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送的早饭里，有鸡蛋羹。
陆柒玖看了看，放在了一边。
艾珺诧异地问道：“连鸡蛋都不吃？”
陆柒玖点点头。
“你为什么吃素？小时候养成的习惯？”
陆柒玖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那都是小时候了，现在长大了，可以慢慢改过来啊。”
陆柒玖拿起手机打字：“不想杀生。”
艾珺笑了，“吃鸡蛋不算杀生。”
陆柒玖眼神中有些不敢置信。
艾珺解释道：“不是所有的鸡蛋都能孵出小鸡。有一种鸡蛋叫云英鸡蛋。”
看着陆柒玖单纯的眼睛，艾珺莫名有些尴尬，用一种文雅的方式说道：“就是，母鸡云英未嫁时下的鸡蛋。这样的鸡蛋是孵不出小鸡的，所以不会杀生。你放心吃吧。”
陆柒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端起那碗鸡蛋羹吃了一小口。
“好吃吗？”
陆柒玖点点头。
今天是周末，艾珺不上班。吃完饭后陆柒玖又开始了他的日常工作。艾珺在一旁待得百无聊赖。
艾珺说道：“咱们出去走走吧。”
陆柒玖看了艾珺一眼。
“医生说你需要晒太阳。长期不晒太阳身体无法吸收钙，所以你才长得这么矮。”
陆柒玖拿手机回复：“现在晒也不会再长高了。”
艾珺还是用老方法，“你体质这么差，到时候拍摄再受伤了怎么办？”艾珺想了想，老是打巴掌，现在也该喂一个甜枣了，又说道：“下午我让人拿电脑过来给你玩。”
陆柒玖一下子抬起头，大眼睛前所未有的亮。但是随即又慢慢暗了下去，低头继续玩游戏。
艾珺说道：“你要是怕碰到人，我去弄个轮椅。”
陆柒玖最后点了点头。用手机说了一句，“麻烦你了。”
艾珺推着陆柒玖下楼。
陆柒玖在病房里尝试操作了一下轮椅，第一次用，控制不好速度和方向。所以还是同意了让艾珺推着。
草地上有几个四五岁大的小孩子在玩球，艾珺见陆柒玖兴致勃勃的样子，就停了下来。
陆柒玖看着孩子，艾珺看着陆柒玖。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突然一个带着遮阳帽的男孩子用力一踢，球就朝这边飞了过来。球不大，寻常足球一半的大小，轻质橡胶做的，所以那个小男孩才一脚踢得这么远。
但艾珺还是担心砸到陆柒玖的嘴上，伸手挡了一下，球落在陆柒玖的脚边。
那个小男孩匆忙跑了过来，捡起球，又看了看陆柒玖，突然把球一扔，扑到陆柒玖膝盖上。
嘴里嚷道：“大哥哥你是不是武功高手？”
陆柒玖按着轮椅的扶手，双手瞬间攥得发白。
艾珺急忙弯腰抱开小男孩，脸不红不白地撒谎：“哥哥腿受伤了，不要碰他。”
小男孩望着陆柒玖，奶声奶气地问：“大哥哥是不是打架打输了所以才受伤了？”
艾珺饶有兴致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啊？”
小男孩振振有词：“电视剧里都是这样的！蒙面人都是高手！很多人都喜欢跟高手打架。大哥哥别怕，我这里有药。”
说着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包糖果，倒出一粒红色的糖作势要递给陆柒玖。艾珺赶紧先接过来然后待陆柒玖伸手后才放在了他手心里。
小男孩捂着嘴偷偷告诉二人，“我这个药很厉害的，他们都喜欢吃，但是我不给。我只给嘟嘟吃。”
艾珺问道：“嘟嘟是谁啊？”
小男孩伸着短短胖胖的手指头指给艾珺看，“就是那个最漂亮的小妹妹。我以后要娶嘟嘟，所以我要对她好一点。”
艾珺笑了笑。这小男孩别的不懂，这件事倒是门儿清啊。
小男孩抱着球又跑了，还不忘了跟艾珺和陆柒玖挥手说再见。
艾珺低头见陆柒玖小心翼翼地把那颗糖放入口中，视线却紧紧追随着那个小男孩。
