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预想过，只是一个吻，就有让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感觉。
第40章
心脏急促的跳动，几乎要跃出胸膛。所有的思维和感官，仿佛都要融化在了这个灼热的吻里。
他们亲吻，交缠，分享彼此的唾液，像是不知餍足的兽，要嚼碎彼此的舌头，将对方吞吃入腹一般。
在浓重的性欲中，两个人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彼此的下体早已经充血发硬，隔着薄薄的布料，毫无缝隙的贴合在一起。
许磊的手摸在肖染的腰上，长腿挤进肖染的腿间，仿佛在按着他更贴近自己。
他们拥抱着彼此，挤在窄小的沙发里，喘息着，从脊椎里升腾而出的快感，点燃了最本能的渴求，让人愈发的焦躁。
直到肖染在缺氧般的晕眩与迷蒙中，无意识的伸手向下探去。
他的手穿过许磊宽松的浴袍，隔着内裤摸上了许磊硬热的下体，他在喘息的间歇叫他的名字，“许磊。”
接着许磊似乎颤了一下。刹那间，两个人都如被一盆的冷水兜头浇下。
欲望的火焰，像是被掐灭在水里的烟头一般，发出“嗞”的一声，化成一股白烟，消失在空气里。
许磊的性器，几乎是在肖染的手摸上去的同一时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疲软了下来。
所有的热烈像是一层幻觉，顷刻间消退的干干净净。
两个人瞬间便僵硬在了当场。
电视机里传出了男主人公平静而淡漠的声音。
Just an illusion
——如一句莫大而荒唐的嘲讽。
两人的呼吸缓慢地平复了下来，许磊沉默着，坐起了身体。
他低着头，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他的脸陷在浓黑的阴影之中，什么表情也看不透。
肖染翻身而起，几乎是有些仓惶的拿着烟与打火机，站在阳台上，“啪”的一声将烟点着。
浓烈的苦涩的烟雾，被狠狠的吸入肺中，带来窒息般的沉闷感觉。
肖染的手发着抖，他看着窗外黑色的夜幕，在说不清哀默或是郁卒的情绪里，轻声骂了一句，操！
回到客厅里的时候，许磊依然静默地坐在沙发上。
他塌着肩膀，身体略微蜷缩着，在这几分钟间，竟像是一动也未曾动过。
肖染绕过许磊，直接朝向卧室走去。打开门的瞬间，他似乎察觉到了许磊抬头望向自己的目光。
而等肖染回过头的时候，电视机的荧光却在这一瞬间暗了下来。
肖染伫立在门旁，沉默许久，叹了口气。
他轻声说道：“睡吧。”
然后缓缓带上了卧室的门。
一夜多梦浅眠。
他在睡梦中反反复复的梦到那句告白，那个吻。然后身体被躁动的情欲裹挟着，一次又一次的惊醒。
他躺在床上，呆愣愣的看着天花板。仿佛自己从未有过如此不安而迷茫的时刻。
那就好像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台阶，本以为等待在尽头的，必定是他所渴望的结局。然而恍然间却发现，不知不觉，前路早已经被重重的迷雾遮掩住了。
他想：许磊对他，那真的是喜欢吗？亦或者只是移情罢了。
就像闻浩一次又一次所告诫他的：直男与gay，永远无法进入同一个世界。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肖染转转反侧，终于再无法入睡。他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
客厅里，拉着厚重的窗帘，隐隐约约的光穿透而入，昏暗而迷蒙。
许磊裹着被子，躺在沙发上。男人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睛紧闭。眼球在薄薄眼皮下左右晃动，一副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
肖染站在沙发旁看着他。他忽然闻到了空气中，隐约残留着的情欲味道。然后他在沙发旁的在垃圾桶里，发现了几张团成一团的纸巾。纸巾上星星点点、干涸的白色痕迹，恍如罪证。
