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珺先吃了早饭，又给陆柒玖打包了豆浆和菌菇汤。
到了医院，医生正在查房。
医生细细询问了一些状况，陆柒玖像车载娃娃一样，一直点头或者摇头。医生掏出白光笔，手朝陆柒玖的眼睛伸了过去。
却见陆柒玖猛地向后一躲。
医生和蔼地笑了，“别怕，我就是检查一下。你稍微忍耐一下，马上就好。”医生又把手缓缓伸过去，这次陆柒玖没有躲。
但是艾珺注意到，陆柒玖的双手一直紧紧地攥着被子，全身都抖个不停。
医生把手移开后，陆柒玖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目前看来术后恢复还不错。调整好心态，注意饮食。”看了一眼床上的两个手机，对陆柒玖说道：“可以适当放松，但一定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时间。”
陆柒玖点头应下。
主治医师带着几个实习医生浩浩荡荡朝下一间病房走去。
艾珺来到病床前，作势要抓陆柒玖的手。
陆柒玖又猛地把胳膊一缩。
果然。
艾珺问道：“你害怕跟人接触？”
陆柒玖点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柒玖拿着那个刚刚沾染过艾珺血肉的手机打字：“很久了”
“所以半夜我一碰你你就拿手机砸我？”
陆柒玖继续点头，面上显出一丝愧疚，“对不起。”
艾珺大人有大量，极不在意地说道：“没事。”
想了想，又问道：“除了吃素和不能碰你之外，你还有什么毛病？一块儿告诉我，省得下次我再犯。”
“没有了。”紧接着陆柒玖又问道：“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你一个人在医院我不放心。”艾珺把早饭递给陆柒玖，见陆柒玖不动，恍然大悟，把袋子放在了床头柜上，让陆柒玖自己拿。
陆柒玖继续打字：“我不想欠你的。”
“那就等以后还我。”
陆柒玖抬头看了艾珺一眼，“我没有那么多钱。”
艾珺又气笑了，“跟我提钱？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柒玖摇摇头。
艾珺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早饭吃了。”
陆柒玖下床拿了勺子，打开早餐盒，一勺一勺舀着汤慢慢喝。
吃完后艾珺又拿了一支口服营养液，放在桌子上，“把这个也喝了。”
陆柒玖拿吸管把营养液捅出一个窟窿，然后把吸管又取了下来。仰头，嘴慢慢张开一道缝隙，把营养液都倒进嘴里。
难怪夜里看到那支营养液上没有吸管。
上唇刚做过手术，根本吸不起来。
昨天医生说过上唇不能用力，但艾珺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艾珺有些懊恼，是他疏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意中在网上看的一张图～
很符合艾总死皮赖脸的气质！O(∩_∩)O哈哈

第15章 体检
陆柒玖吃过早饭，把垃圾都收拾好扔进垃圾桶，然后又回到床上继续打游戏。
艾珺那么个大活人在一边，陆柒玖愣是跟没这人一样。
“黄天后土用你打的武器赢了你，多得了两万元奖金。你后悔不？”
陆柒玖抬头，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艾珺。
“要是你没有接这个任务，或者晚点再把武器给他，冠军就是你的了。”
陆柒玖打字道：“不后悔。”
艾珺不太相信，刨根问底道：“后来比赛结果出来了，你就没有觉得可惜吗？一丁点都没有？”
陆柒玖又低下头，“还是有一点的。”
艾珺乐了，这小子还是挺……嗯，挺什么呢？
还没想出一个适当的形容词，只听到古董机又发出一句话，“但是接任务的时候不知道有比赛。即使只能得一千元奖金也是我赚了。”
艾珺突然百感交集。联想到陆柒玖的生活经历，完全不难理解他为何会这么豁达。
