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尤金家最受宠爱的小少爷维斯特再次为自己做出的错误决定而后悔不已。
贝缇斯诺避开兽人劳工的视线，悄悄用圣光对维斯特进行治疗，压低声音提醒：“行了,别自怨自艾了,我们该开始干活了。”
“知道了……”维斯特悻悻坐起身,仰脸问贝缇斯诺,“信物你带在身上了吗？”
贝缇斯诺嗯了声，随即捂住了维斯特的嘴。一名兽人监工举着鞭子走过来,敲打着他们的笼子喊道：“怎么还有活的拍品混在这里，不是说过了吗,所有活人和生灵都要搬到紫色空间去！”
“知道了。”兽人劳工心不甘情不愿地重新把笼子扛上车,好在关在里头的人类识时务，吓傻了似的一动不动，没有给他们的搬运工作造成麻烦。劳工推着车走出仓库，沿着通道一直走，直到面前又出现了一扇魔法门，劳工没有进去，单单用力将车推进了门。
维斯特合了合眼，避开了魔法能量耀眼的光辉，等他再睁开眼时，一个昏暗空间出现在眼前，这个空间像是一口上窄下宽的井，奇异的魔法能量在顶端遥不可及的地方盘旋，打下来的光堪堪将这个地方照亮。
两人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这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囚车，车子交错挤在一起，使整个空间看上去拥挤不堪。而摆在车子上的笼子里关着的全是生灵：有人类，精灵，海妖，也有兽人，还有些不曾见过的奇特种族，他们蜷缩在笼子里，不断发出绝望痛苦的呻/吟。
“这是什么鬼地方？”维斯特活络下筋骨，率先取出了法杖，“如果这是拍卖前的仓库是不是太凌乱了些？”
“不知道，”贝缇斯诺仰着头一直盯着上方看不真切的魔法能量，他从储物袋里取出自己的装备和武器，脸色沉沉地说，“先出去再说。”
贝缇斯诺举起剑聚力挥了下去，劈断笼子的木制柱子，两人很快从笼子里逃了出来。其他牢笼里的人看到他们脱险，不约而同露出艳羡和渴望的表情，他们的声音扬了起来，兽人、精灵、还有人类的语言交织在一块儿，翻来覆去说的都是同一个意思：救命。
维斯特看了眼贝缇斯诺，犹豫地问：“要救吗？”
“我可以试试，不过别抱太大希望。”贝缇斯诺谨慎地说，“毕竟我们的笼子是为了方便逃脱特意选的木笼子，我的武器可以发挥作用，而这些……我只能尽力而为。”
“那就拜托你了，我去找那个兽人的下落，有消息立刻通知你！”维斯特自觉地给自己安排好了任务。贝缇斯诺没有异议，他抬头看了眼顶端的魔法阵，时隐时现的法阵纹路非常陌生。他蹙眉说：“记得关注下那个魔法阵，总觉得……有点不安。”
“好，我记住了。”维斯特抬头望了眼那看似平和的魔法能量，转身投入到搜寻费乐村村长孙子的任务中。
囚车一辆挨着一辆，维斯特艰难地前行，不时用兽人语言喊着格尔的名字，一些兽人还有其他听得懂兽人语的人叫嚣着干扰他的搜索，说来说去都是同样的话：“我就是格尔！快来救我！”
维斯特不得不修正寻找方法，一边找一边说：“请别着急，那位骑士会想办法放你们出来，你们之中到底谁是格尔？如果是就告诉我你祖父在哪个村落！”
维斯特的问题很好地排除掉了一些渴望救援而浑水摸鱼的人，他擦了擦额头淌下的汗，再一次向几名焦急的兽人表达了歉意并给予承诺后才走向下一处。很快，他的视线锁定在一辆拥挤的囚车上。
那辆囚车被后来的囚车挤在角落，上面满满当当塞着几十个兽人，他们关在这里的时间似乎不短，表情仿佛枯朽的枝叶，当别人在吵吵嚷嚷喊救命的时候，他们这里一片死寂，仿佛已经放弃了求生的信念。
维斯特蹲在囚车旁，看着这一车寂静的兽人暗暗着急，他赶忙喊来贝斯斯诺，先将这一车兽人救了出来。囚车使用的是魔法禁缚，贝缇斯诺直接挥舞点亮神圣符文的利剑斩开了枷锁，砰的一声脆响，魔法壁垒消失无踪，可坐在里头的兽人仿佛没有意识到自由，依然呆呆地挤靠在一块儿，双目无神地望着上方。
“圣光在上……这怎么回事？”维斯特忧心忡忡地问。
贝缇斯诺皱了皱眉，轻拍他的肩膀鼓舞道：“先试着问问看格尔的下落吧。”
“好，”维斯特振作了精神，拿出兽牙在他们面前晃了晃，“格尔在吗？我们受你祖父的嘱托来找你，如果你在这里的话就请回答我。”
