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侧脸火辣辣的疼,可顺娘莫名却觉得心中的压力轻了些,如果这样能让宋玉姐好受些,她情愿让她打,一直打到她气消。
“是我有负姐姐,姐姐打得好,若是你能出气,随姐姐打多久都行。”顺娘抖着唇,望着宋玉姐含泪道。
宋玉姐握着拳,刚才打过顺娘的那只手的手掌也火辣辣的,心里此时抽抽地疼。
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喜二郎是个女子,无法想象自己可以和一个女子结为夫妻,不管自己曾经是多么在意她,多么想要和她一起厮守终生。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看见过的事情。
她慢慢转过身去,不看顺娘,疲惫地说:“你走罢,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是女子之身的事情说出去,还有,明日你依旧再送一次货到我店中,跟谭账房结了账之后就别去我店中了,以免再生事端。自此以后,好自为之。”
顺娘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大踏步离去,走到门边掀开帘子时,她忽然听到宋玉姐在她身后问:“你真名叫甚么?”
“喜顺娘。”
“当真?”
“嗯。”
顺娘顿了顿,没听到宋玉姐再说话,她掀开帘子,径直走了出去。
外面秋阳正好,秋风和煦,顺娘揉一揉眼,把眼中残存的眼泪揉散,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宋玉姐听到顺娘的脚步声最终远去,渐至无声,她转脸看向窗外,耀目的秋阳打在脸上,使得她脸上的两行泪迹分外闪亮。
从宋玉姐的宅子里出来之后,顺娘漫无目的在街上走了好一会儿,直到石头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拉住她说,他昨日下晌没事去进了一篮子梨来卖,结果在魏家正店门口看见一个拐子拐走了店门口的一个小男娃。后来,奶娘出来找,他才晓得原来那小男娃是魏家正店的东家的孙子,于是他带着魏家正店的东家去追那拐走他孙子的拐子,然后追上了拐子,拐子不得已放下孩子跑了。魏家正店的东家很高兴,赏了他一贯钱,并问他愿不愿意到魏家正店去做伙计,又或者需要他帮什么忙不?
他想了想,就告诉那魏家正店的东家说他有个大哥在卖绿豆发的种生,想要把种生卖进魏家正店,还有魏家正店底下那些脚店里去,而且他大哥已经卖了不少货进宋家正店还有宋家正店底下的那些脚店,食客们也很喜欢绿豆发的种生炒的菜。
结果呢,那魏家正店的东家一听就答应了石头,让石头带他大哥还有绿豆发的种生去见他,具体事宜面谈。
顺娘一听,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刚才那因为见了宋玉姐之后低落的情绪也很快不见了踪影。
她抓握住石头的肩膀兴奋地说:“太好了!若是此事能成,石头,我也给你一贯钱的赏,你愿去魏家正店做伙计我也让你去,当然若是你留下来,你在魏家正店做伙计挣多少钱我也给你多少!”
石头咧着嘴笑着说:“我当然愿意跟你,我觉着吧,跟你做买卖似乎比在魏家正店做个伙计更有前程。”
顺娘重重地一拍他肩膀:“好小子!”
然后她告诉石头,明日下晌就跟他一起去见魏家正店的东家,她还问石头这会儿想吃什么,她请客,买给他吃。
石头说他眼馋一种新出的蜜饯,要二十文钱一斤,顺娘便带他去给他买了一斤,想起家里的两个小娃娃,接着又要了一斤,让店伙计包起来带回家去。
手里拿着一包蜜饯吃着,石头坐着顺娘赶的牛车,欢欢喜喜地让顺娘捎带自己一程,顺娘告诉他,明日进城最后送一次宋家正店以及底下那些小脚店的货就不送了,她今日去见了宋玉姐跟她说清楚了。
那个韩衙内刁难顺娘的事情,石头也知道,故而他听了顺娘的话之后就说:“哎,你瞧,到嘴的熟鸭子也飞走了吧,你若早听我的,早跟那宋娘子做了那事,早一步跟宋娘子成了夫妻,即便现如今这韩衙内来了,也不能把你们怎样是不是?他总不能夺人妻室吧?”