于是一句话未经过大脑思考，就直接从心里冒到了嘴边。
“那跟我回上海吧。”
陆柒玖用明显戒备和不安的眼神望着艾珺。
“你现在是不是专职打游戏赚钱？那你打游戏在哪里打不一样？我听你们院的刘阿姨说你一直也没有什么朋友，你一个人在医院也没有人照顾你。跟我回上海，我找人照顾你，更方便。”
艾珺说完又想到了陆柒玖的性格，补充道：“不是白照顾你，需要你做事。”
陆柒玖问：“什么事？”
“《盛唐天下》是我公司的游戏。游戏公告上有写，以后要邀请你们录制真人宣传片。如果你手术恢复得不好，影响了宣传片录制，这责任你担当得起吗？”艾珺故意用非常严肃的口吻说道：“你去上海，我负责你的食宿和医疗费用；你就负责好好养病，到时候好好配合我们拍片子就行了。”
陆柒玖问道：“你公司的游戏？”
艾珺说道：“不信你就自己上网搜搜看。”
陆柒玖拿起一直打游戏的智能手机，摆弄了一阵。
艾珺又下了一剂猛药，“你知道我昨天这一下午加一晚上可以赚多少钱吗？你刚才不是还说不想欠我的吗？那就乖乖听话，就当还我人情了。其他事情等拍完宣传片再说。”
陆柒玖还是犹豫不定，“我算过时间，在拍摄之前能够拆线，不会影响的。”
“不行，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就是不放心。”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出门找医生，咨询转院的事情。
陆柒玖才刚做完手术，医生给的建议是至少一周后再转院，避免感染和长途颠簸导致伤口开裂。
艾珺没办法，再急也不能不顾陆柒玖的身体。可是一周时间太长，艾珺昨天又是直接出门，什么都没有交代，公司里还有很多工作等着艾珺处理。
艾珺只能在外面饭店订好一周的外卖，嘱咐了病人吃素，只能吃流食。
又买了各式各样的保健品，威胁陆柒玖一定要按时按点喝。
然后牵肠挂肚地回到上海。第六天晚上艾珺又来了，这次不是自己来的，带了司机和助理。
艾珺进病房的时候陆柒玖还是在打游戏。
“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的行李？”
陆柒玖低头打字，艾珺又说道：“算了，我都给你打包带走吧。估计以后你也不会再回来了。”
陆柒玖打完字，手机刚播放了一句：“不要随便进我家……”
下面一句还没说完，艾珺就已经走了。
等到艾珺打开陆柒玖家门的时候，才明白他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门口几盆高大的仙人掌，中间散落着数盆矮小的仙人球……
一眼望去，床边也围了一圈仙人球。
陆柒玖这是在摆五行八卦阵吗？这么多仙人掌仙人球，就算再喜欢也不至于要养这么多吧？
艾珺又观察了一下摆放位置，盆栽都分布在门口和床边。看起来更像是……保护自己？按照陆柒玖的性格，这种可能性似乎更大一点。
这小子是有被害妄想症吧？
艾珺哭笑不得地让人移开门口的仙人掌，自己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小小的单人间，没有厨房，连窗户都没有。好在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
卧室里一张铁架木板单人床，一个小柜子，旁边有一个小小的电饭锅，一袋大米。床边还有一个简陋的书桌，上面摆着台式电脑。
看电脑外壳似乎已经年岁很大了。但艾珺回想起陆柒玖在游戏里的操作，这电脑年纪大，反应倒还是挺快的。
电脑旁边一个碗，一双筷子。还有，几包未开封的咸菜。
陆柒玖平时就吃这个？难怪那么瘦！艾珺皱起了眉头。
家里被陆柒玖收拾得极为干净。艾珺扫视一圈，陆柒玖的家当实在少得可怜。
绕过地上的仙人球，艾珺打开衣柜。
柜子分为上下两层。衣服裤子都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柜子上层。上面是两套短袖和短裤，下面是两套厚一点的长袖睡衣。再下面是两套出门穿的厚衣服。
