面皮,陆子游顿时一身轻松,从生理到心理的舒坦。摸了摸自己身上少许残留的伤痕,他一仰头,将老乞丐递给他的一大瓶药水给喝了个精光。
喝完浑身发冷,好似跳进冰湖洗了个澡。
老乞丐这时候又发话了:“小兄弟,多谢你让我有这一次做善事的机会。我范湃这辈子坏事做绝,丧尽天良,到了六十八岁这年,遇到风煌,方知这一生苦错。”
脸上,头发上,手上都起了一层白霜的陆子游,冻得已听不进他这些话,靠着板凳,木着双眼,摇摇晃晃。
“听闻你被人害得失去了全身内力,恰好,我要这内力无用,不如赠与你吧。也算在我的功德簿上小添一笔。”老乞丐一掌按在他背后心口位置,将毕生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去。
陆子游一阵发寒,一阵发热,两股强劲的能量在体内相撞,融合。
等他终于醒过来,哪里还找得到什么老乞丐,连空瓶子都不见了。若不是体内充盈到无法忽视的新鲜内力,陆子游简直要以为自己刚刚是做了场过于逼真的梦。
他扶着门框站起来,往狼藉破败,堵满尸体的街道上望了会儿,才旋过身来,步上客栈的木楼梯。
“你是何人?”白天同他一起照顾其他孩子的少年问。
陆子游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不就是……”他想起了什么,抬起手,小心翼翼触了触自己的脸颊和鼻子眉毛。
孩子们不解地盯着他。
“我是陆子游。”他仿佛确定了什么似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
吼吼吼,下一章陆子游小朋友要黑化了哟~
第43章 黑色弯月
随着化作黑乌鸦的赵浅昆藏匿到长安城不知名的深处里,纷乱的马蹄也踏碎了昔日风光华丽的宰相府大门,杀得赵浅昆留下的看守士兵片甲不留。
赵合桃趁此机会,欲逃出府,但想到董敖一家被自己的哥哥害得几乎要家破人亡,硬是折返回去,把他们给救了出来。
“怎么少了一人?”赵合桃知道他们一家有四口,如今却只救出三人。
碧珠夫人扶着老迈的董敖,幽幽叹气:“我儿康端,跟从漠北王打仗去了……儿大不由娘,他自小极有野心,我拦不住他。”
“娘。”董容欢柔柔唤了一声,“大哥他,他这么做是叛国!”
“你……”碧珠夫人诧异地抬起头,用责怪的眼神怒视着他。
董容欢偏过头,求助似的望向赵合桃。
“叛国?”赵合桃冷冷一笑,“那又如何?谁做皇帝不是做。只不过,搭上那么多无辜的性命为自己的权欲铺路,实在不配为人。”
碧珠夫人仿佛受到了严重打击,自言自语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哪个皇帝争权之路上,不是血流成河,手足父母皆可相残,更何况他人?”
“娘!”董容欢紧皱眉头。
“赵姑娘,你兄长原本为我夫君的谋士,如今却用妖术夺走了他的神智,这笔账,你说,我该如何同你算?”碧珠夫人到底是董康端的亲娘,并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过多去讨论他的对错是非。
董容欢绷着一张秀气精致堪比女孩子的脸,公正指出:“娘,害我们的人不是赵姑娘,赵姑娘是救我们的人。”
碧珠夫人终于恼火:“容欢!你到底是谁家的人?”
董容欢不吭声了,耷拉下脑袋,闷闷的盯着鞋尖。
此时,他们三人站在废弃的寺庙里,董敖躺在靠近佛像的草垛上。三人各怀心思,周围的空气一寸寸变成薄冰,轻易就会被打破碎裂。
“怪不得你会心甘情愿嫁给董敖。”什么锅配什么盖。片刻后,赵合桃颇为感叹的道了一句。
姿色比赵合桃还要略微胜出一点的董容欢又不干了,他低低抗议:“不许你如此说我娘。”
“就说了,怎么样?”对于赵合桃而言,他没有半点威慑力。
董容欢眼圈急得发红:“赵姑娘,你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自然不会怎样你,但请你自重。”
赵合桃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和语气,看着看着竟忍不住笑了,嘲讽意味十足:“董容欢?是叫这名吧?久仰大名,哦不,是久仰艳名。长安城里纨绔子弟们最爱谈论的,除去冷倾衣,便是你董容欢。模样生得确实好,可有什么用呢?”
“赵姑娘是想羞辱我?”董容欢捏紧粉拳,眼眶里晶光闪闪。明明是生气羞愤的样子,却教人惊艳于他的美丽。
失神一瞬,赵合桃回过神来,笑自己:“罢了。”说着便投降般的转身要离开破庙。
董容欢拉住她的衣袖:“要去何处?”
“你管得着吗?”赵合桃欲抽回袖子。
董容欢不肯撒手:“外面危险,不许你去。”
赵合桃扭头,与他对视。
次哩啪啦,一阵电流。
两个人同时各退一步,同时羞红了脸蛋。谁也想不到,男未婚女未嫁,俊男美女的二人对视能对视出火花来。
碧珠夫人为董敖盖好干草,走过来,见他二人脸色大变,疑惑地喊了声:“容欢?”
董容欢结巴道:“娘,娘你,你,你让赵,赵姑娘……”
“好生说话!”碧珠夫人拍打他胳膊。
“……”董容欢不会说话了。
赵合桃心里慌了会儿,很快又平复下来。她暗自告诫自己,当前绝不能被美色扰乱,绝不可搅入一段注定无果的恋情。于是当机立断,施展轻功,直接飞走了。
天边燃起烽火,冷倾衣还未回来。
陆子游提着灯笼,沿着墙,在街上慢慢走。他身旁跟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名唤小豆干。
“小豆干,你爱吃啥啊?我叫你骆叔给你做。”夜里风大,陆子游拉了拉衣领,瞅着小豆干单薄的衣衫,伸手摸了摸,“冷吗?”
小豆干摇摇头,咽了下口水:“啥都行?”
“嗯!啥都行。”陆子游心想,连满汉全席都做过的骆秋,还有啥不行!
“想吃肉……”说到最后一个字,小豆干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
陆子游感到心酸和心疼:“嗯,想吃肉就做肉给你们吃,保准吃个够。”
小豆干难掩兴奋之情:“真的?”
“那是。”陆子游回以他一个暖心笑容。
“咦?”小豆干指着暗蓝色的天空,“叔,有黑云。”
陆子游提高灯笼,“哪?”
黑云越飘越近,最后如一道黑色瀑布般从天上倒灌下来,直涌向陆子游。
小豆干疯狂喊叫:“叔,快跑!”
陆子游抓起他就跑。
但黑色的河流紧追不舍,且来势汹涌,速度快到他们来不及逃跑和反抗。
被淹没的最后一刻,陆子游撕开了灯笼,拔出里面的蜡烛,塞进小豆干掌中并把他推了出去。
红眼乌鸦们也许是怕火,也许目标根本不在其他人,果然没有冲小豆干而去,尽数扑向了陆子游一人。
“叔!!!”
黑色的浓雾散去,小豆干爬起来就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