顺娘:“行了,别说了啊,得之我命,失之我运,以后宋娘子的事就别提了。你跟我好好干,以后咱买卖做大了,你也能独挡一面了,我给你分红,让你多攒下些钱好娶媳妇。”
石头:“嗯,我记住了,这就叫做靠山山倒,靠树树歪,说来说去还是不如靠自己,咱们就是下贱命,不拼命干,哪一日才有出头之日啊。”
顺娘笑:“你这话可算是说到点儿上了,石头,我觉着你长大了呢,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石头顽皮道:“喜二哥,我可是见天儿跟你一起,哪有分别三日,倒是你跟宋娘子才是好多日没见了吧,你跟我说道说道,她变了么?”
顺娘敛了笑,横他一眼,道:“嘴里吃着,还堵不住你那嘴呀!要不给我,别吃了!”
石头赶忙把没吃完的那包蜜饯紧紧抱住,说他再也不胡乱说话了,一面说一面又拿起两块蜜饯塞进嘴里大嚼特嚼起来。
顺娘赶着车顺嘴问石头,他昨日是怎么看出那个魏家正店门口那个带走在门口玩耍的人是个拐子的。
石头一边吃蜜饯一边告诉顺娘:“这些拐子有许多打扮成货郎的模样,卖的货以布偶糖人为多。他们走街串巷,一旦瞧见哪家门口或是闹市有玩耍的三岁以下的小娃儿,旁边又没有大人瞧着,他就在一边卖会儿货,引着小孩儿来看,然后慢慢引着到僻静处,一下子把小孩儿给捉住,塞了口,拿绳子捆了扔进挑着的箱子里面。拐了孩子,挑着去他乡卖掉。这卖一个小娃儿可比他单卖货可赚多了,有些货郎就既卖货又兼拐卖小娃儿。昨日那逗引着魏家正店的东家的孙子的拐子就是扮成卖糖人的货郎,挑着两个货箱,担子两头草把子上插着许多糖人儿。我亲眼见他逗引着魏东家的孙子进了旁边一条小巷子,后来,果然是他拐走了魏东家的孙子。”
顺娘感叹:“这么说来,这家门口凡是出现货郎,家里有小娃儿的倒是要留心了。”
石头道:“那是自然!喜二哥,我听说你家里也有两个小娃,你可得留意了,凡是有货郎到你家门前兜售布偶糖人,可得看紧了家里的小娃儿。”
顺娘点点头说好。
到了石头跟他爹租住的屋子的巷口,石头跳下车去,跟顺娘道别,两人约定明日见面的地方还有时间之后,就各自归家。
顺娘在赶着牛车回杨柳镇的路上,也摸了一块蜜饯出来含在嘴里,她静静地想了一会儿事情。
想起跟宋玉姐见面和分别的情景,她嘴里虽然含着蜜饯,可心里依旧是觉得苦涩不已。
想起明日要跟那魏家正店的东家见面商量卖种生的事情,她又充满了希望,觉得那苦涩消散了一些。
到了杨柳镇,她刚把牛车赶进谢家院子,还没有从车上跳下来呢,就见到她娘抱着慧儿急匆匆跑过来了,她满脸焦灼,眼圈儿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哭过的样子。
见老娘这样,顺娘心里咯噔一声,立时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让老娘看起来如此的惊慌无措,甚至还流了眼泪。
她拿着包好的那包蜜饯,忙从牛车上跳下来上前一步问刘氏:“娘,您这是怎么了?出了何事?”
