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叛徒！胆小鬼！你还回来干什么？！”赤发兽人怒气冲冲地叫嚣着，他的鼻翼不住拉长变形，露出狼的面部特征。看到这幕诺雷忽然明白过来，这名首领是狼族兽人，所以才会像费乐村的村民那样对沙瓦丁深恶痛绝。
“我知道，这儿并不欢迎我。”沙瓦丁幽幽地说，“但我不得不出现，为我这几位朋友做个担保，俱乐部不是他们炸的，瓦格纳城也是我送他们进来的。”
“你把人类送进来？到底是什么居心？”
“人类不是我们的敌人，而狼族、鹰族和狮族……彼此之间更不该对立而治，现在除了瓦格纳城勉强还能维持，外面的村落全都是一败涂地，萨满看到你们这样把兽人的世界弄得乌烟瘴气，他非得气得从阿沙邦冒出来不可。”
“谁都有资格提起萨满，唯独你不行！”赤发兽人气急败坏地说，“就是因为你才让狼族兽人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喂喂，你们狼族之间的恩怨以后再谈好吗，现在可是在审问犯人的时候。”有着一头暗金色长发的兽人打断两人的争执，鄙夷地说，“沙瓦丁，你说你为这几个人做担保，可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沙瓦丁仿佛没听出他言语里的威胁和不屑，长叹了口气哑着嗓子说：“唉，这才过了多久，兽人的崽子们怎么连老规矩都不懂了，你们这样也能当上首领，我真是为兽人的未来担忧啊。”
“你说什么——”赤发兽人还要争辩，忽然被银发兽人拦住了，他一改凶恶的面孔，凉凉地问，“什么规矩，你说清楚。”
“还能是什么，”沙瓦丁豁然举起法杖敲了下地面，瞬间一个黑色魔法阵从法杖底部扩散开来，围观的兽人慌张地倒退，唯有三名首领还算镇定，一动不动钉在原地。他们看了眼沙瓦丁画出的魔法阵，不约而同露出奇怪的表情。
“你这是要……决斗？”
“没错，兽人向来以强者马首是瞻，到了今天相信也不是例外。”沙瓦丁拉长了调子，声音尖锐地说，“你们三个是三族数一数二的强者，你们敢不敢跟我的朋友决斗，如果他们输了，那就是他们命不好，活该死在你们手里，如果他们赢了，你们必须遵照兽人的规矩，将他们视为勇者，兽人永远的朋友！”
沙瓦丁话音刚落，围观的兽人们又忍不住开始低声交谈，出人意料，他们之中竟然没人反对沙瓦丁的意见，反而认为这是个很好的手段，毕竟，兽人对自己的力量非常自负，怎么可能会输给几个孱弱的人类呢？
三位首领面色各异，彼此之间并没有交流。等了一会儿，银发兽人率先答应下来：“这是个办法，过去玛洛卡战争期间，也曾有名人类来到兽人土地接受了决斗，他赢了比试，也获得了尊重，我同意这个做法，如果他们赢了，我就相信你的担保，愿意听他们的解释。”
“那我也同意。”金发兽人动了动脖子，露出嗜血的笑容来，“如果在比试中受伤或死亡，我可是不会负责的。”
最后，狼族首领恶狠狠地盯着沙瓦丁，扬起得逞的笑容说：“好，那就比试比试！谁先来？！”
沉默是金的贝缇斯诺朝诺雷和菲尔思看了一眼，迎上前问：“我先，但是我需要武器。”
“还给他武器！”首领们利落地答应了。
没一会儿，骑士的盾和剑扔到了贝缇斯诺的面前，贝缇斯诺拾起自己的武器，谨慎地检查了番，确认无误后装备起来。他冷淡地问：“谁是我的对手。”
“我来打头阵吧！”银发兽人张扬地笑了笑，“报上你的名字，人类！”
“骑士贝缇斯诺。”
“我叫萨姆！给我记好了人类！”
双方互通姓名之后，人群里传出高亢且兴奋的声浪，其余几人退到了后头，将决斗的空间留给了他们。诺雷和菲尔思站在离沙瓦丁不远的地方，悄声说：“谢谢您及时出现，术士阁下。”
“应该的，”沙瓦丁飘乎乎地回答，“你们救了我的族人，也救了我。”
救了您？这话怎么说？诺雷一脸茫然，他并不知道经过费乐村的那件事，让原本那些恨透了沙瓦丁的村民态度多少有了松动，这也让背负多年罪孽的沙瓦丁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如果不是这几个人类多管闲事把他召唤到费乐村，他也不会体会到今天的轻松。
