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到教室的时候已经错过了第一节 课,第二节正好是许月明的。许月明本来是先到了班里,见陆上清没来,就跑去校门口守,结果守不着人,就垂头丧气地回了办公室。等上课铃一响,许月明就拿上教案书进教室准备上课,他本来准备好的导课语是“同学们,大家好”,结果心不在焉地把话说到一半就看见了规规矩矩的陆上清和苏云舸,脑子里“嘎嘣”一声就短路了,所以脱口而出的是“同学们,你们怎么在这儿?!”
班里顿时鸦雀无声,学生们面面相觑,我们不在这儿能在哪儿?
许月明晕晕乎乎地就接着说:“我们今天复习的是电话号码……哦不是,手机……嗯…你们等一下。”然后打开教案魂不守舍地看了半天。
陆上清恨其不争地翻了个白眼,苏云舸憋着笑得险些岔气,心想,清哥哥还是赶紧把联系方式给他吧,要是再让他这么下去,出人命的可是自己了,还是笑死的。
第40章 一见钟脸(四)
许月明觉得教案上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就是组不成一句完整的话。他教的是数学,现在看见教案上的数字就想起电话号码,一想电话号码就心乱如麻。学生们安安静静地等着班主任讲课,可老师愣是低着头研究了半个多小时的教案,一节课眼看着就要过去了。何敏作为数学课代表,小心地叫了一声“老师”,许月明还是紧锁着眉头研究教案,何敏就又叫了一声:“老师?”
许月明这才把头抬了起来,眉头紧锁地看着何敏张口就问:“哪儿有卖咖啡豆的?”
何敏:“……有…有个批发市场……”
许月明严肃地摇摇头:“不要散货批发的,要正宗的。”
何敏:“……那儿就…挺好的……我家也是从那儿买的……”
许月明还是摇了摇头,坚定地说:“不能从批发市场买,那样不好。”
何敏:“……那…那我…我就不知道了…………”
许月明就“哦”了一声,然后收拾了教案,跟满屋子愕然的学生们说:“自习吧。”然后对陆上清招招手:“陆上清跟我来下办公室。”
陆上清终于服了,在苏云舸笑吟吟的注视下跟着许月明走了。
一进办公室,许月明就把教案一扔,拉开一张最舒服的椅子,用给咖啡拉花的态度倒了杯白开水,放在桌子上,回身看着冷眼旁观的陆上清谄媚地笑道:“小清,来,坐。”
陆上清就过去坐下,双手环胸地翘起二郎腿,漠然地看着许月明。
许月明就跑去把门反锁了,然后一脸笑意地扒在陆上清跟前问:“那个谁,是你哥哥?他叫什么名字啊?”
陆上清低头扶了扶眼镜,面不改色:“齐岳,男,汉族人,二十七岁,身高一八七,茶艺师,爱喝酒,不抽烟,平生最讨厌的东西有两种,第一是咖啡,第二是小孩。”
许月明就立刻把先前买咖啡豆的念头甩去了爪哇国,用存电子档的速度记下了陆上清的话,又问道:“齐岳他家住哪里啊?联系方式……那个……你哥认识他吗?”
陆上清知道许月明这是怕自己不说,想去套陆上修的话,于是就揶揄道:“我哥一定认识我其他的哥哥?”
许月明又立刻把去问陆上修的念头扔到了咖啡豆旁边,赶紧笑着说:“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一说,那个……齐岳他…他的联系方式……”
“没有。”陆上清斩钉截铁。
其实不能怪陆上清不说,因为他是真没有银狐正常的联系方式。想联系他?简单,左耳的耳钉就是。
许月明被陆上清不近人情的话噎了半晌,又不依不饶地问:“那他家在哪儿?”