没有人回应，维斯特再接再厉，又重复了一遍，可那群兽人聋了一样毫无反应，就在维斯特想要放弃的时候，贝缇斯诺抢过兽牙，提高嗓门说：“格尔！如果你在这儿就请回答我们！我不知道你在这里经历了什么！但我很负责地告诉你！我们会带你离开！”
贝缇斯诺的话掷地有声，一些被释放出来的人员自觉循着他的声音簇拥了过来，他们看着他仿佛看着神明：“求求你，带我们离开这里，我们不想死在这儿……”
哭泣和哀求充斥两人四周，维斯特对他们的遭遇感同身受，忍不住也提高了嗓门：“格尔！如果你在这儿就回答我们！我们带你去见你的祖父！他很想念你！”
维斯特高亢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然而等了许久，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就在他们放弃准备继续寻找的时候，眼前僵硬的人群忽然被拨开，爬出一个神色忧郁的兽人：“我在这儿……”他说，“我是格尔。”
维斯特精神一振，他拿着兽牙走到格尔面前，不放心地多问了句，“你是格尔，你的祖父在哪个村子里？”
“费乐村，”格尔勉强咽了口口水，艰难地回答，“我爷爷他……是村长。”
“感谢圣光！终于找到你了！”维斯特激动地把他扶起来，“你需要什么吗？”
“水……还有，食物……”
维斯特扯开了自己的储物袋，拿出了从摩多旅馆里搜刮来的面包和荞麦酒，格尔眼前一亮，抢过面包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而他周围，那些死寂的身影也受到蛊惑，眼神发直地冲了过来。维斯特尖叫着松开装满食物的储物袋，眼睁睁看着他的袋子被那些饿疯的兽人大卸八块，然而食物的数量终究抵不过挨饿的人数，很快，这些在昏暗中失去信仰的人开始为了食物大打出手。
贝缇斯诺赶忙把维斯特和格尔拎出了争斗中心，他立下盾牌制造出了神圣防护罩，将那些疯狂的人隔绝在了外头。
“好……可怕……”维斯特捏着法杖，瑟瑟发抖地说。
“我们……饿了很久。”吃了面包喝了酒的格尔精神恢复了几分，断断续续地说，“我们，有一天晚上，突然被抓起来关到了这里，这里……分不清昼夜，也不知道时间长短，很多人就像我一样，半死不活。”
“圣光在上……俱乐部的那些人到底想干什么？”维斯特皱紧眉头说，“难道他们根本不是想拍卖掉这些人吗？”
“大概真的不是……”贝缇斯诺再次环顾四周，沉声说，“你发现没，这里没有出口，头顶上的法阵也并非是传送阵，这里根本就是个箱子，他们只管往里头塞东西，根本没想过要朝外拿。”
维斯特被贝缇斯诺说得心惊胆战，他讷讷地问：“他们到底想把这儿怎么样……”
“不知道，”贝缇斯诺通过散发着金色的防护罩望向那陌生的法阵，“就看我们能不能弄清楚那个魔法阵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当维斯特和贝缇斯诺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紫色空间的时候，菲尔思正坐在橡木躺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舞台上推出的展示品。身为他的“宠物”，诺雷此时正侧躺在他怀里，神色迷离地望着自己的“主人”。他仰头轻吻菲尔思的下巴，通过意识源源不断地将收集到的信息分享给他：
「黑色空间是赌场，与之毗邻的红色空间是搏击会场，和金色/大厅相连的蓝色空间是风月场所，没找到黑市确切举行的空间。」
下巴被骚扰着的菲尔思低下头，吻了吻诺雷的唇，回复道：「金色/大厅的拍卖是预热，说不定黑市拍卖一会儿会在这儿举行。」
「但是我没找到维斯特他们的位置。」诺雷伸手拉进菲尔思的脸颊，掩饰住眼底的担忧，「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菲尔思手指拂过他的脸颊，眼神里尽是溺爱：「别担心，那两个人类不会轻易死去的，他们有护身符的。」
