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汶园从来都给他们打一模一样的早餐,免得他们觉得哪一份早餐难吃而共食一份。
体育课上,姜汶园趁没人留神拐进了体育馆旁边的废弃的教学楼吸烟。一楼厕所竟然上了锁,姜汶园只好跑去楼上,他在厕所的隔间里烦闷地吞云吐雾,手机屏幕都差点给他按碎。
他焦躁不安,魔障了一般反复在脑子里想象他们坐在同一张课桌上打闹的场景。他妒忌他们自幼相识、情同手足,妒忌他们的亲密无间,肆意玩笑嬉闹。
这种嫉妒如火一般从他的脚尖燃到每一根头发丝,让他一刻也无法冷静下来。
突然外面有人声传进来,听脚步声应当还不只一个人。只是这路走得磕磕碰碰的,像是醉汉。
姜汶园拧了一下把手,竟没拧动。这废弃的教学楼年久失修,门轴和锁头锈住了,他刚刚急躁,门板刚刚被他用蛮力强行拍上以后就分不开了。姜汶园想用用力推开,手没来得及用劲,一声暧昧的喘息声传入人耳,他忽然就知道了外面的人在干嘛。
“这里好他妈脏。”
“少挑三拣四。”另一个声音说,“你想在阳台上露天做吗?”
两个都是男声。
姜汶园被吓了一跳,想要在他们进入正题之前离开,于是又加倍用力推了一下门。门梁咔咔地响了一两声,姜汶园以为这门要整张倒下了,没想到松手一看发现它还是纹丝不动。
“里面好像有人……”
接下来是一段衣物的窸窣声,“不管。”
姜汶园赶紧用手把门板拍得砰砰响。
“操……真有人。”
“管他干嘛?出不来的。”
门又响。
“别吵!”这是气急败坏的声音。
这里信号差得要命,姜汶园只好调出个单机游戏来玩,打算等他们俩完事以后就把门卸了。只是那两人的喘息声渐急,其间还有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浪话,连姜汶园都替他俩不好意思,真想喊一声同学闭嘴。
姜汶园以为话浪一些就完事了,正打算继续通关,就被几声黏腻的呻/吟激得浑身一震。
活春宫。
他满脑子只有这三个字,被肉体碰撞得声音惊得脸都烧红起来——他还以为只有黄片里才那么大声。
他想再掏一根烟压压惊,却发现裤兜已经空了。
外面的声音终于停了,那个刚刚叫得很欢的,也就是让他别吵的人,怎么都不肯继续,说是女朋友在校门口等他。
“你那女朋友有个屁用,又不能干你。”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
“是……当然管不着……”
他们两人声音渐小,姜汶园松了口气,用手肘和膝盖没能顶开,干脆用脚踹,再不成整个人压到门上使劲全力往外推。
用力过猛,门开了他也差点摔出去,趑趄了两步才站稳。他看到一个的叼着烟的男生正倚在门边吞云吐雾。姜汶园旁若无人地洗手,出门时擦到了他的肩膀。
故意的。
“你也是弯的吧。”那个人自顾自地说,“直男一般受不了这个,呃,还是现场版的。”他暗示性极强地用舌尖略过下唇——一个很娘的动作,却跟他颇为阳气的面相没什么违和感。
段冶见人不理他,递了一根烟上去,要离开的脚步果然就顿住了。
“我爸说,烟酒,交友之道,诚不欺我。”
姜汶园把烟叼上,就被那个人凑上来,直接用他嘴里的烟给他点。
姜汶园下意识地一躲。
“我叫段冶。”他开怀一笑,这个人竟然有酒窝。
“谢谢。”姜汶园手指夹着烟杆,跟他道别。
“不谢。”段冶挎着他的包跟上去,问他哪个班的,“高二的吧,肯定是。”
姜汶园点头,他受到了鼓励似的往下说,“跟我一个年级的长得帅的我都认识,你看起来也不像高一小嫩/鸡……”
“别跟着我。”他们走下废楼,姜汶园把烟蒂按灭,有些后悔刚刚的一时经受不住诱惑,不过他现在的确好受多了,只巴不得可以尽快摆脱这条癞皮狗。
下课铃响过,操场上哗然,进出体育场的人流都很大,从这里也可以看到远处一大波走读生扶着自行车出校门。
段冶说他就想认识认识。“好不容易碰到长得帅的gay,怎么能不认识。”
“我不想……”姜汶园脚步飞快,只是那个人坚持跟在他身后,他终于停下来,回头说,“你有病吧?”