下层里只有一双棉拖鞋。
艾珺皱着眉吩咐到：“你们把这里的东西都装起来。”
外面的人未动，尴尬说道：“艾总，麻烦您先出来。否则我们没办法进去啊。”
艾珺望了望地上数盆生机勃勃的带刺生物，沉默无言地走了出来。
那些人先带着行李走了，艾珺回了医院，第二天和陆柒玖一起，坐医院的车来到上海。
艾珺已经提前在上海九院安排好了医生和病房。陆柒玖到了之后，立刻安排了全身体检。
检查后医生拿着报告单，先让护士带陆柒玖回了病房。
单独把病人支走？艾珺立刻觉得不妙。
“这孩子是你什么人啊？”
艾珺随口含糊道：“嗯，算是我弟弟吧。”
医生说道：“这孩子身体状况不太好啊。你要有心理准备。”
艾珺稳住心神，“医生，您直说吧。”
“唇裂和发音肌肉的问题你都知道了，我就不说了。他幼年时营养不良，青春期时又没有接触到足够的阳光，导致身体发育不完善，特别是骨骼，比平常人脆弱很多。比如，常人的某处骨骼可以承受100公斤的力量，他的骨骼只能承受70公斤或者更少。好在他平时站姿坐姿都很端正，脊柱和其他骨骼都没有发生弯曲变形。”
“另外，他长期睡眠不足，作息时间不正常，导致身体免疫力极为低下，常年处于亚健康状态。毫不夸张地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比一些老年人还差。再这样下去，可能用不了几年就熬得油尽灯枯了！”
“还有，根据刚才检查时的情况看，病人似乎很排斥跟他人接触，一旦距离过近，他就会十分紧张。”
“咱们中国有一句话叫做病由心生。我建议你可以先带病人去看看专业的心理医生。先把心里的疙瘩解开，再慢慢调养身体。”
“至于说话的问题，倒是可以放在最后，慢慢治。”
陆柒玖的身体竟然有这么多问题？
营养不良？没有接触到足够的阳光？
难道他受到过什么虐待？
什么叫身体比老年人还差？
什么叫再过几年就熬得油尽灯枯了？
艾珺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听到医生的最后一句话，艾珺急忙问道：“他真的还能再开口说话？”
医生点点头，“医学上没有百分之百的可能性。我只能说，有很大的几率。患者还年轻，只要积极配合治疗，应该可以的。”
艾珺就像过江的小舟一般，先被几朵大浪拍得晕头转向，然后突然风平浪静艳阳高照。
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是那句话，有病，咱就治。
天下有他艾珺办不到的事吗？
陆柒玖不能跟别人接触，艾珺也没有请护工，只叫家里的保姆每天煲汤，一日三餐送过来。
病房里有两张床，艾珺每天晚上也不回家，就在病房住。
陆柒玖对此好像没有什么意见。
事实上，只要陆柒玖拿起了手机，就完全沉迷到了游戏中的世界。
艾珺还发现了陆柒玖的一个小特点。玩手机大概四十分钟左右，他一定会把手机放下，活动活动脖子肩膀，眼睛往远处看看。休息个十分钟左右，才继续开始玩。
简直跟小学生上课一样。
也幸亏如此，陆柒玖的眼睛才没有近视。
艾珺目不转睛地望着陆柒玖，这么好看的眼睛，如果戴眼镜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几天后，陆柒玖已经可以拆线了
面对医生的靠近，陆柒玖还是十分不安，双手已经把病服下摆揉成了一团。
好在医生手法熟练，很快就弄好了。为了避免感染，拆线后还是覆盖了一层纱布。
医生又嘱咐了几句，不要碰到嘴唇，不要大笑。为了避免伤口开裂，最好还是继续吃流食。
艾珺不想再出现什么失误，在旁边听得比陆柒玖还认真。
旁边小护士捂着嘴偷偷笑，医生严厉地瞪了她们一眼，领着她们出了病房。
其实陆柒玖已经可以出院回家了，但艾珺就是不放心，仍然霸占着一个高级病房让陆柒玖休养，还串通好医生护士，不准告诉陆柒玖可以出院的事。
艾珺决定趁着住院的这段时间，先调整陆柒玖的作息时间。
陆柒玖原来是困了就睡，不困就起来打游戏，完全不分日夜。有时候为了做任务，二十几个小时不睡觉也是常事。