看到沙瓦丁并不在意刚才说的话，诺雷只当他是口误，换了话题问：“对了术士阁下，这位首领本领怎么样？”
“萨姆吗？他喜欢用原形作战，因为没人能比上他的速度和高度。”
就在他们交谈的当口，只见萨姆猛地一跳，变身成为一只银色老鹰飞到了半空中。看到这幕，人群中发出各种叫好的声响，贝缇斯诺愣了下，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专心致志等待飞禽的攻击。
菲尔思忽然凑到诺雷身旁，用意识交流道：「看那只老鹰，比你的精神系个头要大。」
诺雷白了他眼，一本正经地回答：「现在要是放出我的精神系的话，轮个头，那就是我赢了。」
「那可是我的功劳。」菲尔思愉悦地挑了挑眉，「记得给我奖励。」
面对这条无时无刻不在讨要甜头的黑龙，诺雷压力山大地捂了捂脸，就在这时，翼展达到三米以上的银鹰俯冲下来，呼啸着抓向贝缇斯诺。骑士早有防备，扬起盾牌挡住一击，可等他挥剑反击的时候，老鹰已经变换了方向，伸出利爪抓向他的脊背。
贝缇斯诺眼疾手快地反手挥剑挡住攻击，趁着老鹰拔高的时候，飞出了手里的盾牌，盾牌堪堪擦过老鹰的翅膀，很快回到起始的手里。老鹰的飞行姿态停顿了下，忽然疯狂地发起猛攻。贝缇斯诺并不畏惧它的进攻，他低喝声踏地，震荡开神圣防御的阵型，带着一身不可亵渎的圣光开始和老鹰正面的对抗。
一人一鹰打的不可开交，时不时有银色的羽毛飘落下来，落在广场的土地上。沙瓦丁看了眼局势，不紧不慢地说：“这一局，大概是个平手，你们等着，过一会儿那个金毛狮子就要喊停了。”
“为什么？”
“萨姆的优势是速度和高度，如果他第一时间不能打乱对手的节奏让对手出现破绽的话，那他就必输无疑，而这位圣光骑士显然是个抗打的角色，和他打持久战，萨姆占不到便宜，最后绝对还会输，所以当然要趁着他还没输之前，就把结果定下，这才不至于丢人。”
沙瓦丁理所当然地分析着，果不其然，就像他所说的，金发兽人很快发出不耐烦的吼声，结束了这一场战斗。
贝缇斯诺有些莫名其妙，他还没发挥出什么怎么就结束了？反观萨姆，这头鹰似乎不乐意变回人形，他高高地飞到议事大厅的二楼平台上休憩，一双眼珠子不甘地瞪着骑士。
“这就结束了？”诺雷有些意犹未尽，“下一局你去还是我去？。”
“听你的。”菲尔思无所谓地说，“反正谁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说的也是，”诺雷忧心忡忡地托着下巴喃喃，“你去是不是太作弊了？”一招就把人变没了什么的……会不会引发二次纠纷啊？
看到他这副样子，菲尔思好笑地问：“嘿，亲爱的，你是在为敌人担心吗？”
没等诺雷回答，一旁的沙瓦丁忽然拉长了音调：“啊……下一场大概不需要你们出场了。”
为什么？
就在两人不解的时候，赤发兽人神色亢奋地站出来，指着沙瓦丁说：“我要跟你打！”
沙瓦丁耸了耸肩，似笑非笑地说：“看到了吧？那我就……上了？”
第62章 -角斗（2）
“那个，术士阁下。”诺雷叫住准备出场的沙瓦丁,自我纠结了会儿说，“如果你觉得打败对方不太好的话,平局也是可以的，最后一轮我们会赢回来。”
沙瓦丁顿了下，自带阴森效果的笑声从兜帽下传出来：“你确定我不会输？”
“您有这个实力，除了主动认输以外我想不出别的可能,”诺雷一板一眼地说，“加上您的对手是狼族首领,我觉得你会有所顾忌，可是您要是认输的话,最后一轮我们赢了也没有意义。”
“我懂你的意思啦，”沙瓦丁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我懂的姿态说,“别担心，会给你留下出场机会的。”
我并不是想要出场啊,您要是赢了我也完全不会介意的……诺雷绷着嘴角目送沙瓦丁走开，可惜他不是菲尔思,根本听不见诺雷的心声。
沙瓦丁拄着法杖有些吃力地走了几步,佝偻着背站在广场中央,干瘪瘦长的他看上去就是一团实体化的黑色影子，风吹得大一点就会跌倒，根本不是狼族首领的对手。
银发兽人吉斯发出势在必得地长啸，招招手让旁边的兽人取来了武器——沉甸甸的狼牙棒一路被拖了过来，在地上留下一条蜿蜒的轨迹。吉斯看了一眼，轻轻松松单手举了起来。