陆上清面不改色:“不知道。”
这也不能怪陆上清,因为银狐家里就他一人,为了执行任务就没有固定落脚的地方,两年前银狐入住破面馆,化名“白齐”,两年后改名为“齐岳”,摇身一变成了茶艺师。这人行踪不定,云游四海,既然他四海为家,那天下之大,可不就是不知道么。
许月明却不知道这么许多。在他的世界里,别人的话九成都是真的,一个人一生只有一个名字,所谓的家只是个可以躲风避雨的小房子,“四海为家”根本就不在他的字典里。陆上清只是辍学三年又复读的初中生,苏云舸只是比较爱玩的小孩子,就连今天那美得不似凡胎的男人,许月明也觉得他只是个普通的茶艺师。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以假乱真,没有危机四伏,没有风雨飘摇,更没有血腥与杀戮。他朝九晚五地上着班,还有双休日和寒暑假,拿着够生活的工资,惦记着年终的奖金,每天庸庸碌碌却也平平静静。他与银狐就像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平行空间里,本没有交集,却意外地碰在了一起。陆上清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三缄其口,意外的碰撞也只是碰撞,强扭的瓜不甜,谁吃谁知道。
许月明见陆上清如此软硬不吃,就赌气似的问:“那你平时怎么联系他的?”
陆上清:“心电感应。”
许月明一口气堵在胸口,端起给陆上清倒的水也不嫌烫地就一口干了,把杯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挑衅道:“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找到他!”
陆上清起来就走,冷声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如果他不想被人打扰,你是找不到他的。”
“我可以!!!”许月明像是被抢了糖的小孩,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喊出这句话,倔强地捍卫着自己的领土。
陆上清头也不回地就出门走了,心里回答了一句:“不可能的。”
自那天之后,许月明除了上课的时候可以看到陆上清,其余的时间里陆上清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不见踪影,前一秒教室里还没人,只要上课铃响了,回头一看,陆上清就端端正正地在自己位子上坐着,碍于“人民教师”的职业操守,许月明再也找不到单独跟他说话的机会了。
第41章 无风起浪(一)
除了许月明无时不刻充满怨念的眼神骚扰,陆上清上学的日子还算平稳。转眼就过了一个月,中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大家都陷入了考前的备战状态,连苏云舸都难得地认真了起来。陆上清就问苏云舸为什么突然对书本有了兴趣,苏云舸笑吟吟地答道:“我得考到何敏那个水平,因为我赌你会一直跟着她到高中。”
世上有些人喜欢假正经地干偷鸡摸狗的勾当,而有些人却愿意假不正经地做掏心掏肺的事情,陆上清也就心领了。
这日下午,许月明堵在了教室门口。一个月的时间里他跑遍了市区所有的茶艺楼,去过几家侦探事务所,甚至去警察局报过案,说自己借了“齐岳”的一千块钱,到了还钱的日子却找不到人,结果都不了了之。
随着中考的时间越来越近,许月明就骤然有了危机意识,觉得要是再不找陆上清问个清楚,自己这二十三年来的人生初恋就要灰飞烟灭了。许月明就开始堵人,结果每次都眼睁睁地看着陆上清转瞬间消失在人群中,许月明这次干脆堵到了教室门口。
放学铃声一响,大家挨个出教室,苏云舸作为最后一个人晃悠悠地出来了。许月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看着陆上清在教室里上课,怎么人都走完了他也没出来,可教室怎么就空了呢?!面对着空荡荡的教室,许月明心塞地胸口发闷,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苏云舸终于良心发现地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安慰道:“老师,您要是指望这么着就能堵住陆上清,我劝您还不如去训练猫学狗叫。”
许月明也顾不得什么光荣的“人民教师”职业操守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觉得这初恋的情路也太坎坷了,被苏云舸一激,当下就委屈得哭了。
苏云舸大惊失色:“哎老师,您别啊,我还是您学生呢,您这么不好。”
许月明一边抹眼泪一边委屈地说:“这都一个月了,我怎么找都找不着,现在连个眼皮子底下的人都堵不住……”
苏云舸就深有体会地安慰道:“您这才堵过他几次啊,等您日复一日风雨无阻地再跟上几年,就没什么问题了。”
许月明就更心酸了:“这就中考了,你们都走了,我怎么跟?”