诺雷惊异地眨了眨眼睛，这件事他怎么不知道？还没等他追问护身符是什么，一个锲而不舍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位置旁，打断了他俩的“亲热”：“你还真是溺爱自己的宠物，看看别人，都是让自己的宠物跪在脚边，可你呢，却像宝贝一样抱在怀里，你这样会让你的宠物怙恩恃宠的。”
菲尔思沉下脸，将诺雷的脸按在自己怀里，冷冷地问：“怎么又是你。”
那被嫌弃的兽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并没有带来自己的宠物，大刺刺地坐在菲尔思的位置上，伸手摸向诺雷的脚。诺雷收起腿，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菲尔思的身上。对诺雷的亲近菲尔思求之不得，但有人胆敢冒犯他的人，就让他怒火中烧了。
“你想死吗？”菲尔思冷冷地说，脑内立刻勾勒出将这个人千刀万剐的画面。
“你怀里的，不是你的宠物吧？”兽人热切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我说的没错吧，黑龙阁下？”
他怎么知道菲尔思的身份？诺雷愣了下，刚想回头看那兽人一眼，立刻被菲尔思制止住。菲尔思眯起眼睛，气势汹汹地凝视着这个兽人。兽人咧开嘴，若无其事地说：“我透过亚侬的眼睛看到过你，那时候的你……被关在耶梦加得的牢笼里，模样也比现在稚嫩得多呢。”
菲尔思的神色闪烁了下，神色里流露出轻蔑：“原来你也是魔物的信徒。”
“亚侬一直在寻找你。”兽人神色阴森地盯着菲尔思怀里的人，“你怀里的这个人将成为你的绊脚石，他会毁了你。”
菲尔思冷笑了声，紧紧抱住诺雷说：“他是不是会毁了我，我不知道，但是你们胆敢算计到他的身上，那就去死吧！”
菲尔思骤然凝聚出黑色的空间魔法，然而狡猾的兽人早有准备，在他出手之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张狂的声音还回荡在半空中。
“阁下，您要留下他，您将永远找不到傲龙之灵！”
第58章 -黑市（4）
兽人消失的刹那，其他客人仿佛没有注意到菲尔思身边发生的争执,始终津津有味地看着舞台上推出的展品,时不时出示自己的身份牌参与竞价。而他们两人却因刚才的插曲内心无法平静。
诺雷百思不得其解,他一个星际时代的普通佣兵,怎么就和龙族圣器扯上关系了？可遥想起艾德老爹说过的话，似乎又不是无迹可寻——
“是龙在保护你。”
“发现你的时候，你就躺在冥想谷地的净化阵里。”
“龙很喜欢你。”
……难道真的有关联？不然菲尔思好端端的怎么会看上自己？就在诺雷沉思不语的时候，菲尔思忽然托起他的下巴，神色不虞地说：“你在动摇？你怎么可以因为一个疯子的话而动摇？！”
诺雷抬头对上他琥珀色的眼瞳，大不敬地挠了挠他的下巴：“我没那么容易被煽动，不过我确实在思考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说不定真的和傲龙之灵有关。”
“那又怎样？”菲尔思流露出焦躁的情绪，环住诺雷腰际的手臂力量一寸寸加重，“整个龙族只剩下我而已，那个东西到底找不找得到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只有你——你才是我珍视的一切。”
诺雷红了红脸，不自在地问：“真不知道你看上我哪儿了。”
“你的全部,”菲尔思额头抵住他的肩窝理直气壮地回答,“整个复苏之地不会有第二个人像你这样能让我动容,还有，我已经和你签订了共度一生的契约，你不能反悔。”
诺雷忍俊不禁，摸了摸他的下巴说：“放心，不反悔。不过我有个疑问，亚侬是谁？不会是你的风流债吧？”
“胡说，当然不是！”菲尔思板下脸义正辞严地回答，“亚侬是魔物信奉的神灵，那些魔物崇拜者为了证明对魔物的忠诚，也会将侍奉亚侬挂在嘴边。还记得我们在科伦纳海底要对付的那个出逃的耶梦加得吗，他就是亚侬的信徒，他曾试图将我侵蚀，幸好你及时赶到。”
诺雷想起海底经历的一切，不住捏了把冷汗，他又问道：“那亚侬到底存在吗？为什么他们都想把你献给亚侬？你到底……有什么值得他觊觎的？”