刘氏一开口就忍不住又掉了眼泪,她告诉顺娘说可成不见了,她嫂子,还有隔壁谢家人,以及梁家人都出门去找去了。
“什么?”顺娘一听,吓得手里的那一包蜜饯都掉到了地上,只觉得一颗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坠得呼吸不畅。
她干着嗓子问刘氏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氏告诉顺娘,今日下晌,可成还有隔壁的谢三郎在这边家门口玩,她抱着慧儿在隔壁梁家闲聊,齐氏挑水给豆芽浇水。
后来,齐氏浇完水出来没看见可成,就到梁家来找,刘氏告诉她可成没在梁家,估计可成是到谢家那边儿玩了。
齐氏便又到谢家去找了,谁知道那边也没有,谢二娘就把在后院儿玩的谢三郎找来问他,方才不是跟可成在外头街上玩呢,怎么他在这里,可成却不在呢。
谢三郎说他玩了一会儿觉得口渴,回家来喝水,可成就说他也回家去喝水,两人约定喝完水,再出去一起玩。
后面自己回家来喝了水,看到院子里一队蚂蚁在拖一只青虫,便看住了,忘了回去找可成了。
第49章
顺娘不等老娘说完,就心急火燎地问她可成不见多久了。
刘氏流着泪告诉顺娘,也有快一个时辰了。
顺娘又问嫂子等人出去找可成有多久了,还有都是哪些人去的。刘氏说超过半个多时辰,去找的人有隔壁谢乙,谢二娘,以及他们肉铺里面的两三个伙计,梁家则是梁家姐弟。
“那谢三郎和秀儿谁带着呢?”顺娘不忘关心谢三郎和秀儿,她害怕谢家和梁家帮着喜家去找可成,自己家的小孩儿要是再有个闪失可就麻烦了。
刘氏告诉顺娘秀儿由她外祖母带着,谢三郎由吴氏带着。
顺娘把地上的那包蜜饯捡起来,递给刘氏,就往外走,刘氏在她后面问她是不是也要去找可成。
“我出去看一看,问一问。”顺娘道,她匆匆往外走,脑子里不由自主就冒出来了石头说的那些话,她真没想到一个多时辰前,才跟石头聊了拐子的话题,这刚到家可成就不见了。
不过,她也不认为可成不见了就一定是被拐子拐走了,毕竟小孩不见还有一种情况是被绑架,绑架者不是复仇就是勒索钱财。如果是绑架的话,顺娘基本上会排除勒索钱财这种情况,毕竟喜家是才搬来的外来户,根本家无余财,镇子上的人都晓得。剩下那一种情况就是复仇了,而镇子上谁跟喜家有仇,相信大家也晓得。顺娘还想到赵家父子平时可是做货郎的,简直符合石头说的拐子的特征,又加上赵家跟喜家有仇,顺娘觉得第一该怀疑的就是赵家父子。
但她还是要走出去,到家门口,问一问左邻右舍,下晌可看见了什么生面孔的人从这条街上过,又或者他们可看见了货郎卖布偶或者糖人。
谢家肉铺上还有个伙计在看摊子,这个伙计顺娘跟他关系还不错,他就是当初搬家的时候来帮着搬家的黑娃。
她走过去问?4 律嗡遣皇且恢笔刈湃馓兀谕抟蚕酶舯诘男∧型蘅沙刹患耍运衬镆还此拖劝参苛怂骄洌嫡饨址凰牧诙荚诎镒耪液⒆幽兀欢苷业降模幼挪呕卮鹚衬锏幕埃邓律我恢痹谌馓痈啊?br /> 顺娘又问他看见可成跟谢三郎玩得时候,他可看见,还有后来两个小孩各自回家喝水,可成进家门儿了么。
黑娃想了想说,他看见了两个小娃儿在喜家门口玩,不过后来有人来割肉,他就去忙活买卖去了,等到来的几个人割完肉,他就没看到两个小孩儿了。不但没见到可成,也没见到谢三郎。
顺娘听他这么说,皱了皱眉,借此推测可成跟谢三郎分开之后,并没有进家门儿就不见了,时间非常短。因为如果可成进屋去找水喝的话,嫂子一定会看到他的,但嫂子根本就没见到他。
本来两个小男孩在喜家的家门口玩儿,可成要回家也就是几步的距离,所以也就是说在这几步的距离里面出了意外,而且是无声无息的。如果是不认识的人突然抢走孩子,那孩子一定会哭闹,就算被捂住口鼻,小孩出不了声,但小孩会挣扎,这也会引起周围的人的注意,所以不认识的人抢走孩子的可能性也很小。剩下的就是小孩子被什么东西吸引了,跟着别人走了,周围的人见到这种情况觉得很正常,就会没人注意和阻拦。而这种情况里面又分成熟人引诱,还有一种就是卖布偶或者糖人的货郎了。
所以,顺娘紧接着又问黑娃下晌可看见有货郎从这条街上过。
黑娃想都没想说:“有啊,平时这条街上一日之内总要走过去三五个货郎,下晌的时候我也见着两个走过去。”
顺娘求证似地问:“他们里头可有卖布偶糖人的?对了,他们可是你认识的,比如说咱们杨柳镇上的,或者镇子周围的?”