苏云舸笑道:“有些果子看着好看,可是吃了闹肚子。老师,冷静。”说完拍了拍许月明的肩头,转身就出了教室门。
其实陆上清一早就看见许月明堵在门口了,趁人都往外走,让苏云舸掩护,自己一翻窗户就爬楼跑了。要知道这可是四楼,陆上清就这么顺着横七竖八的管道无声无息地落到了地上,连衣服都没乱。苏云舸看着他平安落地,这才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安慰了许月明,苏云舸今天难得没跟陆上清一起玩“躲猫猫”,而是直接往家走了,他想赶紧巩固知识,好考到何敏能考到的高中。苏云舸通过两年来的分析判断,陆上清之所以会在这个初中,就是因为这个黄毛丫头,既然如此,他就赌陆上清会一路跟着何敏去高中。于是苏云舸就暗下功夫,决心一路追去。
苏云舸走在回家的小胡同里,正想着陆上清在干什么,忽然就往前一跃接了个前滚翻,躲在一个被人扔出来的破沙发后面,电光火石间,他刚刚站着的地方“砰”的一声就多了个小坑,苏云舸瞳孔一缩——那是□□打出的弹坑。
苏云舸来不及多想,看到斜前方有个窗户正开着一半,就倏的跃身而起闪了进去,可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有几把砍刀同时劈来,苏云舸扼住一人拿着砍刀的手腕,就势扯过那人当了自己的肉盾,那人登时就被砍成了个血葫芦,苏云舸被溅成了个血人,当了肉盾的人眼看活不成了,苏云舸夺下他仍攥着的砍刀,电光火石间连劈三人,砍断了他们拿着刀的手筋。还没来得及侦察情景,苏云舸就立刻卧倒,身后的墙壁上“砰”地多了个弹坑。
苏云舸连躲带藏,终于拎着一把砍刀跑出了小屋,身上已是血污不堪。苏云舸头也不回,脚下不停,跑过的路边不断地添着弹坑,可见对方虽然有枪,却没个好准头。
苏云舸连越了几个墙头,每个院子里都有埋伏着的人,于是他就连砍带躲,也不知道到底跑到了哪里,感觉有些体力不支了。苏云舸正准备再越个墙头,却突然感觉拎着砍刀的右臂一阵麻木,体温也迅速地流逝了。苏云舸没有低头去看,他明白这是被子弹打穿了,可他更明白,如果这时候停下,下一个被打穿的就不是胳膊,而是心脏了。于是苏云舸立刻把砍刀换到左手上,一跃而起翻墙逃了。好在这次没人埋伏,苏云舸当机立断地进了屋子把门窗反锁,找了个地方隐蔽了起来。
苏云舸听着外面安静了下来,这才舒了口气,可当他准备查看自己的伤势时,突然觉得脖子上一凉,登时整个人就僵了。
第42章 无风起浪(二)
苏云舸心下一惊,反锁门窗时确定了屋子里是没人的,可为什么等自己隐蔽好了,却突然有人用刀抵着自己的脖子呢?哪儿来的人?!
苏云舸快速地冷静了下来,既然这人如此厉害,那自己的小动作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所有的反抗都会是找死行为。于是苏云舸就继续保持半蹲的姿势,被刀抵着一动不动,老实地把砍刀扔了,缓缓地把左手举起来放在脑后,轻声说道:“我右胳膊被打穿了,举不起来。”
房间里安静的落尘有声,可苏云舸甚至听不到对方的呼吸,对方没有说话,只是把刀又紧了些,苏云舸顿时感到一阵细微的刺痛,脖子已经被划破了。知道这是对方的警告,苏云舸就咬着牙把已经失血麻木了的右胳膊缓缓往起抬,只一动就疼得钻心,血又汩汩地往外冒,苏云舸忍着剧痛把右手跟左手叠在一起,在脑后放好了。
对方还是不说话,只用刀抵着,苏云舸疼得一身冷汗,体温随着血液的流失而迅速下降,苏云舸甚至觉得,就算不被对方一刀毙命,自己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不知过了多久,那刀终于轻轻地移开了,苏云舸这才听到了对方的呼吸声,只一瞬,就让他浑身一僵——那呼吸声就在自己头顶!