“天知道，明明魔物那边已经有了一堆被侵蚀的巨龙，却偏偏还想染指我，”菲尔思冷哼了声，“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我会保护你的。”诺雷信誓旦旦地说。
“该说这句话的是我才对！”菲尔思惩罚似的啃向诺雷的唇，将一个耽于美色的金主演绎得淋漓尽致。
就在他把手滑向诺雷尾椎的时候，大厅里响起服务人员的提醒：“各位亲爱的客人，黑市空间大门即将开启，请诸位拿好自己的身份牌，你们将自动被传送到会场所在的空间。”
终于开始了么。
菲尔思恋恋不舍地松开诺雷，身旁的客人一个紧接着一个被传送了出去，很快，菲尔思的身份牌也发出感应的光芒。倏地，两人瞬间被传送到另一个空间，坐姿和位置丝毫没有改变。
“菲尔思——”空间转移完成没多久，诺雷就抓紧他的手臂低呼了声，菲尔思的目光顺着他盯住的方向看过去，肺腔里蹭地窜出了怒火。一副完整的巨龙骨架像展览品一样固定在空间中最显眼的位置上，它的头颅低垂着，朝舞台的方向摆出臣服的姿态，巨大的双翼骨架撑开笼罩在客人的头顶上，透露出一股不明的寓意。
在诺雷耳畔响起的尽是别人的称赞，他紧紧抱住菲尔思的肩膀，唯恐他会不顾一切地将那副骨架回收，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菲尔思喘了几口粗气之后就冷静下来，唯独目光依然阴鹜地盯着那副龙骨架。
「不对劲」菲尔思直接透过意识和诺雷沟通，「那副骨架上残留着不详的气息。」
「你的意思是……」
「这是头被侵蚀的龙，而且那股魔能的气息并没有消失。」
诺雷蹙眉望向那副龙骨架，他也隐约感觉到类似冥想谷地传递出来的诡异气息，但那气息不强，还不如菲尔思身上传递过来的感觉浓烈。为了万无一失，他还是召唤出自己的精神系，盯着那副骨架仔细端详。
红龙的身躯比那副骨架要小上一圈，可见这头龙身前相当威武，它拖曳着尾巴绕着龙骨转了圈，朝着骨架喷了口别人根本看不见的龙息，突然一股诡异的漆黑能量从泛黄的骨骼中挤压出来，凶悍地向红龙发起反击，诺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他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精神系，看向菲尔思：「看见了吗，那骨架——」有古怪。
菲尔思脸色凝重地轻轻颔首，眉宇间打了个死结：「看到了，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没等两人搞清楚龙骨架有什么蹊跷，舞台的大幕霍然拉开，一位身材火辣的女兽人出现在舞台中央，用激昂高亢的嗓音向所有人问好：“女士们先生们，很高兴你们莅临博恩堂特俱乐部的黑市拍卖！今天，你们将见到无以伦比的拍品，请准备好你们手中的身份牌，这将是你们竞拍的唯一凭证。”
女兽人换了口气，继续热切地介绍：“另外！还有个特大喜讯要向所有人公布！今天，我们俱乐部的老板，黑市拍卖的创始人博恩堂特先生将亲临现场——他将亲自开启第一件拍品……诸位买家想知道那是什么吗？有请——博恩堂特先生！”
来了，那个可能知道傲龙之灵下落的人。
诺雷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攀着菲尔思的肩膀眺望舞台中央。像他这样目中无人的“宠物”绝无仅有，如果他们还停留在金色/大厅必然会引起一部分人的怀疑，可此时此刻，其他人也像他一样，将目光聚焦到了舞台上，期待着博恩堂特的出场。
就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博恩堂特迈开稳健的步伐，很快走到舞台中央。不用场下人欢呼，空间内自动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忽短忽长的口哨声，音效格外逼真。看到这个有着多种族混血的“兽人”第一眼，诺雷顿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