艾珺了解陆柒玖那种负责任的性格，接了任务一定要做。所以艾珺就给了他几天时间，把以前接的任务都做完，然后就不能再接那种紧急又耗时的任务。
之后每天白天，护士便不定时地过来检查，发现陆柒玖在睡觉就一定要叫醒他。午觉也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每天晚上到了九点，艾珺就开始催促陆柒玖睡觉，催到十点，如果陆柒玖再不睡，艾珺就采用暴力手段，直接没收那个智能手机。
陆柒玖也曾经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艾珺，做着无声的抗议。
艾珺就拿拍摄宣传片的事情威胁陆柒玖。
每次僵持都会以陆柒玖妥协而告终。
艾珺在商场上尔虞我诈这么多年，早就知道该怎样抓住对方的痛点一击即中。
第16章 照顾
一天晚上，艾珺起床去洗手间，回来时随便扫了一眼陆柒玖的床，发现陆柒玖是侧身躺着的，而且还是背对着艾珺。
艾珺回忆了一下，第一次见面的晚上，还有后来的几天，无论白天黑夜，只要是睡觉，陆柒玖一定是平躺着的。
艾珺觉得不对劲，但是没有做声，静静地上床。
一双细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精光。
艾珺特意把呼吸慢慢调整得悠长平稳。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陆柒玖果然轻轻坐了起来，还是背对着艾珺。
手里拿着那部古董手机。
艾珺咳了一声，陆柒玖果然身体一颤，紧张地回头看。
那部手机相当于陆柒玖的嘴，所以艾珺就没有没收。
开了灯，艾珺问道：“怎么不睡觉？”
陆柒玖答道：“睡不着。”
还是那个冷冰冰的女声，艾珺莫名听出了一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这个手机还能玩游戏？”
陆柒玖没说话，把手机举起来让艾珺看了一眼。
最古老的单机版贪吃蛇……
“这种游戏你还能玩得这么起劲。”艾珺下床坐在了陆柒玖床边的椅子上，“既然你睡不着，咱们聊聊天吧。”
陆柒玖瞥了艾珺一眼。
艾珺说道：“我给你讲故事。你不用说话，听我给你说就行了。”拍了拍床，“躺下。”
陆柒玖乖乖躺回床上。
“你想听什么？”不等陆柒玖回答，艾珺又自言自语道：“我不会讲故事5 。以前也没有给别人讲过。你等我上网搜搜啊！”
“从前呢，有一只小兔子。”
“又来了一只兔子，它扶着耳朵站在了第一只兔子的肩膀上。”
“又来了一只兔子，它扶着耳朵站在了第二只兔子的肩膀上。”
“又来了一只兔子，它扶着耳朵站在了第三只兔子的肩膀上。”
……
“又来了一只兔子，它扶着耳朵站在了第二十五只兔子的肩膀上。”
“叭”
“亲了长颈鹿一口。”
陆柒玖还是跟以前一样，平躺在床上，手臂紧紧贴在身体两侧，已经坠入了梦乡。
只不过，那时候陆柒玖的眉间似乎总是笼罩着淡淡的愁绪。
此刻他的眉头似乎都舒展开来。
虽然看不到他的嘴，但是艾珺觉得，陆柒玖应该是心情很好，应该是笑着的。
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了？
艾珺轻声说道：“真想看看你笑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艾珺只觉得腰酸背痛，再一睁眼，发现自己昨晚竟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头歪在了陆柒玖的床上。
虽然隔了一层被子，但是，艾珺的胳膊，确确实实地挨着陆柒玖的腿。
艾珺急忙坐起身，先摸了摸额头。
竟然没挨打。
他本以为陆柒玖还没睡醒，结果转头一看，陆柒玖正瞪着那双大眼睛望着自己。
艾珺尴尬地笑了，“你醒啦？”
陆柒玖点头，下床去洗手间轻轻漱口擦脸。
艾珺揉着酸麻的胳膊在一边傻乐。他也不知道乐什么，但就是想乐。
陆柒玖手术后恢复得很好，医生说已经可以吃一些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