那孩子把球抱回去，拉着一个小姑娘的手神采飞扬地说着什么。
看来那个小姑娘就是嘟嘟了，小男孩预订的新娘。
天真无邪，两小无猜。
陆柒玖的大眼睛里又闪烁着异样的光辉。
艾珺想起了刘阿姨提过的小女孩，开口问道：“想起了你的那位小新娘？”
陆柒玖抬头望了一眼艾珺，用手机说了一句：“什么小新娘？”
艾珺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道：“就是在孤儿院里那个，一直保护你的小姐姐。”
陆柒玖摇了摇头。
之后二人也没有说话，一直静静地看着小孩子们踢球。
中午吃过午饭后，陆柒玖的脸和脖颈都发痒，一直伸手抓。
艾珺不明所以，急忙叫来医生检查。
结果发现是因为陆柒玖长期没有接触过阳光，突然晒太阳皮肤不适应。类似于长期吃素后突然吃荤，胃会不适应一样。
艾珺十分自责。他以前没照顾过病人，更别提像陆柒玖这样似乎浑身都是病的人。他自认为已经考虑到所有方面了，可没想到还是会出现问题。
医生叫护士拿了一管药膏过来，嘱咐道：“涂在今天被晒过的地方，每天早晚各一次。几天就好了，不用担心。这几天先不要出去了，病房里阳光也挺充足，先在病房里适应适应，过些天再出去。”
艾珺都一一应下。
护士打开药膏正准备给陆柒玖抹药，陆柒玖头往后一仰，躲开了护士的手。艾珺只得把药膏接过来，让医生和护士都出去。
陆柒玖感激地望了艾珺一眼，拿过药膏去洗手间对着镜子自己涂。
洗手间的门没有关。
陆柒玖把半透明的药膏挤在纤细的手指上，然后涂在脸上、额头上、脖子上……还有，衣领里。
艾珺的视线随着那根手指延伸进去，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咽了咽口水。
第17章 组队
下午艾珺差人送来了两台笔记本电脑。
陆柒玖的那台是新的，但是已经下载好了《盛唐天下》。二人同时登录了游戏，艾珺心中不禁有些激情澎湃。
游戏里那些人，谁能想到，游戏里赫赫有名的六七□□就在自己身边啊！
艾珺刚上线，发现帮派频道里出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黄天后土：“大神你终于上线了！”
艾珺觉得这台词十分熟悉，他是被妃子笑附体了么……
黄天后土：“大神，那天决赛我不知道是跟你PK，系统公告出来我才知道。”
黄天后土：“大神那个奖金我分了你一半，已经打到你游戏账户里了”
黄天后土：“大神你怎么又给我打回来了！”
六七□□：“我不要。”
艾珺扭头看了一眼陆柒玖。
厚厚的纱布也遮盖不住陆柒玖淡然平和的气质，那双眼睛仿佛雪山上最澄澈的清泉，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黄天后土：“大神，你这样让我良心不安啊！”
一笑而过：“小六子很有原则的，他说不要就一定不会要的。”
梦里梦外：“小男神你这些天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没上线？”
琴瑟琵琶：“老板，我要开始接任务了吗？”
君王：“只能接在白天完成的任务。”
三藏兄：“老大？”
婀娜：“老大和小六子竟然同时上线了？”
妃子笑：“老大，啥情况？？？”
悠哉悠哉：“嘿嘿嘿，又微妙了啊！”
一笑而过：“白天完成的任务？那晚上要干啥？？？”
誓将减肥进行到底：“论抓重点，我只服笑笑一人。”
“+1”
“+1”
“+1”
……
艾珺也没解释，对陆柒玖说道：“反正现在你也没事做，咱们一起去打Boss吧。”
陆柒玖点点头。
艾珺问道：“打哪个？”
六七□□：“唐兴县药人。”
唐兴县药人就是妃子笑为了报仇，引松柏长青去打的Boss。由于这个Boss会降低玩家的攻击力和敏捷度，所以单人打太危险，组队打胜算更高。