“开始吧！”他吼道。
“我是术士沙瓦丁……”沙瓦丁自我介绍还没说完，强壮的吉斯就挥舞着武器，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唉，这年头的孩子都不听别人把话说完，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令人担忧啊。沙瓦丁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一眨眼的功夫，吉斯已经逼到他眼前。
沉甸甸的狼牙棒化作灰色的虚影砸了下来，然而，意想之中的打击感并没有出现，沙瓦丁的身躯真的像影子一样没有实感，吉斯的攻击落了空，狼牙棒直接穿透过去，惯性让他原地转了半圈，他一跺脚，扎实踩住地面，怒不可遏地回过头，只见术士的黑色身影像雾一样四散开来，捕捉不到实体。
“你这个……怪物！”吉斯大吼着，加快挥臂的速度来回攻击。沙瓦丁突然飘忽起来，幽灵般绕着吉斯转了圈，远远落地。看到这幕，围观的人群无不惊掉了下巴，匪夷所思地看着沙瓦丁。
“他怎么办到的？”
“他……他这样还算是人吗？”
“难道是鬼魂？”
议论声扎进吉斯的耳朵，他不耐烦地甩了甩头，举着武器怒喝：“沙瓦丁！你这算什么？难道你就不敢跟我正面较量吗？！”
术士不以为然地说：“你要是有能耐打中我就尽管来，要是你办不到，我们这一轮就算平局，怎么样？”
“平局？想的美！”吉斯咆哮了声，狠狠将武器锤向地面，沉重的力量让地面传来震感导向沙瓦丁的脚底，沙瓦丁惊跳着退后小半步，摇摇摆摆的动作完全就是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刚才缥缈如烟的姿态判若两人。
抓住机会，吉斯又冲了过来，他拖曳着武器划出深邃的痕迹，逼近术士时猛地抬手，狼牙棒挑起的沙土飞溅到术士的脸上，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沙瓦丁动作滞缓了下，就在这时，狼牙棒又回旋过来，蓝紫色的电光骤然闪烁，直直打在他的身上。
“小心——”诺雷忍不住高声提醒，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重击的闷响从术士的黑袍子里传出来，掩盖过骨骼断裂的声音，诺雷的眼皮惊跳了下，下一刻就看见弱不禁风的术士像块破布一样飞了出去。
诺雷的肌肉僵硬起来，他下意识追着沙瓦丁的落点跑去，好在术士及时施展了缓落术，他猛然放缓了下坠的速度，慢慢落到地上。
沙瓦丁踉跄了下，枯瘦的手死死捏着法杖维持着平衡，他的黑袍子湿了一块，滴滴答答淌下血来，没一会儿功夫，他的脚边就多了几滩深色的血泊。他遥望吉斯手里的武器，瞥见上头短促闪动的电光，微微动容：“这是……附魔？”
“你不会以为我什么都不准备就和你对战吧。”吉斯举起手里的武器，神色阴鹜地说，“这雷霆之怒的力量我从来没有使用过，你将是第一个品尝到它厉害的人！”
“这是强行附着在武器上的能量吧？”沙瓦丁叹气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然之灵？”
“还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兽人不会失去这神圣的力量，我们的族人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吉斯快步走到沙瓦丁面前，恼恨地磨着牙，“狼族兽人今天的萎靡不振，饥寒交迫，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缠绕着愤怒电光的棒子劈头盖脸地朝沙瓦丁砸去，有所防备的沙瓦丁没让他得逞，再次化为黑烟躲过了一劫，他落在距离吉斯十几码开外的地方，重重咳嗽了声：“我承认，我的离去是对你们的背叛，但我已经离开了将近七十个年头，我不认为狼族兽人今天的窘迫还是我的责任。”
