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有点好奇：“什么？”
樊黎偷偷说：“叫廖三杯。”
“什么意思？”苏杭不解，难道是说廖牧然酒量不好？可是那天他们一起喝酒，结果号称千杯不倒的自己都醉了一整宿，廖牧然还思维清晰地看了一整晚的剧本呢。
樊黎一副告诉你个大秘密的表情，瞥了眼廖牧然的方向，才说：“听说廖导啊拍戏的时候一般不喝水，可他一旦开始喝了，就意味着对你的戏不满；他开始喝第二杯，就意味你要挨骂了。”
“哦？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苏杭眨了眨眼，笑问，“那他要是喝三杯会怎么样？”
“最惨的一个直接被撤了角色。”樊黎耸耸肩膀，见苏杭神色严肃，才握着手哈哈笑了两声，“别紧张，吓你玩儿的，能让他喝三杯的人才可不多，我看过《酿》和《幻灯》，你肯定不会被喝三杯的啦！”他笑着从助理手中的纸袋里摸出一个造型可爱的小方盒，“开机贺礼，一点小心意嘛。我看了剧本，你好像会被我虐得很惨，也算作赔罪礼物啦，以后可不许记仇哦！”
给了苏杭，他也送给林彦轩和其他演员们各一个，然后便借口要探讨剧本将林彦轩拉走了。
苏杭一边走出会议厅，一边低头拆礼物，见是一瓶某品牌的香水，绿茶调的热卖款，好像是樊黎前段时间刚拿下的代言。
他用惯了尹淮调制的柑橘调的私人香，偶尔用用绿茶调也挺不错，等电梯的时候，苏杭往手腕上喷了一点，正轻轻摆动手腕待它挥发，忽地听见楼梯间里传出几声争吵。
其中一人嚷嚷了好几句，才有另一个低沉舒缓的嗓音开口：“不可能。”
苏杭皱了皱眉，这不是廖牧然么？
对方喝道：“你别忘了谁才是老板！”
苏杭虽是无意偷听，可听到了又难免好奇，于是往那边多走了两步，还没听清他们又说了什么，只间楼梯间的门“砰”地被踹开，廖牧然满脸厌倦地大跨步走出来，他一抬头见到苏杭，那股恼怒才压下来。
正好电梯来了，廖牧然二话不说就带着他走了进去。
苏杭刻意落后了几步，看到另一位骂骂咧咧地走出楼梯间，往走廊深处走去。他一进组就跟各位助理姐姐们打好了关系，看过住宿的安排表，如果没记错，住在这层的应该是投资方那边派来的人。
回到房间，洗了澡躺到床上，苏杭拿出手机，在短信输入框里打上“廖叔”两个字的开头，打到一半又想了想，直接问好像有些不妥，最后还是全部删掉了。
苏杭枕着自己的手臂，浴袍松松垮垮地系着，腰间只随意搭着一条毛巾被，房间内的空调呜呜地工作，输送着源源不断的清凉，他望着天花板发呆，几分钟后才调出莱茵的电话打过去。
这时莱茵也刚洗过澡，一听见电话铃声，连身上水都来不及没擦干就跑了出来，因为苏杭说他这长相太引人注目了，简直是狗仔的信号灯，所以叫他在《零》拍摄期间老老实实在家等着，要不然就回法国去。莱茵其实已经在云城逗留太久了，法国大小事务每天都要通过远程指挥来解决，实在是不方便，即便苏杭不吩咐，他迟早也是要回去的，只是……有点不舍得罢了。
苏杭打小就对他有敌意，两人都算是弗朗索瓦先生抚养长大的，无形之中难免会有攀比，只是不同的是，苏杭与弗朗索瓦之间是父子情深，而莱茵对那位先生却是单方面的崇拜，所以自然会刻意殷勤一点。也因此，他虽比苏杭大不了几岁，可性格却远比苏杭要成熟，以至于弗朗索瓦逝世时，将手中产业尽数交给了莱茵来打理。
说到底，也是弗朗索瓦太爱苏杭了，生怕他吃了一丁点的苦头。
来到中国的这两个月，莱茵与苏杭的关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这更令他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中国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这是个福地！
所以电话铃声响起时，莱茵险些激动得跳起来，他慢慢呼吸两口，才接过电话：“小少爷？”
苏杭令自己放松在柔|软的床垫里，声音低浅略带些疲惫：“莱茵，户籍手续……办的怎么样了？”