那句话陆柒玖发在了帮里，帮众都不明白什么意思。
君王：“他带队，去打药人。你们谁要一起去？”
“我靠，能跟大神一起打！我要去！”
“我我我”
“举爪报名”
“还有我！”
……
悠哉悠哉：“我觉得……今天这两个人都不太对劲。”
妃子笑：“怎么了？”
婀娜：“六六宝贝什么时候跟被人组队过！”
梦里梦外：“反正能跟男神组队就好！”
烟花易冷：“老大也很久没打Boss了。”
婀娜：“只是没有跟咱们打Boss而已啊～嘿嘿嘿”
众人都去了目标位置。
花楠随后也到了，在附近频道里嚷嚷：“未来老公你去哪里了？为什么好多天都没有上线？是不是被黄天后土那家伙给气的！”
君王：“你知道得不少啊！”
南宫翠花：“哼，那是！”
现在帮里只有一个人跟花楠走得近，艾珺完全不用猜是谁泄的密。
陆柒玖不管帮里人什么情况，直接上去开打。
艾珺先在后方指挥。武力值低的玩家根据自身特点分布在四周，要趁高手在前面引怪的时候在背后攻击，然后就赶紧跳出攻击范围。
他们高手血厚，操作也精准，能避开药人的攻击。那些小虾米估计被药人碰一下就中毒死翘翘了。
陆柒玖、花楠、悠哉悠哉和黄天后土刚好占据四个方位，其他人就躲在这四人后面。
艾珺安排好战术后，随意看了一眼陆柒玖。
这一看眼睛就收不回来了。
以前中学时有一篇文章，《孔雀东南飞》。里面有一句，“指如削葱根”。
艾珺还清楚地记得，大腹便便的语文老师用他那低沉催眠的语调，解释这句话：形容女子的手指像葱一样，又细，又白，又长，又直。
念完这四个词语，艾珺就“咚”一声，头撞到了课桌。
班里哄堂大笑。
那节课艾珺是站着听完的。
大家笑完了之后，语文老师又把那句话解释了一遍。在教室后面站着的艾珺对这句话印象极为深刻。
从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艾珺在学校里最喜欢看女孩子。不看脸不看胸不看屁股不看腿。
专看手。
后来的后来，艾珺曾经去过维也纳□□听音乐会；曾经在法国街头驻足看艺人作画；曾经在日本的高级餐厅品味现场拉面；曾经在韩国享受地道的韩式松骨；曾经在景德镇观赏过美女烧制陶瓷；曾经在烟雨江南见过诗中的“轻拢慢捻抹复挑”；曾经在福建茶乡赞叹过茶艺师的技术精湛。
看过了各行各业的无数双手，艾珺始终没有找到像诗里写得那种，又细，又白，又长，又直。
今天看到了。
长期没有接受光照，陆柒玖的手很白。特别是现在，在黑色键盘的映衬下，那双手白得似乎能反光。
陆柒玖很瘦，所以手指显得更加细长，此刻灵活地在键盘上跳跃，左手五根手指每一根都物尽其用，右手挪动鼠标，位移似乎精准到了毫米。
那一双手晃得艾珺眼花缭乱。
艾珺又把视线移到了陆柒玖脸上。
眼神坚定而有力，紧紧锁住电脑屏幕，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陆柒玖与游戏中那个意气风发的白衣少年在此刻完美结合。
眉头微蹙。
下一秒，艾珺就知道了陆柒玖眉头微蹙的原因。
陆柒玖回头看了一眼艾珺，艾珺急忙收回视线，才发现他就剩百分之十几的血了……
艾珺急忙操纵角色去了远处，吃了大把大把的补血药。
帮里都在问：“老大你怎么了？”
“老大，你电脑死机了？”
“老大你快闪避啊！”
……
附近频道里还有一句话，“弱鸡你不会打就不要占地方！”
艾珺悠悠笑着扫了一眼聊天记录。
你们这群凡人哪～怎么可能体会到我的乐趣？！
看自己的位置绝对安全，又转头去看陆柒玖。
似乎到了最后阶段，陆柒玖的那一双手动得更加迅速。键盘的敲击声回响在房间里，构成了一首最别致的交响乐。
艾珺安全了，陆柒玖也就不再皱眉。如果此时二人打开电脑的声音，就会听到药人被虐得一阵又一阵地惨叫。
病房的床上都自带了小桌子，电脑就放在各自的桌子上。陆柒玖盘着腿，脊背绷直，即使到了最紧要的关头，陆柒玖的头也不会朝前伸一点。