“我没病。”段冶说,“戴套就不会有病。”
“我不想跟你上床。”
“认识!”段冶铿锵有力地说,“国人的劣根性!从大腿想到做/爱,从认识想到上床!”
国庆节以后,容盛就一本正经地提醒姜汶园他在哪一天生日,临近一个星期还会再提。这种有讨礼物之嫌的行为他每年都做得得心应手。
姜汶园心里记得清楚,哪里需要他提醒。
“我刚说的事下一秒你都能忘的。我就是怕你没准备礼物到时候又别扭。”
容盛生日那天下午,三人一同回他家。他们谁也不坐前面,都直接往后排坐。容盛被挤在中间好不无奈。
容盛有种真切的左拥右抱的感觉。这两个人一个没长心眼,一个心思挺重,一个话太多,说话不经过大脑,一个话太少,总爱深思熟虑。两人并不交好,却都对他好得很。他在心里默默地喊了两声“姜贵妃”“任贵妃”,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身为在校中学生,父母不高兴他们出去玩,所以这个生日依旧在家里办,无聊得很,不过还是玩到十二点多。
“给我唱首歌呗。”容盛把话筒递到姜汶园手里。
姜汶园说不唱,他是音痴,一张口就五音不全。
认识那么多年,容盛深知姜汶园有唱小星星都能走调的绝活。“唱首大家都没听过的,谁也不知道你调跑了。”
姜汶园还是不愿意,容盛不依不饶,说他矫情:“让你唱你就唱。他们哪个在调上了,嚎得杀猪似的,还不是玩得很欢。”
最后两人各让一步,决定合唱一首。
红玫瑰的前奏响起了,容盛说就这首吧,恰好大家都会。
开头一句姜汶园没反应过来就过去了,第二句时他在清嗓子,第三句才开口唱了起来。
容盛不满姜汶园离得话筒太远,勾着他的脑袋强行把话筒往他嘴边凑。
唱到一半容盛自己都忍不住笑场了,有几句姜汶园唱起来是念词都跟不上速度的那种。
在间奏里,容盛拿开话筒对他说,“你换气快点,不然就对不上了。”
“你们俩糙汉把我小肆点的歌折腾成什么样了?”任子迎跑过来说,“妈呀!真是魔音……”
罗肆跑过来,张嘴就问刚刚唱歌的是谁。
“我……”
“很好。”罗肆拿过话筒,让任子迎去过去把刚刚那首歌再点一遍,转头对姜汶园说? 拔乙媚闾裁唇谐琛!?br /> 姜汶园羞愧不已,只见别人把另一个话筒递给容盛,他们俩唱得倒是和谐融洽,跟刚刚不在一个频率的上的两人完全是天壤之别,让姜汶园一时移不开眼睛。
罗肆看着八点钟,说她爸来接她了,起身要走。
“主人不送送我?”
容盛起身跟在她背后,送她出大门。
“对了,忘了问那个五音不全的帅哥叫什么?”
容盛心里想屁啊,还忘了问,这就是把我叫出来的目的吧。
“他很高冷,很挑剔的。”容盛把手端在口袋里说,“追得上你就尽管来。”
“追的又不是你?你那么来劲干啥?”罗肆有些气急败坏,“我爸来了,走了!”
“要我帮你问问吗?”
“不用!”罗肆说她自己会打算。
不用最好,容盛想,等她打算多几天,姜汶园估计就会忘了她是何许人物。
第28章 礼物
“是这个吗?”容盛拿起一个带着水红色蝴蝶结的深蓝色礼物盒问他。
礼物盒不大,是个扁长又轻薄的长方体,依容盛的经验,一拿到手里就知道是什么了。
“包得真丑……”
姜汶园听到他撕包装纸的声音徒然紧张起来,忍不住拿眼睛瞥他。
他看到那个深灰色的长条形钱包被容盛把弄在手里,前后里外仔细翻看了一番。
姜汶园见他许久不说话,也不知道他是喜欢还是嫌弃。他知道容盛品味挑剔,尽量买了低调简约款,虽然不能让人眼前一亮,却不至于招人讨厌。
容盛终于转过头来,挑眉问:“你很有钱?”