肖染突然觉得莫大的讽刺。
他想，许磊在试验什么呢？
又或者，当他在这样一个晚上自慰的时候……
他在想的是谁？
早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许磊的病在两人之间，便早已经不是秘密。然而这一次，肖染却再也无法以医生的立场，去面对这一切。
他无法控制的去猜测，或许许磊其实早已经好了。他明明能够勃起，只是对象不是男人。
他怎么可能对一个男人硬的起来？
身体的器官，永远比大脑要诚实。即使意识里模拟出再多的深情，也抵不过那一分钟的疲软。
凌晨六点的时候，许磊睁开了眼睛。
肖染背对着许磊站立，站在吧台前，捧着马克杯，小口的喝着咖啡。
他的身形略微消瘦，挺直的脊背带着一股孤傲。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淡漠的。表情淡漠，语气淡漠，便连眼神也透着一股冷然。当他不说话的时候，仿佛只是站在那里，便将世界都疏离了开来。
然而当肖染笑起来时，却又很动人。他的嘴角会略微勾着，总带了几分奸诈。
若是吻上那双带笑的唇，那素来淡漠的双眼，又会逐渐迷离起来。
许磊的意识，此时还没有完全清醒。他的时间感和空间感都仿佛飘忽在空气中，让他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看见肖染转过身，一步步慢慢走了过来。
仰躺着的角度，能看到肖染迈动的双腿。他的腿很长，小腿肚饱满，脚踝细瘦……细瘦的仿佛握在手里，稍稍使力，就能将那双腿拉开……
许磊突然觉得胃部有些绞痛。他猛地坐起身，被子滑落，便看到了自己两腿间勃起的性器。
它是那样的朝气蓬勃，在每一个清醒后的早晨，充血而硬立着，在摇旗呐喊一样的昭显着自己的存在。
许磊捂着肚子弯下腰。一阵痉挛似的疼痛感在腹腔内翻搅。
肖染在沙发旁坐下了。这一次，他没有漏看，许磊眼里试图压抑的羞赧和内疚。
他靠近那人，在他耳边问道：“你梦见了什么？”
许磊在冷汗淋漓中，苍白着脸，逐渐清醒。
他看着肖染，张开口，无声地说道：“你。”
——我梦见了你。
第41章
当许磊说出这个字的时候，他胃部的疼痛，像是奇异的得到了缓解。
肖染将咖啡杯放下，拉开许磊按住腹部的手，然后倾身与他交换了一个清浅柔和的吻。
许磊没有抗拒，他甚至凑近了一些，用手扣着肖染的头。
肖染有点被许磊下巴上今早冒出的胡茬扎到，他轻轻推了推许磊。
“那是怎么样的梦？告诉我。”肖染看着许磊说。
许磊似乎不太想说，他坚持着凑上来想要继续吻肖染。肖染扭头避开了，对许磊说道，“梦……这可能重要。”
许磊垂下眼睛，片刻后点了点头。他试图回忆起那个梦境，并向肖染复述出来。
“我记得的内容……最开始的时候，是我站在一个一片荒漠上。”
那是一片一望无垠的荒漠，周围土地干枯，砂石碎裂。
许磊穿着厚重的衣服，站在荒漠中央。他看到远处有房子，亮着灯，似乎很温暖。可是那房子离他太远，远到许磊根本不奢望能走过去。
“我看到房子的时候，似乎有种很绝望的感觉。然后紧接着，梦里你就出现了。”
他在梦里看见了肖染。肖染穿得很单薄，他似乎一点也不冷，他坐在地上，面前是一堆篝火，篝火旁围着一圈灰色的石头。
然后他梦见肖染对他张开了手臂，说道：过我这边来，你就不会冷了。
许磊想问，你过来不好吗？可是他发现，肖染的双手和双脚都戴着镣铐，被固定在了原地。
“是我带着镣铐？”肖染听许磊说到这里，有些诧异的问了一句。
许磊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抿住了嘴唇。
“然后呢？”肖染等了一会，见许磊依然没有继续说的打算，不由问出了声。
许磊垂下眼睛，声音变小了一些。
梦里的他开始朝着肖染走去。
“我梦见自己看到你的时候，就生出了想要亲近你的欲望。我想过去抱着你……”他凑近肖染耳边，低声说道，“我梦见自己想同你、做爱……”
他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喷洒在肖染耳边，耳朵里像是有一股热流，流向了脊椎。
肖染的耳朵热的发红，他侧头避开，看着许磊问，“那么我们做了吗?”