艾珺用眼睛衡量了一下，发现陆柒玖的胸口离桌子刚好一拳，视线离电脑屏幕几乎刚好一尺。
难怪医生说陆柒玖的骨骼没有弯曲变形，即便是在打游戏姿势都这么规范。联想到了孤儿院那群孩子规规矩矩吃饭的样子，艾珺也就明白了。
这又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吧。
正看得入神，发现陆柒玖又望了他一眼。
艾珺干咳一声，转头去看自己的电脑。药人已经彻底OVER了，大家却都站着没动。艾珺翻了翻帮里的聊天记录。
小蚂蚁：“跟诸位大神一起打Boss就是爽啊！”
不将就：“就是就是，求带求带！”
正在输入中：“笑笑，出什么好东西？”
一笑而过：“哈哈哈都是药材，等我回去做好了药再发给你们啊！”
婀娜：“辛苦笑笑了！”
行不得也哥哥：“老大怎么一直没动地方？”
悠哉悠哉：“老大今天绝对有问题！”
妃子笑：“咱们看看老大要挺尸到什么时候！”
婀娜：“10s”
酒肉穿肠过：“20s”
三藏兄：“30s”
上帝爱偷吃：“40s”
悠哉悠哉：“小六子，你看看老大在干嘛呢？”
艾珺翻着聊天记录，最下面出现了一句——
六七□□：“发呆。”
艾珺捂着额头，这小傻子啊……就这么掉进别人的圈套里了……
但是，这感觉貌似还不赖！
紧接着帮派频道里就炸了。
“我靠！”
“果然是在一起呢！”
“老大为什么要发呆啊？”
“和尚你简直神机妙算啊！”
“副帮主老子要拜你为师啊啊啊！”
“他们俩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我们是不是该管大神叫帮主夫人了？”
“为什么不是管老大叫大神夫人？”
艾珺看了一眼，最后一句果然是一笑而过说的。
君王：“一笑而过，很好。”
一笑而过：“老大，我开玩笑的……”
妃子笑：“老大说很好是什么意思？默认了？？？”
婀娜：“单细胞生物果然可怜……”
“+1”
“+1”
“+1”
……
艾珺还以为花楠又会在附近频道里叫嚷什么，谁知道她什么都没说。
陆柒玖第一个走了，花楠第二个，悠哉悠哉是第三个。
紧接着其他帮众也三三两两地走了。
艾珺回了财道盟的地盘，又看了一眼陆柒玖。
琴瑟琵琶不愧是专业秘书，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发过来了几项任务。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会喜欢做红娘？
否则以她这样的能力，为何要待在清姿楼里？
陆柒玖看着邮箱里的介绍，又转回了游戏界面。
简娜发来了私聊消息。“老大，什么情况？”
君王：“没什么情况。”
婀娜：“那你俩为什么在一起？”
君王：“他做手术了，没人照顾他，我就把他接来上海了。”
婀娜：“什么手术？病得严重不严重？”
君王：“恢复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婀娜：“Boss大人，我能去看看他吗？”
君王：“……”
婀娜：“都是一个帮的，就许你关心不许我关心啊！老大你放心，我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就是去看看大神。”
君王：“我问问他。”
“我们公司的同事，就是游戏里的婀娜，想来医院看看你，可以吗？”
陆柒玖手速慢了下来。
艾珺继续说道：“你当她是你粉丝就好了。你也不需要应付她，她看你一眼我就让她走。”
陆柒玖缓缓点了点头。
艾珺立刻打字回复简娜：“那你明天过来吧。”
君王：“他现在不能吃东西，你什么都不要买。”
君王：“也不要买花，身上不要喷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