“不是……”
“你爸平时给你多少钱?”
容盛听到回答以后没表示什么,一言不发地起身洗澡。
容盛洗完澡出来已经是一点钟,姜汶园知道他没兴致再看了,大略把桌上一团乱的东西收拾好,去把窗户窗帘拉得严实,等他出来关灯就能直接睡觉。
“为什么送我这么贵的东西?”
可这个问题倒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的,他总觉得容盛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在考虑任何问题时总会忽略钱这个因素。
“想送就送了……”
“喜欢我?想讨好我?别傻了。”容盛神情肃然,说送他奢侈品也好,辣条也好,在他心里这个人的份量都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姜汶园弓身坐着,两手搭在膝盖上心里闷闷地想他又不要求回报,只是一厢情愿地想对他好而已。
容盛也能想到其中一些原因,他不爱心里藏着事,喜欢把话挑明了说,免得他再做傻事。“你不要觉得任子迎他们送我什么,你就非得怎样,他爸妈把他当皇帝一样供着,你能一样吗?”
“你爸就给你这些钱,你没什么事肯定也不跟他再要。你送我这个多费劲,我又不会很稀罕。”
“你的人渣爸爸比我爸不靠谱多了,你手里没些钱,哪天他突然不管你了怎么办?你算一算,你一个月大概要……”
容盛讲了一大通,他本想坐过去拉一下姜汶园的手,手伸出去又觉得实在是太别扭了,中途硬生生地收回来。
“你有这个钱还不如自己留着,为自己多打算一点。”容盛的声音渐渐沉下来,见他老半天没听到回答,不耐烦地问怎么不吭声。
“我知道。”
容盛哼了一声,说下次不准再送这么贵的,总结道:“砸钱一种是很俗的行为,尤其是人家比你有钱的时候,你就不仅俗而且傻。送礼要体现心意,懂不懂?”
姜汶园默默地想省了一年的钱其实也挺有心意的。
“你怎么不说点什么?”容盛把手掌放在脑后,调整了一个舒适的躺姿仰躺靠在沙发背上,“困了?”
“不困。”姜汶园脑子里清醒得很,根本没有睡意。
容盛也不困,他睁眼看着的天花板上的吊灯,许久再次张口说他觉得这种日子很没有意思——那些喧哗哄闹声,无聊又庸俗,在经久的年岁里渐显腻味。
寒假前一天容盛被他前桌的女生以半公开的方式表白了。
那个女孩子长得差强人意,戴一副黑框眼镜,平时沉默寡言。因为是坐在前桌,容盛和任子迎两个主动搭讪过几次,不过她反应冷淡,所以连普通朋友也没做成。
表白时她言辞激烈,仿佛容盛不接受她她就要立马从阳台跳下去,真把容盛吓了一跳。
容盛笑得尴尬,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他,坐下以后就写了一张纸条回绝。那个女孩非常执着,说在容盛交女朋友之前都不会放弃的。
任子迎和郑萧在一起了,容盛非常不赞同,毕竟他们俩和郑萧兄妹交情不浅,肆意玩弄人家的感情太不厚道。
任子迎嚷嚷着没有的事,他们俩你情我愿的,不存在玩弄感情之说。
“也就你不觉得尴尬……”容盛说,“认识十多年的老朋友也不放过。”
“老朋友怎么了?”任子迎不爽,把游戏手柄丢开,抓了一把花生米扔进嘴里,朝姜汶园说,“你有没有觉得他的观念很……土逼?妈呀他把自己看成是娇贵的公主,我严重怀疑他是那种要先领了结婚证才能上床的人!”
容盛拿沙发上的抱枕丢他,“滥交容易得梅毒淋病艾滋,死得快。”
“你不会戴套?”
“安全套不能隔绝很多病毒的传播,再说接吻也能传播不少病毒。”
“以后跟你上床之前别人是不是得出示体检报告和全身消毒?”