莱茵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实话实说道：“还在审理，因为你是跨国调动，所以可能会慢些……Sue，怎么了，在外面不开心了吗？”
“没什么，”苏杭摇了摇头，“就是有点累，可能是太忙了吧。”
莱茵也不觉愁眉苦脸起来：“Sue，你最近确实太忙了，这才半年你就接拍了两部电视剧一部电影，都是主演，再加上那些广告、杂志和客串角色，就算是没有通告，你也不是在健身房就是上各种课程，整天给自己找事做，哪有一天是好好休息的？你能想开，愿意回法国是件好事，到时候我给你做经纪人，肯定不会叫你这么没命地工作。”
苏杭听得轻轻一笑：“哪有，莱茵，就算回了法国，也不能每天只睡觉啊……你看金玫瑰奖的得主们，哪一个不是拼了命地工作？”
“我只是……心疼你嘛。”莱茵有点委屈，“你以前那么喜欢泡在剧院里，现在连看场舞台剧的时间都没有。欧洲最近有几部好剧特别值得一看，可惜你都不在现场。”
苏杭说：“没事，以后还会有新的。”
莱茵叹了口气，也点点头：“唉，也是。忙也有忙的好处，忙起来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最起码你拍起戏来比平常呆在家里时要高兴得多。”
苏杭皱眉：“我平常看起来有那么……”
“没，没有。”莱茵赶紧住嘴，故意将手边电视的声音调得很大，一串古风配乐沿着话筒流窜到苏杭那边，“你听，这是《幻灯》，大家都在说你演得好。”
“大家是谁？”苏杭一时不察，就被他带骗了方向。
莱茵笑道：“就是网络上的大家……还有，弗朗索瓦先生的剧院里的那些工作人员，我告诉他们你在东方拿了奖，他们都非常高兴，还从网上找了翻译版来看。”说完他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十点钟了，连忙跟苏杭说再见，叫他早点睡觉。
挂了电话，苏杭又无所事事起来，便想起竹钰好像说了个任务，于是打开微博，转发了那条剧组官方的宣传照，还卖萌地配了两个表情。
《零》这部剧采用边拍边播的形式，而买下《零》首播权的也是《幻灯》的播出平台OV台，《幻灯》总共六十集，每日播出两集，正好能够在一个月后完结的第二天与《零》无缝衔接，不过《零》是在OV台的黄金周播剧场，日播剧场届时将播出樊黎的一部都市题材电视剧。
OV台的算盘打得非常响，借新晋视帝和新晋金叶影帝的名声提高自己的收视率，现如今的关键，就要看《零》这部剧到底能不能爆了。
虽然说抗战剧每年都会有，但真正能火的却极少，大多观众对此审美疲劳，觉得它人设夸张、剧情崩坏，八百里飞子弹五公里炸碉堡，编剧尬写，导演尬拍，演员就只好尬演，观众被逼的只好去看家长里短的婆媳剧和卖脸卖粉丝的偶像片。
苏杭虽是小红起来了，可有自信是一回事，有压力又是另一回事，就像廖牧然说的，他越是想出成绩，就越可能将工作搞砸，这就是所谓的“墨菲定律”——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索性不再想了，蜷进被子里睡觉。

第二日，《零》正式开拍。
此时正是六月下旬，已是暑气炎炎，U市更是地处内陆，热浪一吹，酷爽无比。可零这个故事开始的时间却是在一个天气飒爽的深秋，这就代表着苏杭此后的服装只会越来越厚。
在化妆间做造型的时候，他忍不住看向旁边那位饰演潜伏在歌舞厅里的女地|下|党的演员，她只需穿高叉至大|腿的丝薄旗袍，头发也会挽起来固定住，手里还会拿一把小圆扇扑扑地扇动，就十分地羡慕。这大热的天，他甚至想跟编剧申请一下能不能安排点男扮女装的戏了，太特么热了啊！
待他里面穿着正式的西服三件套，外面披一件双排扣的长呢风衣走出来的时候，只感觉自己的兔子肉都要被闷熟了。再看林彦轩，只有一件靛蓝色长袍，而樊黎也只是一身利落军装，苏杭就开始痛恨起这达官贵人家的奢逸之风来。