“你这话什么意思？！”吉斯疯狂地吼道，“你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没有勇气的是你们！”沙瓦丁张了张嘴，锯子伐木似的刺耳声音扬了起来，“我只是个术士，你才是狼族的首领，你别把自己的无能怪罪到我的头上来！”
“你说什么？！”吉斯呲目欲裂地瞪着沙瓦丁，“没有你的背叛自然之灵怎么可能抛弃我们？！”
“因为我？”沙瓦丁嗤笑了声，阴森的声音徘徊在广场上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胆寒，“给我听好了，没脑子的小子！我之所以拒绝自然之灵的恩赐，是因为我有了新的道路！”
沙瓦丁后退了步，悍然将法杖扎进了浸透血液的土壤，黑色的纹路荆棘般贴着地面伸展开来，一眨眼的功夫绘制成磅礴繁复的魔法阵。强烈的魔法旋风吹拂着术士的长袍，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宛若一张狰狞的鬼脸。
与此同时，黑暗的魔法能量在法阵里凝聚，不一会儿，一个黑魆魆的身影从术士背后升起，庞大的身影甚至超越了议事大厅的高度，如同黑色的帷幕垂在他们眼前。
冷不丁的，漆黑的身影上张开数十双眼睛，冷冽地盯着场地上的每个人，被眼睛盯住的人无论有多强悍，都在这目光下战栗起来。
诺雷完全处在状态外，他怔然看着四周惊恐的反应，不解地拉了拉菲尔思的衣袖：「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术士信奉的黑暗之神万眼巨人堪奎思，凡人在他的窥视下都会想起最让自己恐惧的事，然后意志慢慢被瓦解，最后崩溃。」
「那我为什么没事？」
「因为你意志坚定啊，亲爱的。」菲尔思乘机亲了亲他的眉心夸赞道。
就在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的时候，兽人们的感觉可不好过，没费多少工夫，人群中就爆发出崩溃的喊叫，绝望紧紧扼住他们的咽喉，让他们恨不得就这样死去。
而身为首领，吉斯的脸色也异常难看，他的肌肉抽搐着，很快握不住手里的武器，豆大的汗珠从他脸颊上滚落，很快打湿了地面，就在他在这压迫性的目光下软了膝盖跪到地上的时候，沙瓦丁送走了黑暗之神。
压在眼底的阴霾骤然散开，吉斯撑着地不自觉做了几个深呼吸，满是汗水的脊背传来凉飕飕的感觉。四周围，抽噎和哭喊并未停止，刚才那一幕彻底激活了他们的恐惧，即使没了压力，那后遗症还在持续不断的发酵。
“唉，兽人啊……”就在这时，沙瓦丁仰天发出一声哀叹，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吉斯面前，语重心长地说，“臭小子，你明白了吗？”
吉斯打了个哆嗦，先前的愤怒和暴虐随着黑暗之神的消失变得无影无踪，他惊疑不定地仰望术士，越过兜帽下的阴影，对上那双浑浊的眼睛。
“我即使没有自然之灵，也能获得新的力量源泉，因为我会为之奉献我的一切。”沙瓦丁缓缓地说，“而你们失去自然之灵的庇佑不是因为萨满的陨落，也不是因为我的离开，而是因为你们之中没人再去聆听自然之灵的声音，这样解释，你总该懂了吧？”
吉斯直愣愣地看着沙瓦丁，似懂非懂地皱了皱眉。看到如此不灵光的首领，沙瓦丁大叹了口气，抬眼扫向哀鸿遍野的广场，朗声道：“好好想想吧，我的同胞。总有一天我是要死的，等我死了，依然没有力量的你们还能怪谁？”
沙瓦丁的话让兽人陷入了沉思，诺雷趁着这个空隙走到沙瓦丁身边搀扶住他：“阁下，您没事吧？”
沙瓦丁忙不在乎地说：“唉，骨头断了几根，还流了点血，暂时还死不了。”
诺雷皱了皱眉，小心地说：“我扶你过去吧，让贝缇斯诺给你治疗下伤口。”
“哈，你让圣光治愈我这个信奉黑暗的糟老头？你是想让我死的快些吧，探宝猎人？”
两人若无其事的对话让吉斯恍惚回神，先前桀骜不驯的银发兽人现在吓成了一张白纸，他怔忡地看着两人，断断续续地问：“刚刚那场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