容盛说那是最好不过了。
姜汶园听着耳机里的游戏配乐,满耳都是“你会死于梅毒”和“你到死都是处男”。一句“熟人怎么了?”传进的他耳朵,姜汶园把耳机摘下来。
容盛慢悠悠地说:“你要是愿意走心,熟人也没什么。”
寒假郑萧他大哥郑林带着他们小情侣去热带避寒,任子迎极力邀请容盛同去,容盛又带上了姜汶园。
飞机晚点太严重,他们改签了船票,不得不在当地过夜。
姜汶园撑着胳膊肘半躺在大床中央,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容盛的裸背——他在背对着他解浴袍,把自己套进一套驼色丝质睡衣里。
容盛的中长发垂在肩膀上,奶白色的皮肤盖上了温柔的驼色。他正横着胳膊系扣子,从上往下,从第二粒到最后一粒。
“你会让我睡沙发吗?”姜汶园终于移开眼看窗外。他们住在二十几楼,玻璃窗外是照亮了半边天的灯火通明,仿佛永远也不会熄灭。
容盛从床尾爬上床,问他谁说的。
姜汶园撑起身靠在床头,说晚饭时任子迎告诉他的。
容盛把掉到脸上的额发别到而后,一副了然的神情,说那次任子迎三更半夜来敲他的门,没把他赶出去已经是很给面他了。
“他跟女朋友吵架了。你知道的,就是他那些破事。”容盛钻进被子里,说不过他的确不习惯跟别人睡。
“我是第一个吗?”
这话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挠在他心里,容盛有些失神。他想到的一些莫名的东西,最清晰的一个意象是他的嘴唇,他转身,发现姜汶园也是侧着脸盯着他看。不过他很快又问起明天乘船的各项事宜。
容盛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的。那是一张浅色,轻薄的嘴,唇角水平端正,笑得时候也不会大幅度往上扬,他有点没听到姜汶园说的是什么。
第29章 闭眼
洗漱完以后,姜汶园在等容盛收拾东西时往床上一倒,抱着被子又要多睡几分钟。
容盛揪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提起来,让他出门前抹点防晒霜。容盛看告诉他不抹上待会一定会晒伤的,他看过天气预报,今天紫外线很强。
姜汶园长那么大就没关心过紫外线,俯身闻了一下打开盖子的那瓶白色乳液,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恶俗的香精味,支着脸闭上眼睛。
容盛翻了一个白眼,“还闭眼?你想让我亲……你自己不会动手吗?”
“啊?我只是困……”
话是这么说,容盛还是捏着他的下巴给他涂上了。
他们在群岛上租了独栋的小别墅,头几天大家精力充沛,潜水爬山开摩托艇,上天入地地玩,后面几天玩累了就泡温泉散步晒太阳,拍照留恋。
容盛一直很不在状态,兴致缺缺的,几个人没想不通哪个人哪件事没顺着他,后来好几天他还是那样,大家就没再关注他的小情绪。
回到家已经是年末,天晚难找车,容盛可以先到他家住一夜,明早再回去。
路上容盛说他有断背山的光碟,不过压箱底多年没拿出来看过。洗完澡姜汶园内心惴惴不安地往他房间走,半路却被方钰程截住了。
容盛把大灯全部关上,只留一盏亮度微弱的壁灯。窗帘没拉,窗外射入的森森微光投在地板上。
容盛在倒弄着那个光碟放映机,它后面的线路很复杂,一时间也弄不好,他还是去把灯打开了。
“这个玩意跟我们不是一个时代的。”
姜汶园说让他试试,他上身探进柜子里去察看里面的电源接口,又对着泛黄的说明书研究了半天,总算捣鼓好了。
“开始吧。”容盛说,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毛衣,站起来关灯。轻风从窗户吹进来,摇曳着金色的窗帘。
“现在是不是比较适合看鬼片?”姜汶园说月色惨淡、风吹帘动,气氛刚刚好。
容盛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轻抿了一下下唇,说一个人更适合看鬼片。
“你会怕。”
“不怕就没意思了。”容盛突然转移话题问他刚刚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