连续几日高强度地拍下来，最里面的衬衣每天都是湿透的，可又不能日日都拿去洗，只能湿了就用吹风机吹干，第二天继续穿，这样拍完一周，虽然观众看到的将是帅得惨绝人寰的主角，事实上，苏杭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成了一只臭兔子。
而且这几天廖牧然的表情一直非常凝重，一散戏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与廖大导演同样神色诡异的，还有投资人代表和制片人，每天都行色匆匆，在片场也一直在低声私语。苏杭虽心有疑虑，却也不能把人拦住去质问什么，只隐隐预感要出什么岔子。
白天挨了热，晚上回到房间自然格外贪凉，他冲了个凉水澡便直接坐在地板上，将买来的半个小西瓜抱在怀里，用勺子挖红通通的西瓜瓤吃。
边吃边拿着手机刷微博。
自从上次看到那个蜜汁ID后，有好几天他没再有时间去理睬这人，今日点进对方的主页里，发现不过短短几天，里面就多了上百条微博！大多是转发的关于他的图片、视频和一些粉丝手绘图，还有和人撕逼的，可能是带头撕逼撕得太嗨，竟还积累了一小批粉丝。
苏杭：“……”你见过撕逼撕成头头儿的总裁么？
然而与上次那个贱兮兮的“喵船儿”不同，这条面壁思过的船儿竟然一条骚扰私信都没给他发过，这倒有点稀奇了，难不成这人真的面壁思过去了？
苏杭吃了小半块西瓜以后，突然觉得甜得有点儿腻，这瓤还不如西瓜皮好吃……他也不嫌弃，反正没人看见，便释放了真我，把瓤挖出来放在小碗里，把西瓜皮洗干净了，直接两手抱着啃，啃得咔吱咔吱响。
他翘着尾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当做啃瓜读物看起了“面壁思过”的微博。
[你工作的地方的很热，别闷坏了，那附近有个卖冷饮的不起眼的小店，里面有卖冰贴，可以贴两个在衣服里。但是别贴太多了，对身体也不是很好。]
苏杭咬着一口瓜皮，纳闷起来……冰贴？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有这种好东西！明天叫竹钰查一查，看能不能买到。
[记得多喝水，小心中暑。]
你才中暑，乌鸦嘴。
[晚上别贪凉，空调最适宜温度是24度-26度，别开太低了，容易生病。]
苏杭坐直，看了眼桌上的遥控器……18度，算了，还是继续啃瓜吧。
这时，“面壁思过的船儿”忽然又发了一条新微博出来：[给你寄了一袋零食，今天晚上应该就到了，不知道你在不在，要是不在就不好了……]
苏杭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越发觉得这语气又不太像自己想的那个人了，那人趾高气昂的，连零食是何物恐怕都摸不清楚，又怎么会给别人寄送零食？更不用说空调最适宜温度这种鸡零狗碎的事情了，这位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大老板长年活在冬暖夏凉的中央空调下，恐怕从来不知道自己办公室里有多冷。
也对，微博亿万用户，也没人规定只能他一个人叫“船儿”。
苏杭深觉是自己认错了人，便讪讪退了出来，退到首页时忽然发现自己上了热搜……是《幻灯》的小魔君上了热搜，打的是#小魔君文渊#和#国家欠我一个师兄#的tag，他看了好几条才明白过来，今晚更新的大概是女主飞鸾涉险，而小魔君舍身相救的那场戏。
他以前总是靠负|面话题上热搜，比如今天扣了谁的盒饭，明天泼了谁的袖子，不得不说，被人夸上热搜的感觉真不错，就连西瓜都能多啃两口了。他洋洋得意，打算洗洗手就去睡个好觉，突然间房间门就被人敲响了。
敲的声音很有礼貌，不像是竹钰。
苏杭从猫眼里望出去，不禁一蹙眉，怎么是个穿着蓝马甲的快递小哥？不对，为什么大半夜还有人送快递？！也不对，为什么他会有快递啊？
苏杭确信自己没买过任何东西，竹钰也不会把买的东西寄到他的房间里来，犹豫了一会儿，见那人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才慢吞吞打开门，轻轻笑了笑：“你……找谁？”