这是谁?怎么这么近的距离刚刚却一点也感觉不到?6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苏云舸甚至觉得,只要能让他看清楚这人的真面目,就算死在这个人的手里他也一点都不后悔。可理智让苏云舸冷静了下来,他维持着越来越难以忍耐的姿势,轻声问:“为什么要杀我?”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苏云舸抿了抿失血干裂的嘴唇,又问:“你是龙哥派来的么?”
仍然是一片寂静。
苏云舸心思百转,觉得这人可能是认识的人,是怕被自己认出来才不出声,所以就硬挺着随时可能撑不住的身子说:“篓子是四叔捅出去的,杀我干什么?”
对方轻笑一声,苏云舸觉得耳熟,更断定了这人是认识的人,却愣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于是试探地说道:“怎么,龙哥怀疑是我通的风?”
此时的苏云舸两眼发黑,双耳号风,冷汗津津,遍体生凉,直感觉自己已经一只脚踏上了黄泉路,血失的太多了。
就在苏云舸觉得自己已经必死无疑的时候,竟突然闻到一股酒香,紧接着就听到了那人怡然自得的声音:“啧,的确比我的好。”
苏云舸猛然回头,看清了那人的庐山真面目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可他本来就是靠一口气硬吊着,这一放松下来,浑身就像散了架,终于体力不支地倒在了地上。苏云舸在晕倒之前还不忘气若游丝地骂道:“你他奶奶的吓死老子了……”
银狐长发飘飘地侧躺在苏云舸背后的窗台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晃着酒瓶,一腿平伸一腿弯,浑身都透着自在与舒展,颇有种酒仙的即视感。眼看着苏云舸倒地上晕过去,银狐才小啜了一口酒,悠然地说道:“要不是因为这半壶酒,我还不说话呢。”说完又怡然自得地小饮了几口,偏头看着倒在血泊里的苏云舸,摇头叹息:“太煞风景了。”
于是银狐就收了酒,翻身下来给苏云舸简易地止了血。摸着脉搏感觉人暂时还死不了,就转开了食指上的戒指,轻声说道:“白鸽,白鸽,我是银狐,收到请回答。”随后不知道听见了什么,就又说:“辛苦了。”
然后银狐就嫌嫌弃弃地蹲下来,用两个指头从苏云舸那血湿的裤兜里捏出一部血淋淋的手机,打了120。叫完了救护车,银狐就翻到了通讯录,一看只有两个联系人,一个是“清哥哥”,另一个是“龟孙子”。银狐就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给自己徒弟打电话也没用,干脆拨通了那“龟孙子”的号码。
第43章 山雨欲来(一)
苏云舸还没睁眼睛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刺痛感从他身上的各个地方传到大脑皮层,喉咙干疼地直冒烟。等他好不容易睁开酸涩的眼睛,就看见了吊着的输液瓶,里面是浓浓的暗红色血浆,正一滴一滴地往他血管里送。
“醒了?”一个犹如天籁的声音悠悠然地问道。
苏云舸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撕扯着像是粘在了一起的喉咙说:“你…他奶奶个…吃人饭……不…干人事的…鳖孙子……”
银狐摸了摸鼻子,嘴角含笑地说:“我还以为你会骂我‘龟孙子’。”
苏云舸哑声道:“龟都…没你…这么不是…东西……”
银狐无辜道:“还是我把你送来医院的。”
苏云舸气若游丝地继续骂道:“我□□八辈…祖宗……”
银狐就笑得温煦如风:“那太可惜了,我要早知道你有这志向,就不该把你从鬼门关硬拉回来。”
苏云舸上气不接下气地闭了闭眼,又继续骂道:“你特么的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银狐就大发慈悲地说:“省省吧,渴死了我又不喂你喝水。”
苏云舸仍然不遗余力地发着怨念:“你他奶奶的……还是公职人员么?还保护人民……老子他娘的就……就不是人民了么?”
银狐笑道:“我相信你死不了。”
苏云舸缓了口气,感觉喉咙不那么干疼了,就接着说:“那你他奶奶的就拿老子当饵?”
银狐一挑眉,赞许地笑道:“不错,反应还挺快。跟我说说,你都想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