许磊闭上眼睛，退开些许，摇了摇头。
他说：“我不断的走向你，不断的走，可是我绕不过石碓，也接近不了你。我像是一直在原地打转一下。于是我停住脚步，迈进了篝火堆……”
肖染看着许磊。
接着许磊便拧起眉毛，停顿了一瞬，语气有些艰涩。
“然后火苗突然开始蹿高，烧到了我身上……我被困在石碓里，火将我的身体整个吞没，不停的、剧烈的燃烧……”
“接着我就醒了。”许磊睁开眼睛，短暂的结束了对话。
肖染拍了拍许磊的背，安慰他。他点头表示知道了，并将这个梦记在了心里。
昨天的尴尬仿佛就这样消散，两个人都刻意地没有再提起。
在这之后的好几天中，肖染一直在试图探寻这个梦的内容。
正如大多数心理学家都相信，梦是通往无意识的窗口。它连接着人的相关记忆与无意识幻想。
一个人在梦境之前或之后的每一件事，都代表着某种梦的关联。
肖染有理由相信，许磊的梦一定代表着什么，以至于在他的梦中，表现出灼烧般的强烈的自毁倾向。
他在梦里渴望着肖染，却又给他戴上了脚铐。
如果荒地的意向代表着不安与孤单的话，那么石头的意向通常与沉重、压抑的障碍或困难密切联系。
——而火。
那些火焰，被无数灰黑色石头重重围绕的火焰。隔绝了他与许磊的关系，也压抑着他的性欲。
火。
肖染的笔记本上，将这个字轻轻圈了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从那天之后，许磊终于搬进了卧室。
肖染的卧室设计的非常宽敞。原本两室一厅的房子，被打掉中间的墙壁，而改造成现在一室一厅的格局。
卧室内的墙壁被粉刷成浅灰色，中和了黑白二色的家具，让房间看起来简约而不失格调。
卧室的正中间放着一张两米乘两米的大床，地上铺着暖和的地毯。下地走几步，则是一个宽敞的衣帽间。
在许磊搬家过来以后，他的大多数衣服都还打包放在箱子里。
肖染在许磊搬进卧室的第二天，将他所有封装的箱子都拆了开来，物品分门别类的摆放好。
那些许磊收集来的，充满着设计感和艺术气息的小摆件，被肖染见缝插针的摆在了餐桌上、茶几上、墙面的置物架上。
许磊的书被安置在了肖染书柜里。那些色泽艳丽，规格特异的设计类书籍，与肖染晦涩的心理学文献穿插着，让整架书柜的色调都鲜活了起来。
许磊的衣服被挪进了肖染的衣帽间。他将许磊的西装用衣架挂好，衬衫叠起来，休闲衣服收在柜子里，连内裤都是并排收在抽屉里的。领带和袖扣这类小东西，则零散地混在了一起。
等肖染做完这一切之后，许磊仿佛才后知后觉般的，终于清晰的意识到了两人之间关系的变化。
于是当天晚上，他在一家颇为有名的餐厅定了座位，请肖染吃了一顿堪称奢侈的晚餐。
吃完饭后，侍者照例送来两块包装精美的薄荷夹心巧克力。
许磊的那块，上面用花体英文写着，It is never too late to fall in love.
而肖染的则是，Love without end hath no end.