快递小哥终于把他等出来，好像松了一口气，才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个箱子：“苏杭先生对吗？我是24hVIP快递服务员。”
现在这么高端了，快递也有VIP服务了？？
“我没买东西啊，我——”苏杭忽然一顿，猛地想起方才看到的那条微博，某条船儿说他寄出去了一袋零食，再看箱子上的快递单，果不其然发货人那栏写着“船儿”，顿时好一番无语，“……”
快递小哥看他想起来了，便直接掏出笔来：“那您签个字吧！”
苏杭为难地抬起眼来，快递小哥立刻哭丧着脸道：“您不是想拒收吧！大哥，我这个月被人拒收三次了！24h服务不好做啊，大半夜去送货被人骂出来的都有，我再被拒收两次这个月工资就要清零了……”
“哎，好好好，你别哭啊！我签，签还不行吗……”苏杭抿了抿嘴角，接过笔来在快递单上龙飞凤舞画下自己的大名，“行了吧？”
小哥抹着眼泪：“您在旁边再写个日期……”
“啊，还要写日期？”苏杭一抬头，小哥立马就要哭，他立刻服输，“写写写，别哭！”
小哥呜呜咽咽地说：“再、再画个笑脸。”
苏杭：“……？？？？”
待画完笑脸，小哥终于破涕为笑，利索地撕下快递回执单告辞了。
抱着盒子回到房间内，苏杭立刻抓来手机刷新“面壁思过的船儿”的主页，果不其然，那人又更新了微博：[尝尝好不好吃？]
果然劳资没认错人，就是你个王八蛋猫！
苏杭坐在地上，跟那只纸盒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五分钟，在扔了它和拆了它之间徘徊多时，终于还是决定拆开看看里头是什么，他虽然没指望某只猫能知道他喜欢吃什么零食，可看看总行吧，毕竟零食又没罪，大不了明天带到片场去分给竹钰和那些女孩子们吃。
抱着不拆白不拆的想法，他撕下了封箱的胶条。
箱盖打开的刹那——
苏杭心里咯噔一下：要死，这个他真的好想吃！

第四十四章 四千万

箱子最上面铺着两只冰袋，而冰袋底下则是一捧水|嫩橙红的胡萝卜，一共七八根，个头也就苏杭手掌长度那么大，一看就是含水分极多、最适合生吃的品种，除此之外还有一瓶胡萝卜玫瑰酱，配一把兔耳造型的不锈钢小勺，一盒他最喜欢喝的甜薄荷茶包，一小包可以泡着牛奶吃的小熊饼干。
看到这些，苏杭已经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没想到，某人送来的竟全部都是他平常喜欢吃的小零嘴，而且连牌子都摸得一清二楚。
苏杭忍着疑惑，将这些一样一样地全部取出来后，又发现胡萝卜下面铺着的装饰纸屑下，还有东西——是一盒FRED牌的榛子心巧克力。据说，该品牌是由一名叫做fred的蛋糕店老板为了酷爱吃甜食的妻子所创，FRED巧克力每年都会推出新的口味和包装，但永恒不变的是每颗巧克力里面都有一颗完整的榛果，也因此，该品牌的中文名叫做“甄心”，取榛心的谐音，是每年情人节热销的巧克力品牌。
可是这种天气巧克力很快就会化掉，还是明天带到片场，让竹钰他们给分吃了吧，正如此想着，苏杭翻开书册造型的巧克力盒的“封面”，忽然一愣，只见用五颜六色的锡纸包装的巧克力球上，还放着一张白色的卡片。
——正是之前拍《幻灯》时，被苏杭撕掉的，俞叶舟的名片。
他几乎把名片这茬忘得一干二净了，时隔几个月，俞叶舟竟然还记着这件事。
苏杭哼地一笑，把卡片取出来随手扔到桌面上，又拿出一根胡萝卜洗干净，然后抱着那罐果酱坐到阳台旁的躺椅上，两条长腿舒舒服服地伸展开来，抹一勺果酱，咬一口胡萝卜，微有凉意的夜风徐徐扫过面颊，他心满意足得连脚趾头都要蜷起来了。
此后的每天晚上十点钟，苏杭的房门都会被快递小哥敲响，有时是一箱清凉解暑的饮料，有时是一瓶安眠解乏的红酒，或者防晒霜、大沿帽，无奇不有……最可笑的是有一次，苏杭跟《幻灯》女主唐灵在微博互动，唐灵晒了张敷面膜的晚安照，苏杭夸她皮肤好，顺带调侃了句“求保养秘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