黑娃认真想了想说自己没有留意他们卖的什么货,另外好像过去的人也不是生面孔,似乎常在这杨柳镇上卖货的,如果是生面孔的话,他一定会留意到。
顺娘听了心中不由得一喜,心想,这样一来大概也能肯定可成不是被陌生的货郎拐走了,那拐走可成的人一定是常在这条街上来来往往,周围的人见惯了他,而他也留意到喜家有这么个两三岁的小男娃了。今日时机合适,他从此路过,可成和谢三郎在喜家门口玩儿,旁边也没有大人,谢三郎一回家喝水离开,他看到肉摊上的黑娃也在做生意,便趁此时机过去,拿糖人或者布偶把可成逗引开,引着可成去前面十来米往镇子北边的那条巷子,再把可成绑了带走。
此时离可成失踪也有差不多一个时辰,也就是两小时了,如果货郎挑着东西走,他应该走不出去二十里地。
杨柳镇往北二十多里外有个不大不小的庄子,名叫徐家庄,除此之外别无村落,都是大片的庄稼地。想到此,顺娘几乎敢肯定那个拐走可成的货郎多半是要在徐家庄歇脚的,又或者说那货郎就是徐家庄的人。歇上一夜之后,拐子极有可能明日就把可成弄去别的地方卖掉。但要是那拐走可成的货郎只是把可成弄去徐家庄卖给住在徐家庄的中间贩子,中间贩子买了可成再通过其他渠道卖掉,可成就不好找回来了。
想到此,她决定立即行动,从谢家肉铺的摊子上抄了一把尖刀握在手里,对黑娃说这刀借给她一用,另外还对黑娃说,如果谢乙回来,就让他带人去把赵家父子抓到郭里正跟前去,让他们说出他们认识的这杨柳镇上还有四邻的货郎,因为可成很有可能是被他们拐走的,又或者说是被他们认识的这杨柳镇上以及镇子周边的货郎拐走的。最后就是,他告诉黑娃,若是天黑自己都还没回来的话,就让谢叔带着郭里正的人来徐家庄找自己。
说完,她对已经走到自己跟前的老娘说她要去找可成,还有请老娘去梁家借一借他们家的驴子一用。
刘氏听了忙走进梁家去把来意说了,梁二娘的老娘赶忙去把自己家的驴子牵了出来给顺娘,顺娘翻身上驴,一拍驴屁股,骑着驴子往十多米远的那条往镇子北边的巷子跑。
顺着巷子跑到底,出去就是杨柳镇通往徐家庄的一条土路。土路可以并行两架牛车,算不上窄。
换了芯子的顺娘还是头一次骑驴,也不敢跑得太快,只敢小跑,跑出去两三里地,看到两个熟悉的人,正是谢乙和其女儿谢二娘。
顺娘让驴子停下来,招呼他们父女二人,谢乙见到顺娘就问她是不是知道可成丢了,出来找来了。
“嗯,我借了梁家的驴子,骑了出来找来了。对了,我嫂子还有梁家人呢?”
“我们分几个方向找的,我跟二娘往北,我店里的两个伙计往南,还有一个跟梁家姐弟以及你嫂子往东往西去了。”
“你们咋走到这镇子外头来了?”
“我跟二娘一路找一路问,把北边这块都找完了,就找到这里来了,想着会不会拐子把可成带离了杨柳镇,毕竟要是拐了人家娃儿留在杨柳镇还是怕被发现。”
“谢叔我跟你说,你跟你家二娘这就回杨柳镇去……”
顺娘把自己刚才告诉黑娃的话又说给了谢乙听,说两边分头行事,她去徐家庄找人,谢乙带人抓了赵家父子去郭里正跟前,务必问出赵家父子知道的那些货郎的名字,要是自己这头找不着人的话,也可以凭借赵家父子供出的名单,一个一个地捋,最后把那拐了可成的人给找出来。
谢乙听了顺娘的话怒气冲冲地说:“不定就是赵家父子捣的鬼,哪里用得着出来找寻,喜二郎莫若你这就跟我回去,一起去教训那赵家父子,让他们交出可成!”
“爹,您也太武断了,还是喜二哥说得对,万一不是赵家父子,是别的人呢,这要不去徐家庄找,万一可成给转卖了,就找不回来了。”不等顺娘说话,一边的谢二娘已经说话了。
“这……那我就先回镇子带人去抓住那赵家父子,二娘,你跟爹一起回去!”
“爹,您自己先回去吧,我想跟喜二哥一起去找可成。”
谢乙从来对女儿的话言听计从,听谢二娘这么一说,尽管有点儿不喜欢女儿单独跟个年轻男子一起,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女儿可是跟喜二郎摆了定亲宴的,也放出风声去说两个人要成亲的。所以,两个人就算单独在一起,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闲话好说的。再有,眼前这个喜二郎一直对自己的女儿不咸不淡的,这会儿要是让女儿跟他一起去找他侄子可成,两个人单独处处,说不定他自此就喜欢上女儿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