许磊把自己的那块也递给了肖染，犹豫了一下，有些无所适从般的小声问道，“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了啊？”
肖染一边嚼着巧克力，鼓着腮帮子瞟了眼许磊，含糊着说，“不然你觉得呢？”
许磊愣了下，唔了一声，然后点点头，笑眯眯的看着肖染，又念了一句英文。
“No words are necessary to say between two loving hearts.” (相爱的两颗心之间，不需要言语）
肖染被他张口就来的情话撩的瞠目结舌，半晌反应过来后，又跟着心里一热，差点当场在餐厅就硬了。
结果接下来的几天，许磊都要在公司加班。他怕太晚回来打扰肖染休息，干脆睡在了公司。
不用加班的第二天，许磊又表示要请肖染吃晚饭。
吃饭的过程中，还送了肖染一块价值不菲的机械手表，和许磊自己手上那块款式类似，但更偏中性一些。
“我都没追过你，咱们就在一起了。我觉得心里……很过意不去呢……想给心爱的人买东西，可能是男人都会有的通病吧，你望你能把我的心意戴在手腕上，这样就算我不在的时候，我的心意，也能每一分每一秒都陪着你，永不停歇。”
肖染收了手表，当着许磊的面带上，然后在回家的路上沉默无语。
第三天，许磊不用加班。结果他们的晚饭依然是在高档餐厅的解决的。
那天肖染兴致不高，吃的不算多。
第四天仍旧。吃完饭后，许磊请肖染去看电影，最近是电影淡季，没什么好片子，许磊挑来挑去选了一部爱情片。
两人中途都睡过去了。
第五天的时候，在餐厅吃西餐时，许磊拿出了一支定制的工艺品打火机送给肖染。
他的表情有些害羞，可说出口的语气，却又深情款款。
“虽然我想你能少抽点烟，毕竟对身体不好。但我仍然希望，如果你烦闷或者不开心，任何时候想要抽烟的时候，看到这个打火机，能够第一时间想到我。I'm always by your side……”
肖染接过打火机，啪的一声点了根烟，狠狠抽了一口，努力压下心中的暴躁。
直到第七天晚上，许磊仍然开车等在肖染的咨询室楼下接他下班，并表示自己已经订好了餐厅座位的时候。
肖染终于不堪其扰。
他坐上车，砰的关上车门，没好气问，“你是不是公司没事做了？最近都不用加班？那么多时间约会，还花钱大手大脚……破产前别忘把钱还我！”
许磊侧头看着肖染，有几分不好意思。他红着耳朵，如实地汇报了自己的财政状况。
“之前怕你说让我过来住，只是说说……房子的合同就一直压着没签……最近签了合同嘛，房子彻底租出去了，对方一次性付清了三年的房租……然后公司项目也很顺利，转型之后的接了几单新项目，周期短，资金回笼快，光是这一季度的财政收益……大概就有这个数。”
许磊很谦虚的用手给肖染比了一下，让肖染瞬间后悔的，当初怎么就拒绝要股份了呢。
然后许磊很不安的说，“其实……钱早就能还你了，但不知道怎么开口。可能下意识还是想欠着，这样你就会担心，会怕我跑了而把我留在你身边……”
然后他巧妙的转移了话题，看着肖染问，“所以，今晚，我可以请你吃饭吗？”
肖染对此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他说，“你不想做饭就直说。大不了我还能点外卖呢！用不着西装革履的正襟危坐，受那两个小时的罪。”
许磊愣了愣，有点沮丧的哦了一声。
然后当晚老老实实的回家，系上围裙，给肖染做饭了。
两人交往的过程，除了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外，一切都非常顺利。
许磊是一个非常温柔且体贴的情人兼爱人。他会照顾肖染的需求，会安抚肖染的情绪，生活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能替肖染妥善的解决。甚至当肖染遇到困惑的时候，他也能以一个年长者的经验和阅历，帮他洞悉问题的关键。
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只除了……性关系。
第42章
每天晚上，肖染都会和许磊睡在一场床上。
两个人分别躺在床的左右两侧，规规矩矩的盖着被子。
然后随着许磊一起搬进卧室的九月，会毫不见外的跳上床，踩着猫步，在两人的被子中间踩出一道三八线。
九月喜欢睡在肖染和许磊身体中间的夹缝处。夏天天气炎热，它会把自己长长的伸开，拉成一道长条，眯着眼睛舒展着身体。
那好像成为了肖染和许磊之间的一道巨大天堑，谁要是稍稍移动位置，挤到了九月，它就会抗议似的大声喵喵叫着，如同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每当这时，两人只好尴尬的翻个身，让彼此间空出的距离更大一些。